宋姝被何润乾护在身后,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十几人包围着他们二人,旁边的家丁死的死,伤的伤,“宋姑娘,这歹徒应是为了我而来,待会你往回去的道上跑,我给你挡着。”
何润乾在挡剑空隙朝着背后说,宋姝重重嗯了声,她也明白自己现在在这就是个累赘。
额前的发凌乱地散在眼前,宋姝拼了命地往前跑,何润乾替她掩护着,大喊道,“快走,我引开他们。”
蒙面人看着还在厮打的何润乾和往另一条道上跑的宋姝,其中一人吹了句口哨,黑衣蒙面人统统停了手,朝着宋姝追去。
何润乾这时才发现自己不是目标,那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才是。
“该死!”
宋姝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后面的黑衣人穷追不舍,眼看着黑衣人的手要碰上自己,自己便被搂入一个怀抱,耳边响起熟悉的讥诮声,“你从书呆子变笨蛋了?”
宋姝抬眸,惊奇地看向陆深,这一时刻,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
想到眼下情形,又紧张开口,“陆深,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了。”
“往诚心石跑,我待会去找你,”陆深说完便退身,与黑衣人交缠起来,宋姝看了他一眼,便开始往诚心石方向跑。
虽然不知为何要往诚心石方向,而不是来时的凉亭方向,宋姝还是决定按着陆深挑的方向。
不远处,三人与黑衣人的身影相互交缠,林子的树叶嗦嗦作响,宋姝提着裙摆心神不宁,心绪纷杂。
直到看着后边无人跟上来,她才略微缓了缓步伐,移步到诚心石后边,心里默默数着数。
数到三十三时,肩膀突然就被人拍了一下,耳边响起一句哼笑,宋姝闭着的眼睫毛微颤,眼珠左右乱晃,却迟迟没有睁开眼,“宋姝,不会被吓傻了吧?”
听到声音,她唰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呼出一大口气。
平日里虽镇定惯了,但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难免心慌。
“你们没事吧?”宋姝边说边蹲下身,之前绷紧的心弦骤然放松,此时的心情也并不好受。
你们?们?除了他还要问谁?
陆深想到刚刚那个劳什子,眼睛微眯,盯着蹲在地上的宋姝问,“你们?”
两人夹在诚心石与岩壁中间,一高一低,宋姝站起身,正好抵在陆深胸前。皱着眉抬眸望了眼,宋姝微微向右移动,被陆深一手拦住,“别动。”
宋姝侧头瞥向他,凌乱的发丝撒在肩上,两颊透着潮红,陆深扭头恶狠狠道,“小心被人发现!”
此话一出,两人一动不动,维持着面对面的姿势站立许久。
“在想什么呢?”陆深眼角偷偷瞥向宋姝,待宋姝抬眸便移开,欲盖弥彰。
“我一闺中女子,谁会派人来杀我呢?”宋姝看着岩壁,喃喃道。
“若不是杀,而是……”
宋姝抬头盯着陆深,似是想通些什么,见他不回头,又垂下眼神。祖父说得对,荣王府并没有那么简单,陆深也并没有看起来那般游手好闲。
就是不知,这么多年,到底是他一直在装还是……
“陆深”/“宋姝”
二人同时转过头,视线在空中交汇,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宋姝一笑,微微上翘的眼尾瞥了陆深一眼,嘴唇微嘟,示意陆深先说。
“我有一个想法,听不听?”陆深直视宋姝的眼睛,桃花眼像是泛着波澜的水光,勾引着旁人跃跃欲试。
“你说,”宋姝脑海里隐隐有个猜测,先听听陆深的也无妨。
“将计就计。你先不要回府,假装被歹贼所虏,这样一来,朝中对此事的追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另一边,我们宣称歹徒留了活口,背后主使反而会因此事露了马脚,倒是省了你父亲许多事。”
陆深慢悠悠的口吻听得宋姝却是一惊,果然么,和父亲的案子有关。
“可以,”宋姝第一次不带幼时的偏见,认真地看向陆深,陆深被她看得浑身不舒坦,“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宋姝哼地一笑,在陆深面前不带掩饰地释放着自己此时的情绪,“没什么。”
“外边还有人吗?我们走吧,”宋姝知道练武的人向来耳力会比常人更佳,但真的想不到陆深会骗她。
陆深被她猛地一提,才想起自己刚刚胡口乱折的话,随即假装地听了听,一本正经地上下点头,“没人了,走吧。”
陆深先行,宋姝跟在后头低着头扶着脚一拐一拐地走出来,他一转身,宋姝就正好撞了上来,“嘶。”
“你是石头做的吗陆深?”宋姝被磕得额头通红,泫然欲泣地瞪着陆深。
陆深被她瞪得发怔,抬手覆上她的眼睛,喉咙发涩地道,“我给你揉揉?”
得了,宋姝算明白了,她和陆深压根就扯不清,一把拂开他的手,叹气道,“我们赶紧走吧,”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拨歹人。
等等,宋姝说完这句话停在原地,偷偷瞄向陆深,略微迟疑道,“这件事,可能还得让你帮我一下。”书墨不在她身边,她身边没有可用的人,眼下也只有眼前的这位……
陆深挑眉,手插在胸前,靠在岩壁上,似是等着看好戏般,“你说说,我都帮你多少回了,宋姝。”
第一回找猫;
第二回找九宫盒;
第三回救她命;
这是第四回。
短短不足一月,她竟与陆深又多了这么多交集,宋姝想到祖父的话,顿时沉默了下来。
“宋姝?”陆深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感激,结果还给他走神了?
“这是救命之恩都不打算报了?”
宋姝回了神,心里略微烦闷,“报,以后你有事直说便是。”边说边朝前走,陆深莫名其妙看着她,不知所以。
他追上去,以为宋姝是受了惊吓,走在她身旁保证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给你家人报信,你就安心等着好了。”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言,宋姝随着陆深走到京城皇宫边下玉槐树胡同里的某个小院子门前,“你先住在这。”
宋姝瞧向陆深,陆深抬头示意她进去看看。
不得不说,陆深的品味还是没得挑,宋姝想。
院子虽小却五脏俱全,院子边上还种了银杏树,底下摆着石桌石椅,倒是个夏天的好去处。
屋里出来一个丫鬟,朝着陆深福了福,“世子爷,”宋姝回头看向陆深,“这里就她一个丫鬟,我的人。”
宋姝嗯了一声,回了声谢谢。
“姑娘,奴婢名唤青璃,还请姑娘随奴婢来,”宋姝跟着青璃往里走,分别看了寝屋,厨房与耳房。
转了一圈,宋姝看着鞋子上的污泥,打算先沐浴收拾一下自己,正欲唤来青璃,就看见陆深还在大堂明晃晃地坐着。
“你怎的还不回府?”经过这么多次,宋姝也算是摸明白了陆深,也不欲在他面前端着名门贵女那一套,说起话来随意许多。
陆深哼哼两句,“这本就是我的院子,我不在这在哪?”
“你也住这?”
陆深慢悠悠地给了宋姝一个眼神,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当然啊。其一,我本就住这;其二,你身边需要人保护,别人我不放心。”
说完幽幽地盯着宋姝看,眼里泛着细亮的光,似是期盼宋姝能听出些什么。
然而,宋姝只是蹙起了眉,小脸上精致的五官微微皱起,下唇被咬得泛红,“好吧,反正此事也只你我二人知道,对吗?”
陆深点头,现在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以后就保不准了。
“我去写封信,待会你能让人帮我送出去吗?”没准现在府里已经为了自己的失踪而乱成一锅粥。
陆深一听写信,就想起宋姝写给自己的那六个字,语气骤然变了个调,像是委屈极了,“说起这个事,我正想问问你呢,什么叫信,六个字的那叫信吗?”
什么六个字?
陆深穷追不舍,似是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你说这叫信吗?”
宋姝看他这架势,打算还是先顺着他,毕竟自己也算是有求于他。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自己,但这并不妨碍自己现在顺着他的意思走,她颇为同仇敌忾地开口,“不算。”
作者有话说:婚后,陆深傲娇地将一叠信笺递给宋姝,“我要情书,满满一大页的那种。”
宋姝躺在暖榻上翻身,瞥他一眼。
陆深立即蹲在地上,笑容讨好地拉着宋姝的衣袖,“宝宝,你写一张就好,剩下的我写给你好不好。”
第12章
“不算!”
整个大堂只剩下宋姝那句“不算”的余音,陆深听到这句话像是突然泄了气。
罢了,他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他低着头,眼都不瞅一下宋姝,嗓音颓废地开口,“你去写信吧,待会交给青璃就行。”
宋姝看着坐在正位的陆深微微蹙眉,丝毫不懂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听到他的话,她走出大堂,又迟疑地回头望。
陆深拿手捏着太阳穴,像是累极了。
这一刻,宋姝突然觉得陆深像是一个充满迷雾的旋涡,看不清却又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宋姝摇头,把这莫须有的想法晃出脑海。祖父说得对,不管荣王府有什么秘密,那都不该是她们宋家应该插手的。
至于这几回欠下的人情,她会还的。
陆深眼见着宋姝走出视线,抬手招了招,穆阳便出现在大堂。
“如何,何润乾可有察觉?”陆深转着茶杯盖,漫不经心地问。
“未曾,在属下撤退后,他曾在林子中四处寻找过宋姑娘,但无功而返。”穆阳低着头,站在大堂中间。
“将那活捉的黑衣人询问完,再连同口供送去大理寺,切忌勿暴露身份,”陆深把茶盖往上一抛,下一秒那茶盖精准地落到了茶杯上。
陆深起身,“回府一趟。”
穆阳落在身后,禀告道,“世子,太师府并不……”
话说到一半,就被陆深打断,“无事,此事你不用再管,青璃自会接手。”
陆深回府时,并未从正门进,刚刚打开后门,就遇着了在此专门等候着他的老管家,“老董,你吓死我了。”
陆深原无防备,穿着一身玄衣的董管家站在门后,可不是和个黑白无常似的嘛。
董管家是照料他父王长大的小太监,自荣王出府,便也跟着出了宫,是荣王府的老忠仆。
自小,陆深便唤他老董,被他父王揍了几顿,咬紧牙死活不改,这一叫便叫了十几年。
董管家笑呵呵地朝陆深行礼,“世子,王爷找你呢,说是让你一回府便去书房跪着等他。”这话董管家也是从小说到大,陆深每次都当他爹是耳旁风。
这次却没回绝,拍着老董的肩膀,陆深嗯了一声,“小爷这就去跪着。”
后边的穆阳抬头,不解地看着自己主子。
陆深又道,“宴席可结束了?”他出门时,宴客才刚刚入席一会,自己装了个醉酒,大庭广众地先退了席,肯定把他父王给气着了。
董管家走在前头,“宴席已经结束,王爷与王妃应正在后院。”
“行了,我自个去吧,”陆深挥挥手,董管家与穆阳停在原地,穆阳抬手作揖,“董管家,无事的话我也先退下了。”
老董瞧他一眼,“你爹娘惦记着你呢。”
穆阳点头,“穆阳明白。”
这头,陆深直接往他爹的书房走,堪堪走到门口,屋子里就响起一句中气十足的话——“给我跪下。”
陆深摸摸后脑勺,退出门槛,跪在了外边的屋檐下,一副平常口吻,“父王,怎么刚回京城就这么大火气。”
荣王一把掀开帘子瞪着眼前这个混账,“这寿礼是你这个混账说要办的,结果到头来,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你老子?”
陆深心虚,他知道他父亲一向不欲在京城大张旗鼓,可这寿礼……
年方四十的荣王与二十多岁的青年并无区别,终日里游山玩水,的确是老得慢些,陆深看着将近半年没见的父王如是想。
“行啦,”陆深往后瞧了瞧,自顾自地站起来,“我这不是为了咱们家传宗接代的事嘛。”谁知道宋姝那丫头答应得好好的又突然变卦。
荣王看着他这个混不吝的模样就气,乍一听到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你再说一遍?谁传宗接代?”
屋子里瞬时陷入沉默,陆深倒水,推了一杯给荣王,荣王皱眉看着他,“快点说,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若是没点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向他透露出这个消息。
陆深沉默,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缩紧,“我想去请道圣旨,”他抬头看向荣王,荣王等着听他的下半句话。
陆深其实也明白,自当今圣上登基后,荣王府名声在,但……
他看向自己的父王,一字一句道,“赐婚的旨意。”
荣王心里长叹一口气,他便知道自己这儿子自十岁那年后就未放下过。原本他也以为只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玩闹,可陆深突然的转变,做父母的哪能一无所知。
“你才十六岁,那孩子明年才及笄,你太心急了,”荣王端着水杯抿了一口,摇头道。
陆深也知道此举过于冒失,但他真的等不及了,先前的江如是,现在的何润乾,太师府这明摆着的意思就是要在这两年定下宋姝的婚事。
一旦婚事定下,除非男女双方家族发生大事,那岂是轻而易举便能更改的。
“今年定下婚事,大不了再等两年完婚就是,”早早将宋姝定下来,他才能安心,不然这丫头能一天给他招一个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