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求之不得。”杨韵脸蛋微红,却还是咬着唇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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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
谢琏将帘子放下去,手中的帕子举在嘴边,轻轻的印在了那处圆润的珠子上。
小福子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见谢琏的神色迷茫开来,才小声的道:“殿下可是心疼了?”
如何能不心疼?
这马车的位置极好,避开了众人的视线,且不是他惯常坐的那辆,自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就坐在马车里看着明珠的一举一动,好几次按捺不住想要出去,告诉那些在外面的人,有什么事情冲他来,欺负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呢?
可明珠出来了,纵使一身缟素也晃的他心间发涨。待听到她那带着哭腔与愤怒的声音,更是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抱一抱她。
这是他心爱的人,他至今都舍不得让她委屈半分,难过半分的人,旁人怎能令她如此伤心?
“小福子,我总说喜欢明珠,可瞧瞧,我还不如那位杨家小姐做的多,”他垂着双眸,一时之间自卑了起来,直叹息道:“之前旁人都说明珠配不上我,可我除了这太子的身份还有什么?明珠是那样美好的女子,配我,是她委屈了。”
在谢琏的心中,霍明珠一直是那小太阳般的存在。便是她身上有千般不好万般惹人厌到了他这里,统统都是可爱。
“殿下,这话您就说错了,这情爱,哪有配不配的上,便是两情相悦才是最好。”
听到这话,谢琏先是一笑,接着整个耳根都红了起来。
那日他吃了明珠咬了一口的枣泥酥,还牵了明珠的手,二人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吧?更何况,明珠还答应了他,只等着霍将军回来便嫁给他。
谢琏小心的将帕子塞回胸口,伸手捂住滚烫的脸颊,只用那双乌黑莹润的眸子看着小福子,唇边带着浅浅笑意,道:
“就是配不上也晚了,我只要霍明珠。”
第38章
晚间,宰辅府中觥筹交错灯火通明。
太子最近在朝堂上颇受掣肘,不仅是圣仁帝屡次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训斥他,甚至还将安平宫给封了,直言往后不能再往宫中住下,便在那太子府住一辈子吧。这句话引得众人无不猜想,便是这太子彻底惹的圣仁帝给厌烦了。
不过话说,太子确实不如四皇子,如今四皇子在朝堂中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朝廷大半的官员都暗自投到了他的党派之中,甚至还有人启奏废太子册立四皇子为太子,虽说朝廷中有如杨太师刑部尚书等人维护太子殿下,可终究抵不过帝王的寒心。
早有传言,圣仁帝在等一个彻底废除太子的机会。
席间,谢琏已经喝的头昏脑涨,那许宰辅上前安慰道:“真是可怜的孩子,明明都如此用功了,皇上还看不到殿下,句句都是夸奖四皇子,可是心里难受了?”
“在臣府上殿下且放心的说便是,想殿下刚出生的时候,皇上可高兴了,只恨不能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殿下,如今皇上如此对待殿下,伤心些也是应该的,殿下也不比过多介怀,想必皇上也是一时生气,不久便好了。您往后也可时常像四皇子讨教一下,他虽是您的皇弟但能力却是出众的很。”
谢琏趴在桌子上,满脸的愤怒,那张精致的五官倒是显得可怖起来。
“孤到底是皇后所生,哪有废长立幼废嫡立庶的道理,便是孤不死,这太子之位便一日是孤的,谁都别想从孤手中抢走。”
那许宰辅听了却是连连的摇头,指着太子对着宴席中的众位大臣道:“你们看看这孩子,大家都别放在心上,他不过是喝醉了酒,口无遮拦了,这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让皇上给知道了,不然该有多么伤心,快来些人,将太子扶到里屋去,且委屈太子在府上将就一晚。”
底下的大臣们都连连摇头,如何能想到,明明几月之前还风光无限头脑伶俐的东宫太子,近几日却变得越发的痴狂。难不成是真的被四皇子给威胁到了,这才慌了?
待到了一处院落里,谢琏身边的近侍都被阻拦在外面,只谢琏一个人被架着放进了一张楠木大床上。
那浅红色的纱幔放下,床上的景色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能闻见满屋的女儿香,和那一声被惊吓的娇呼。
那女子是许宰辅的妾室,生的也是花容月貌,今日却忽然觉得身体不适,然后便问道屋内阵阵奇香,身体便觉得不耐,可巧这个时候一群侍卫将一位男子扔了过来。
她哪里还有什么意识,只晓得血气方刚的男儿体最是能消她的心头热,便急切的贴了上去。
朦胧间便瞧见那男子肌肤如玉容颜俊秀,紫色衣冠华美又妖艳,便是那一身看似孱弱实则有力的肌理更是让她心间如烈火燎原般久久不能平息。
“公子……”
她轻唤了一声。
忽的便觉得头脑一痛,竟是那男子狠心的将枕边的玉枕拿起砸在了她的后脑上,哪里还顾得上灭火,早就晕了过去。
谢琏猛地将手中带血的玉枕给放回了远处,吓得坐起身来,直喘着粗气。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许宰辅竟会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来,便是要让他身败名裂,今日他来便做好了准备,也知晓这必定是一场鸿门宴。可他不得不来。
既然许宰辅跟四皇子一党一心想要把他拉下马来,那谢琏便如他们所愿。
只是……
他皱眉瞧着床边躺着的女子,颇为烦心的按着额头。
挣扎着走上前去,将那香炉踹倒在地,幸好屋里还备着茶水,便是将那香给熄灭了。可鼻息间早就吸入了大半,且他的身子自来就不好,个中滋味自是难受的厉害。
许宰辅这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只等着明日派人来找太子,便发现他正在爱妾的房中,一时怒火冲冠,那他的名声是彻底给毁了。单不说这一点,便是他在宴会上的口无遮拦便足以定罪,可许宰辅非要来上这么一手,便是要让他恶心上一番。
他不怕恶心,也不怕脏水,可他实在是怕若明珠知晓后会如何想?她会信自己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房内还燃着香炉,如何会信?好不容易明珠对自己才有了些喜欢,便要因此全部消灭吗?
他心里痛极了,嗓子也难受的厉害,咳嗽个不停。他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御医多次嘱咐要好生的养着,他现在却蜷缩在地上,身子火烧火燎的难受,他从喉咙里娇呼了一声。
忽的起身,走到了床边。
那如火的视线只看了床上那女子一眼,便快速的转开,只小声的念了句:“冒犯了。”
他伸手,将女子发间的银簪拔了下来,紧握在手中。瞧着她那被自己打的涓涓冒血的后脑,眉头更是一皱。
嫁给许宰辅是本意也好被逼也好,今日这事情她本就是个无辜之人,受他这一下也实在是罪过,谢琏能做的便是将锦被盖在她的身上,除此,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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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早已经大亮,明珠便被元宝给晃了起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您快一些起来吧。”
这几日王家众人一直闭门不出,便是王氏也只一心在屋里抹着眼泪,那王修竹更是不出门了,整天鼓捣着他那些金银器具,只说就是往后不做生意了,那也够一家人挥霍大半辈子的。
是以霍明珠这些日子过的舒适极了,她从锦被里探出脑袋来,伸了个懒腰,便道:“元宝不要吵,我再睡一小会儿,如今又没有什么事情做,睡个觉还要被吵。”
“小姐,太子就在咱们院子里趴着呢!他胸膛上全都是血!”
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只听见一身血,便急急忙忙的连衣服都没有穿好便冲了出去,刚到院门口,便见谢琏扶着墙头站起来冲着她笑。
他一身的紫衣早已经破烂,头上向来端正的玉冠也歪了,那张脸惨白没有半分血色,却还强撑着冲着她道:
“明珠,我……我来了……”
他说完,便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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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郎中来的时候霍明珠已经知道了大概,这人是刚从宰辅府里出来,连衣裳都没换便翻墙进了她的院子里。
如今满大街都在传谢琏败坏风气,举止放荡,许宰辅好心宴请太子,可他却不知羞耻将宰辅的妾室给强占了,实在是无耻至极。
众人只狠狠的朝着太子府吐口水,可那当事人却从宰辅府里离开后不见了踪影。
那郎中一看到床上的人就是太子殿下,直吓得两股战战,生怕到时候霍家小姐把他给杀人灭口了。
这太子忽然跑到霍小姐这里来,传出去,那也是个大事件啊。
谁知霍明珠却道:“大夫您不必担心,请好好医治太子,太子醒后您便离开就是。”
“这、这……”郎中很想问一句,您就不怕我出去了把太子在您府里的消息给传出去吗?
可他抬眸就见那女子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双眼澄澈还泛着星光,纵是一幅温和模样,他却瞧出了几分寒肃之气,只吓的闭紧了嘴巴。
待郎中将谢琏身上的伤口都给处理好了,又开了几幅药后,明珠便放他离开了。
“小姐,需不需要将他抓起来?”元宝凑到明珠的耳边小声道,“如今可是满大街都在找太子呢。”
“不需要,便是要众人都知道太子如今就在我霍明珠这里,许宰辅不是想要让太子名声尽毁吗?再没有比跟罪臣之女勾结更坏的事情了。”她歪头看向那澄澈的天空,笑道:“元宝,都说苦尽甘来。便是这苦也要忍过去,若是连苦都不想忍,如何能尝到甘甜。”
看这天空,多么清澈呀。只是瞧着,就让人心里的郁气消散些。
谢琏躺在床上,胸口的那一道道蜿蜒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到底是遭受了什么,竟会让他遭受到如此的虐待,那身衣裳都被胸口的鲜血给染成了暗红。
他一双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就连额头上也冒出了细汗。
明珠瞧见了,觉得心疼的厉害,眼中也渗出了些泪水来。谢琏从来就娇气的很,如今受此一遭,该是极疼的。外面都在传他昨夜是在那妾室的房中过的,可这满身的伤痕又是如何来的?
她蹲下身子去,百褶裙铺在地上,窗外渗进些阳光来,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蒸发,徒留满室的暖意。少女的指尖白皙,慢慢的覆在那深深的皱起的沟壑上,轻声的道:
“别怕,没事了。”
那一声声,温暖的声音在谢琏的耳边不停的响起来,鼻息间也不再是那令人呕吐的气味,而是那熟悉的令他求而不得的清香。
谢琏在梦中,泪珠子流了满脸。等他睁开眼睛,便见一女子坐在自己的上方,手中拿着帕子不停的擦拭着他的脸,还一遍遍道:“好了好了,不要怕啊,没事了。”
他又重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
没错,是那个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谢琏的嘴角忽的瘪了起来,眼里也氤氲了一片雾气,再也忍不住,轻轻的哭泣起来。
“明珠……明珠……”他细细的呼喊着,一晚上没有喝水,声音嘶哑的厉害,还是明珠将茶杯拿过来,仔细的润着他的唇,便听他委屈的喊道:“你能……抱抱我吗?”
声音夹杂着自卑与浓浓的厌弃,仿佛知晓了最坏的结果,就连那眼眸也是灰蒙蒙的一片,这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让明珠的心疼的厉害,只恨不能将他揉进怀中,仔仔细细的保护着,再不让任何人能欺负到他。
明珠放下茶杯,俯身,双手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身体。因为他胸口上的纱布,明珠并不敢再往下。生怕再弄开了那些鲜血淋漓的血口子。
真是杀千刀的,哪个下了如此狠手。
“谢琏,你别害怕,”她听见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安,连忙道:“我已经知晓了你昨夜发生的事情,没什么的,你且放宽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你还记得吗?等父亲回来我便嫁给你,我们还写了字据的,我是不会反悔的。”
怕他还难过,连忙补充道:“你那是被人算计了,不算数的,我还要你。”
谢琏却忽的挣扎了一下,明珠抬眸看他,撑在一侧的手被握住覆在了那伤口之上。
少年双目通红,许是被碰疼了,微微呲了呲牙,忍着道:“没有,我没有。”
他的所有干净的美好的一切,都是要留着给她的。
霍明珠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手指不自觉地划过那纱布之下蜿蜒纵横的伤疤。她亲眼见到过,那些伤口非狠心之人不能划出来,刀刀都仿佛带着极大的恨意,要划破血肉般。他竟是自己划的,只为了……为了她?
“你、你这人,便是丢了就丢了,我还能厌弃你不成?”她怒极反笑,快速的抽手,转过身去,强忍着眼中的泪珠,恨恨道:“你既然如此不爱护自己的身子,那往后也别想着我爱护,且回你的太子府去吧,我这里可容不下你。”
她说的如此狠心,可是却一步也没有往门外走去,只站在屋子里,听他忽然痛苦的喊了句明珠。心里到底是不忍心的,可是又不愿再见他如此伤害自己的身子。
之前便是,明明身子是最受不得寒冷的,可就是为了在她面前穿些好看的衣裳打扮的好看一些,便将那保暖的衣物换掉,只穿单薄的一层,冻得浑身都发凉了还不说一句。如今更是可气,就是为了那么个贞洁便将自己的身体如此伤害,他还要给自己立个牌坊不成?
她又不是那等子迂腐之人。
“明珠,我好疼,你不要……不要这样……”
霍明珠在心口重重的叹了一声,他都已经这般可怜了,还不是因为太过爱你?爱到一个男子都这般注重自己的清白,倒是叫她有些惭愧了。只觉得辜负了他的这番爱意。
回过头去,坐在床上,紧盯着少年那双含着委屈含着痛苦的眸子,缓声道:
“爱人者人恒爱之,可是你若是连自己都不爱,如何能使别人爱你?这是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都不疼惜,还指望着谁来疼惜你?”
谢琏眼中水雾顿起,还未说话,便见那双温暖的带着些许潮意的手扶上了他的眼角。
那姑娘轻轻的笑了起来,“不过往后,我疼惜你。”
第39章
王府外早已经乱成了一片,许宰辅告到了圣仁帝的面前,帝后闻之勃然大怒,扬言要将太子抓捕回来重重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