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刚刚真动了怒,这会儿便有些精神不济,只是握着她的手,“我总会护着你,你别怕他们。”
“阿芙知道,外祖母待阿芙最好了。”
待太后用了药,她又陪着坐了好一会儿方才退下。
“郡主,您既不是为了三公主寿辰一事,那是为了什么?这几日你都瘦了,若不是这几日长公主回了公主府,只怕长公主知晓了,也会仔细问你。”白芷甚是不解。
她问完这话,没有得到回答,便去瞧自家郡主脸色,见她眉头紧皱,似有困惑之意。
过了好一会儿,阮梦芙才开了口,“我也不知,我是怎么了。”
“郡主。”
“罢了,我总会想明白这事的。”
“阿芙。”
听见声响,她转过头一瞧,顾承礼正朝她走过来,她迎上前去,“二哥,你怎么会来?”
“我来给皇祖母请安。”
“外祖母刚用了药,正歇着,二哥不妨等等。”
“也好。”
说完这些话,两个人颇为不自在的站在原地,还是青坞听见声响,出门一看见他们兄妹二人站在廊下也不说话,只呆站着,便道:“太子殿下,郡主,您二位不妨入偏殿说话,外头风大。”
“也好。”顾承礼点点头,“阿芙,咱们进屋说话。”
“你今日无事,这般得闲?”阮梦芙不由得落了他一步的距离,被顾承礼瞧在了眼中。
他不由哂笑一声,“你怕我会打你不曾?”
“倒也不是。”阮梦芙攥着腰间玉佩,低下头觉着耳朵有些发热,先前舅舅有意让他们二人定亲这事儿,现在倒成了俩人来往的一道坎。她再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却也觉着不好意思。
而且,她还拒了这门婚事,阮梦芙偷偷抬眼瞥顾承礼,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好了,你别躲我。婚事不作数了,难不成我就不是你哥哥了?”顾承礼难得笑得开怀。
“二哥,你说真的,你不生气么?”阮梦芙问的小心翼翼,毕竟她拒了这场婚事,怎么想都是她不识抬举在先,毕竟她二哥是储君,婚事上头本不该容得他人多话。
“生你气干嘛?”言言
顾承礼有些无奈,“那日我忙着其他事,还没来不及和你细说。”
“我不会娶你的,你放心。”他说的十分认真。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理由如何劝解父皇,倒被姑姑领了先,让父皇现在打消了这个念头。”
阮梦芙被一噎,后撑着下巴瞧他,“二哥,日后你可别这样和其他姑娘说话。”她的语气终于轻快了下来,“真替我未来嫂嫂担忧。”
顾承礼见她不牵挂此事,也放下心来,“你是我妹妹,我和你这样说话不行吗?”
“行,行得很。”
屋中气氛终于恢复成了往日一般,阮梦芙替他倒了一杯茶,方才想起问道:“二哥为何不愿娶我?”
她问的坦诚,不带一点儿男女之情。
顾承礼也答的坦诚,“我们做兄妹能做一世,挺好的。”
“对了,二哥,这些日子你们在忙什么,上书房的课也停了。”阮梦芙不经意问道。
“再过几日滇西军将领便要入京,这些日子父皇安排我跟着礼部准备接见一事,忙着朝事,课就只能先放下。”
顾承礼说完这话,轻轻瞥她一眼,见她面上带着失落还犹自不觉,心中觉着好笑,却不按着她的想法回答,只说其他,“这回滇西军回京,有不少军中将领的内眷要随着一同进京拜见皇祖母,到时候你不许偷懒,要乖乖待在皇祖母身旁。”
“知道了。”阮梦芙有些无精打采的。
“阿芙,何重也会随着一同进京。”
“他是谁啊?”阮梦芙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不过她心思不在这上头,便也没有去细想。
“你忘了去年,南诏军大败的消息传回京中之时,你曾夸过他,乃是天纵英才,盖世英雄。”顾承礼话中带着一丝调侃。
阮梦芙低下头认真回想,终于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立下大功,自然要进京接受舅舅的嘉奖,这不算是大事。”
“自然。”顾承礼见她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心中忽然觉着有些不是滋味。在这宫里,论以亲情,满宫上下,除了他父皇,便是长寿宫中的几位了。阿芙是他表妹,在他心中却比亲妹重上百倍。他不愿她难过,也不愿她日后被这后宫束住了脚,所以,他不会娶她。但也不愿意旁人伤她。
过了好一会儿,顾承礼又说:“这回滇西军进京,父皇下旨,让禁卫军和滇西军进行一场武试,何重也会参加,阿芙你说,他会不会当魁首?”
“这我哪儿知道啊。”阮梦芙看他一眼,觉着莫名,“他当不当魁首,同我有何干系?”
“禁卫参加武试的名单已经报给了父皇。”
顾承礼说的很慢,像是不经意般提了一句,“名单中有年易安。”
“他怎么会参加?他都还不到十五。”阮梦芙这回是真切的受到了惊吓。她同桌虽然厉害,也入了禁卫,但和那些上过战场的军人比起来,却缺乏实战历练,这要如何去比?
看吧,他说了这么些话,他这妹妹却只对这名字有所反应。顾承礼心中颇不是滋味,便带了一分酸气,“是吴都统亲自选的他,他的名字在名单上排第一个。”
阮梦芙皱起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心中想法坚定了一般,极其认真郑重道:“那我相信他,他肯定能赢得魁首。”
“你倒是信他。”顾承礼喝了一口茶,也没喝出个什么滋味儿来。
“我自然该信他,他是咱们这边的,难不成二哥你真希望何重赢?”
顾承礼看着他,“我当然希望禁卫军赢,但他能不能赢,这很难说。”
“那我和二哥打个赌,我就赌他能赢过何重。”阮梦芙被他这样一激,这话脱口而出。
顾承礼叹了口气,“好,便赌你这玉佩如何?”他指着阮梦芙腰间那枚跟了她数年之久的白玉佩。
阮梦芙有些不舍,但她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会儿竟也不生退意,当即将玉佩取下,放在掌心,“我拿玉佩做赌注,二哥若输了呢?”
顾承礼看着她,“我若输了,阿芙日后可同我提三个要求。”
“一言为定。”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青坞终于来报,“太后醒了,听闻太子前来,这会儿清您过去说话。”
太后果真见着他欢喜的很,“阿珣这几日忙什么,也不来看望哀家。”
“孙儿忙着跟礼部一同准备接见之事,不得空来给皇祖母请安,请皇祖母宽恕。”
太后摇摇头,“你很好,要好生帮衬着你父皇处理朝事,让他能省些心。”
“孙儿只是跟着涨涨见识罢了。”
“嗯。”
“你若得了空,带着你妹妹四处走走才是,她这几日神魂不思的,人也瘦了一圈。”太后还惦念着外孙女,拉着顾承礼的手就嘱咐道。
“孙儿知晓。”
顾承礼应下话来,见阮梦芙坐在床沿边,下巴瘦成了一个尖儿,是比前几日瘦了些。
“二哥,你可记住你同我打过的赌。”阮梦芙将他送到长寿宫门口,心里头还想着自个儿的玉佩不能输给他。
顾承礼低头瞧她,“到时候,俩军武试,你可想去看看?”
“这不合规矩。”
顾承礼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皇祖母让我带你出去走走,带你去看一场比武,又有何难。”
“别送了,回去吧,外头冷。”说完这话,顾承礼转身便走。
“二哥,你等等。”
“怎么了?”顾承礼转过身,瞧着几步开外的阮梦芙。
“你替我告诉他,我相信他一定能赢。”阮梦芙笑眯了眼,冲着他挥了挥手。
第29章
二月十五这日,京城城门大开,皇帝虽未亲至,却派了顾承礼和朝中重臣前来替他迎接滇西军将领。禁卫军戒备森严,将看热闹的老百姓隔开在道路两旁。
“何将军。”顾承礼抬手朝面前的人微微行了一礼,何将军已经双鬓斑白,却精神抖擞,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多年不见,殿下已这般大了。”何将军没有避让,结结实实受了那一礼,俨然将他看做了小辈。
顾承礼听见这话,脸上笑容不变,退至一旁让礼部官员上前一步,将接风酒呈上,何将军豪气一口饮尽,他的身后跟着五千穿着盔甲的滇西军精兵,站在那儿浩浩汤汤一片,叫人看着便心生畏惧。
“父皇在宫中备下接风宴,何将军,请。”
“殿下,请。”
两拨人在城门处短短的交谈了一番,皆翻身上了马走在朱雀大街上。
年易安跟在队伍最后,像这样的场合中,无人注意他,他却感受到了一道紧紧贴在他背后的目光。
他转过身,去追寻那道目光,只是一瞬,那道目光已然消失在人海中。不,他眯着眼睛,忽然抬头看向远山,那道目光似乎从远处来。
“阿律,你在瞧什么?”柳清河见他转过身,忙问道。
“刚刚有个人在看我。”
“谁?”
“不见了。”
“我怎么没瞧见那个何重,你们可有看见?”吴策觉着奇怪,他们这几位伴读今日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可比顾承礼轻松些,不用应付那位何将军。所以他左顾右盼,想要看看这回滇西军中最叫人在意的那位少年将军,结果他寻了好一会儿,都没在何将军身旁看见那个叫他在意的人。
几个人都摇头,皆说没看见。
过了好一会儿,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鹰啸,马蹄声裹着尘土飞扬袭近。
“快看!”
“又有人骑马而来。”
吴策勒住了马,诧异的看着城门处,城门快要关闭,却有一人,踏马一跃,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进了城,穿破禁卫护防,踏马疾驰。
来人穿着一身白银盔甲,身姿挺拔似青松,眉锋似刀,眼神凌冽,只一眼就叫人觉着他浑身透着混着血气的危险。
年易安看着他骑马靠近,只一瞬便笃定,刚刚那道贴在他身后的目光就是出自这人身上。
那个人踏马从他们身旁而过,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们几个。他的到来,引起了队伍中的骚动,不过片刻,却已经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何重拉住了马,看着顾承礼躬身道:“微臣来晚,请殿下见谅。”虽是说着道歉的话,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顾承礼轻瞥他一眼,只一瞬,便觉着此人危险之极。
他吹了口哨,盘旋在半空中的那只浑身雪白不带一丝杂色的老鹰俯冲而下,落在他肩上。
“微臣刚刚便是寻它去了,这是微臣献给圣人之物,它刚刚半路想逃,被微臣找了回来。”
“殿下不会怪罪微臣吧?”
何将军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轻咳了几声,呵斥道:“阿重,不得无礼。”
“无事,孤恕你无罪。”顾承礼淡然道,这倒是有趣,何将军和面前这位少年将军,关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融洽。
追上前去的禁卫又回到各自的位置,队伍方才继续向前行进。
“瞧他这么讨厌,估计就是那位何重?”吴策直起了身子朝前头看嘟囔道。
“是他。”年易安回了他,“走吧。”
“有得瞧了。”吴策扬了马鞭,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行进。
长寿宫中
殿中安静,今日太后也要出席接风宴,长公主亲自陪着去了,殿中便只剩下阮梦芙一人。
“郡主,外头好热闹啊,好多人都躲在宫门后头偷瞧,何将军他们该入宫了。”
“你也想去看吗?”阮梦芙头也没抬,她在描一副图样,再过些日子,太后要过寿了,她这做外孙女儿的要好好准备一份寿礼才是。她虽不怎么喜欢女红,到底这几年也逼着自己学了,为的就是能够亲手做些抹额,手绢的送给太后和长公主。金银珠宝有的时候,比不过亲手做的小物件来的更有心意。
白芷摇了头,说着违心的话,“奴婢不想去看。”
“你想去就去吧,不过不能惹出乱子。”
“谢郡主。”白芷欢呼一声,朝外头跑去。
殿中恢复了宁静,她将抹额的图案描了最后一笔,放下了狼毛细毫,外宫传来礼乐声,想来是何将军一行人已经到了宫中。
不过她才没什么兴趣,不如在她自己屋中描描画画来的高兴。
反而是先前说着要去瞧热闹的白芷才出去片刻竟回来了,带着一脸古怪。
“这么快就瞧完了热闹?”阮梦芙不由问道。
“不是,这热闹奴婢不想瞧了,飞鸾殿前放着几只大箱子,不少宫女都被吓哭了,奴才远远看了一眼,心惊胆战的,所以就回来了。”
“箱子里装了什么?”
“是老虎,好大几只,正在啃食生肉,那场面叫人看着就害怕,所以奴婢回来了。”
“奴婢听说,这些老虎都是何将军从滇西活捉了来,献给圣人之物。”
“好好的,献什么老虎。”
“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别想了,那老虎关在笼中,总不会冲出笼子咬人。”阮梦芙不甚在意道。
飞鸾殿中
众人皆看着殿前铁笼中装着的吊睛白虎,那老虎不停的撞着铁笼,直将铁笼撞得摇摇欲坠。有那害怕的,已经怕到面色发白,两股战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