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浔眼眸一冷,转过身,冲身后的虚无处喊道:“影一。”
身后的影卫一道风儿似的闪到他面前,弯腰恭敬的回:“属下在。”
“查!给我查曲华裳以及曲侯府所有姑娘的信息。”
“是。”
暗卫接完任务一闪而过,只留下楚南浔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亭台楼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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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厢暖房内,崔氏陪着崔贵妃、老太太并一大堆勋贵夫人们,聊着天。
“阿绾,你家这二姑娘可有婚配,我老婆子瞧着,那模样标志的狠呐!”说话的是归德侯府的裴大夫人,他家嫡长子裴世子,今年已经弱冠,尚未婚配,这两年裴夫人一直在帮亲儿子物色大家闺秀,岂料儿子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除了曲侯爷府的曲大小姐曲华裳,原以他们侯府与长宁侯府的关系,对这一众贵女均看不上。
若是往常,她便是厚着脸皮儿替儿子说项,也不为过,但是,今日观崔贵妃对曲家大小姐爱护之意,便知这姑娘大抵是被崔贵妃定了去。虽不能尽如儿子意,好在这曲家二小姐,那美貌更甚其姐,其行为有度,举止端方,以她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心中思索着,裴氏面上又多了几分热络。
崔氏满脸笑意的回:“裴夫人过誉,我们家那二闺女如今还没有婚配呢!老爷说了,得慢慢帮她相看,毕竟那孩子是个招人爱的,她父亲稀罕她的狠,恨不能在身边多留些时日。”
堂上的贵妇们之前都见过她女儿,崔氏知道,那孩子惯招人喜爱,一带出来,如裴夫人这般,探她口风的贵妇人,今天也不知几个了。然而她家樱儿这婚姻,也不能全是她一人说了算,毕竟要给女儿说个合心意的,首先得她自己喜欢。今日第一次待带她入这勋贵圈,原也是盘算着,先观察观察周围夫人们的口风,所有好的青年才俊,他日慢慢考察,若真觉得合适,再决定也不为迟。
崔氏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一通话下来,回的滴水不漏,既不一口答应,又不一时回绝。众夫人见此也不为难,只一个劲儿的夸她家姑娘,直把崔氏夸的颜笑眉开。
崔贵妃坐在一旁听着,面上稍稍不虞。之前儿她仔细观察过,这侯府新接回来的二小姐,姿仪样样不输华裳,若是不为儿子前程考虑,娶上这样一位姑娘,也是再好不过,怪只怪她晚出生了几个时辰,若是她是曲家嫡长女,她必替儿子求了去。也不知妹妹今日为何如此糊涂,大女儿一丝不提,倒是二女儿一个劲儿猛夸。好歹华裳那丫头,以后便是她的媳妇儿,天家的皇妃,如何能让一个候府出生的嫡二小姐风头胜过去?
正在崔贵妃欲要转移话题之际。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一丫鬟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匍匐在地,急慌慌的说:“不好了,老妇人!西苑翠亭台出人命了。”
丫鬟一进来便扑倒在地,脸上全是骇然之色,显见的是受到了惊吓。
一大屋子的世家夫人乍一听此话,皆变了脸色,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跪着的小丫鬟。这大喜的寿宴出了人命这档子事儿,可谓不吉啊。
老太太孙氏拍的一掌击在贵妃榻上,脸阴黑沉,诘问:“可知何人出了事儿?”
“回夫人的话儿,这.......这.........”小丫鬟抬起头,一双眼睛定在堂上的崔氏身上,颤抖的回:“是长宁侯府的四小姐,小桂子在西苑的亭榭里发现的。如今人已经没气儿了。”
坐在堂下的白氏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一双素手指着小丫鬟,失控道:“你说什么?我女儿明明在花园那块儿与一众姊妹玩耍?怎么可能会死在西苑?该死的丫头,跌倒黑白,竟想咒死我女儿?”
白氏说着欲上前,揪住丫鬟的衣领。
崔氏厉声呵道:“三弟妹,你先冷静,具体什么事儿,让我母亲做主便是,今儿我们可不在自己家,别丢了侯府脸面。”说着急忙拉住她,在她手上重重的掐了一下。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万不可自乱阵脚。
白氏被崔氏这样一提醒,整个人就如按了开关键一般,摇摇晃晃的站着,不再闹腾,只一张青白色脸,失了神色。她其实知道小丫鬟说的话□□是真的,之前二丫头派丫鬟过来通报过,她因为怕耽误崔氏给她两个女儿相看婆家,便拦了下来,考虑到大丫头、四丫头是一起不见的,两个这么大的姐妹在国公府,又不会出事,她也就私下瞒了下来。那晓得,这会儿竟然有人说自己的女儿死了?
听见这消息,白氏整个人快要疯了,她的四姑娘,嫡亲的女儿,才刚刚及聘,是谁?是谁这么狠心呐?
偌大的命案发生在柱国公府,身为府内的女主人孙氏,此刻脸色也不好看,她着人安抚了白氏,带着一大堆夫人,匆匆忙忙的赶到西苑。
西苑此时已经聚了一堆男宾。
柱国公崔忠清站在众人中间,只见他神色冷冽,眉含怒意。
亭榭上躺着一位身着杏黄色襦裙的少女,她眼睛大张,双目圆瞪,嘴巴青紫,身上沾染了一身鲜血,乍看骇人的紧。
这是死不瞑目啊!崔氏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亲侄女儿,如今却这样被生生害死。!一股寒意由脚底升起,直接冲到头部。
崔氏走到侯爷身后,不动声色朝侯爷看了一眼,侯爷冲她摇摇头,脸色难看。
看来是没查出凶手。崔氏心中一片了然,手挽着白氏的胳膊,她这弟妹今日怕是伤心欲绝了。
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人命,且出事儿的人还是长宁侯府的嫡四小姐,柱国公府理应给个交代。崔忠清是个明白人,早就派人报了官,顺天府府尹、仵作、捕快很快就到了国公府。
男人们查案,女客便不好在此地久留,崔氏扶着白氏,带着候在一旁的三个姑娘,先行离开了国公府,毕竟出事的是她家孩子,白氏眼看着就要哭断肠,整个身体虚弱的连走路都难以支撑。崔氏急着回去安抚她,只留侯爷和两个儿子在案发现场,讨要个真相。
马车内声音寂寂,白氏、三姑娘啜泣的声音,既悲又凉,苏樱雪坐在马车上,一时有些恍惚,她不知是在哀悼四姑娘的死,还是在哀悼自己未可知的人生。
四妹妹怎么会死呢?她和谁人有这等子仇恨?
苏樱雪想不明白,但是这不妨她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身边的人。四妹妹生前是跟着大姐姐走的,她素来是个喜欢大姐姐的性子,曲华裳要想对她下毒,轻而易举,她不会有丝毫防备。
可是杀人动机是什么?她跟着曲华裳发现了她什么秘密?会导致她杀人灭口?
苏樱雪想不明白,她扭头看了眼坐在前方的女主,只见她拿着帕子不停的擦着眼泪,整个人儿哭成了个泪人。装的可真像啊!若是她没有发现她重生,若是她不知道她杀父弑母,心狠手辣。她也险些相信她此刻的真情实意。
苏樱雪嘴角露出一抹讥讽,越来越讨厌她了怎么办?
讥讽的表情一闪而过,抬眸便对上三姑娘的视线。曲华婉此刻眼睛也红红,小姑娘看着她,眼睛里露出只有她才懂的了然神色。她显然也猜到了,四姑娘的死和大姐姐脱不了干系。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便又兀自埋起头来哭,没有证据,她们知道与曲华裳有关系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九点准时日万,男女主重逢,激不激动?蠢作者每天幸福又悲伤着,一群催更小可爱,催我万更的那位,哼(ノ=Д=)ノ┻━┻,我万更你也会继续催的,半个月了,我太懂你了。
第39章
初冬的夜晚, 更深露重, 侯府一大家子人为死去的四姑娘守灵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阖府上下蒙了一层白布, 仆人、主子们俱都穿着素服,每日茹素。
柱国公府的命案隔日便结了, 四姑娘是被鹤顶红毒死的,关于凶手, 据说是国公府二公子身边的小厮春来, 案发第二天他自个儿亲自去的官府认了罪。
据春来自己认罪所说,寿宴那日他在亭榭偶遇四小姐,一时惊为天人, 垂涎她美色, 本欲对她用强,可不料四姑娘拼死反抗,春来见强jian不成,恐事情败露,这才猪油蒙了心,将前几日得来的鹤顶红,给四姑娘灌了进去,杀之以除后患。
有人认罪伏诛,顺天府也便就此定了案。
苏樱雪听到这荒谬的真相, 只嘲讽的笑笑,早料到,四姑娘的案子会不了了之, 只不过当这漏洞百出的真相真的传入耳中时,心内不免有些悲悯。柱国公和长宁候,久居高位,聪明着呢,她不信他们心中没有怀疑。
真相不是查不出来,是两位位高权重的勋贵不想深查,想必真相若真大白天下,对两府的地位权力必有损害。
权利、利益交织在一起,曲侯爷和崔公爷是不会希望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今次既有人当了这替罪羔羊,两人再不可能细究,顺水推舟,给众人一个理由,给三房一个交代。
这世界,正是有了他们这种视权利如命的政客,才助长了女主为所欲为嚣张的气焰。
她苏氏满门13人,今日又加一曲四姑娘,这都是冤魂。既然侯爷为了自己的大计不愿动曲华裳,那她来就好,这一生,她定让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恶人天收。
曲华情的丧礼办的盛大而隆重,宫里的崔贵妃为了表示柱国公府一门对侯府的愧疚,特地为她求了一道圣旨,死后追封为德雅乡君。意为德貌双全,舒雅端庄。
只是人死如灯灭,要这样的名声有何用?
整个侯府悲伤的氛围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侯府上下便换下了白色的素服。除了白氏和曲华婉仍伤心落泪,对曲华情的死耿耿于怀。其他人再提起四姑娘,也便只有一阵唏嘘,别的再无其他。
入冬过后,天气便一天一天恶劣起来,京城的冬天,干燥又森冷。
府内的一众女眷们,不再经常出门,晨昏定省给长辈请安,纷纷裹上厚厚的棉袄,手上拿着暖炉,方能稍微暖和些。
苏樱雪前些日子被女主残忍的手段,给惊住了。她忽然意识到,这本书里,女主杀人是没有法律约束的。只要她有依仗的东西,她有当权者利用的价值,她无论做什么,侯爷爹都会有所顾忌,有所顾忌便会有所退让,这便是女主又一层倚仗。
苏樱雪忽觉得心凉,她突然担心,在她与女主长久博弈中,她也随时会变成一枚废弃的棋子,如曲华情一般,死的不明不白。
她一直以为自己带有上帝视角,熟知女主的性情,对她时时防备,又抱住侯爷侯夫人大腿,一切便可高枕无忧。
现在想来,是她太天真。
苏樱雪趴在窗栏,屋外的樱花树光秃秃的立在院儿里。这个季节唯一盛开的月季在冷风中,簌簌发抖。她觉得她的心也要跟着这天气慢慢冷下来了。快一年了,从那男人出了简家门,踏上科举之路的那天起,她和他分开了快一年,如今她深陷侯府内帷,他亦在朝堂变法中,屡遭暗算。
成亲的那天明明说好的,她为他掌家,他在仕途安心打拼。夫妻二人携手平步青云,如今如何变成了这种局面?
细想那男人现如今应该是最困难的时刻了吧,《嫡女为凰》这本书中,有一段这样的描写,吏部郎中简玉珩,得圣令,改革官僚体制,顺德九年冬,简玉珩草拟奏章,指出"治国之道,首先要效法先代,革新现有法度",并勉励楚太宗效法尧舜,简明法制。此奏章一出,甚合圣意,楚太宗大悦,特设立三司条例司,协助简玉珩变法。
然简玉珩此举触及到勋贵世家,土地主豪绅的利益,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在这场动荡的变法雏形中,简玉珩被多方世家所仇恨,生命安全也遭到威胁,其中最危险的一次,便是,顺德九年冬,灵隐寺遇伏,若不是当时误打误撞被女主所救,很可能就被勋贵世家派来的杀手直接了解了性命。
《嫡女为凰》这本小说毕竟是以女主为视角,对简玉珩变法的事情仅只是一笔带过,为了凸显女主对白月光求而不得,这才穿插了那样一段美人救英雄的情节。
现在想想,离那男人遇险不远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她这段时日跟着女主,总能知道那个男人是在何时受到的重创。苏樱雪的手捏的紧紧,即使知道他最终会逢凶化吉,心里却担忧的要命。自穿入这本小说中,很多命运轨迹都与之不尽相同,万一出现差错呢?她必须提前做好盘算。
如此想着,苏樱雪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大丫鬟,不动声色的问:“往年快到年节时,母亲与祖母是不是要去灵隐寺上香拜佛?”
“回二小姐的话儿,夫人和太夫人每年都会去大理寺拜佛,眼看着也就这几天儿了,小姐要不问,婢子险些便忘了呢!”翠兰回答道,见自家小姐托着腮,又陷入了沉思,与翠莲使了个眼色,两人给自家二小姐披了件大氅。窗外北风呼啸,这么冷的天气儿,小姐一直呆在窗口,若是染了风寒便不美了。
侯府最近也属多事之秋,朝廷变法,动荡不安,搅得侯爷坐立难安。内宅又出了四姑娘身首异处这档子事儿。老太太信佛,猜测着侯府是不是沾上了不好的东西,因此四姑娘的丧事一结束,便组织一大家子女眷,去灵隐寺烧香拜佛,为曲家祈福。
拜佛烧香,宜早不宜晚,老太太此番去灵隐寺是打算在寺里住上几天。
得了通知,苏樱雪一大早便起了床,简单的穿了件素色的夹袄,下身着了件月白色的襦裙,便出了门子。侯府不久前才出了四姑娘这条人命,眼看丧期刚过,并不宜打扮的花枝招展,苏樱雪连头上的发叉都没有带上一支,素颜站在侯府一众姐姐妹妹中。虽不着粉黛,整个人却显得格外的清新脱俗。
二哥哥曲华庭骑在高头大马上对她笑:“二妹妹,此去灵隐寺,一去便要待上三天,你可戴好换洗衣物了?”
“忘不了,翠兰翠莲昨日便帮妹妹收拾好了,今日这么冷的天儿,二哥哥骑在马上,也不知多穿件披风,若是冻坏了,我二嫂嫂又有一阵心疼了?”
苏樱雪一脸娇嗔的对她这二哥哥说,末了扭过头看向她二嫂,杨氏此时听了她的话,正一脸害臊的看过来,脸颊微红:“二妹妹说的是,爷还是多加件衣服吧!”
说着便从丫鬟手中拿过大氅,碎步走向自家夫君的马下,把手中大氅递给他。
二嫂嫂杨氏素来是个老实的性格,她嫁给曲二哥本就属高嫁,自个儿除了得到丈夫的喜爱外,侯府旁的人对她不冷不热,好在她虽出身不好,性格实诚,入了侯府,并没有被侯府富贵荣华,花团锦簇给迷了心智,一向循规蹈矩、谨言慎行,从不惹是生非,后来生了翠姐儿,便也让崔氏对她稍稍好了些。
以往在外人面前,她万不敢对自家相公露出小女儿家的表情,今日被二妹妹一打趣儿,白皙的脸庞晕着红云。
曲二哥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自家妻子拿着披风,小女儿家样毕显,狐狸眼闪了又闪,心中颇为心动,自阿云嫁进来后,她的表情便见天儿的稳重了起来,今日能见到她如此生动的神情,此时心内已是有了点儿火热。真要多亏了他这古灵精怪的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