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为了苏氏满门的灭门之事,不告而别。
苏氏一门灭门后,他曾经亲自查过,当时他悲痛欲绝,根本不相信雪儿会死,吩咐影字号的影卫彻彻底底的查。
却均没有查出她还活着的消息,她明明没死为什么查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必是有那权势滔天之人,把雪儿已死的证据抹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丝毫破绽。
拥有这样权势的人,想来也就京城那几个世袭罔逆的勋贵及高官了。如今雪儿与曲家大姑娘一同出现在灵隐寺,十有八九便是与长宁侯府有关。
苏樱雪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家相公便已经猜到前因后果,他一向聪明,一点就通,苏樱雪冲他无奈一笑,点点头,眼神陷入回忆:“三个多月前,我从苏家那场灭门的大火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长宁侯府侯夫人的车上,因装睡偷听了侯夫人与仆妇的谈话,原来我真正的身份竟是长宁侯府的嫡女,当年母亲与侯夫人崔氏生的孩子互换了。”
“所以你才是曲家真正的嫡女。那曲家大姑娘为何……?”简玉珩脸上满是震惊,他猜到妻子此番身份必不简单,却万没有想到却是一出狸猫换太子。
“简大哥想问,为何如今曲华裳还是曲家嫡女是不是?”苏樱雪见他点点头,这才把侯夫人在车上与王嫲嫲的谈话娓娓道来。连带着这些日子在候府的经历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简玉珩听完,眸子变换不停,待听得雪儿对那曲华裳阴私手段的描述后,脸便彻底冷了下来。
难以想象娇妻与如此心肠歹毒的女子涡旋了这么多天。
若是今日,他没有阴差阳错的与她见面,指不定哪天便要被那曲华裳暗算了去。雪儿他了解,小聪明是有,但是真论内帷阴私手段,却是万没有经历过的。
且那曲华裳看起来确有怪异,苏氏灭门暂且不提,单就只论今日之事,他怀疑她精确的知道自己今日被暗杀的时间地点。并在最关键的时刻派人潜伏在密林救下自己。
方才在曲大姑娘房内,他记得她曾说过一句话“从武国公府舅母那儿听说他今日遇刺之事儿。”
那问题便来了,武国公府的二夫人如何得知他会遇到刺客呢?
虽他此次遇刺确实与武国公有关,但他不信武国公那样一副小心谨慎的性子会把杀他这种秘密勾当告诉一介妇人。
曲大姑娘在撒谎。
还有一个疑点,她看自己的眼神,既爱慕又充满笃定,在她如此算计他,强迫他娶她之后,她的眼神依旧没有变过,她似乎特别笃定自己将来一定会爱上她。
为什么会有这种优越感?
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就仿佛,她是个巨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身下,而他便如一只蝼蚁,一言一行都被她了如指掌。
简玉珩眸子愈发深邃,他想起之前他在柱国公府与她偶遇的场景了,她找到他似乎也是这么容易,仿佛提前知道他的行为一般。
天知道他当时仅仅只是因为烦闷才从前厅走出来闲晃,自己都不知道将要前往何处。何以她会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
然而,她就是知道,她就如一个先知一般,熟知未来。
这个想法从简玉珩脑海内冒出来的时候,他猛然一惊,身上出现一片凉意。
看着娇妻柔嫩的面庞,脸上浅浅的梨涡,忽然觉得庆幸,若那曲华裳真如他分析猜测的那样乱力怪神,他难以想象,雪儿如何在她眼皮下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简玉珩抬手,一双布满深茧的手掌,抚摸在苏樱雪的脸上,入手是细腻柔嫩的皮肤,他的眼神越发莫测,心内翻江倒海,若是他再晚一点找到她,她会不会便真的被曲家大姑娘悄无声息的整死?
想到有这种可能,他有一秒钟怒意冲破理智,甚至想立马冲出门去了解了曲华裳那妖孽的性命。
简玉珩忍了又忍,这才松开弯曲的手指。
“雪儿,候府有曲华裳,便是危险,你今日还是随为夫回府吧。”
苏樱雪坐在他身前,愣了片刻,收起嘴角的缱绻,苦笑:“简大哥,你当下处境也很危险,若是我同你回府,他日此是你的软肋,别有用心的人必会从我身上对你下手,到那时,你可还能顺利的在朝堂中毫无后顾之忧的革吏治,斩勋贵?”
简玉珩震惊的睁大眼睛,她比他想象的聪敏的多,他此时正处于变法关键时期,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的周全尚不能顾,她跟着他未来必也是刀山火海过,水深火热中。
“可是……”简玉珩迟疑了会儿,潋滟的俊眸多了些踌躇。
“子都,你可能太小看我了。”苏樱雪第一次唤了简玉珩的字儿,她从他怀里坐起来,一脸郑重的说:“我知你如今为何担忧,曲华裳心肠狠毒,计谋百出,但是她同样困囿于内帷之中,受长宁候府大家长的管制,这于我便有空可钻。侯爷爹娘如今留着曲华裳嫡女之位,无非便是想靠她与三皇子接亲,谋取利益。旁的亲情之类便再也没了,经过我这些时日的经营,长宁候府爹娘、兄妹对我均是友善、关心。如此我便能在候府得到他们的帮助,若是曲华裳对我再起歹心,也有一争之力。”
苏樱雪说完,见简玉珩仍旧一副不赞同的样子,继续劝:“况曲华裳又不是那等三头六臂之人,子都哥,难道不相信我的能力?”
简玉珩眼眸暗了暗,看娇妻胸有成竹的笑容,心中的担忧终是脱口而出:“雪儿,你想的太简单,我怀疑这曲华裳如今已不再是曲家嫡女。而是经历了那起子怪力乱神,变成可预知未来的鬼怪!”
乍一听这话,苏樱雪身体一僵。
简玉珩只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继续道:“为夫与曲华裳见过两次面儿,种种细节仔细分析,竟觉得她似能未卜先知,你且不要不信,为夫虽没有真凭实据,但察言观色却是会的。那曲华裳从始至终,表现怪异,举止不能用正常行为解释,这便是疑问。况,苏氏灭门之时,你也说了,若你真的死了,最终获利者便是她,可她为何会算到自己身世,又为何会恰恰赶在崔氏接回府你当天派人灭苏氏满门。这一切,来的太凑巧,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有这种推理能力,你确定不是我的穿书伙伴吗,亲?
苏樱雪睁着一双大眼睛,惊讶的在他相公睿智的俊脸来回打量。还好她没和这个妖孽为敌,不然被他仔细分析自己的言行举止,那也是要被扒出马甲来的。
“所以相公认为我待在你身边便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苏樱雪反问道,看简玉珩点点头,不赞同的撇撇嘴:“我若没说错,这曲华裳如今倾慕与你,她若知道我其实才是你真正的妻会如何?养了她十七年的爹娘是我爹娘,求而不得的男子是我相公,相公认为,她可会恨毒了我,用那起子预知未来的能力与你我同归于尽?”
关心则乱,苏樱雪的顾虑何尝不是简玉珩所忧?但是放她一个人身在狼坑,他又如何放心。
简玉珩正欲开口,眼前的女子突然往他怀里钻,两人距离越发近了,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呼吸一滞,出气声儿变的粗了些,两人目光交错,一个深邃,一个娇羞,烛光微黄,一室温情。
苏樱雪轻启樱唇,脸上散着不自在的红云,撒娇道:“相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你我相认,我若无法对付曲华裳,不还有你,我明你暗,夫妻联手,总能尽占先机。况相公如今仕途危险重重,若那曲华裳真预知未来,我在一边盯着,总能与相公互换信息,你我夫妻本一体,互相帮助,共渡难关,才是真正的患难与共。”
娇妻的嘴唇一张一合,靠在他身上,绝美的脸上红霞朵朵,一双水润的眸子,仿若秋水,低头能闻见她身上散发的阵阵茉莉花香,简玉珩似是受了蛊惑,不自觉的低头,唇便这样一丝一丝的接近她的。双唇交叠,灵魂这才有了安放。
他明白,妻子是在用色you哄他答应,尽管如此,美色当前,此刻他也失了理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苏樱雪与简玉珩相认的这天晚上,他们两人都没有睡,一晚上的相聚太短,除了互诉衷肠,抵死缠绵,还有对未来的计划。
以苏樱雪现在的处境,她是真的不适合跟着简玉珩回去,属于原身的殊荣,她要一点点从曲华裳身上夺回来。再观简玉珩目前的处境亦是步步为营,处处危机,他有他的战场,她有她的争斗,只是经历此次重逢,他们便再不是一人孤身奋斗,心中有爱,何处都能安放。
简玉珩与苏樱雪大致说了下,他当下处境,男人如今身处高位,带头变法,早已成了众矢之的,一言一行皆在勋贵世家眼线的监视下,好在他也不是完全被动。早在变法开始之时,圣上便把朝廷一部分暗卫交到他手上,除了负责他的生命安全外,还专门搜集官员们藏污纳诟的证据,武国公和英国公近日为何急着派人追杀他,盖因他手上掌握了他们贪污受贿的重要证据,才下了狠手置他于死地。百足之虫,虽死尤僵,简玉珩和当今圣上都明白这个理儿,世家勋贵存在这么多年,想要一网打尽何其困难,这其中各种艰难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真正凶险。
简玉珩没有与苏樱雪明说,但她毕竟穿书而来,对这个朝代大体走向还是清楚,仔细分辨,便能知悉一二,她没有什么好安慰他的,只能与他肩并肩,彼此给个拥抱,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仅此而已,她相信他的能力,他是一个心智成熟到令人可怕的男人,谈笑间也便樯橹灰飞烟灭了。
简玉珩是趁着夜色离开的灵隐寺后院,他一介外男留在未出嫁的候府二小姐房内,若是被发现,便是百口莫辩,虽然他在自个儿嫡妻房内,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简子都的妻子死了,活着的是曲家二小姐曲华樱。他在她房内,若是被发现,他们一切的计划便都得推翻重来。
走之前,简玉珩给苏樱雪留了个信鸽,并叮嘱她每隔三天通一次信件,他能退让到如此地步已是极限,若两人分开连彼此信息都没有,他万万接受不了。
苏樱雪看着他难得坚持又强硬,最终答应下来。嘴里直嚷着自己连人生自由都没有,一言一行都要被简子都控制着。
简玉珩可没理会她娇气的样儿,心中仍旧惴惴难安,盘算着等他回去后还得再派两个影卫过来,暗中保护娇妻周全。
――――
昨日与那男人谈了大半夜,中途还被他压着,狠狠欺负一番,除了最后一步忍住没有做下去,那男人简直化身禽兽,把她手指都磨的红肿起来。
累了一晚上,第二日起床时,苏樱雪起来的便有些晚。
被大丫鬟翠兰叫醒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愿意,眼角眉梢都是娇气。
翠兰笑着立于一旁,哄道:“小姐快别撒气,再不起,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了!”
苏樱雪眨眨眼,惯性环顾四周,待清醒过来,这才没好气的道:“翠兰姐姐天天跟着翠莲那丫头不学点儿好,骗人的功夫见长了,你看看这天儿,我估摸着要下雪了,哪儿来的太阳。”
翠兰原就是打趣儿小姐故意说的,这会儿子被小姐看出调侃,也不慌,随着她一起笑,手上麻利的给她穿着鞋。
“小姐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苏樱雪抬起头,迎着窗,窗外天气虽阴阴沉沉,却天光大亮,她对着屋外的亮光璀然一笑,她好久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觉了,见了那个男人竟连心中的阴霾也就此消散。
未来充满希望。
翠兰伺候着她起床,梳头,待一切打理完毕又花了半柱香的时间。
“母亲可有吩咐下来,今日有何安排?”苏樱雪坐在蒲团上。开口问。
此次灵隐寺之行,行程全靠崔氏安排。老太太素来不管事儿,况她此次之行原就是想与灵隐寺主持圆通大师礼佛参禅,祈福祷告,更不会管这些琐事。
“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早上过来带了话儿,夫人体谅昨日后院起火,主子们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今日特地嘱咐各院主子们自个儿活动。”
听了翠兰的话儿,苏樱雪心中颇为松快,能自由活动再好不过,她正好儿出去转转。感慨道:“母亲对我们顶顶的好,特别体谅我们这一群小的。”
彩虹屁吹完,忽然发觉拍马对象并没有在,自个儿兀自笑了起来。
翠莲从屋外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小姐笑颜逐开的模样,那明媚的、纯粹的笑容仿佛能笑到人心里去,她竟是一时看迷了眼,自家小姐今天的样子比那些话本里的仙女儿都要美的多呢。
苏樱雪看见翠莲出现在门口傻站着,冲着她招招手,小丫头昨天才帮她做了见大事儿,可不要对她更好一点才是。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可不知道,外面都在传,昨天大小姐在房内发了大脾气,这会儿子自个儿给气病了。”
翠莲背着翠兰姐姐,暗自对苏樱雪眨了眨眼,继续绘声绘色的说:“大小姐房内的青碧这会儿还被老夫人罚跪呢!听说这丫头昨日把大小姐最心爱的白玉手镯给弄丢了,大小姐大晚上的央求二公子派府兵满院子的找,都没有找到。”
呵?真会编,心爱的玉手镯?她王樱樱的男人怎么能与一玉手镯相比,女主莫不是也是个大猪蹄子,大女子主义。哼!
苏樱雪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很快便消失无踪,抬起素手撩开鬓边的青丝,好奇的问:“二哥哥就任由着大姐姐晚上如此胡来?拉着一大堆侍卫仆从晚上不睡,在院子寻找个小物件儿算什么样子。”
“可不是嘛,二公子也不愿啊,可无奈这事儿惊动了太夫人,太夫人一向宠大小姐,二公子也便陪着熬夜寻找了。”
大小姐曲华裳对待下人一点儿不体谅,大晚上的为了一个镯子兴师动众,让所有人配着熬通宵,任谁听了心中都有气儿,翠莲是个直爽丫头,这会儿说起大小姐便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
苏樱雪只淡淡的笑,女主看来有些盲目自大了些,仆人也是人,得人者得天下,这个道理也不懂,竟不知当年她是凭借什么坐上母仪天下的位置?她本是重生而来,如今占尽先机,却不能善待身边下人,体恤兄长。到时人心尽失,还有谁愿意再帮她?
女主越作死,苏樱雪便越高兴,连带着早膳都多用了一个糕点。
这会儿子饭食吃的多了些,小腹涨着难受。
苏樱雪只得坐起身,四处转转,消消食儿。
今儿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冷风不要命的吹,天空乌云密布,显见的是不久便会下雨。
整个寺院,除了能看见行走的小沙弥,便没多少香客。灵隐寺建在西郊外的山上,今儿天气不好,若真下了雨,上山下山均不容易。因此上香的人便少了些。
苏樱雪带着两个丫鬟四处的逛着,整个寺庙古朴幽静,时不时的会听见撞钟声,悠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