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竹愣了一下:“姑娘您要见秦大人!?”
丁婕唇角一翘,笑的意味深长:“也不必大人长大人短的,做了我妹夫,不也是一家人么。”
缘竹略震惊。
大姑娘看着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第二天一早,丁婕起来的时候,听说丁素已经早早地带着行李乘坐马车回书院了,丁婕一副了然的样子,多一句都没问,自己拾掇了一下,就出门了。
抵达庄子不远处一个景色颇不错的湖心亭时,秦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缘竹心里一咯噔,总觉得大姑娘这样暗地里私会秦大人的做法有些不妥当。在丁婕将缘竹定在原地不许她跟过去的时候,她就越发的不安了:“大姑娘……这样不好吧。”
丁婕瞥了她一眼:“你近来管我是不是管得有点过头了?”
缘竹一阵紧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丁婕慢慢的走向秦泽。
秦泽远远地看到丁婕,人已经站起来,姿态恭敬了。
丁婕笑了:“夫妻的礼还没成,妹夫的礼已经这般到位了。”
秦泽也是微微一笑,跟着丁婕一起入座:“大姐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好,没有浪费时间的客套,丁婕很满意:“既然大家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我也不和准妹夫你客气了。我找你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情相求。”
秦泽挑眉:“大姐所指何事?”
丁婕眼神一动,多了几分探究:“妹夫手底下,可有一位叫做周世昭的猛将?”
第113章 逃避
“可是我那位兄弟做了什么不敬之事?”秦泽耐心的询问。
丁婕:“妹夫可曾觉得阿荃惹人心疼过?”
提到丁荃,秦泽的神色认真不少,他想了一下,坦白道:“或许生在这个家中,可怜的不止阿荃一人。”
丁婕笑:“可你愿意好好珍惜心疼的,也只有阿荃一人。”
秦泽喝了一口茶:“那是因为她值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结合丁婕刚才的问题和她说的这些话,不难猜到丁婕这次来的原因:“莫非是因为我那位兄弟……和二姑娘的事情?”
丁婕的笑容淡了一分:“你早就知道!?”
秦泽:“先时二姑娘曾与淮清这里借过几册古籍,但言辞间对我这位兄弟颇为关注,大姐今日的询问也是话中有话,淮清这才斗胆猜测是因为这件事情。”
这个秦泽,实在是谦卑的有些过分了。
即便他如今是准妹夫,也完全没有必要谦卑成这样,好像……有什么事情相求似的。
秦泽耐心的等着丁婕的回复,也不着急。
丁婕按下心头的猜测,回归正题:“我们府中的情况,你也是晓得的,无论是受宠的还是不受宠的,都有自己的难言之处。本就举步维艰,就更不应该行差踏错半步,我既然是做姐姐的,只能略尽绵力来帮帮忙。”
秦泽挑眉:“大姐的帮忙是指什么?”
丁婕微微垂眸,话语别有深意:“我能力有限,既然无法帮着他们做点什么,至少要懂得在她们受到伤害之前,阻止她们去做这些。好比妹夫与阿荃这档子事,但凡妹夫少一丝魄力,对全局的掌控少一分火候,我都不会眼看着阿荃一头扎进你这口深渊里。”
丁婕说的不留情面,秦泽的神情跟着一怔。
紧接着,又听到她叹了一口气:“素素这件事情,我怕是能力不及了,平日里她已经与母亲水火不容,真叫人发愁。”
秦泽沉默了一瞬,忽然道:“大姐,淮清冒昧问一个问题。”
丁婕:“嗯?”
秦泽:“大姐方才问淮清关于周世昭此人的人品,可是因为大姐自己也不清楚周世昭的为人?”
丁婕坦然的点点头:“不错。”
秦泽点点头:“既然如此,大姐又何必这么快的定论二姑娘与周兄之间一定是一段不妥的缘分?”
丁婕不言,神情里透着一股无奈。
秦泽眼中滑过一丝了然,转而道:“不知大姐可相信淮清的能力?”
丁婕眼睫毛一颤,唇角弯起弧度来:“自然是相信的。”
秦泽:“淮清对周兄的人品有信心,若是二姑娘真的有意于周兄,淮清不介意成人之美,做这一段姻缘。当然,若是二人实在是不合适,淮清绝不勉强,也绝对不会让两人受到什么不必要的伤害。”
丁婕那道释然的微笑释放了一半,又有些为难道:“可是妹夫你公务繁忙,将这样的儿女私情交给你,怕是不妥。”
秦泽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大姐错了,这并非私情,而是家事。”
秦泽的态度太谦和,领会她意思领会的太快,甚至连最后答应她隐含的请求都答应的这么痛快,有些奇怪。
但是秦泽很快就解答了丁婕的这个疑虑。
他道:“其实,就算是大姐不约淮清,淮清也有必要拜见大姐一回。”
丁婕:“此话何意?”
秦泽想了一下,忽然起身对着丁婕拜了一拜,丁婕一愣,赶紧请他入座:“这是做什么,方才才说了不用这般客气,怎么忽然就行起礼来了。”
秦泽收起了脸上多余的神色,只剩下满满的诚恳。
“淮清与阿荃能走到一起,着实不易。于淮清而言,阿荃是不可以伤害的珍宝。不客气的说一句,正如大姐所言,贵府未必能将阿荃成亲的事情看作一个什么天大的事情。这也该怪我,但凡淮清今日能有出息些,也不会叫阿荃被看轻半分,还能风光出嫁。如今我们大婚在即,可是就连阿荃的生母,放在她胞弟身上的心思也比她更多。”
秦泽言及此,丁婕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轻叹一声:“淮清不敢劳烦大姐主持什么大局,只希望在阿荃的亲事上,若是贵府有何疏漏的地方,大姐能劳心留意些,需要有花销的地方,大姐可罗列清单给淮清,只要能让阿荃在家人的紧张与关注下风光出嫁,淮清感激不尽。”
所以,他答应在周世昭和素素的事情上帮一把力,条件只是让她在阿荃的婚事上多尽一份心?
半晌,秦泽听到了丁婕低沉似承诺的回应。
“这花销不必你出。”
秦泽看向丁婕。
“阿荃是我的妹妹,即便无一人为她操持婚事,我也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无论二娘对她如何,我都会是阿荃永远的娘家人。”
秦泽的深色松动了一下,最终轻笑一声,在这份沉默中和丁婕达成了最后的共识。
“什么!?你让老子干什么?”周世昭拔高了调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泽。
“修、葺、书、院。”
秦泽一字一顿的回答了他。
“秦泽,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秦泽言简意赅道:“你应当知道,我和阿荃的婚事将近。”
“那又如何?”
秦泽:“和阿荃成亲之后,我不会在这里多做逗留,所有人都一样。我们始终要回到盛京城,与其被动的敌暗我明,不如趁早做点准备,我曾听闻,泗陵城的富商多,大多数都会用这样的手法给自己培养人才,借以打通官途和商途。其实这不过是个上行下效的法子,朝中官员,也是这样给自己在政敌身边安插眼线。如今买官风气猖獗,与这些商人无不关系,你正好趁此机会,瞄一瞄到底有多少人把手伸到了这些仕子面前。”
周世昭冷笑一声:“秦泽,你真把老子当你使唤的手下了。”
秦泽认真道:“不是手下,是兄弟。”
“打住!”周世昭很警惕的打断他:“以你的德性,老子还不如跟你做一阵子手下,做兄弟,我可承不起你的情!”
“明日起你就可以带着拨款去书院巡查,相信他们一定对你夹道欢迎,热情的很。”秦泽微微一笑:“收收心吧,在外面野了这么久,也该约束约束了。”
周世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古怪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县令以朝廷之名修葺泗陵城两大书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身为两大书院的学生,自然各个都是扬眉吐气,从前不喜欢的院服,如今宝贝似的穿了都不肯脱下来,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朝廷记挂的仕子,一时间人人都以身为两大书院的人为荣。
周世昭原本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担下这份活儿的,以至于他到了丁素的书院时,眼神都有些闪躲。懒人听书 www.lanren9.com
自从丁素跟他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明明从前隔三差五就能碰到,如今却像是咫尺天涯了一般。
周世昭自然是不知道,从前与丁素的那些偶遇掺杂了多少人为的因素,再没有碰到丁素之后,他也说不清楚心里那份感觉是失落还是安心。
不过,他在这里虽然很少再看到丁素,却意外的碰到了另外一个人。
说出来旁人可能不信,丁衍是丁家后代里唯一的男丁,是二夫人秦氏所出,换言之,丁衍和丁荃是亲姐弟。周世昭一开始发现丁衍的时候,是在丁素的房间外头。
他曾今去过丁素的房间,所以知道是在哪里,在书院考察修葺问题的时候,一连几次他都发现一个小伙子鬼鬼祟祟的在丁素的房间外头游荡。
他有点生气。
丁素这个女人,看着像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可是连这点男女之妨都没有吗!?明知道书院是男人扎堆的地方,还是一头扎进来跟着他们同吃同住,也不晓得到底被人占便宜没有,看,眼下就有一个小色狼在垂涎呢!
秉着匡扶正义铲除色狼的心态,周世昭决定管一管这个闲事,拎小鸡似的,毫不客气的将小伙子拎到没人的地方准备进行教育,不想那白净的小伙子不等他质问,已经反过来质问他——你、你是何人!为何在我二姐房门外头徘徊!?
周世昭这才知道,这个人就是丁衍。
他也跟着知道,一向喜欢待在书院的丁素,这几日根本没来这里,这很是反常!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丁衍倒是很讲道理的跟周世昭赔了不是,然后就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周世昭看。
周世昭已经被丁家人的眼神看怕了。先是丁凝那个小混蛋,然后是丁素那个磨人的小妖精,现在连丁家的男丁都看得他浑身发麻,周世昭觉得这实在是不妙。
“有什么话就说!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人!”
丁衍更尴尬了,犹豫半天,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盒来。
他知道周世昭是在帮衙门办事,这就意味着周世昭会和秦泽很熟,而秦泽又是丁荃的未来夫婿,所以说,这是丁衍准备送给亲姐的一个成亲礼物。
周世昭有点傻眼。
这丁家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关系!?
不是亲姐弟的关系似乎很不错,是亲姐弟的反而连送个礼物都要隔好几层来送!?
周世昭隐约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倒也没多问,收下礼物表示可以帮他转交给秦泽,只是没人住多问了一句,丁素为什么没来书院。
比起周世昭,其实丁衍更不懂这一点。
据丁衍所说,自他懂事起,家中读书最厉害的不是他这个唯一的男丁,而是本该在大娘的教育下,活成和大姐一样的二姐丁素。
二姐从小就叛逆,大娘不喜欢她做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越是让她矜持优雅,她就越是轻佻随性,不惜冒着被大娘打死的威胁,直接住到书院,整日和一群仕子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本来也是很惹人非议的事情,至少书院里面那些自命清高的仕子不愿意和一个女人同吃同住同念书。
紧接着,丁素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之事。她直接在书院的诚心堂摆了一个擂,放话要挑战整个书院的人,不管是谁,与她论一个论题,能论赢她叫她闭嘴的,都有权利将她赶出去。
这些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可是他们更不了解的是二姐的实力。
总之,没有一个人能把二姐说的哑口无言,反倒是被二姐指出其狭隘之处,贬的一文不值,险些开始怀疑人生。
周世昭听到这里,也瞠目结舌:“难道时至今日,就没有人能镇得住那丫头!?她这么厉害,岂不是能考状元!”
“那倒也不是。”丁衍摸摸鼻子,似乎不太乐意提这件事情。
丁素并不是没有败过,她唯一败的,就是宁伯州。
可惜,宁伯州并不属于“只要赢了她就让她滚蛋”的那一类,相反的,他对丁素十分的照顾,甚至有意培养,还会将自己珍藏的古籍借给她看,自从宁伯州坐镇书院,越发的稳固了丁素在书院里面的地位。
华氏为此,几乎已经和丁素断绝母女关系,每每提到她,就像是提到什么耻辱的事情似的。后来,又有大姐丁婕为二姐打点,二姐就彻彻底底的落户在这里了。
说了这么多,丁衍只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比起府里,二姐在书院更自在,她喜欢读书,什么手帕交更是少之又少,不可能有什么应酬所以不来,综上所述,二姐一连这么多天不来书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世昭心里有些烦躁。
晚上回府衙的时候,他将丁衍准备的贺礼丢给秦泽,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丁老三这一房是个什么情况和她没什么关系,要操心也是秦泽操心的事情。秦泽端详着手中的贺礼,果然有一瞬间的怔愣,看来他也不知道丁荃和自己胞弟之间的关系为何是这样的。
周世昭回了房间待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心浮气躁的。
他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丁衍的那些话,又想起了丁素给他出主意的样子,还有元宵灯会时候,她流畅答题的模样。
是了,潇洒。
若她是个男子,必然是个风流潇洒文采斐然的公子哥,还能惹万千少女为之疯狂。
紧接着,周世昭仿佛出现了幻嗅一般,又闻到了那股香味。
他打了一个冷颤,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在想什么呢……”这话,仿佛是在问自己,又仿佛是在问思绪里的另外一个人。
“我在想什么?我能想什么?”坐在对面的丁素抬起头来看了丁凝一眼,“你还吃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