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秀木成林
时间:2020-02-15 10:02:13

  照理该是运气使然,但不知为何,他总莫名有那么一种隐隐的异样感觉。
  总觉背后可能有推手。
  无凭无据,为什么就这么想呢?
  大约是源于梁尚吧。
  怎么说呢?谋士和谋士之间,若顶尖那一拨相遇,总觉棋逢敌手。张济虽没见过梁尚,但他对后者却颇了解。这种了解不但出于这二年来的几次交手,还源于他私底下对梁尚的来历行事作风等等的反复分析。
  梁尚此人,心思慎敏行事周密,素有滴水不漏之称。事涉公子,他肯定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而说实话,张济这人素来是不大相信巧合。
  种种原因,导致哪怕表面毫无破绽,他也总莫名有一种直觉,觉得姜铄后头可能有一只隐蔽的推手。以促成被擒一事。
  说不清,道不明,所以张济特地嘱咐了这一句,毕竟若能谋算到姜铄身上的,位置肯定不会低。
  裴文舒和临淄交好多年,难保没有什么熟稔的人,他甚至会考虑借这些熟人的手使力的,那张济就建议千万不要了,万一被那推手察觉,甚至直接撞到那推手手上,那就糟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甚至还会连累徐州裴氏。
  “可能有推手?”
  姜萱一诧,不禁和卫桓对视一眼,她郑重点头:“文尚放心,我会给他强调此事的。”
  “那好极。”
  张济站起:“也或许只是我的臆想未定,反正……”
  “我知,谨慎为要。”
  姜萱点头,她明白的,这事只有一次机会。
  张济便拱手告退了。
  目送张济背影出门,姜萱蹙了蹙眉,问卫桓:“阿桓,你说会不会是真的?”
  她颇疑惑,姜铄可是姜琨之子,哪个要谋害他?还是用这种法子?
  需知青州这几年间,上层并没换什么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一拨,旧日她都认识全的。
  要真有这么一个人,忆起往日时光,她难免有些不寒而栗。
  卫桓站起,给她理了理衣襟,二人携手,沿着廊道回后院去。
  他漫不经心道:“谁得益最大,那便是谁?”
  按这个思路,那就是姜钦了。
  姜铄麾下那数万兵马仍在他手里掌着,郑营等人七零八落,娄兴急着探听大外甥的生死,人又在临淄,暂不能设法将其收回来。
  最大的得益者,“就是那姜钦。”
  卫桓挑了挑眉。
  不过姜萱闻言,却蹙眉反驳:“如此凭空猜测,也太武断了。”
  她不同意。
  说起青州和临淄,若要说还有一个姜萱并无恶感的人,那肯定是姜钦。
  堂兄光风霁月,不但自小就照应她和弟弟,还屡屡肯为嫡房仗言。旧日吴太夫人是不大爱理儿子妻妾争锋的,娄夫人太咄咄逼人时也是堂兄看不过眼,私下请了吴太夫人说话。
  更甭提姜琨跟前了,姜钦素来是偏嫡房说话的。
  不管是董夫人,还是姜萱姐弟,都对姜钦甚亲近。哪怕现在互相敌对,那也只是立场相对不得不为。
  所以这会听卫桓毫无凭证就将这个假设罪名安在姜钦头上,姜萱不大爱听,立即驳了他。
  卫桓轻哼一声:“我旧日看你那堂兄,就是个伪君子。”
  性格不同,观感自然就不一样,人人都说姜钦光风霁月,豪爽温和,只卫桓却不同,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虚伪至极,和他那叔父一个模样,惯会惺惺作态。
  卫桓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眼见自己一说,姜萱脸立即板起生气了,他忙道:“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事也就文尚自己的臆想,毫无佐证,说不得根本没这个人。”
  已进了院,他直接展臂将人搂着,俯身去亲她,哄道:“别生气了好不好?咱们不说这个。”
  这么说也对,为了件莫须有的事生气挺傻的,姜萱斜了他一眼,勉勉强强“嗯”了一声。
  卫桓亲着哄着,有些心猿意马,行军中夫妻俩都没怎么亲近过,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他一蹭就起了火气。
  他哄她回房:“这阵子奔波,咱们卸了,先歇一歇好不好?”
  歇什么歇?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进门,房门一掩立即往把她往内间带,司马昭之心,姜萱没好气拍他:“我还要写信……唔!”
  “等会写。”
  卫桓直接将她扑在榻上,人已吻了上去,手急切撕扯着。
  “嗯,轻点……”
  她也被他弄得有些情动,眼见他箭在弦上,推不开了,也只有随他去了。
  她低低:“你轻点儿。”
  这凶狠劲儿,她心里有些怕他。
  卫桓两三下卸了甲,直接扔下地上,“寻寻,忍一忍,……”
  他大概轻不了。
  “你……呃!”
  ……
  烈日炎炎,阳光投在内间的槛窗上,从炽白到金红,余晖漫天,在廊下候着一个下午的金嬷嬷才听见里头唤水,她忙应了安排下去。
  姜萱闭着眼,让他给伺候梳洗换上寝衣,晚膳都没吃,一头扎在衾枕上就睡了过去。
  卫桓心满意足,也搂着她一同躺下。
  姜萱一直睡到夜深才醒的,还是卫桓惦记着她饿唤她起身吃点东西。
  气得她咬了他一口,他不疼,不过也没敢动,连忙讨好求饶。
  姜萱这才松了,不过气也没真气,知他是憋得久了。
  “下回不许了。”
  “嗯。”
  卫桓忙应了。
  被伺候起身,用了夜宵,姜萱彻底清醒了过来,身子骨懒懒的,不过人却颇精神。
  她惦记着给裴文舒写信,边吃边斟酌措辞,因此吃罢直接让人取纸笔来,把信给写了。
  略略修修,再重新抄了一次,用过火漆,姜萱没有署名,而是把母亲旧年给的、自己一直留在身边的一枚玉佩压上去。
  卫桓心情正愉快,也不计较这裴文舒了,接过信,“我立即使人送。”
  她想了想:“明早吧,这么晚了,明早送也一样。”
  “嗯,都听你的。”
  卫桓有求必应,亲自把信收好,回身搂着她,把人抱着大腿上坐着,“你睡,我等会抱你回去。”
  这是怕她立即躺下不消食。
  姜萱勾着他的脖子,懒懒靠过去,脸颊贴着他的颈部皮肤,暖暖的,她唇角微翘,闭上双目。
  “嗯。”
  ……
  次日,卫桓招来心腹,命务亲手将信交给裴文舒,最好是私下。
  一大早出发,日夜兼程,这封信在第五天送至裴文舒的手上。
  他目光在火漆花纹上顿了顿,接过点了点头,送信者无声退去,双方都没有说话。
  裴文舒将信收进怀里,继续巡视城防,待回头家中后,他第一时间屏退了下仆,将信小心拆开。
  果然是姜萱亲笔。
  一目十行,看罢以后,他微微蹙了蹙眉。
  “大公子,怎么了?”
  说话的是他的亲卫队长王明,王明清楚他和姜萱的重逢和交往,也猜到这信的来源,因此并未被屏退。
  “这事有些难办。”
  裴文舒自然愿意帮助姜萱的,且裴家还真在姜氏祖陵放有人手,当初还是他安排的。
  这二年间,姜琨几次调整和增加护陵守军,当时他心一动,顺势把己方的人也安排进去了,以防后续需要。
  当时父亲不解,他还解释说,既有机会,顺手为之无妨,有备无患。他父亲一想也是,就没说什么。
  现在果然要用上了。
  有人,是好事,事情就有了谋划的空间。
  却不代表没有困难。
  相反,困难还很大。
  姜氏祖陵在青州腹地长陵,先不提取尸骨的困难了,哪怕是顺利成功取到手了,后续还得从长陵运出青州,这可不是件简单的小事。
  裴文舒要帮忙,可得全方位配合。
  这么大动静,他父亲不可能不知道的。
  如果像上回一样被裴崇中途叫停,或者什么其他阻拦,那结果可就糟了。
  这件事情,可只有一次机会。
  裴文舒思来想去,实在没办法绕过他的父亲。
  “大公子。”
  王明迟疑地说:“咱们,能否劝服府君?”
  这话出口,王明自己都觉得悬乎,可眼下,却没有第二个法子。
  裴文舒来回踱步,蹙着眉心斟酌许久,最后蓦一顿足。
  “去父亲处!”
  ……
  既绕不过去,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裴文舒当下也不耽搁,直接去了父亲的外书房。
  裴崇听见大公子来了,“快快叫进来。”
  他站起活动一下筋骨,见进门的儿子一脸凝重,一诧:“大郎,有何事?”
  裴文舒将从怀中取出书信,递给父亲,斟酌道:“我们恰好在姜氏祖陵就有人手。”
  “姜侯私下之事不敢宣之于众,护陵军虽不少,但俱不知姜侯目的所在,有机可趁。且咱们在长陵渡口,淄水,卢安等地俱有人手,若是仔细安排……”
  “裴文舒!”
  裴崇打断了他的话,一把将匆匆扫过的书信掼在案上,连名带姓怒喝一声:“你是昏了头吗?啊!”
  他拍案:“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姜琨卫桓如何打如何战,与我们徐州何干?安生作壁上观就是,你竟要掺和进去,你是昏了头吗?”
  裴崇气得来回踱了几步,他这长子样样好,他平生一大得意之事就是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即便九泉之下,他亦无愧裴氏列祖列宗了。
  可样样好裴文舒偏就是绕不过那个弯,一碰上姜女的事就失去平日的理智冷静。
  裴崇十分后悔,悔当初不该定下这门亲事,一下子他恨不得立即定下组训,日后凡裴氏子孙者不得迎纳姜氏女!
  裴崇深吸一口气:“眼下青州姜琨和并州卫桓正互相对峙,大战不久必兴,徐州绝不能掺和进去!”
  他虽不了解详情,但很明显姜琨和一双嫡子女已势成水火,内里必定是很不堪的。这当口姜萱想请回母亲骸骨,意欲何为呼之欲出。
  从前裴文舒往那边传讯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这回事关重大,真的不行。
  裴崇断然拒绝:“大郎,你回去吧。”
  他肃然:“为了徐州,为了祖宗基业,为父也不能让你这么做!”
  不得不说,父亲的反应和预料中没有太大差别。
  裴文舒立即上前一步:“父亲,我正是为了徐州!”
  裴崇气笑了:“我看你是入了魔障了。”
  他摇头,扬声:“来人!”
  眼见长子说不听,为防出岔子,裴崇不得不采取一些强硬手段。
  书房外脚步声立响,门“咿呀”一声,裴文舒高喝一声:“出去!”
  他回首,直视父亲:“父亲,请听我一言!”
  父子二人足足对视数息。
  最后裴崇一挥手,拂袖坐回太师椅上,“好,你说。”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桓崽看堂兄是精准的,哪怕他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冷眼旁观。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啦!今天年廿八,快过年了,快放假了,想想都兴奋有木有?哈哈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づ ̄3 ̄)づ╭?~
  还要感谢“天空华炎”扔的地雷,笔芯!
 
 
第100章 
  裴文舒来得迅速,但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他深知若不能一次说服父亲,后续更渺茫。
  该如何应对,他已思虑过。
  “父亲既说青州姜琨和并州卫桓正互相对峙,大战不久必兴。”
  裴文舒拱手:“那儿子敢问,依父亲之见,此战谁胜谁负?”
  他问:“可是青州姜侯赢面甚大?”
  裴崇一顿。
  那自然不是的。
  姜琨老练雄踞青州已久,加上张岱,麾下雄兵愈五十万。可卫桓一举下了北冀州,如今兵力也不逊色于前者,他从上郡而起,数年时间一举下并州和北冀州五郡,战力强悍军事才能过人,天下无人敢质疑,如今已然跻身北地霸主之一。
  而另一位,则是姜琨。
  黄河以北唯二的两位霸主,在不久的将来有一战,此战势必撼动九州,很可能进一步改写整个天下的局势。
  这两位,各有各的优势和强处,可谓旗鼓相当,胜负尚在五五之数,眼下谁也说不好结果会如何。
  裴崇有些明白儿子的意思了,他怒色渐渐敛了,神情变得凝重,将视线投到刚才自己掼书案上的那封信上。
  裴文舒轻声道:“如今战前,卫桓求助于我们。”
  若就此拒绝,万一,日后是姜琨落败,卫桓鲸吞了整个青州呢?
  而若又那么不巧,董夫人尸骨在这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就譬如,张岱对卫氏之类的?
  那,卫桓是否会记恨在心呢?
  这位可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
  裴崇神色凝重。
  裴文舒撩起下摆,跪在父亲案前:“儿子承认,儿子有些私心。只儿子忝为裴氏子孙,得父祖教诲多年,即便身死,亦不敢让私心凌驾于裴氏兴死大事之上。”
  他深深叩首:“儿子不孝,此番为难,全是儿子旧日所作所为致使。”
  “父亲经营徐州不易,是儿子不好。”
  裴崇长叹一声,将长子扶了起来:“这也不能全怪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子对未婚妻子生了感情,这怎么能怪他?要怪就怪姜琨,若非他虚伪自私至此,又怎会有今日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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