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秀木成林
时间:2020-02-15 10:02:13

  总结就开始,符石摊开册子:“定阳之下,领祯林、白土、高奴……,共十七县,其中祯林为两河交汇之地,人口稠密富庶,……”
  姜萱的手段和柔弱的外表那是完全不符,但凡昔日丁洪信重的、不识相的,一律逮住错处,或除或贬,再由副手或者底下人替补上来,也不怕不熟悉公务。
  这般快刀斩乱麻,效果极佳,以最快的速度将定阳文政圈子肃清,稳住局面。
  顺利接手后,这段时间众人齐心协力,已将政务和账目初步理顺,接下来就慢慢深入了解,再细化梳理不迟。
  卫桓道:“很好,诸位辛劳了。”
  众人起立拱手,“为府君分忧,乃我等本分。”
  “好。”
  卫桓又勉励两句,接着问:“人口户籍、米粮钱银等事,乃一郡根底,理顺自然极妥。只是不知诸位在梳理过程中,可还发现有什么大不足之处?”
  “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姜萱只含笑附和:“府君说的是。”
  卫桓是个很聪敏的人,以前虽没接触过,但一段时间下来,已初步掌握了。
  不足之处,来前她给他仔细先理过一遍,这种场合只让他做主发话。
  折损卫桓威信,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甘逊略略迟疑,便站起拱手:“府君,诸位。”
  施过礼,他便开始说:“辖地安宁,上赖军威震慑,中倚吏治清明,还需天时和顺,水陆商货流转,致各仓资蓄齐备,方是无后患之道。”
  稍稍一顿,窥了窥卫桓和姜萱,见二人十分认真地听,面无异色,甘逊心定了定,才说道关键处:“这几年天时尚可,仓中栗米多进少出,尚算充裕;铁矿上郡就有,也遣人过去了。唯独盐一项,只晋阳一条道,太单薄,略欠稳妥。”
  这两段话有些文绉绉,还隐晦,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想要稳坐一方无后顾之忧,除了兵强马壮的定阳军,还需要保证各项重要后勤资源仓储齐备,渠道畅通。
  上郡这几年天时尚可,栗米进仓情况尚可,粮草算有了;铁矿的话,本身上郡就有,正是卫桓管辖范围,已经使人接手了;仅差最后一项,就是盐。
  并州包括上郡都不产盐,不管官盐还是军盐,都是晋阳上游官衙下来的,只一条道,一旦被卡就断了,不稳妥。
  甘逊此言,其实有些露骨和僭越了。
  并州五郡都是通侯的属地,他这样的说法无异隐隐将上郡割裂开来,看作卫桓自己经营的地盘,这是要在物资上彻底脱离晋阳钳制。
  为什么甘逊会这么说话呢?
  那是因为他发现姜萱对这类事情很感兴趣,盘点核实各项资源仓储时,在得知盐道仅有一条后,她虽没发表什么意见,但却曾细细询问过一番。
  这等乱世,隐含雄心并不出奇,甘逊留意到这一点后,他思索过后,还是主动提出。
  他的新人,虽趁立功入围,但远及不上徐乾等人亲近,但既进来了,谁不想力争上游?
  姜萱十分满意,甘逊果然是个值得培养的,她也没让对方忐忑太久,接话道:“确实,百姓黎民多吃商盐,盐商我们不熟悉,确实有隐患。”
  给甘逊一记定心针,却暂不给徐乾等人挑明,姜萱用了一个合适理由掩过。
  她笑道:“只这事不急,我们慢慢着手就是。”
  盐粮铁,这三项最重要的军事后勤资源渠道是必要自己掌握住的,现在缺的就是前者,今天之后,甘逊肯定会仔细留意的,姜萱能省不少心。
  不过不能急,慢慢找机会吧。
  动作太大就显刻意了。
  卫桓点了点头,姜萱经手他自然放一万个心,只道:“还有何事?”
  接着符石等人陆续说其他事,都是政务,远没盐重要但却繁琐,商议了一个下午,才算完事。
  卫桓宣布散了。
  这时天色已发暗了,大家近来都辛苦了,一起用膳以表亲近犒赏很有必要,便起身转移前头饭厅。
  府里如今物资充裕,金氏见状更是早早准备起来了,菜肴丰盛,大家又熟悉,喝酒谈笑十分热闹。
  姜萱微笑看着,直至宴散了,又命人一一送出大门,目送大伙儿转弯笑闹声渐远,这才收回视线。
  ……
  “你今儿怎么了?”
  晚风徐徐,已有些许凉意,廊下两株白玉兰开得正盛,婆娑摇曳送来一段清香。
  姜萱卫桓沿着廊道缓步而行,她低声问他:“怎么晚上有些心不在焉的?”
  方才晚膳桌上,卫桓基本没吭过声,旁人或许不察觉,但姜萱一眼就看出来。
  说心不在焉都不大准确,甚至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
  她关切:“可是近日太过疲乏了?那就歇歇,反正军中诸事都理顺了。”
  她眸光温柔,正仰着玉白的一张脸凝视他,卫桓手心一阵热汗,一时紧张,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无妨,我不累。”
  生平罕见,有些结巴,他探手触了触怀中的小匣。
  晚膳后,是这个时候了;僻静处,回小院即可;至于两人独处,近日松口明年可以安排姜钰进营当个后勤小兵,这小子鸡血上头整天用功,早就睡下了。
  条件终于都到位了,穿过角门,眼看小院就在前头,卫桓心跳愈发急促,“怦怦怦”仿佛敲在鼓膜上似的。
  他这样子看着实在有些紧张。
  姜萱仔细打量过,见他目光炯炯、身姿矫健,确实不见疲惫,这才放了心,便打趣:“怎么啦这是?”
  刚跨进院门,亲卫还守着,卫桓支吾:“……你不是有东西送我吗?”
  姜萱笑了,拉他进了自己屋子,“你过来。”
  直接入了内室,床头瓷枕畔,正搁了一个蓝皮包袱,她拎起,坐下打开。
  “你一套,阿钰一套,才做好的,已浆洗过了,直接穿就可以了。”
  只见两套簇新的扎袖劲装,还配了暗纹披风,正整整齐齐叠放在里头。
  一套大的卫桓的,一套小些姜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都是藏蓝近乎玄黑的颜色,连暗纹都是大同小异。
  不知为何,卫桓一怔,他忽有些笑不出来。
  忐忑期待的情绪被陡然腰斩,心口一突,整个人忽就愣住了,耳边“嗡嗡”鸣着,头脑有些乱,一刹那之间,他仿佛想通了什么从前他疑惑但没能及时明白的,震撼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很久之前,他就有种奇怪感觉。
  那时因为丁骏,他见了她半边身子,他讷讷说要负责,当时她惊愕,失笑。
  反应,和卫桓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当时,隐隐的他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
  可惜被姜钰打断了,他当时没抓住。
  又因是小事,且后来一路变故频生,他便完全抛在脑后给忘全了。
  如今电光火石间,却突然钻了出来。
  并刹时想通。
  如重锤当胸一击,他呼吸一窒。
  “阿桓,阿桓!你怎么啦?啊!”
  卫桓整个人都定住了,呼吸急促,目光僵直,唬了姜萱一大跳,连叫几声都不应,她急了,忙伸手推他。
  一推,卫桓回神,“……阿寻。”
  “怎么了?”
  卫桓扯了几下唇角,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在你心里,我和阿钰是一个样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且奇怪,姜萱抬头,见他脸色绷紧都有些僵了,她一怔。
  可在她心里,卫桓和姜钰的地位确实是一样的,两人都是她仅有的亲人,她爱护她心疼他,即如她的亲生胞弟一样,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她顿了半晌,“是啊,你……”和阿钰一样重要的。
  话一出口,耳边“嗡”一声,”仅存那一丝侥幸被彻底击溃。
  卫桓怔怔的,看她嘴巴开开合合,声音却全听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啊,阿秀感冒了哭唧唧,和桓崽一样难受呢QAQ
  为防传染,今天给宝宝们一个飞吻好了,阿秀睡会去,明天见啦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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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卫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取出那个在怀里揣了一整天的黄杨木小匣,攥住,体温暖暖,他的手心却是冰的。
  胸口有什么上涌咽喉,顶得他难受极了,他想高声喊,我不是你弟弟!我不是!
  我们是同年生的,一般大啊!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可看着她忧心忡忡,关切的眼神,有什么在喉间深深堵住,他愣愣的,只僵硬一个“无事”。
  夺了衣裳快步离去。
  “砰砰砰”,外面急追过来的姜萱在拍门,“阿桓,阿桓你怎么了?!”
  既急且忧,连惊醒姜钰都顾不上了,使劲擂着门板。
  卫桓仰躺在床上,蹙眉闭目喘了半晌,勉力睁眼:“无事。”
  声音沙哑,穿过床帐门墙隐约含糊,他勉强说:“我无事,大约是晚膳有些不洁。”
  他取下扳指,一弹,恭房房门“咿呀”一声重重阖上。
  姜萱听见了,“是吗?”
  半信半疑,但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继续拍门让他开,蹙眉半晌:“那我让金嬷嬷熬些稀粥,等会你喝。”
  立了片刻,还是不放心,她贴着门喊:“若再有不妥,你叫我,我喊大夫来。”
  连连嘱咐了好几次,到说的实在多了,又立了一阵,迟迟才肯转身。
  卫桓扯过锦被,蒙住整个头脸。
  他很乱。
  一方面,他想现在就冲出去,握住他的肩膀大声告诉她,他不想当她弟弟,什么狗屁的弟弟?他想当她夫君,想拥抱她亲近她,想和她定亲,白头偕老一辈子不分开!
  这个念头很强烈,翻腾涌动着如大潮汛时,卫桓几乎都要按捺不住。
  憋得难受,他粗粗喘息着。从小就是个执拗的人,不理一切义无反顾,可这是珍贵的他唯一仅有的,他怕,怕自己控制不住吓到她,更怕她诧异之下,坚决拒绝他。
  那届时,他又该怎么办?
  就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就是这种顾忌束缚了他,才勉强让他压抑着不顾一切揭开的念头。
  不该这样的,他不能这么冲动,兵书有云,谨兵慎行,方是致胜之窍。
  她是他一生仅有最珍贵的,他需要重新布置战略,贸然行事是不对的。
  可万一,时间越久她想法越根深蒂固怎么办?
  还有,万一她遇上什么合眼缘的人,生了成亲念头怎么办?
  不!不会的!
  立即否认,她说没心思肯定不会骗他的,况且二人天天在一起,他知道是没有的。
  只万一有了,他会来得及制止吗?
  可来不来得及,都是臆想,那如果现在揭开,她拒绝了怎么办?
  霍地翻身坐起,又怔怔栽躺下去,心乱如麻,思绪纷乱,睡意全无。
  怎么办?
  他该怎么做?
  要不?询问一下徐乾?
  卫桓蹙眉,又立即给否了,他不愿意想外人吐露他的情感,尤其涉及姜萱。
  捂住脸,那怎么办呢?
  他该怎么做?
  ……
  姜萱心里存着事,一大早就醒了,匆匆梳洗穿衣就往对面厢房去。
  “阿桓。”
  还未敲门,门“咿呀”一声开了,卫桓从房中出来。
  一宿没睡,本他年轻矫健应看不出来,只今早却眼见憔悴了些,眸底泛赤,眼下淡淡青痕。
  “阿桓,很不舒服吗?昨晚怎么没喊大夫。”
  卫桓勉强笑笑:“没事,我出来就睡下了。”
  姜萱蹙眉:“今儿饮食要清淡些。”
  他一身铠甲,这是要去军营了,她不放心,便说:“我去给薄钧说一声。”
  薄钧是卫桓的亲卫营长。
  “阿寻。”
  卫桓忽喊住她:“我等会吩咐就行。”
  昨日想了一夜,心里还乱着,不知是该立即揭开好,还是重新布置好。但不管哪一样,他都极不愿极排斥姜萱再把他和姜钰放同一个位置。
  正是格外敏感之时,看她循循叮咛细无巨细,他一反平日立即给拒绝了。
  见她回头看来,他道:“我又不是阿钰,这点小事我来就行。”
  抿了抿唇,意有所指。
  姜萱微微一怔,一想也是,便笑:“对,咱家阿桓比阿钰大多了,是大将军是郡守,当然不一样的。”
  他情绪似乎低落,人也不太开怀,姜萱有意哄他,顺着他说了好几句他高兴的。
  但卫桓听了,心下更郁沉,立时想让她莫再把他当阿钰哄,可话冲到嘴边,却见昏黄灯光下,她温柔微笑着,眼下却微微泛青。
  可见昨夜担心他也是没睡好的。
  这话就说不出口了,哽在喉间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一如他不知进好退好的情感。
  其实他还是更想揭开的,他已经等待很久了,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无法再憋下去。
  要不再想想吧,就算真要说,也要想一套好的说辞,至少不那么突兀,让她好接受一些。
  最多就三五日,也不差这点时候了。
  终于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心绪这才稳了些,“我先去了,可能要晚膳才回来。”
  “好,你去吧,记得吩咐薄钧。”
  姜萱目送卫桓走远,领着一队亲卫转过月洞门,身影消失不见。
  “阿姐,卫大哥怎么了?”
  姜钰一身练功服,拉开房门蹬蹬蹬跑过来,连他都感觉卫桓有些不对劲。往常卫大哥听见脚步声总等等他的,但今儿却一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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