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秀木成林
时间:2020-02-15 10:02:13

  姜萱回头往正房方向望了眼,入秋刚换了稍厚的窗纱,屋里亮着灯火,并望不见外面。
  他大约是知道,自己想安静一下。
  心绪复杂,滋味难言,她叹了一口气。
  姐弟两个来到小圆桌旁坐下,姜钰抢着照顾不大舒服的姐姐,站起把汤盅盖揭了,小心盛到碗里,而后放上调羹,捧到姐姐跟前,“阿姐你喝。”
  “我问过金嬷嬷了,她说这汤安神助眠,你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儿就不累了。”
  饶是姜萱心绪纷乱,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好,阿姐喝。”
  把安神汤全都喝了,又漱了口,姜萱洗了一把脸,坐在床沿。
  烛火微微跳着,稍暗昏黄,姜萱搂着姜钰的肩膀,弟弟像小时候一样半依在她怀里。
  “……阿钰,姐姐有一件事不知怎么办?”
  很有种想倾诉的欲望,怀里是年幼亲密的胞弟,姜萱盯着烛火,喃喃:“不知为什么?反正出乎了我所料,一直以为是这样的,原来却不是。”
  “现在前进不是,后退也难。”
  “这……”
  姜钰听得云山雾罩,不过他最愿意给胞姐分担排解了,忙坐直起身,皱着眉头认真想了许久,才慢慢说:“从前范先生教过我,谋定而后动。”
  “越是要紧的事,就越莫要急着下决定,要细细地想个清楚明白,才动作不迟。”
  范先生,是青州大儒,曾经和姜钰有过几年师生缘分,不过在出事前一年就告老回乡了,算是有始有终,没落上什么不堪记忆。
  “阿姐你说对不对?”姜钰扭头。
  “对。”
  姜萱就是这么想的。
  拿不准就先放放,不管是怒是急是忧是乱,情绪当头时去做决定都是不对的。
  这是很重要的人和事,得缓一些时间,等她情绪和头脑都冷静下来,仔细想清楚了,才好做决定。
  这样才是最好的。
  说不定,到时候不用太苦思冥想,她就能有答案了。
  得到肯定,心里稍松了松,额角有些一跳一跳的疼。姜萱让姜钰回去,她慢慢躺了下来,揉了揉闭上眼睛。
  唉。
  作者有话要说:太突然了,是得时间缓缓,不过阿秀会加快的,宝宝们别急哈~
  爱你们么么啾!明天见啦宝宝们~(*^▽^*)
  还要感谢下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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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努力放空心绪,安神汤药力上来了,姜萱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半上午才醒的。
  额角不疼了,不过咽喉有些干,足睡一场将她这阵子积下的疲倦都勾了起来,人懒懒的有些不大想动。
  秋阳滤过窗纱投在她的脸上,暖暖的,又躺着一会儿,姜萱才下床起身。
  昨天决定果然是对的,缓了一夜,确实比昨儿好些,虽一想那事依旧无奈心乱,但人好歹定了,有种落回实地的感觉,心绪不再在半空飘着。
  就着凉水洗了一把脸,一激灵人精神了不少。
  深呼吸几下,略略调整,快手快脚梳洗更衣,姜萱转身出屋。
  房门一打开,便见对面廊下的卫桓。
  和平时一样的黑色扎袖劲装,就隔着庭院立在对面檐下的廊柱旁,也不知站了多久。
  一瞬不瞬看着这个门,乍见门开,姜萱明显见他眼睛亮了亮。
  心里不禁一叹。
  卫桓已大步过来了,“阿寻。”
  “昨儿睡得可好?”边说着,边仔细打量她脸色。
  “嗯。”
  不大自然,不过姜萱努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先尽量让跟卫桓的相处和平时一样。
  “你今儿怎么没去大营?”
  卫桓飞快瞥了她一眼:“营中诸事已定,我已安排人轮驻,不用像先前般天天去。”
  他顿了顿,低声补充:“如今,正可以专心学习处理政务。”
  姜萱瞄了瞄他,没说话,须臾待出了小院,她吩咐人把符石请来。
  让符石教。
  卫桓抿了抿唇,没吭声。
  二人一前一后往前头去了,进外书房坐下,符石未来,姜萱昨日打发去打探东升驿舍的人却先回来了。
  陈小四禀:“都是北上去购马的,原先说都是司州来了,但甘大人那边仔细探了探,却是说还有一个裴公子。”
  “一路上众星拱月,这裴公子只怕才是购马主力,其他人少购或作陪。”
  “这位裴公子应不是司州的,饮食习惯有些像淮南或江南一带,甘大人猜,可能是徐州裴氏。”
  陈小四知姜萱和裴文舒应是旧识,没有在这话题多留,话锋一转,“昨日我们离开后,他们并未遣人打探什么。”
  “不过据东升驿舍的伙计说,前儿落脚时,这行人原说打算今儿就走,不过今早却没见动身。”
  没动身,也没打探,于是陈小四就只安排人盯着。
  “做得很好。”
  姜萱点头,“吩咐我们人盯梢时务必谨慎,切切莫露了痕迹。”
  “去罢。”
  她心又放了一些,裴文舒从前挺言而有信的,希望这回也是。
  略略忖度一番,一侧头,却对上卫桓睃过来的视线。
  他也不避,就直直瞅着她。
  卫桓其实很想打探裴文舒的事,她昨儿哭过,在和裴文舒见面之后,他心里在意得不行,偏这当口又怕留下坏印象,不敢开口。
  两桩事儿,一桩比一桩更让他在意,昨夜辗转一夜,忐忑得不行。
  这般眼巴巴的,饶姜萱正因他烦扰得很,也不禁心下一软:“你别多想,我只是怕泄露咱们如今身份罢了。”
  她低声说:“我答应了你好好想的,你莫急,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温声低语,卫桓心里又软又酸,“好。”
  他低声应了,又问:“你不舒服么?”
  她睡得是够多了,不过精神头却没见长,嗓音微微带点哑。
  “没。”
  姜萱揉了揉咽喉:“大概秋燥吧,我等会让金嬷嬷熬点糖梨羹。”
  “我去。”
  姜萱没和他争,“行,那我回去了。”
  她要回自己书房了,卫桓起身送,一路送进院子,直到她入了正房大门,他立即半晌,才肯转身。
  ……
  姜萱让他给她些时间好好想想,卫桓应了。
  所以哪怕他很心急,也勉力先按捺住了,强迫自己耐心等待。
  不过,两人表面看着,还是和平时区别不大的。卫桓也确实理顺军务该腾出手来学习政务了。因此一连多天,身边的人也不大能察觉得出来。
  但这不包括徐乾。
  徐乾算是最清楚这事儿来龙去脉的,自打推荐了银楼发簪后,他就一直关注着后续。
  很快,他就察觉出不同了。
  其实也不算太复杂,琢磨一下卫桓的性子,再品度一下目前的变化,他就把眼下情况推测了个七八。
  他急啊,他卫兄弟好不容易才把事儿挑明了,可不能在最后这一哆嗦给掉了链子。
  等来等去,总不见变化,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一日议事结束,他特特留到最后,又安排人请示防务把卫桓叫了去,就剩他和姜萱。
  “咳咳。”
  眼见姜萱要起身,他忙轻咳两声。
  姜萱好笑:“伯潜,什么事?”
  大男人和妙龄少女说这个有些不好开口,不过徐乾和姜萱也熟,脸抹一抹他也就把那点子尴尬忽略了,轻咳两声:“要我说,我卫兄弟品貌俱佳,是最上上等的好儿郎。”
  姜萱一愣,有些明白了。
  有点尴尬,她顿了顿,“他自然是很好的。”
  声音轻缓不高,却是平铺的直叙,卫桓在她心里是头一等好的。
  这话,恰好就听进卫桓耳里,匆匆往回赶的脚下一顿,禁不住,他停在隔扇窗下。
  徐乾一击掌,笑道:“这不结了!”
  “我卫兄弟是个难得好儿郎,冷是冷点,只待二娘你可绝无二话的,你二人有情谊在,缘分难求啊!”
  其实他一肚子话能说,只在姜萱跟前肯定不能像平时般荤素不忌,于是便斟酌着,十分含蓄说了几句,有关卫桓这段时间的踟蹰反常。
  “……他一向最干脆利落不过,何时见这般拖泥带水?可见是真真在意狠了。”
  好在徐乾性情疏朗,即便是劝这般儿女小事也是落落大方。
  姜萱有些怔忪,半晌回神,不禁微笑:“有伯潜,是阿桓福气。”
  她目露感激,卫桓什么性情她最了解,难得徐乾这般待他。
  “诶,二娘此言差矣!”
  徐乾朗声笑:“认识卫兄弟,也是我的福气!”
  他们可是沙场上的过命兄弟,岂是旁的可比?
  笑言两句,徐乾可没忘了正事,听见院外另有脚步声近,他连忙言归正传:“缘分难得,二娘既这般看重定之,那你可真要仔细想清楚了。”
  “会的。”
  姜萱微笑点点头,她会的。
  ……
  卫桓心生期待。
  自从在隔扇窗后无意听到姜萱和徐乾一段对话后,卫桓禁不住期盼了起来。
  她说他很好。
  她说会仔细想清楚的。
  心思浮动,忍不住就往好的方面一路联想开去。
  只是翘首等得两日,却还未见动静,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失落之余,反比前头更忐忑。
  一宿睡不着,煎饼地在床上烙来烙去,白日盯着宗卷,心思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
  姜萱生病了。
  疲惫,多思,昨夜淅淅沥沥下来一场秋雨,温度骤降,病倒的人不少,姜萱也在其中,她有些低烧。
  还是卫桓先发现的。
  坐不住,一日几趟找借口过去那边书房,喊了一声阿寻进门,里头姜萱应了。
  一听声音他就觉得不大对,微微沙哑,有些乏力,案后姜萱抬起头,脸红红的。
  她皮肤白,一透红十分明显。
  卫桓蹙眉,两步就绕到案后,抬手抚她的额,姜萱下意识仰了仰,却没避得开。
  “你发热了。”
  “是吗?”
  姜萱自己也摸了摸,仿佛是比平时热些,难怪她这下晌感觉脑子转得有点慢,工作效率低了。
  “这事儿再多,让底下的人干就是,何用你处处亲力亲为?”
  卫桓见她还看公文,登时又气又急,对外冷声:“还不赶紧去把府医叫来,要你等何用?!”
  连主子生病都没发现!
  这个还真怪不得他们,姜萱处理公务随卫们无事不得入内打搅的,她上值时还好好的。
  “不干他们的事。”
  “如今诸事起头,我才多看顾些,以后不用的。”
  姜萱给随卫们分辨一句,又安抚他:“没事,偶尔生生小病也是好的。”
  卫桓一点都不觉得好,薄唇抿得紧紧的,俯身去扶她。
  一条手臂修长又有力,绕过她的背勒在她腰肋,姜萱一顿,忙挣了挣。
  “哪用扶,我自己走得了。”
  其实这动作以前不是没有过,但失控表白后肯定没法再像旧时般自然的。不过卫桓没松手,十分强硬地,微微一使力就托起了她。
  余光见他唇角抿得更紧,脸色不好看,也不知是多想了些什么。
  姜萱无奈,挣不脱也只得随他去了。
  这般半扶半抱一路,她觉得脸上又热了几分,幸好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
  府医很快赶到,诊脉后说着凉,没大事,吃两贴药捂着发了汗就能好了。
  这药他配了许多副,来时就带了,也不用回头捡,不过煎还是需要些时间。
  在等待汤药煎好的期间,姜萱体温又升了些,她终于有明显的发烧感觉了,脑子发昏,浑身乏力。
  卫桓在她床前来回踱步,冷声催促了多次,一院子人噤若寒蝉,“来了,药来了!”
  金氏捧着药碗以最快速度飞奔进房,卫桓立即接过,稍晾了晾,忙坐下扶起姜萱,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端碗就着她的唇小心喂。
  药汁黑褐热气蒸腾,嗅着就十分苦,但姜萱也不是小孩子了,她憋了一口气将汤药饮尽,重重喘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也顾不上卫桓正双臂环抱搂着她,一手轻拍她背部给她顺气,这姿势实在过分亲密了些。
  掩唇闭目,良久,漱了口,含了一颗蜜饯,才感觉人活过来。
  卫桓小心将她放回床榻,掖好被子,“你睡,我守着。”
  姜萱眼睫颤了颤。
  他顿了顿:“让金嬷嬷来罢,夜里也好替你更衣。”
  他知道现在这样,他留在她床前守着,她肯定不自在,她生病了,正要好好养。
  卫桓坐了一阵,还是站了起来,把金氏叫来,反复嘱咐多遍,回头看了一眼,才出了去。
  ……
  卫桓想的不错,现在两人这情况,若真他坐床沿盯着,她真无法自在。
  幸好他回去了。
  听见门“咿呀”一声响,卫桓出了屋,姜萱心里松了松,很快药力发散,她沉沉睡了过去。
  期间出了一身汗,金氏给她换了两次里衣和被褥,一直到半夜,烧才渐渐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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