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于叔在临行前说的,“小姐,今日恐有雷雨,不然再在寒舍多住一晚,明日归家稳妥些。”
当时白云芷怕念着家中杂事,没有听取于叔的建议,便急急往京城赶,此时想想真是后悔万分。
“这路上可有什么能遮雨的地方么?”
“我记得来时,不远处有个破败的寺庙,应是处能遮风避雨的地儿。只不过还要过小半个时辰才能到”老马答到。
话音刚落,天空在便下起小雨来,雷声隆冬作响,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那便再快些,先到庙中避避雨罢。”又对春柳说道,“你先忍着些,到了再好好休息。”
春柳不适地点点头。
马车车顶虽铺了油纸,但也架不住瓢泼大雨,再说雨天视线受阻,雨水弥漫若看不见路上的坑洼,再出什么事儿,那就麻烦了。
果然不多久雨便越下越大,雨水甚至穿过垂缨渗透进了马车内,白云芷的衣物也被打湿了不少。马车越行越慢,行了许久,才终于抵达到那破庙前。
白云芷坐在马车上,先是搀扶着身体不适的春柳,让小六子抱进了破庙,紧接着自己才跳下马车。
匆忙中见寺庙外的破败马厩,已经停了辆马车,陀马车的大黑马在瓢泼大雨下也显得威风凛凛,皮光水滑。
没有来得及细看,白云芷便跑进庙中,先掸了掸身上的水迹,又把衣袖旋转扭出水渍。
罢了,才终于开始打量起这寺庙来。
庙中的佛像落了许多灰,房顶的木梁间也挂了许多蜘蛛网,瓦片间破败不堪,有些雨水还是能飘进来,但是对比起在雨中赶路,有这方庇佑之所已是万幸了。
此时寺庙中早已燃起了一堆火,那火边坐了两个青年男子,看样子似是一主一仆。
坐着的男子穿了一身石青色,身旁有一佩剑,还没看清楚相貌,只看坐姿便觉气宇不凡,英姿勃勃。
似是仆人的小厮,正把一外褂用木架架了起来,准备用火烤干。
白云芷顾不上那么许多,迎上前去问道,“不知可否与公子共用这火堆?”
本是低着头的男人,抬头望向她,二人似是都怔了怔。
“小姐自便。”石青男子迅速反应过来答道。
白云芷心头漏了一拍,她上下两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剑眉星目,洒然不羁,面如冠玉,芝兰琼华,形貌颀长挺拔,在这风雨飘摇的破庙中,却像是有不能动摇丝毫般的雄狮之风。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白云芷刹那红了脸,施了礼。
白云芷忽然就觉得自己没出息,心中安慰道,可能是太久没见过男人了,来了这个朝代之后,一直在女人堆里打交道,看见个气宇轩昂的男人脸红也不奇怪嘛。
想到这里便迅速稳定了心神,“小六子,你把春柳扶到这边来,等老马栓好马车,也让他过来烤烤火。”
好在寺庙中好像还有些未被淋湿的干草,白云芷立马拾了来垫在春柳身后。
春柳本就头晕呕吐,又一下吹风受了凉,竟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奴婢给小姐添麻烦了,小姐你快先别照顾奴婢。”
白云芷没说话,拿起从马车中带下来的小毯子盖在春柳身上,这才安生地坐在火堆旁烤起火来。
擦了擦额头发间的雨水,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雨要多久才能停。”
着石青色的男子,自然接话道,“许是没那么快停了。”
白云芷望着火堆那旁的男人,只觉极其赏心悦目,一阵口干舌燥,“小六子,你帮我去马车上,拿备好的奶茶来。”
小六子闻声而动。既然男子搭了话,那便来而不往非礼也,白云芷问道,“公子也是去京城么?”
男子笑了笑,“这条路,好似只能是去京城。”
白云芷一时无语吟噎,呵呵,显得自己好蠢啊,帅哥的杀伤力就是大,以往的机敏聪慧,今日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此时正好小六子拿了装了奶茶的几个水囊回来,还带了几个竹杯。
白云芷想着借了人家的火光,那便要表示些善意,“天冷口渴,我这自制的奶茶颇有一番风味,公子可愿尝尝?”
青衣公子笑着摇了摇头。
小六子外出跑腿得多,又性格外放,心思聪颖,立即明白了白云芷的用意,便自来熟劝道,“公子你今日不尝尝着奶茶,可就亏大发了,我家小姐这奶茶,谁喝谁夸,都道是天下第一美味,自此一家,别无分号。”
青衣公子见小六子如此说,眉峰一挑,露出了些兴趣,“哦?是么?那便帮我满上一杯。”
说罢,便让小厮递给了小六子一个玉杯。
第19章 真香定理
小六子接过玉杯,把它同竹杯放在一起,逐一将奶茶往杯中斟满。
白云芷眼见主仆二人虽衣装随意,但随身的配饰却华贵不已。佩剑的剑鞘镶了好几种颜色的硕大宝石,腰间的玉佩一看便知不是凡物,定是不知京中哪家的华贵公子。
这种人行走江湖,露财却不怯,想必身上是有功夫在身的。
未免让那贵公子生疑,白云芷率先拿起一竹杯,将杯中的奶茶一饮而尽,表示无毒。
青衣公子见她此举,眼中带了些笑意,接过小六子递来的玉杯,笑道,“这天下第一的美味,姑娘方才却宛若牛饮,是不是浪费了些?”
白云芷现已经从这男人的颜值滤镜中走了出来,挑了挑眉,料他是在开玩笑,便说道,“这饮品我是喝惯了的,所以随意了些,公子初次尝试,才该细细品尝才是。”
青衣公子没想到刚红脸的美人,忽然最却伶俐了起来。看着杯中的奶茶,倒也没有着急入口,先将其凑近鼻头闻了闻,只觉沁人心脾,又张嘴抿了一口,眉间舒展了几分,夸赞道,“奶香鲜甜,茶香清冽,果然好喝。”
白云芷得他夸赞,心中便也自得了几分。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现代风靡全中国的奶茶诶,俘获万千迷妹迷弟,能不好喝么。
“公子喜欢便好,今日谢过公子共火之恩了。”白云芷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把另一杯奶茶往春柳口中送去。
青衣公子笑笑,“那我便也不再和姑姑娘客气,如此美味,便再向姑娘多讨几杯。”说罢便大剌剌地把杯子再次递给小六字。
白云芷哭笑不得,这人好生奇怪,刚开始如果不是小六子多说了几句,他还不愿喝,现下尝到滋味了,却容不得人拒绝,直直把杯子递过来。
“敢问公子,香么?”
“真香!”
青衣公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庙堂外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在庙内的几人,却因为喝了些热乎乎的奶茶,便开始犯起困来。
身体不适的春柳,与费心驱车的马夫都开始睡熟,连小六子都开始困得上眼皮与下眼皮打起架来。那青衣公子的小厮,同样被小六子灌了许多奶茶,也昏昏欲睡。
白云芷今日倒是睡了许久,没什么睡意,索性便让小六子也眯了一会,自己观望天气。
于是,竟只剩下青衣公子与白云芷精神奕奕了。
青衣公子顺手往火堆中添了些柴,又调笑道,“我恍惚记得姑娘唤这饮品奶茶,但却不这奶茶与酒的功用倒有些相似。”
白云芷笑笑,“只是这奶茶貌似对公子却没有什么效力,想必公子的酒量,必是极好的。”
青衣公子语顿,又道,“这饮品着实不错,比起在上仙汇喝过的杨枝甘露,好似还要更甚一筹。”
白云芷把湿透的鞋袜,又往火堆靠近了些,“只听说上仙汇的菜品天下一绝,只是我倒还没有机会尝试过,便也无法做出这对比了。”
青衣公子隔着火堆望过去,见那国色天香的美人,发间还有些湿润,正摊开自己的裙摆好让火烤干些,外穿着的褂子还在淌水。
倒不像以往围绕在自己身侧的女子,娇滴滴如蒲柳般,风吹便倒。
“姑娘如若不介意,可将外衣褪下放在火旁,把我这烤干的外衣披上,免得着凉。”
白云芷没想到这青衣公子,素昧平生,却如此好心。
“多谢公子好意,我身上泥泞不堪,就不弄污公子衣物了。”
“公子如此助人为乐,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公子虽是好意,但是在这个看了脚脖子,便要强娶女子的世道,白云芷还是谨慎些好。
青衣公子没想到一番好意竟被驳了回来,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说不定这姑娘还会以为自己是登徒浪子,一时也是哭笑不得。
“公子若喜欢这饮品,我可将这配方赠与公子。公子归家之后,按配方熬制便可。”白云芷打算用实际行动表达感谢。
青衣男子颔首,“这是个好法子,那便谢姑娘割爱了。”
白云芷与青衣男子正聊着配方之事,未免吵醒众人,白云芷干脆起身坐到男子身旁,捡起身旁的树叉,便在火堆旁写起了配方。
正写到配方要紧出,白云芷忽然感觉臀部一整瘙痒,一边写着一边不适地挪动了几分坐姿,谁知并没有好转。
白云芷以为是蚊子,干脆伸手去挠,谁知竟摸到个毛绒绒之物!
白云芷被吓得一个激灵,哭丧着脸怕得不行,坐着往后退过去,直直跌入青衣男子怀中,抓住男人的手臂瑟瑟发抖。
青衣男子不明所以,二丈和尚摸不着,看着怀中的美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怎,怎么了?”
“好像,有老,老鼠。”
白云芷眼看就快要哭出来,此时什么男女大防皆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找回了一丝意识之后,迅速离开了男子的怀抱,转到男子的身后,蹲在他身后,紧紧抓着男子的衣袖。
那男人终于明白过来,轻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有我在,你别害怕。”
紧接着一双剑目在黑暗中细细观察,抄起手旁的石子便往一个方向甩去。
只听得“吱呀”一声,那老鼠便丧了命。
白云芷紧绷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放开了死死拽住了男子衣袖的手,回到自己原来坐着的位置。
“方才事出紧急,所以才失礼了,还望公子莫怪才是。”白云芷大大深呼吸了一口,敛起心神,正色道。
男子见刚才还如待宰羔羊般的白云芷,此时却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生疏克制,又觉好笑,心中便想调笑她一番。
“姑娘饿不饿?听说这庙堂当中的鼠肉,烤起来最为香甜,今日便可一试。”
果不其然一听此话,白云芷睁大了杏目,看那男人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恐怖异类,
“你是认真的么?你是疯了么?”
男子见白云芷这又怂又怕的憨态,终是忍不住,低声闷笑了起来。
*
白云芷睡得浑身酸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只见天气已大好,春柳三人在一旁利索地收拾行装。可那青衣男子主仆二人,却已不在那火堆旁了。
白云芷揉了揉眼睛,“怎么我睡了很久么?”
春柳看上去已好转了许多,“小姐倒是睡了没多会儿,只不过刚才那公子说小姐受了惊吓,最好是先莫扰小姐,先让小姐安安神。”
白云芷坐起身来,“他们走了么?”
“是的小姐。临行前让我转告小姐,多谢小姐赠的饮品方子呢。”
白云芷看着原来烈火燃烧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一片灰烬。又想起那男人俊俏的容颜和故意使坏的逗趣,只感觉仿佛像是一场梦,来时无征兆,去时无回响。
揉揉太阳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回去还要多久?”
小六子回话道,“小姐,此时已是酉时,老马说,如果路上顺利,回府也得是亥时了。”
白云芷心中不免焦急,“要那么晚么?那便快快赶路罢,别再耽搁了。哎呀,早知如此,你们就该叫醒我的。
“小姐莫慌,雨也是停了没多久的,没耽搁太久。”
说罢一行人便往匆匆京城赶去。
*
由于刚停雨,路上泥泞,老马为了安全,并不敢驱使得太快,以至于白云芷进京时,比想象得要更晚一些。
不知为何,越驱近京城,白云芷越觉太阳穴一阵一阵疼,像是有大事发生。
月亮已高高挂在夜空,此时,大部分人家已经熄灯安息许久了。
白云芷一行人踏着夜色,才刚进城门,此时便听得一声焦急呼唤,“老马!小六子!你们可回来了!”
白云芷掀开窗边的垂缨一看,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秋雨。
白云芷心中一沉,“这个时候在这里候着我们回来?是府中出什么事儿了么?”
秋雨一脸焦急,言语中带了几分哭腔,“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又看看了入城处不少的车辆马夫,秋雨只道,“让我进马车再和小姐细细道来吧。”
秋雨在小六子的帮扶下,手脚并用利索地爬上了马车。刚合上垂缨,眼泪珠子便不停地往下掉,“小姐,家中出大事儿了?”
白云芷紧抓着帕子,心如刀绞,“你别慌,我回来了,你慢慢说给我听。”
秋雨道,“那一直住在府中的琴儿,不知观察蛰伏了多久,竟在下人换班的空隙,趁人不备溜进了老爷房中。老爷这几日都在朝堂上应酬,每每都喝了许多酒,今日也是,早早就已经睡下了。”
“什么?!”白云芷大惊失色。
琴儿在白府住了许久,白云芷不是不明白她心中存了什么妄想。
可一是想着让琴儿来陪陪白云依,二是让她看看父亲的态度知难而退。又念着琴儿正值壮年,却丧夫丧子,平日里吃穿用度便也随她去了,但白云芷的确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要脸。
“然后呢?”白云芷忙问道。
秋雨擦了擦眼泪,“幸好她偷溜进去时,被一小厮瞧见了,那小厮不知如何是好,闯进去拿人,又怕那□□撒开了闹,伤老爷名誉,无法,只得去禀告了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