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堂姐会让我解释一番…谁知后来面都不让我见了…”
修书一事白云芷是知道的,但的确没料到竟是白云依特意安排那小厮撞破此事的…
纵是如此,白云芷还是细细思衬一番,轻笑道,“祖母,您觉得,这功过可以抵么?”
余氏沉默不语,但心中也知功是功,过是过,再怎么说是白云依的配合,使得白齐的卧房烧了大半。
白云依见二人如此,更是心慌不已,泪眼婆娑跪到白云芷面前,就像揪着救命稻草般揪着白云芷的裙摆,“祖母,堂姐,依儿已经知道错了,求堂姐救依儿一命罢…”
见白云芷皱着眉头,春柳忙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拂开白云依的手,“依儿小姐这是何意,先同小姐好好说。”
白云依只捂着脸抽泣不已,余氏幽幽叹了口气,“那老二媳妇,想早早将她嫁给城西的屠夫李溜子,好换些银钱帮她弟弟娶妻…”
原是如此,这倒确是像刘氏能干出来的事儿,但白云芷也实在是不想掺和二房家那档子破事儿,“祖母,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叔母既已有定夺,哪怕祖母也是不好插手罢,那咱大房就更管不上了,且屠夫虽难听,但也是个正经行当,亦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现在好不容易与二房家的疏远了不少,难道又要为了一个白云依粘上那惹人厌的刘氏?
白云依已听出了这话语中的意思,跪得直直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
白云依在余氏面前向来没出过大岔子,见她如此余氏也颇于心不忍,只得细细说道,“如若儿郎好倒也罢了,依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嫁便嫁吧…”
说着说着,余氏欲发心疼,捂着胸口道,“可那李溜子今年都四十有二,论年纪都可做依儿父亲了,脚还跛了一条,性格更是粗暴,只是因为聘礼给得多,二房媳妇便想应下,这眼看马上就要成事了,若依儿嫁过去,这辈子便完了…”
白云芷还是低着头默不作声,这事儿若要是应下来,定是给自己惹了一身骚,白云依生是二房家的人,死是二房家的鬼,就算大房在中间横插一杠,但救得了她一次,也救不了她第二次。
白云依见白云芷如此,只当她心意已决,不愿帮自己拽出这泥潭,只更觉心中绝望,摊上这样爱财的母亲,眼看又要嫁给那样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朝着余氏磕了三个响头,“祖母,依儿命苦,来生再给您尽孝。”
说罢便朝着房间那木桩子撞去,想触柱而死!
“依儿小姐三思!”离白云依不远的春柳在她磕头时早有警觉,忙眼疾手快地拦住,立即双手绕圈在白云依腰间,死死将其箍住,竟还挡不住白云依的那股子蛮力…
余氏立马被吓得脸色发白,见白云依竟宁愿赴死也不愿嫁,更是痛哭出声,老泪纵横…
白云芷反应过来之后,也一边喊人,一边去帮春柳…
“堂姐莫要拦我!我若嫁给那人,还不如死了!”
白云芷终究动了恻隐之心,大喝一声,“我帮你!”
在场所有人一愣,白云依看着白云芷,眼神中满是不敢确定,喃喃道,“是真的么?堂姐你真的肯帮我?”
白云芷见她冷静下来,便让人把她扶在座椅上,挥了挥手让众人都下去了。
白云芷累了一天,哪儿还想应付这些,直接快刀斩乱麻道,“你可有相好的?”
白云依瞬间泄下气来,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长姐的意思是?”
“祖母多年都不揽事儿了,你来找她有何用?你只要还是二房的女儿,这辈子就只能任刘氏拿捏,只有变成别家的媳妇,自己和丈夫再硬气些,才能永远摆脱你这吸血的老娘!”
白云芷不想再和她废话,“左右你那亲事还没说定,你若有相好的,赶紧去联系,让祖母给你做主,立马交换了媒人帖子和生辰八字,速速将亲事说定了。”
“祖母好歹也是长辈,父亲又有官身,传出去只道是大房帮衬着,将你许了人家,别人不会有什么说头,二房也不好发作。”
余氏与白云依一听这话,说得的确有些道理,便也开始思虑起来…
白云依此时衣裳凌乱,发丝也散落了几捋,坐在座椅上,恍过神来,倒是有一穷酸书生,经常来面馆吃面,一边吃一边定定地瞅着她,还经常在自己被人欺负的时候仗义相助,一来二去,确是生了几分情,私下倒也会过几面,想必那书生也是肯娶她的。
白云依在此关键时刻,倒也不再遮掩,“有是有一个,只是那聘金…”
“聘金若是不够,便我给你出了。连本带利算,你在胭脂店给我帮工,什么时候还清了才作罢。只是若活儿干得不好不尽心,便也只能将你打发出去,你自己去想办法做工还上。”
白云依面容坚毅,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立马跪下又给白云芷磕了几个头,“依儿不敢不尽心,依儿多谢堂姐大恩大德。”
白云芷见她如此,还是多说了几句,“记住让你那相好的去提亲的时候说清楚,这些钱是他砸锅卖铁才凑上的,往后自然是不能再帮衬弟弟一分了,以后如何,便看你的命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白云芷实在是疲乏得很了,打起精神朝余氏道,“祖母,我今日真真是太累了,还容芷儿先回去休息罢…”
既然白云芷松了口,有得了法子,余氏拿帕子拭了拭眼泪便道,“好孩子,今日幸苦你了,快快去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章,谢谢小天使们支持
第39章 开店第一天
白云芷一进房门, 便瘫倒在了床上。春柳帮她将鞋袜一一褪去, 柔声道, “小姐终究还是心软。”
白云芷将脸埋在被子中, 声如细丝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再说此次祖母都出面了,我总要给祖母几分面子, 免得伤了她的心。不过这种事儿,有一没有二,她若再拎不清,便莫要怪我翻脸无情。”
又爬起身来,咬牙道,“等白云依与祖母处理好了此事, 待她进了胭脂铺, 我一定天天让她吃最差的食物!干最重的活!榨干她身上最后一滴血肉!让她的天赋为我燃烧!让她白天干活,晚上守夜…”
春柳操起一个枕头,轻扔在白云芷脸上, 面无表情道, “早点睡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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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万籁俱寂,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此时女人街上,街头悠悠抬来了几顶四人小轿, 寥少的路人纷纷侧目,此时女人街的商铺几乎都还没有开门,这是哪家女眷大清早的来逛街?
只见一小轿稳稳落在了木兰胭脂店的门口,丫鬟伸手撩起垂缨,甜甜笑道,“娘子,咱们到了。”
轿内走出一身着粗布衣裳,相貌普通的妇人,脸上还带着羞惭的笑容,搓搓双手,蛮不好意思道,“哎呀,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坐轿子,原还以为你们是骗子,谁能想到竟有这样的好事儿?”
丫鬟伸手去扶,又笑道,“娘子多虑了,您多年来做生意,资助了好些家境贫寒的学子,这都是您应得的。”
那妇人听丫鬟这么一说,眼眶红了几分,她默默做了许多年好事儿,虽有不少人知道,但大多都嘲笑她咸吃萝卜淡操心,从未有人说要帮自己装扮一番,也从未有人说这些都是自己应得的。
妇人又想着今日如此高兴,万不能落下泪来,生生将喉头的酸意咽下去,扶着丫鬟的手,走进了那平日里连过路都不敢多停留的高档脂粉店。
这些人便是木兰脂粉店开业接待的前五人,也是白云芷“花开”计划的前五人。
“花开”计划,是白云芷让大家去官府,或是去民间寻找一些功德无量、无私奉献的善良女子,免费帮她们打理妆容,并且赠送脂粉的一项举措。
一来,现在店铺中的脂粉娘们手生,付费客户又都非富即贵,所以还需每天早上开张前,在小玉与申娘的指导下,实实在在往旁人脸上操练一回才稳妥,这样也能先让店铺内的脂粉娘们适应一番。相当于现代,正式高考前,先进行一场模拟考试。
二来,也宣传一下正确的道德观,这些女子大多都是些舍己救人,高风亮节的人杰,白云芷只不过是让好人得些好报罢了。
三来,白云芷也有些私心。这些女子化了妆总是要出门见人的,如此做,也能在中低层人民群众间,扩散一些影响力。胭脂店一直走高端路线,从来就不是白云芷的初衷,等时机到了,自然是要让天下女子,都能用上物美又价廉的脂粉的。
白云芷在雅间的屏风后头,默默打量着脂粉娘双双的操作,妆容自然是没什么问题,难得之处在于,那妇人显然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双双能处处体贴入微,不让她尴尬。
白云芷心中默默赞许了几声,就要走出门口,在这时却瞥见双双手中的化妆刷,由于蘸的脂粉太多,弹了许多在那妇人的粗布衣裳上…
那妇人显然也察觉到了,但丝毫没当回事儿,像掸自己早上做包子时,落在身上的面粉般,熟练地拍了拍,便将那脂粉掸掉了。
春柳见白云芷皱了眉头,便立即在掌柜薄子上,将此事记录上。
刚走出房门,白云芷便轻声道,“今日这脂粉,若是落在了待会儿来的那些小姐的华贵衣衫上,此事便不好那么过了。”
“待下午闲了去命人定制一百个丝绸围布来,方便做妆发时围在客人身上,我待会儿将样式画给你。”
春柳应了。之后主仆二人以及阿玉,申娘在各自巡逻监察中,都揪出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来,忙将这些处理不妥之处一一记录,只待正式待客前再强调一遍。
不一会儿,“花开”五人全都装扮完毕,申娘作为主事,在前台交予了五人一个镶着银色木兰花的木镯子,又赠了好多化妆品小样…
五人装扮一新之后,全都像换了个人般,气色都显得极好,若不是身上那身衣裳,接她们来的丫鬟都不敢认她们了,对着她们赞不绝口。
五人欢喜异常,见申娘还要送她们礼,便一个个推辞拒绝,“今日本就是劳烦各位了,哪儿还能收这些东西?”
申娘劝了好久,五人才勉强收下。白云芷远远望着此番景象,不由得也心中有些酸楚,默默念叨,只愿世间多多厚待这些良善之人…
忙完这些,天已大亮,女人街上商铺几乎都已开门了,眼看宾客即将到来,白云芷忙将所有脂粉娘纠集至一处,把刚才欠缺的地方,及解决方案一一道来,才命小厮去开了铺门。
店铺中上上下下严正以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面对即将到来的贵宾。
店内陆陆续续来了六个客人,性子都较为平和,看上去颇好说话,都各自约好了胭脂娘去雅间中装扮了…
又过了不久,店内踏入一客人,白云芷透过后院的玄关望去,见来者颇为面熟,这不是那宗人府宗人李家小姐,李丹么,嚷着这辈子只用紫云香的胭脂的那位,今日怎上木兰胭脂店来了…
见李丹一进门便拿鼻孔看人的样子,白云芷只觉心中极其不适,翻了翻预订录,李丹那两个明晃晃的大字的确写在上面。
春柳适时道,“咱们这次开业典礼,来的小姐虽不多,但是也有许多未曾来的女眷,托了已入场的小姐预订名额。这位,估计就是用了此法。”
白云芷叹了口气,可惜做生意不能挑客人,否则那些看不顺眼的,便统统不让进门好了。
“哟!这不是光禄寺卿家的申大娘子么?”只听的李丹高声喊道。
白云芷立马抬头,见李丹两只眼睛在申娘身上来回打量,恨不得用目光在申娘身上射出两个窟窿来,白云芷攥紧了拳头,极力提醒自己莫要冲动。
申娘脸色丝毫不变,还是笑盈盈的模样,“李家小姐早上好,今日您预约的是脂粉娘青青…”
李丹见申娘如此不痛不痒的,怎肯罢休,语气夸张道,“奥~我说错了!你是六年前光禄寺卿家的申大娘子,现如今早就不是了!”
如今能用脂粉打扮的小姐,六年前大多都已经记事。虽说官场沉浮,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也不乏有许多人已在京中站稳了脚跟,还能认出申娘来。
其中来木兰胭脂店开业典礼的小姐中,就有人认出申娘来的,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当年她家是被陷害,现如今栖身商户中,为了不两两尴尬,便都当做不认识罢了,更没有李丹这样当面戳人痛处的。
李丹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详装可惜道,“还记得我九岁时去你家做客,不慎打破了个花瓶,母亲便罚我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当时你家如日中天,哪能想到今日落得如此境地呢?”
申娘还是笑得和煦,“李家小姐记性自是极好的,我竟比不得您,往事大多都忘了。”
李丹翻了个白眼,没曾想竟碰上个这般没骨头的,再说下去也是没趣儿,阴阳怪气道,“那便有劳申娘子带我去雅间吧~”说罢将手轻轻一抬…
申娘立马弯腰去托,“我来帮李小姐引路……小姐小心脚下…”
白云芷在玄关后望着这一切,只觉申娘颇不容易,将心比心,此事若落在自己身上,不知是否会像申娘这般,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
不久申娘便回来了,神色如常的处理着各项事务,好在后续的二十多人都没出什么大岔子…
正在此时,店中气喘吁吁,夺门而入跑入一位小姐,“我,我没来迟吧?”
白云芷噗哧一笑,此等作风,除了陆语以外还能是谁呢?
申娘端来杯茶迎上去,笑道“陆小姐先喝口茶顺顺气~”
陆语接过茶一饮而尽,又喘了几口气,“我今日睡得晚了些,幸好没误预约时间。”
此时,第一批客人早已装扮完毕,正鱼贯而出。
只见客人们都开心得手舞足蹈,对装扮出来的效果极其满意,迫不及待想要走出胭脂铺,或归家,或参宴,或逛街,想要让众人见识一下自己的美丽~
陆语喘气的工夫,看着那些走出门的小姐们,只觉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诧异道,“刚才那?那是成家小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