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选定住所,立冬选了外院东侧的青竹堂,外院西侧的桃李居用作小满的专用厨房,虽然现在还没有种青竹,栀娘选了内院西厢的听桂落,小满选了正对着栀娘的紫藤宅。
院子中正盛开着几丛萱草,萱草是从花木贩子手里买来的,买来的时候就已经枝繁叶茂,带着花苞,本想着移植了过来,必然大伤元气今夏里开不了花,没想到居然有无限的生命力,挣扎着开了一枝枝繁花。
三人赏着那丛萱草,俱是赞赏生命力顽强。心照不宣的不提及陈家人。
小满笑眯眯说道:“这院子里厨房虽然搭好,锅碗瓢盆却尚未就绪,除了这干粮,却只能吃叫花鸡了。”
因而打发立冬去隔壁庄子买一只鸡,让人家杀好,褪好毛,再洗刷片刻。
小满清点了一下随身带着的香料,在鸡腔内部加了盐、胡椒、白芷,又扯下村外荷塘里的荷叶,在鸡腹中也塞了满满的荷叶和野葱。在鸡外部抹了一道又一道五香调料和花椒。
最后将整只鸡拿荷叶包得严严实实。用黄泥和水在外面裹了严严实实一层。
就地挖土烧火,再将荷叶鸡放在火焰下面,半埋在火烬里,又跟农家的人买了几只红薯,也照样埋在灰烬里。
上面只捡了树枝照常生火。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栀娘忍不住问:“好了吗?好了吗?”,她总是去旁边的野地里收集干树枝、枯野草来,以供火苗燃烧。时间一久,就觉得累了。
小满笑眯眯道:“红薯可以吃,叫花鸡还得等一会。”
栀娘早拿出红薯,小心吹去上面的土木灰,一掰两段,黄艳艳的招人喜欢,吃一口软糯鲜甜。
栀娘许是饿的狠了,居然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整个红薯,还要去拿下一个,小满忙拦住她不让她取:“荷叶鸡马上好了,你吃红薯吃饱了就不能吃荷叶鸡了。”
栀娘性子急,自己急不可耐取出了那叫花鸡,在地上磕磕,两下嗑去了上面的一层黄泥,再掀开荷叶,黄色的鸡肉立马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小满拿出随身的调料瓶子撒了些椒盐,于是三人分吃了这只香喷喷的叫花鸡。
栀娘边吃边畅想:“三月里,桃花、梨花、李子花相继开放,转眼到了四月,正好可以看丁香,旋即木兰和紫藤萝随即跟上,芍药开完,五月蔷薇就开了,六月萱草盛开,七月,紫薇花和睡莲也可以看花了。八月有桂花,九月有菊花,十一月有梅花。这样我们一整年就可以看花了。”
小满笑话她:“哪里来的菊花?”
栀娘不以为然:“我们可以去花农那里买啊”
立冬也插话:“我们找人定做一把躺椅,漆了桐油,正好放在紫藤花架下。再在海棠树下架一架秋千”
栀娘兴奋的眼睛发亮:“对啊对啊,紫藤花开了时候,坐着躺椅在紫藤花架下睡觉,连梦里都带着紫藤花香气呢”
小满听着两人孩子气的你一句,我一句的畅想今后的美好生活,觉得两人煞是可爱。
又想起陈家一家人,心里不由得替他们担心,宋太师阴险,宋宝宁骄横,陈方昇狡猾,满院子都是宋家的奴仆。
小满出走后,陈方晟早就放出话来,小满以后与他毫无瓜葛,生死无关,自打自己买了新院子,时常捎话让陈老太和陈夫人过来,可是她俩都以各种借口推却了。小满也就不方便再反复找他们了。
第47章 兴庆府之行
翌日,小满和栀娘去了集市买了些生活用品。栀娘又采购了几株海棠,心心念念道:“海棠花开,定能开得满院子都繁花锦绣。”
小满笑着补充:“我可是个大俗人,只知道将海棠果摘了下来,洗干净后晾干水分,拿小刀切成片,晾晒风干,可以用作炖肉,能去除肉里面的腥味,还可以和花茶一起泡水喝。”
又在临近的镇上寻了心灵手巧的老泥水匠,小满给他讲了半天,他竟也明白了个大概,在小满的宅邸里搭出来个简易的烤炉。
这得益于小满穿越前的一段暗恋经历,当时喜欢上一起学艺的同学,他喜欢吃面包,小满就自己烤各种面包带给他做早餐,为了做的正宗,小满甚至自己上阵,在推上学习各种视频,自己垒了个欧式的烤炉在家里,没想到送了一学期面包,那位同学居然跟一个长腿大胸的模特妹子好上了。
小满不由得想,命运啊,当年暗恋失败哭得昏天暗地,哪里想过这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给她一个学习搭烤炉的机会,要不然用惯了电烤箱,怎么想得出来去搭欧式的烤炉。这么想想,老天爷真是对我不是一点半点照顾啊。
想到这里,她握了握拳,觉得跟陈家闹翻也不是那么伤心了。也许这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呢。
北疆,祁非池自开封府一路向西北而行,直到了兴庆府。
兴庆府虽然比不上一路遇到的中原州府恢弘,可在西北一望无际的荒原里,却也显得鹤立鸡群,雄壮非常。
城池建得方方正正,坐落在莽莽苍苍的贺兰山山脉之下,城墙蜿蜒十八余里,就连护城河都宽余十丈。西夏朝将此地立为国都,城中还有西夏朝留下的宫府,如今已被充作皇帝的行宫。兴庆府的官衙,就设在西夏宫府旁边的一条斜街上。
祁非池此刻正在官衙里跟兴庆府的知州及通判商议:“我领了枢密院的密令,此行目的恕不能向两位大人禀告。只是人手调度上,还望两位大人予以协助。”
那知州中等人才,矮矮胖胖,不像是个官员,却似是本地的商贾,两层厚厚的双下巴,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只是不知道祁三少领的密令是否出自官家?”
祁非池心中大乐,此事正是瞒着官家,私自调查,若是被官家知道还了得。正愁不知道各路的地方长官底细,如今却正好借此机会探一探底,看看有多少大宋官员向贵妃投诚。
正和两位官员虚与委蛇着,进来了一个人,祁非池仔细打量,不由惊喜的喊道:“大哥?”
那人抬起头来,正是祁非池大哥祁非云,如今的怀庆路副指挥使,常年在边塞风吹雨淋,让他肤色黝黑,长相却是凤眼星目,极为的俊俏,他看见祁非池,眉目含笑:“指挥使派我有些事情过来兴庆路走一趟,在这里待了三天了,没想到三弟也过来了?”
他的面子知州和通判自然要给,于是两下一商议,就由这通判盖了公章,写了文书,还往再西北去。
两下里一告辞,刚到祁非云暂时栖脚的府邸,祁非凡就忍不住内心的一大堆问题:“大哥,怎么那么巧?你不是在怀庆路吗?怎么又来兴庆府?您这是私下里瞒着指挥使出来的吗?还是他私下里交代您出来的?”末了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头说,“您也管管二哥,天天在开封府欺压我和赵昀。”
祁非云板着个脸,斜着眼睛看他:“小三这可出息了?自己出去办差,还指望着能巧遇哥哥给你收拾?对了,五王爷可好?”
祁非凡看着严肃的哥哥,这个哥哥生的面凶,寻常板着脸都一股威严迎面而来,见到他比见到父亲还生畏,却还是鼓足勇气说:“这就见外了不是,亲亲的表兄弟,小时候他可最崇拜你。”
祁非云摇了摇头,“你啊,不懂尊卑,到头来难受的还不是宫中的圣人娘娘。”,想想宫中的那团乱麻,他眉头紧锁,也没有了逗乐的心情,只问:“你这次的差事我也听说了,你且打算如何?”
祁非凡说:“西有永兴军路,东有河东路。再西北就是怀庆路,怀庆路有哥哥精耕细作,西边的回鹘也猖獗不起来,河北西路和河北东路俱不在我们的控制下,因此我此次去辽东,是饶了一个大弯儿。”
祁非云脸色晦暗:“爹爹也给我来信说明了,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两路这两年越发的惫懒了,以他们的战备之能,若是辽东也失守,只怕这两路根本只会闻风而降。开封府毫无屏障可言。”
祁非凡也脸色沉重,开封府往北连着京东西路,京东西路再往北就是北东路和河北西路,这两路因着靠近汴京,因而历年都是重兵把守。从前那里是祁家的控制之下。
可是本朝皇帝即位以后,因着猜疑祁家,连续换了祁家军,又上下清洗,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汪笔送了过去做厢都指挥使,又嘱咐军中事事都要问过汪指挥使。
那汪太监又不是个清明的,只知道卖官。一时这两路军官上行下效,乌烟瘴气。真定府的知府气不过,往上告了御状,结果折子还没到官家呢,汪笔就得了信。这还有好?提前在官家跟前解释好了,等折子被官家看到也是轻轻放下。
如此就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了。
祁家得信,盘踞在草原上的被神宗打得苟延残喘的契丹,如今蠢蠢欲动,安插在契丹族里的探子回报,只说似乎是和汉人勾结,说是汴京城中有人接应。但再仔细了问,就不知道情况了,因而祁非池出来探查。
祁非云也是为了这个缘故才出来,想着接应祁非池,正巧怀庆路的粮草要从兴庆府运一部分,因而祁非云也就顺顺当当过来了。
既然是做戏,那要做足全套。祁非云第二天就带着祁非池像模像样的去收军粮。
兴庆府在黄河腹地,地饶五谷,尤其适合种植稻麦。黄河水饮水灌溉,毫无旱涝的忧心,此地出产的大米极为优质,被誉为塞上江南。
正值夏末,北地的稻草慢慢变得枯黄,贺兰山脚下,俱是稻田,山川形胜,鱼盐水利,莫不丰饶。
祁非云看着金黄的稻田,只觉得心旷神怡:“我刚从叶盛堡回来,那边的白皮稻米,光影半透,粒腴丰盈,充作军粮有些可惜了。应当充作贡米。”
祁非凡哼了一声:“军士打战,便是用作军粮也值得。”
祁非云宽容一笑,自己这个弟弟,因着同情姑姑母子三人,连带着对自己的舅舅—当今官家也不满意。于是岔开话题:“你在京中可知道你二哥的婚事谈得如何了?你二哥自打那年从渤海路回来就怏怏不乐。娘亲担心他是不是在那边看中了什么人,只是左右打听也听不见风声。”
咦?大八卦?我要听!
祁非云看着弟弟神经兮兮的样子就不由得好笑,他比这个弟弟大了九岁,平日里也有些娇惯他。三弟出生时一家五口还在秦凤路,当时祖母力排众议,以公主之尊顶着压力,让自己的娘亲带着三兄弟陪伴父亲在任上。虽然北地不比京中富裕,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却胜过荣华富贵。
后来新帝登基,祖母自然不能再有此尊荣,母亲也恐生变,给父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忍痛告别父亲,回到了汴京。
等自己长大,就依照着祁家的规矩,要去军中历练,母亲舍不得,祖母和父亲苦劝母亲:“非云是长子,以后更是宗子,要承担祁家的兴衰,岂能不去军中。”,母亲深明大义,最终含泪望着自己去了军中。
二弟长大时,母亲又是一番揪心。
好在后来有了三弟,父亲回到了汴京,做了太尉,祖母和母亲总算不必太孤单。
自己在外面风霜雨露,祖母和娘亲有弟弟在跟前尽孝,心中也是放心。
没想到三弟如今也长大了,于是促狭的笑:“你二哥是个谨慎的人,我的人打探半天也只有蛛丝马迹,我说不清楚他的事情,倒是你的事情,我却能说得一清二楚。”
祁非池没想到大哥来了这一招,脸瞬间变红了,嘴上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心中暗暗惭愧,自己什么时候有二哥那么强大的实力就好了,连身为环庆路副指挥使的大哥都查不出来端倪。
祁非云看他那副情窦初开的小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豪爽大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害羞的,你这般藏着遮着,有没有想过奶奶和娘亲肯定都已经知道了?”
啊???!!!
祁非池眼睛瞬间睁大,一脸的后知后觉。
祁非云看三弟那副样子就觉得好玩,小时候弟弟刚会走路,手里拿着皮球在玩,二弟调皮,正跟师傅学着那祖传的“幻影手”,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皮球,换了一个荷包,没想到三弟根本就没哭,他看了看手中的荷包,也是像如今一样的神情,一脸的不可置信,逗得两兄弟捧腹大笑。
第48章 上官九歌
祁非云忍住好笑,跟他说:“祖母曾经贵为公主,从小就被抱在官家膝上看奏章的。她皇父曾经感叹若是祖母是个男儿,只怕江山都是要传给她的。你这等小事怎么可能瞒着她。”
“只怕她们之前按而不发,是碍着你在,如今你不在身边,只怕她俩早就去那姑娘家里去了。”
“这这个可如何是好?”祁非池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祁非云啧啧称奇,自己的三弟,自小跟着拳脚师傅学着内家功夫,最是讲究养气,平日里也不动声色,没想到遇到心上人,居然也这么鲁莽。
他毕竟稳重,沉声道:“我这里有信鸽,你且写封短信。汴京城中我有路子,保证把你的信送到。”
祁非池急急忙忙连个谢字都来不及说,就去写信。
祁非云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祁家想必是出痴情种子。祁老夫人拼着连帝姬的名号都不要,都要嫁给祁将军。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多年来经历风雨也没有再有第三个人。
京中的贵女可都盯着祁家的三兄弟呢。
只是二弟油盐不进,母亲每每劝他,他就拿出那在西京作坊混的油嘴滑舌功夫,哄得母亲最后总忘记了目的。
三弟呢,听说是看上了一位自己开酒楼的厨娘。
至于自己呢,只打着马虎眼,总说在外戍守,无暇去京中相看。
记忆里却想起了那把娇滴滴的声音。
环庆路的治所在庆州的庆阳府,下辖安化、合水、彭阳三县,庆阳府西边为古代的西戎,陇山再往西,便是回鹘的地盘了。
祁非云刚刚来环庆路副指挥使,初来庆阳报到。
庆阳府是周、秦文化的发源地,地处陇山西侧,风调雨顺,曾经隶属于秦凤路。因而城中不同于祁非云所想象的贫穷蔽塞,相反,城中店铺林立,商贸频繁,往来的客商可以见到各地的脸庞,西夏的大米,回鹘的羊毛织就的锦毯,甚至辽东的由庆城、北关城、田家城三座城池组成。
百年前范文正公也曾经在庆阳府待过,祁非云少年英雄,历朝的名将都记得清楚,自然要去转悠一下,放下行李就出去了。
却不巧赶上了一家客栈的门口赶上一场碰瓷事件。一个据说是乡下的姑娘,带着老爹进了庆阳府卖唱,谁知道在客栈里面吃了一顿饭,就肚疼,没过两个时辰就去了。于是将老爹的尸体往客栈门口一放,披麻戴孝就开始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