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动声色就解了围,林姨立马接上:“对对对,我也觉得,便是针线不好,我这里给她陪嫁个针线丫头就是了。”
栀娘悄悄撇了撇嘴,哼,登徒子,被美貌打动,连女子德容言行都不挑。
那南宫牧为人谦和,又相貌清秀,说话和煦温暖,深得中老年妇女喜欢,又刻意逢迎,没说几句话林姨就被他哄得乐得找不着北,越看越觉得这个准女婿满意。
栀娘暗暗叫苦,寻找时机。恰好那茶端上来,栀娘喝了一口,就呸的一下,怒斥道:“这是什么呀!以次充好,打量我喝不起龙井吗?将茶叶梗充作茶叶,糊弄谁呢!”
第79章 虎皮尖椒
小满暗暗好笑,栀娘虽然是古代人,可这说学唱念的演技倒是一点都不差。若是穿越到现在,做个演员倒是可以吊打一众流量小花。
南宫牧却不以为忤,柔声问候在门口的茶博士,可否换花茶上来。他这般谦虚谨慎,林姨好感顿生。栀娘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摇了摇手中销金花扇,眨巴着眼睛冲南宫牧抛了个媚眼,娇滴滴问道:“南宫公子,听得您家里有田产药铺,是个十足的大财主呢?”
小满都快要憋不住笑了,没想到栀娘平日里爽朗大方一个人,学起那些个矫揉造作搔首弄姿的拜金女子毫不逊色,只是知道栀娘真实面目的人看这种反差实在是搞笑,于是佯装要喝茶,端起茶杯来挡住自己唇角的笑意。
其他人倒未注意,南宫牧谦虚作答:“小生家里颇有些薄产,只是略能糊口罢了,林娘子放心,个把针线丫头还是养得起的。”
他话语间暗暗嘲讽,栀娘气得咬牙切齿,但面上仍做出谄媚的样子:“那却甚好,我一直希望遇到南宫这样的有钱小郎君,倒是我这个姐妹是个傻气的,不看重人家家财,只看重人品修行呢”
说着,还露出嗔怪的表情,娇媚推了小满一把。小满心里要笑疯了:姐妹啊,你这么明显将我推出去,若是个正经郎君肯定不会选你了,但若这个南宫就是个好这口的酒色财气登徒子呢,那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南宫牧打量一下小满,礼貌的颔首。小满回之以尴尬一笑。
也不知道这南宫牧是个信奉“颜值即正义”的颜狗,还是“我早已看穿一切”,栀娘的伪装在他眼里不值得一提,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一杯茶还未完,他就笑着取出一个锦盒,从里拿出一枚金簪,南宫牧含笑将这根金簪插到栀娘发间,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栀娘:!!!
林姨和南宫姐姐俱是欢喜,互相点着头微笑,栀娘迷迷瞪瞪就被插上了金簪,小满在旁边张大了嘴巴:哈?这么快?姐妹就定了终身?!
等到散席,林姨喜不自胜,乐滋滋掐着指头盘算汴京城中那里的南北货铺生意好,又哪处产的丝绸质量上乘,又是寻思着写个嫁妆单子,看栀娘仍旧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林姨拿手指头狠狠指了栀娘一下:“死丫头!从今日里就老老实实给我在屋里绣嫁衣!”
待坐上马车栀娘还是良久震惊,半响才问小满:“那南宫公子是中邪了吗?”
小满也是有些楞,不知道回答什么,半响才说:“也许是个喜好美女的?看你漂亮就动了心?”
栀娘不知道想些什么,摸了摸发髻上插着的金簪,栀娘有些不舍,半响才自言自语:“我自小便是在乐场里长大,来往皆是苦命女子,后来离开沅江,到了汴京与你重逢才有些好日子过。之前在沅江有人嫌弃我的出身不愿意娶我,你说我要不要告诉这位南宫公子真相?”
小满本能的反应:“你还是换个借口吧,若是南宫公子是个大嘴巴,或心怀不忿出去宣扬,那岂不是误了你?”
栀娘想了又想,又喊车夫:“且去杏林药铺。”,杏林药铺是南宫家最大的一家药铺,栀娘想着去寻南宫牧,没想到运气尚好,居然等到了南宫牧。
那南宫牧有些意外,却也依然和颜悦色,拱手问道:“两位小娘子可有什么吩咐?”
栀娘拔下手中的金钗,一用力扔给他:“你家中虽然殷实,却到底底子薄了些,我自幼喜好奢靡,挥霍无度,你那点家产却是不够我花的!”
南宫牧伸手接了那金簪,脸上有些青红不定,半响眯着眼笑道:“你虽然爱慕虚荣根底浅薄,到底长了一张俏脸,也罢,为了以后孩儿的相貌,我就将就些。”
气得栀娘愤愤,狠狠盯着他,他却复又变得礼貌起来,冲着两位小娘子作了个揖,正色道:“林娘子虽然做出这幅模样,但看得出来是个良善姑娘,我平日里醉心医道,家中事务不会过多过问,林娘子若嫁入我家毫无杂事烦忧,可是有别的苦衷?”
栀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看见人家这般客套,倒有些不好意思,嘴角阖阖,半响才说:“我自幼无父无母,在教坊里吃百家饭长大。”
南宫牧面不改色:“无妨。”
“我不擅女红,家务也操持不起来。”
“无妨!”
“我好吃懒做”
“无妨!”
栀娘看几个回合下来南宫牧都面不改色毫不介意,于是心一横脚一跺:“我喜欢江苏一书生!”
小满觉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没想到的是那南宫牧居然笑起来,笑眯眯看着栀娘:“那也无妨!”,两位小娘子惊讶得嘴巴大张,南宫牧笑着将手中的金簪递给栀娘:“这簪子给你了我便要负责到底,你且回去安心备嫁吧。”
待到回家栀娘和小满都有些云里雾里,李伯李婶见两位小娘子都是忧心忡忡,有些担心,旁敲侧击问,却什么也问不出来,李婶是个眼尖的,看见栀娘手中拿着的金簪,心里大略猜想定是相看的小郎君看中了栀娘,栀娘却不满意了。赵昀也看见了那枚金簪没有插在小满发间,他心中放心不少。只没口嚷嚷中午吃的素淡,晚上要吃好的。
他如此叫苦连天,倒冲散了小满心中的愁绪,收拾起心思,打算做一道虎皮尖椒配白粥。
现下里正是冬天,赵昀这里却是不缺蔬菜,小满选取了几个又大又肥的青椒洗净,去掉里面的辣椒仔,再拿小刀削去辣椒蒂,切成大片,再晾干,等上面一点水分都没有了,才取出辣椒扎几个小洞,栀娘在旁边笑道:“小满做菜却是新奇,还有这么多步骤。”
小满跟她解释:“这是为了防着辣椒滚油下锅时热油溅出来。”
提到这个,栀娘不由得摸摸手背,上次她看小满做饭眼馋,自己也做了一次,没想到油热了放入食材以后菜籽油四处溅开,有几点溅到她手背上,烫的她嗷嗷叫,落荒而逃,还是小满过来盖了锅盖,端锅离了灶,放在旁边地上晾凉才平息。
小满将油烧热,在现代她可以用油温仪测量实时温度,眼下里却只能伸出手,放在油锅上分感受温度,略微有些温度,烤的手有些暖意时,放入青椒,微微炸开,再转小火慢慢煎熟,这样能最大程度保留虎皮的香味。
蔬菜大都是在油锅里煎炒容易失去绿色,因而必须大火速炒,为了不让菜叶变黄变黑,连酱油都不能放,只能在起锅前放少许盐调味即可,因着这道虎皮尖椒在油中炸过,为避免如今受着伤的赵昀觉着油腻,起锅后又加了一点点醋拌匀。
小石头现今只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小满,这位小姐姐也太厉害了,雀舌头、猫耳朵、如今还有老虎皮,虽然娘亲说这些都是假的,但模仿能力这么强也是值得佩服。当下里小满在他心中的威望比李伯还要高了。
赵昀倒是吃得很开心,如今隆冬季节,有绿色菜蔬配粥,倒能吃得有滋有味。
祁府里此刻气氛凝重。平言堂里一众丫鬟婆子噤声不语,在堂外站得战战兢兢,正堂里正传来争执声。
祁夫人站在堂里,胸膛气得起伏不定:“自己请命去到幽州前线去?你爹为了祁家荣光不管儿子死活,你也跟着拎不清吗?!”
祁非池看一眼他娘,他娘一向谨礼守行,不苟言笑,讲究喜怒不行于色,如今大发雷霆,显见得是气着了,他心一横:“什么原因,您自己心里不清楚么?我为着您的面子,不想说出来,您还真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他是被娇养大的,再受长辈疼爱也从未因宠恃骄,如此出言顶撞还是头一次,祁夫人觉得心脏怦怦直跳,一阵天旋地转,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祁非池接着说下去“那日里的情形我问过府里的婆子,说小满姑娘并未出言顶撞,是娘亲步步紧逼小满姑娘才转身走了。如此拆散了我们,人家小满姑娘都未再做纠缠,是娘自己自作主张,跑到人家陈府,开口闭口说自己家儿子要谈婚论嫁,臊得陈大人将小满绑过来鞭打一顿,我还有何脸面再见小满?”
他苦笑一下:“自小娘亲就教导我要做个男子汉,我读书进学,习武练兵,从未忘记娘亲教诲,娘亲自己所为,可有半点君子之风?”
祁夫人被怼得哑口无言,抹着眼泪:“你这孩子说出这种话,难道不怕凉了娘的心?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诞育了你,平日里也是宠着疼着,寒天给你加衣,热天给你打伞,教你读书习武,今日里你出息了就来忤逆娘”
她说的哀切,祁非池听着也觉得伤心,转念一想,却又忍住,冷笑着说:“娘亲不必伤心,如今我的婚事家里不许,那我就去边疆建功立业,等我不依仗家族也闯出一份名堂时,再求官家赐婚。”
说罢,就不顾祁夫人哭声连连,自己大踏步径直出了门去。
第80章 麻辣腊肠
转眼赵昀也恢复不少,小满执意和栀娘搬了出去住进了自己的田庄,待进到田庄,发现仆妇和丫鬟们都还按照着小满的分配早出晚归,去城里照料四个铺子,然后再回庄子里歇息。庄子里倒是干净利索,全然没人祁家二房住过的痕迹,原来是几个丫鬟们收拾过了,小满看着房中原样不变的摆设,自己取了些零碎银子,赏赐了诸位忠仆。
刚一住下,青娘子和宋夫人双双携了礼物来拜访,叹一回小满身上的伤口,唏嘘一阵,又庆幸雪慕丝因为有宋夫人和青娘子的注资,丝毫没有波动,生意还是好好的再做。
宋夫人还劝慰小满:“石叔和石婶两人俱是能干,雪慕丝上下也是井井有条,便是原来那些官宦小姐听说你不再外出做宴席极为失望,但也变相推高了雪慕丝的价格,我们如今有好些个入账。”
而那麻辣火锅店和鹿鸣苑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影响,还好虽然没了小满时常推出的时令菜式,但有些鹿鸣苑固定菜式的菜谱都写给了翟婶子,如此一来倒也还好。至于麻辣火锅脚店,小满养病期间将火锅底料的配方给了栀娘,栀娘负责炒料,总算是都稳妥运转。
经此一役,小满渐渐长了些心眼,一是以后做生意还是跟别人合伙安全,陈家的手伸再长,也够不到别的官宦人家里去;二是要多借助资本运作,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劳动力挣钱。自己收入的一大半是外出做宴席和策划各种派对的报酬,如今被禁锢住了人身自由,若不是还有自己几家店的收入,只怕是要再无进项了。
陈家倒没有食言,还是给小满每月送一份月钱过来,虽然只有三两银子在宋宝宁这种官宦人家看来不算什么,但维持一个小娘子的生计倒是足够了,若小满不去参与官家小姐之间的交际往来,已经尽着足够了。
如此一来,小满就随遇而安了,每日里只要不时炒料即可。平日里窝在自己的小窝里琢磨些新菜,日子倒清闲了不少。
如今虽是冬月里,或是采梅花晒干做成蜜渍白梅;或学妙玉,取了经雪的梅花瓣上的白雪储在小青花瓷坛子里,等着来年炖肉(小满无辜脸:拿来烹茶才是暴殄天物圣所哀好不),或是炒制些干果送与立冬和小石头当零嘴儿;或约了青娘子,研究下京郊庄子里菜农所做的暖房;再或者,索性什么都不做,慢慢用土制烤炉烘干些红薯,和栀娘一边吃烤红薯一边赏雪(好像有些不雅,但小满说了,大俗即是大雅嘻嘻)。
如此一来,倒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岁月也过得有滋有味,除了,钱少了也没什么别的缺点嘛。小满有时还心中疑惑,难道陈方晟本是好人?为了让小满停下来享受时光,所以特意禁锢了她?
进了腊月,就开始年度大戏——宰年猪。
附近的村落里早有农人饲养的年猪被宰杀,栀娘如今被林姨天天拘在屋子里绣嫁衣,闷得发慌,早就撺掇小满一起去农庄附近的小镇集市上凑热闹了。
那小镇街面虽比不上汴京繁华,却也天子脚下,沾染了几份繁华,镇上几座便是土木结构的草房,其余便全是青瓦房,显见得是民众富庶。听得高壮家的说附近村子里的人有什么采买的多是在这镇上买,虽然离得汴京近,只有大件采买的时候才会去汴京城中,因而这镇上日常百货也是应有尽有。
小满便带着栀娘去寻那猪肉摊子,那摊前卖肉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屠夫模样的人,笑起来却是很和善,看见两位小娘子,问到:“两位小娘子要买些什么?我这里是新近过年刚收的年猪,新鲜的很。”
小满问到:“店家可有猪肠衣卖?我要十副。”
那店家笑道:“要做腊肠?有,儿子,去选好的给挑十副给小娘子。”
小满道:“还要十五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还要五斤肥的,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鲁智深上身,捂嘴笑了。
那店家却没说出“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之类的台词,反倒嘱咐自己店里伙计细细切了,因着那肉较多,两个伙计切了半天才剁完,小满和那店家聊天,才知道这等买肉加工剁馅儿的事情肉摊也没少干,因而熟练的很,时值年节,都是要买来包饺子的,那店家剁完后拿干净荷叶裹了才递给小满,小满看店里干净,就又买了半扇排骨,由于她买的多,店家还加送了一份猪耳朵,一份猪肚,喜滋滋嘱咐她下次再来。
栀娘捂着鼻子,满脸嫌弃的跟小满往回走,小满怕熏着别个,索性拿个稻草系了猪肚,连马车也不坐,步行走了回去。好在庄园离小镇不远,闲暇里走走就当是健身了。
冬日里草木凋零,汴京属于黄河流域,真是没什么绿色的植物可以入眼。田地也都被农人收尽,农田里堆着些肥料,或是麦茬。走一段便有平坦的打麦场,里面一堆一堆的秸秆堆和麦秆堆,时常有农人经过她俩,背着一堆野地里砍得柴火或是提着背篓拾粪,有炊烟升起在大地,田庄、平野、村落,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雾中,很是祥和安谧。
小满和栀娘散着步往家中走,一路聊些闲话儿,没多久就回家了,家中却有一戟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