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泥石流——单无双
时间:2020-02-16 10:26:33

  其实宋知昀也有很多话要问,不过眼下他们都困在这里,也算来日方长,于是福了福身子,软语道:“秦公子也请回吧。”
  段长青看着一身男装还粗鲁地把衣摆系在腰间的女子,听着她此刻软香轻柔的话,还行着女子的礼,只想说:“…………”
  ……
  翌日,宋知昀尚在梦中,隐约感觉房门被人一把推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几乎是直接扑到了宋知昀的床上,她没来得及睁眼,整个人都被人拖了起来。
  “姑娘!姑娘!醒一醒,姑娘!”花音边叫边摇晃着宋知昀的身体。
  宋知昀迷糊睁开眼,道:“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叫我仵作先生的。”
  “哎呀,现在这不重要!”花音凑近了些,杏眸中染着笑,道,“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秦公子也在这里!”
  听到“秦公子”三个字,宋知昀瞬间清醒了。
  花音有些小骄傲,道:“怎么样,惊喜吧?”
  宋知昀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一面道:“昨晚就见过了。”
  “什么?”花音的脸色一僵。
  宋知昀猛地回过神来,果然见花音满脸都是“姑娘您昨晚私会去了”“女儿家怎么能夜会男子”的表情,宋知昀忙回头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我昨日很早就睡了。啊,你说什么?秦公子也在?真的吗?在哪里?怎么可能!”
  宋知昀自己都觉得演得有些尬。
  好在花音没有追究,伺候她梳洗,道:“刚从大人房内出来,听说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比我们早来两日,只怪村子太大,不然昨日就该见着才是。”
  二人正说着,外面杨捕头来了。
  花音开了门,便听杨捕头道:“大人请先生过去,村里有人感染了瘟疫。”
  “啊!”花音一听瘟疫吓得脸色都白了,死命拉着不让宋知昀出去,紧张道,“我家姑娘是仵作又不是大夫,大人为何要她去?”
  宋知昀推开她的手,安慰她道:“没事,就去看看,你在房里等我回来。”语毕,她径直出了门。
  ……
  外头齐刷刷站着好多人,连村里的耆老们都来了,一群人都围着陈楚南在说话。
  萧倦远远负手立着,完全没有要上前听的意思,倒是陈楚南朝他请示了好几眼,见他丝毫不动,终于也静心听村长说话了。
  村长一脸诚恳解释道:“前阵子村里的张大山去过一趟汝南府,就是他把瘟疫给带来村里的,先是感染了他家里人,再是左邻右舍,眼看着快要控制不住,老朽这才和村里几位长者商量把人暂时都安置在矿区隔离。老朽本想着大人只是路过,再说这些合该也是村里的事,就想瞒着大人,也是不希望大人有什么危险。”
  陈楚南的话很是官方,大抵是一些既然遇见了便没有不管之理云云,宋知昀便没仔细听,直接走向远处那对主仆。
  连下了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地上却仍然潮湿,空气却格外清醒,宋知昀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
  萧倦今日简单着一身纳白长袍,去了玉带环佩,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雅致。
  宋知昀行至他身后,认真作揖行礼道:“秦公子。”
  因宋知昀穿着男装,抱剑站在他身边的段长青起初没注意,直到宋知昀打了招呼,他又想起杨捕头嘱咐的,这才反应过来:“五……五……宋……”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倒是萧倦转身,从容同她回礼:“宋先生。”
  昨夜光线昏暗,萧倦此刻才能好好看一看面前的人儿。她站定,未施粉黛,端的是一副年轻仵作的面孔,不知为何,萧倦眼中的人却仿佛仍是眉间远黛、肤甚雪玉的佳人。
  段长青号称阅女无数,却在见了宋知昀回客栈后同他说,一眼惊艳。
  惊艳吗?
  萧倦说不上来,但这个女子身上似乎有种魔力,让人见了便忘不了,甚至还时常会想起她。
  “秦公子?”宋知昀见那边陈楚南和村长等人要走,忙提醒他。
  萧倦回神,与她一道跟上去。
  段长青也跟了上去,终于逮住机会把憋了一晚上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和小公爷没照面?”
  宋知昀直白道:“照面了,还同行了一段路。”
  段长青震惊道:“他……没把你怎么样?不像他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宋知昀就不好实话实说了。
  她想了想,道:“要不下回见了你亲自问他吧。”
  明显见段长青神色有些忌惮,看来那姓顾的原主之前在金陵应该是相当地声名狼藉。宋知昀也不想继续聊顾玄礼的话题,便转口问:“哪位大夫这么神奇,竟真的把你家公子的眼睛给治好了?”
  “孙大夫的徒弟南宫阳。”段长青才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段大哥”,不等宋知昀回头,一抹娇小的身影如风一般飞奔过来,一把拽住了段长青的衣袖,拉着一张脸,没好气把身上的药箱丢进段长青怀里,噘着嘴道:“求人帮忙你不得帮着提点东西吗?哪有叫我自己收拾的道理!”
  宋知昀这才看清来人,还以为孙泊儒的关门弟子该是个皮肤白净,手指干净的年轻男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矮她半个头的小丫头。大约是起得急,小丫头右侧一缕头发没扎好,飘飘然落在耳边,连头绳都是歪的,她眨着一双明亮眼睛,仍是气呼呼看着段长青。
  段长青有些尴尬,干脆也恶狠狠瞪着她。
  南宫阳觉得没趣,转身才瞧见宋知昀,她顿时来了兴趣,笑着问:“这位俊秀的公子是谁啊?”
  宋知昀从容道:“在下陈大人的仵作宋五。”
  南宫阳一听她是仵作便问:“你真的能看出来人是不是中毒死的?”
  “能。”
  “什么毒也知道?”
  “这……不知道。”
  “那也不怎么厉害嘛。”
  宋知昀:“……”
  南宫阳从兜里掏出一粒褐色药丸状的东西,递给宋知昀道:“那你能尝出这是什么毒吗?”
  宋知昀:“……”
  面前的小丫头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又取出一颗一模一样的药丸,塞入口中,道:“骗你的,这是糖丸,我带着解馋的。”她又扭头同段长青说起话来,期间宋知昀听南宫阳提到了张大进的名字。
  她脱口问:“你们认识张大进?”
  萧倦垂目看她,道:“我们如今就住在他家里。”
  宋知昀更惊讶了,道:“可他们一家三口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段长青用剑柄顶了宋知昀一下,朝她使了个眼色。
  宋知昀这才想起之前萧倦就说过黑石村早就只进不出了,她看着萧倦的眼睛,恍然大悟,小声道:“你帮他们逃出去的?为什么?”
  萧倦徐徐道:“最先把瘟疫带进村的张大山乃张大进的兄长,可张大进却说他兄长并非死于瘟疫,不过是普通受凉。本来两三日合该痊愈的病却出了人命,甚至连他嫂子和两个孩子也接连被传染上。”
  “所以你怀疑被关在后山矿区的那些人根本没得瘟疫?”宋知昀感觉脑子不够用了,但她却信萧倦不会乱说话。
  张大进娘子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再加上开始陈楚南进村时村长隐瞒了这事,眼下想来更是疑点重重。
  四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矿区时,南宫阳已经自然熟地叫上了“小五哥”,渐渐地,同行一些与宋知昀混得比较熟的人开始叫起了“小五”。
  起初宋知昀还想挣扎一番,后来想想,算了,小五就小五吧,毕竟她也不是男人,要一群男人张口闭口称呼她“宋先生”估摸着是有点强人所难。
  村长带他们到了其中一个矿洞口,宋知昀认出来了,正是昨夜她跟来的地方。整个洞口都被人用石头封了起来,只余下一侧供一人通过的小口,但也用帘子挡住了,看来昨夜那人是逃出来的吧?
  洞口有自卫队把守,把守之人各个戴着手套和口罩。
  村长站住脚步,朝陈楚南道:“老朽把染病的村民全都安置在矿洞内,每日都安排专门人送食物和水进去,村里的大夫每日也都来问诊。把他们安置在这里老朽也是没办法,毕竟这病会传染啊。”他见陈楚南往前走了一步,惊慌失措拦住道,“大人乃是贵人,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陈楚南道:“本官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一眼。”
  村长拼命拦住道:“大人是不信老朽的话吗?若然是这样,那……”他突然回头看向萧倦,道,“那位秦公子同大人是故交,大人不信老朽也当信他吧?不若让秦公子进去看看!”
  陈楚南的眉毛抖了抖。
  段长青大约想起了之前在义庄萧倦自告奋勇的样子,便如临大敌挡在了他身前,顺便冲南宫阳使眼色。
  南宫阳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噘着嘴小声道:“之前是你们信誓旦旦说肯定不是瘟疫我才说我进去看看的,可我看这架势……没准是真的吧?”
  段长青快骂人了,强忍着道:“你可是大夫!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南宫阳有些委屈道:“可我这不是还得留着命去金陵呢。”
  正在他们僵持不下时,宋知昀说了句“我去”。她才往前走了半步,手腕蓦地一紧,男子的身影自后面压了过来,他沉了声道:“你疯了?”
  宋知昀回头冲他淡淡一笑,压低声音,道:“你不是怀疑里面的人根本不是瘟疫吗?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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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扒他的衣服
  萧倦微怔,只见面前女子淡定从容,眼中一片坚定,没有一丝怀疑与踟蹰。
  他心下一阵恍惚,犹记得八年前东宫和段家出事,他去求皇上,说父王与舅父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
  他去求皇后,她曾是先皇后的闺中密友,先皇后病中还曾嘱咐皇上要好好待尚是贵妃的她。
  那夜大雪,十二岁的少年单薄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
  无人信他。
  后来,他不再求人了,反正无人信他。
  面前的女子却说——
  我信你。
  这样坚定以及肯定。
  宋知昀本来想要再解释一句,这些寻常传染病根本就感染不到她,毕竟她因为工作原因接种过不少疫苗,却在看见萧倦盛满感动的双眼后,她将嘴巴一闭,坦然接受了他的无声赞美。
  然后她趁机将手抽出,大义凛然朝矿洞走了过去。
  “小五回来!”杨捕头上前想要拦,却见宋知昀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没有停下脚步。
  然后宋知昀听到身后全在议论她,大抵都是说她是如何勇敢,不畏生死云云。
  宋知昀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她快速从外头的自卫队手里接过手套和口罩就弯腰钻进了矿洞,毕竟接受了人家赞美还是得干点实事的。
  一脚踏入矿洞的瞬间,阵阵恶臭钻入鼻息间,宋知昀忙戴上口罩和手套。
  矿洞里点着灯,里头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女人们各自成群,和外头自卫队一样全都戴着口罩,因为染病虚弱,所有人都蓬头垢面,人群里时不时便有人□□,一些严重的躺在地上,眼窝深陷,皮肤干燥,捂着肚子疼得打滚。
  突然,一个男人猛地站了起来,冲进里面的角落里,宋知昀抬眸看去,便见慌不择路开始脱裤子,可裤子还没脱他就拉了。
  顿时又是一阵恶臭传来。
  宋知昀打了好几个恶心才终于忍住没吐,她低头顺了几口气,突然瞥见最里面的角落地上躺了一个女人,奇怪的是她的手脚都被绑,嘴巴也被堵了。
  宋知昀的心头一跳,昨晚那个出逃的女人?
  她身边两个看似不太严重的村民明显是在守着她,一人红着眼睛道:“你也别怨我们,可咱们都是有亲人的啊,你若这样胡乱逃出去,再感染旁人可怎么好?”
  另一人则有些咬牙切齿,道:“老子反正是活不成了,你要再敢逃,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用老子这条命换我老婆孩子,值!”
  一侧又有人规劝着他:“别那么冲动。”
  男人仍是愤怒道:“说到底这场灾难也是她家搞出来的!当初就该全家死在外头!”
  可那女子瞪大了眼睛却是直勾勾看着宋知昀,似有什么话要同她说。宋知昀几乎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衣摆一沉,她低头才见脚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浑身颤抖拉住了她的衣角。
  孩子痛苦皱眉道:“疼……爹我好疼……”
  边上一位靠墙坐着的妇女叹了口气道:“他爹娘昨日都去了,看来这娃也是不成了,大家都不成了!”她说着抹起了眼泪,突然又“哇”地一声趴在地上吐了,吐着吐着干脆绝望地哭了起来。
  许多人便跟着哭。
  宋知昀低下头,这孩子是恍惚把她认作了他的家人吧。
  瘟疫其实是古代对许多传染病的统称,宋知昀粗略看了下洞内人的症状,腹泻呕吐,心腹疼痛,十有□□是霍乱。
  别说这里医疗条件差,就算是在现代,宋知昀也无可奈何,毕竟她不算医生。
  她低头看着被病痛折磨的孩子,心有不忍,想起之前南宫阳给她糖丸还在,就蹲下去给他,哄他道:“乖,把这个吃了就不疼了。”
  孩子抬头时的眼睛里闪着光,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宋知昀不忍直视,干脆别开了脸,就当……一个善易的谎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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