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简单套了件短袖长裤,昨晚松散的领带随意挂在椅子靠背,皱巴巴一条。
“再睡会儿?”男人的眼神缓缓掠过她脸颊,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可总能呈燎原之势,让心头滋生的野草烧也烧不完。
云昭腰酸背痛,眼皮也沉,乖声应下,将被子卷的更紧。
在俯瞰的角度,少女脖颈细长,连细软的绒毛都是可爱的。
褚澜川把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狼藉清理完,他迅速下了楼,还是去的昨天那家店,买了两份粥。
毕竟昨天的两份粥他一口没吃,云昭也就被喂食了几口,剩余的全冷了,只能浪费掉。
老板是个和善的,寒暄半天又给两碗粥里各加了自家备的香菜。
褚澜川一愣,记得云昭是不爱吃香菜的,可不好意思拂了老板好意,只能双手接过,想着回酒店之后再把香菜全给挑出来。
在他回来之前,云昭揉了揉身上酸疼的位置,准备起身洗漱。
出浴室时,褚澜川正打开装着粥的小盒子,闻着就极其清甜。
她打着哈欠从旁边经过,想回房间换身衣服,昨晚褚澜川给她拿的浴袍太过于宽大,随意一走就能踩着脚后跟。
褚澜川停下正拿筷子挑香味的手,把粥盖子给重新盖上,以免冷了吃对肠胃不好。
他跟过去,覆身将小姑娘压制在房间的衣柜前。
云昭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立刻感觉到了腰间的一股凉意,是浴袍带子被他抽开了。
白日宣.淫也不带这样的啊......
可男人眉梢平静,举手投足都带着克制,丝毫不见昨晚的难以自控。
那样的褚澜川让她觉得像一只男狐狸精,诱她吃禁果,明明将人抛至云端,可就是耐着性子磨她。
刚开过荤腥,要说没有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可一想到朦胧间,小姑娘在自己耳边委屈的控诉,他心头冒出来的更清醒的理智就占据了上风。
“还疼不疼?”
刚说完,他就像剥开一颗荔枝将浴袍拉下,外面嫣红,内里水润,一打开还能闻着甜味儿似的。
“不怎么疼了......”她拽又拽不回来,由着他性子检查。
褚澜川看到那处明显还红肿着,就觉得小姑娘长的真跟豆腐一样,一碰就稀碎。
热气喷洒在腰际,他整个人已经完全蹲下身察看了。
明明想收拢的腿又被强势的力量桎梏着,挣脱不得。
褚澜川从袋子里拿出来药膏,用医用棉签沾了药往上涂,他神情专注,不为所动。
受不得这般厮磨,云昭立刻绷起脚背,像被海水拍在沙滩上,除了长吁一口气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至他冰凉的指尖往里探了探,她也难耐地哼唧出声:“你怎么买了......?”
“买早餐顺便路过。”路过这词儿用的就挺有灵性,他总是这般不动声色地关怀人。
云昭嗫喏着:“那现在可以去吃早饭了吧。”
他则是故意使坏,明明抽离的指节又打着转,掀起一阵涟漪。
直待褚澜川洗完手出来,两人才坐到桌前,小火慢炖的粥还冒着热气。
她没让褚澜川插手,自顾自在位置上挑香菜,葱绿的小叶子被她挑出来放到纸巾上包好,可刚准备动筷子,又会冒出来小小的绿。
吃到最后,粥吃了大半,她额角也沁了不少汗。
小姑娘是个挑食的,难怪。
粥温的差不多了,她才吃完了剩下的,环顾了一圈后垂下眼睑:“哥哥,那支录音笔呢?”
很轻的问句,但褚澜川见过昨天得知真相的小姑娘有多痛苦。
毕竟一直以来,云昭一直以为云桉是有什么苦衷才能舍弃自己的亲生孩子,但真相大白后,她又陷入了新的漩涡当中。
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倘若有选择的权利,她宁愿母亲不要这个小生命,亦或者说,没有她的出生,云桉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可惜世间不存在后悔药,走了那么长的路,也根本不可能回头。
刚吃下的温热的粥立刻在胃里翻腾倒海,深深的无力感让人反胃。
褚澜川没说话,指节敲在桌面上,略作思忖。
云昭眉眼耷拉着,可偏偏要挤出笑意:“我没关系的,已经没关系了......”
那些过往,终究是沦为了红尘往事,埋葬在边境的土地上。
众口铄金都能积毁销骨,更何况是难以启齿的真相,她的心里仿佛被一支支冰箭射中,立刻变得千疮百孔。
褚澜川抬着她下巴,捧着小姑娘的面庞,轻吐几个字:“忍着哭的笑,很丑。”
大概是“丑”这个字挑动了她哪根神经,云昭气鼓鼓望着他,话音絮絮:“你才丑。”
褚澜川:“......”
他默了一瞬,强调说:“行,哥哥丑,哥哥是丑八怪。”
说这话时的男人眉梢一挑,桃花眼里带过一阵电流,恨不得让人骨头都酥软了,跟“丑八怪”三个字根本不沾边儿。
“收拾收拾。”他摸着她后脑勺,牙关一松。
云昭不明所以:“去哪儿?”
“去爬山。”褚澜川看上去也不像是开玩笑的。
“可是,你不是还有任务要完成吗?”她迟疑了会儿,磕磕绊绊说完,生怕给他添麻烦。
“我都部属交接好了。”他跟她平视,胸腔震动。
今天过后,成败就在一际。
出去时,太阳并不明朗,天空阴沉着,只有稀稀散散的几缕光,正好也避免了爬山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晒伤问题。
大理古城,人群熙熙攘攘,无论四季怎么轮转,这里的风花雪月总是独有一份风情。
他停在了一家店门口,买了份鸡蛋仔,冒着热乎乎的气。
云昭嘴里还含着颗水果硬糖,接过鸡蛋仔又不能直接吃,神色苦恼。
褚澜川把她叫住,目光灼灼。
身后,人群川流不息,建筑在历史的洪流中立足,得以保全那么一点古色古香。
倘若到了晚上,灯火通明,古城抱苍山,站在峰顶俯视,必定能看见环绕的灯带,仿佛千古至今,从未断过。
她被褚澜川抱在怀里,舌尖顶着上颚,鼻尖相碰,气息缠绕,再也听不见周围的车水马龙。
那颗硬糖稍稍一卷,就被他夺走。
在这种过程中,两人无一例外都品尝到了糖果浓郁的草莓味,甜的发腻。
虽然不是第一次跟褚澜川接吻,但现在的背景可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保不准落在人眼中去。
云昭羞赧的要命,却听见他含着糖幽幽开口:“现在可以吃鸡蛋仔了。”
云昭:“......”
行至一半,经夏不消的苍山雪顶已经远远地冒出来一个尖儿,坐索道过去,就能瞧见气派的寺庙佛光泛泛,梵音低吟。
云昭把手机交到他手中,跟普通游客一样,央求他技术好点儿,务必给自己照的好看些。
褚澜川笑着接过,却没保证能给拍成个什么样。
毕竟直男拍照技术,再怎么努力,那水平也是有上限的。
天边云层翻滚,目之所及铜瓦鎏金,佛寺矗立,雪顶白白一簇,经年于此,又好像不过宇宙一瞬。
破开乌云,太阳在她站立的位置露出头,光线忽明,透彻的能看得清其中浮尘粉末。
“好了没?”她出声催促,正巧是明眸皓齿,红唇饱满。
他看着空气里飘动的浮尘,又觉众生在天地之间不过如此。
此时此刻,少女简单的一个笑容就能将他的思绪拉的很远很远。
明明是芸芸众生,可他一颗心只在她那儿被捂热,没有人再能给他这样的感觉了。
手机里涌入了谈厌的消息,他像是知晓了什么,消息一条接一条,不知是在安抚还是忏悔。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小姑娘,最好的云昭,为他不顾一切长大了的小丫头,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谁,也不欠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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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哒哒哒跑过来, 打算问照片拍的怎么样,却在凑近那一时间看见褚澜川把锁屏给摁了。
少女身上浮着秋桂的气息, 眼瞳也像江城晚来的秋雨,总能毫无防备地闯入人的心房。
她嘟囔着问:“怎么不给我看?”
褚澜川手里攥着冰凉的手机,神色自若:“手机没电了。”
云昭不疑有他, 接过来发现果然如此,手机好像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接下来一路,她就安心把手机放在褚澜川那儿,甚少言语地欣赏着沿途的葱郁苍翠。
细雨砸在舒展的绿叶上, 古城廊檐下淅淅沥沥,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像能扫除过往不愉快般下的酣畅。
两人坐在索道的缆车里,看着玻璃窗上水痕蜿蜒。
这一趟出行, 她的心里总算静了下来, 这一根刺没有消减, 却在心房里软化。
到了苍山之下,路面泛潮,可空中却连一丁点儿雨丝都不见了。
云昭这才反应过来,那一场雨只能是山中云雾雨,来的也快, 去的也快, 就残存一瞬。
空中的雨是停了,可她心里飘起了密密麻麻的雨,黑洞般怎么都填不满似的。
下一秒, 他的掌心靠近,修长的指节毫不费力包裹住了她。
原本缺憾的什么在一瞬间被填满。
“发什么呆?”他唇角勾着,温柔蔓上眼尾。
她回握住褚澜川的手,享受着当下的热恋,这一份情愫不仅包含着爱,还有经久不息的信任,融入骨血的赤诚。
两人走的很慢,直至天黑,身后的古城灯花燃放,星星点点的光落在他肩头。
从小到大,若非要挑一科不擅长,那定然是体育。
没记错的话,体育课是最令她头皮发麻的一节课,就连中考要考八百米,她跑前喝了一罐红牛,铆足了劲儿也没跑进四分钟以内。
所以当时的中考成绩总和也只是市第五名。
可能去的路上花费了太多体力,返程时没走几步路,云昭就觉得小腿酸胀,像只小乌龟越走越慢,步子逐渐跟不上他。
褚澜川似是心思细腻地察觉到了什么,主动放缓了步子,两人停在了街边卖糖画的摊边。
做糖画的手艺许久没在城市里见过,本就是手艺活儿,摊主热情地问要浇个什么样式的。
“老板手艺好,您看着什么合适就浇什么样的。”褚澜川语气松散随意,眼瞳里比不远处的灯火还要明亮。
云昭跟着褚澜川出去时就体会了一个真谛,他是真的讨人喜欢,平时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有点像保护色,真真融入市井时,烟火气也是活生生的。
老板也呵呵直笑:“小伙子你一看就一脸正气,跟你媳妇儿也般配,郎才女貌,送对鸳鸯,就不收钱了。”
所以她之前设想的光线都偏爱他真不是什么假话,毕竟男朋友出门在外太讨喜,她还得时刻看着点儿。
这话也不假,褚澜川刚进警校时,像是一众男生的“公敌”,颜好腿长项目名列前茅,就连女生往宿舍送的礼物、情书也是源源不断,艳煞旁人。
但他身上从来不端什么架子,对朋友是真心好,久而久之,大家自知BOSS打不过,直接对这位“褚神”心悦诚服了。
糖画浇筑,一笔一画都极其用心,最后呈现的出来就是恰到好处的一对鸳鸯。
褚澜川把串着糖画的签子交到她手上,趁着老板招待下一个顾客时,又悄悄把钱放在铁盒里。
他的善良、礼貌都体现在一点一滴的细节上。
还没等云昭反应过来,褚澜川就像一堵墙挡在了她面前,他肩膀下沉,手臂线条劲实。
男人膝盖屈着,朝她回望了一眼,眉心舒展:“上来,哥哥背你。”
云昭讶异了一会儿,想到初中运动会时,他也是这般,这么多年仿佛从未变过。
可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太小了,才十三岁,身高还比同龄人矮一点,看上去娇小且柔弱。
不仅仅是外表,内心也一样。
失去家庭的庇护,设身处地的环境都变得岌岌可危。
再加上自己的力量太过于微不足道,所以根本无暇顾及更多。
十三岁的云昭总盼着长大,因为只有长大才有选择的权利,才能不是让他处处担心的小朋友,才可以也像大人一样替他分担一丝风雨。
尽管时间才过去五年,中间的空隙却像亿万光年那么长。
想告诉他,在等待他奔自己而来的时候,她真的有在好好学着长大。
她把胳膊搭了上去,手里还紧紧攥着签子不放,糖画在夜色的渲染下闪着橘色的光泽,温馨又朦胧。
“澜川哥哥......”她语音勾着,两条细长的手臂在过往的光影里皑皑白雪的颜色。
“嗯?”褚澜川将人背起,步子走的极其稳健,似乎不见丁点儿踉跄。
声音透过胸腔震颤,她覆在他后背都能感觉到隐约的麻意。
“你吃不吃?”她拿起糖画在他眼前晃了几下,那糖画的图案顶端还被小姑娘咬了几口。
褚澜川格外正经地说:“哥哥怕蛀牙。”
她还记得,上中学那会儿,小姑娘都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大白兔奶糖。
可问褚澜川要不要来一颗吃,他还是跟过去一样的回答。
云昭枕在他宽阔的肩上,呼吸喷洒,很执着地问他:“我重不重?”
褚澜川背着她穿过花灯集市,在嘈杂的氛围里他的嗓音分外清晰:“不重,哥哥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她怕他累,啃着糖画含糊不清道:“跟我十三岁比肯定重多了......”
“现在不是长大了么?”他笑声不甚明朗,却还是清楚地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云昭沉默了半晌,神色看上去在发愁:“可是我还想快一点长大。”
十八岁,听起来很美好的年纪。
但又很无力。
她还要念大学,这个暑假一过就要去庆大新生办报到,一年只能回江城几次,跟他见面的次数好像又得变得稀少又珍贵,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还需要于蔷给她生活费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