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棉棉吃着刚刚涮好的肉片,觉着味道有些偏淡,起身去拿盐罐子的时候,被厨房门口的修长身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哎呀我去吓死我了你!”用力地拍着心口,她深深地呼吸。
君玉珩双手负在身后,眸色沉寂地望着砂锅里不停翻滚着的汤汁,对穆棉棉夸张的表现毫无反应。
这种偷吃独食被抓了个现行的尴尬令穆棉棉有些心烦意乱,顺了几口气之后,她企图转移一下君玉珩的注意力。
“对了,之前我才打走一个小偷你应该听到动静了吧?”穆棉棉举着筷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那家伙,最好是识相一点别再来了,要不然,他来一回,我收拾他一回,而且啊,保准一次比一次厉害!”
有些话,真不用说的太透彻,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即可。
君玉珩目光转到穆棉棉的脸上。
厨房里只点了盏小小的油灯。
四目相对,那双清澈纯净的黑眸如同无底深渊一般的令人心悸,他眉梢眼角之间也多了几分清冷之色。
穆棉棉被他给盯的发毛,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刚才的闹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君玉珩说不准就心知肚明,现在正打算跟她秋后算账呢!
就在穆棉棉心虚不已,准备硬着头皮迎接君玉珩的怒火的时候,君玉珩忽然扬了扬下巴。
“啥?”穆棉棉没看明白。
君玉珩的语气温吞,“把这些搬到楼上去。”
穆棉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扭头朝自己刚刚煮上还没来得及多吃几口的小火锅望了又望,“呃……我知道了……”
原书里描写,君玉珩是那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包括他自己,穆棉棉自然而然的就把他看成了超佛系青年。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佛系青年还是很注重享受的嘛。
他们把火锅支到了二楼的窗边,窗户大开着,夜风徐徐。
整座城都已陷入沉睡,外面一点灯火也没有,月光却在那一栋连着一栋的房屋顶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都没说话,只有热气腾腾的砂锅咕嘟咕嘟的往外喷洒着诱人的香味。
君玉珩手里拎着他的那只小酒壶,抬头望着月亮,慢慢地喝着。
他仰起脖子喝酒,颈项的线条笔直柔美,喉结慢慢地滑动着,穆棉棉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托着下巴,坐在对面儿望着他。
又是一阵清风拂面,穆棉棉闻到淡淡的酒香。
“能给我也尝一点儿吗?”她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佳酿居然能让他如此地爱不释手。
君玉珩放下酒壶,瞥她一眼,慢悠悠的夹了块肉片,在蘸酱里仔细地翻了个面儿,悠哉悠哉地吃了下去,“男女授受不亲。”
穆棉棉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不由耳朵发热。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嘛?!
搞的好像她上赶着想和他间接亲吻似的!
“我是说,你就这一壶酒嘛,就不能拿一壶新的给我尝尝?”她坐直了身体,理直气壮。
君玉珩转头望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就这一壶。”
穆棉棉撇撇嘴,偏过脸去,同他一样望向漆黑遥远的前方,小声地嘟囔,“小气。”
“为什么会忽然想要改邪归正?”君玉珩忽然问道。
穆棉棉轻轻抖了一抖,竟然产生了一种尾巴给踩着了似的感觉,“想改就改了呗。”她回答的云淡风轻。
君玉珩转过头,眯起眼看着她,“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啊,我厌烦了原先的那种生活,厌倦了那些麻烦,不可以吗?”
“哦。”君玉珩往后靠在椅背里,胳膊撑在扶手上,手掌支着下巴,看着天空,然后继续喝酒。
穆棉棉的心跳有些加快,等着君玉珩接下来的盘问。
然而眼下看来,君玉珩似乎就这么轻松的接受了她的解释。
穆棉棉松了口气,还有些小小的窃喜,问道,“你呢,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啊?”
“想喝就喝了呗。”君玉珩答的干脆。
穆棉棉感觉他的心情应该不错,竟然还会模仿她的语气说话了。
她微微一笑,仰起头,望向星空。
她心想,其实偶尔的时候,这个人的性格,也不算太差吧……
……
第二天。
穆棉棉睁开眼,望着头顶上鲜艳而又炫丽的纱帐,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适应过来。
阳光已经爬上枕畔,她掀开纱帐,踩着绣鞋去看香钟。
盘香已经燃烧到了午时的刻度。
这很正常,穆棉棉很淡定,昨晚的赏月差点变成看日出,那么今天早饭和午饭的旷工,也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不过下午的时间可就必须抓紧了。
穆棉棉飞快地洗漱,随便穿了身她稍微能看得过眼的衣裳,然后冲出门外。
没那么讲究还得量身定做,穆棉棉直接找了家成衣铺。
她不追求衣裳多么的华丽,但一定要穿着舒适,颜色典雅,款式大方即可。
她偏爱素色,袖口或衣襟零星点缀些可爱而又优雅的纹样就很好。
原本只打算挑几件家常的衣裳,偏又叫她瞧见了店家隆重推出的一件新款。
腰间的荷包很有分量,就算她天天大手大脚一个月都不可能画得完的程度,那是陪着君玉珩赏月几乎快到天亮所换来的生活费。
当然这丰厚的生活费也不是白给的,昨天她特意准备的那一桌,就是他们家往后的伙食标准了。
因此,穆棉棉在略微打听了一下价钱之后,当即就很有底气的让店家把那件新款拿来让她试试。
不是纯粹的白,更不是纯粹的红,是这两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所呈现出的一种晶莹剔透色泽。
穆棉棉穿上之后,掌柜的眼神顿时就亮了,揣着手,点着脑袋,不停的夸赞。
被人夸赞当然开心,穆棉棉本来也是喜欢的紧,这会子更是都有些舍不得换下来了。
其余的几件打包,至于身上的这件,她当即就决定直接穿着走了。
穆棉棉心情特别好地走在街上,迎面居然碰上了一张脸惨不忍睹的宋凯文。
第四章
大街上不乏对着宋凯文指指点点的人,他还遮掩,越遮掩越招人眼。
穆棉棉远远儿的就瞧见了他,实在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宋凯文手里面儿提着药包,大概是刚从医馆里出来。
穆棉棉略微一挑眉梢,如此说来,她昨晚特别为他精心调制的红汤,相当给力哦。
那边儿,宋凯文显然也已经发现了穆棉棉,他那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都已经被气的越来越红,越来越鼓……
身边儿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哪怕宋凯文现在气的原地爆炸,穆棉棉都没在怕的,她就不信了,就宋凯文这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瞎使坏的怂包,还能有那个胆子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对她怎样。
穆棉棉清了清喉咙,昂首阔步地继续前行。
她是直接冲着宋凯文去的,倘若经过了昨晚,宋凯文还没能完全彻底地明白她的意思的话,她并不介意再同他说得更加清楚明白一点。
只是穆棉棉没有料到,宋凯文居然像是一只胆小的老鼠似的,扭头就往路边的小~胡同里钻了进去。
穆棉棉快走几步,来到胡同口,谨慎地往胡同里张望。
用落荒而逃来形容都不为过了,就差了几步路的功夫,宋凯文又不知道往胡同里的哪条岔路拐了进去,竟然是连半点影子都瞧不见了。
穆棉棉略微沉吟了一瞬,果断放弃继续追踪。
没时间和那个坏家伙纠缠,她还得赶着回家做晚饭呢。
昨天夜里的火锅吃的不过瘾,今天晚上该准备得更加丰盛才好,再熬个棒子骨锅底,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美。
……
医馆,厨房。
莲翘将刚刚炖好的一锅鸡汤小心翼翼的倒进瓦罐里,又特意放进去两只鸡翅。
谢荣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莲翘,还没到做饭的时候呢,你在这儿干嘛?”
“晚上喝鸡汤,这只老母鸡得炖好几个时辰呢。”莲翘低着头,一边回答,一边仔细的将瓦罐放进食盒里去,“找我有事?”
谢荣盯着食盒,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饿了,决定今晚早点开饭,“今儿需要熬的药多,实在忙不过来了,你爹让我来叫你过去帮把手。”
莲翘将食盒挎在胳膊上,“我先把鸡汤给公子送去,回来再去帮忙。”
“哎!你这不是把我卖了嘛!”谢荣赶忙伸手拦了她一下,“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公子家住哪儿了。还有,公子说了,这段时间不叫咱们过去找他,你这忽然跑去,惹得公子不高兴了怎么办?”
莲翘扶了扶食盒,后退一步,从谢荣的身侧绕了过去,“都怪那个王员外,害得公子这段时间都不能来医馆了。公子在家里又没人照顾,我要再不管,那公子吃什么?喝什么?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吧……”谢荣跟在莲翘身后,犹犹豫豫,“不是还有那个人嘛,就算不是特意为公子准备,她自己也总要吃饭吧。”
莲翘脚步微顿,浅浅地抿唇笑了一下,“她做的,能有我做的好吃?”
谢荣一愣,低声嘟囔,“这倒也是……”
……
君玉珩端坐在书桌前,带着些许清香的墨迹自柔软的笔锋之下~流淌出来,待他顺畅地画完,凝神去瞧。
青山,绿水,孤舟。
舟上一老叟,老叟的面前是一锅炖鱼头。
鱼头特别的大,几乎成了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光是看着那幅画,好像都能感觉到香气扑鼻。
笔尖立时就顿住了,君玉珩垂眸沉思,明明……他打算画的是老叟垂钓……
楼下的屋门被轻轻拍响,君玉珩破天荒的没有磨蹭,搁下画笔,前去开门。
下楼的步伐相当敏捷,“晚上喝鱼汤”这句话已经在喉间打转。
他拉开房门,嘴唇才刚刚张开,瞧见外面的来人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把想说的话又重新吞了回去。
莲翘站在门口,胳膊上挎着食盒,擦了香粉的面颊上透出淡淡的红晕,微微的侧着身、低着头,有些小心机的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小巧圆润的耳~垂。
君玉珩只瞥了莲翘一眼,然后便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下午的阳光耀眼,雪白白软~绵绵的云彩千奇百怪。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锅鱼汤,炖的雪白的汤汁该是多么的鲜美……
君玉珩盯着天空出神,被忽视的彻底的莲翘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
“今天熬了鸡汤,想着公子爱吃,特意给公子送来。”她的嗓音脆生生的,带着些欢快,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炫耀,“谢大哥忙的抽不开身,只好让我来了。”
君玉珩慢吞吞低下头,面对着莲翘晶亮期盼的眼神,神色平淡如水,“拿回去。”
莲翘先是一怔,随即面颊烧红一片。
“是我疏忽了,该先问问公子想吃些什么的……”来都来了,连门都没进,怎能甘心,她逼着自己露出微笑,“我现在回去重做,公子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就好。”
“有人会为我做。”君玉珩关上房门,兀自上楼去了。
莲翘怔怔地瞪着两扇紧闭的门板,握着食盒的那只手越攥越紧,带着微笑的脸如同石雕一般僵硬。
……
晚上,穆棉棉准备了丰盛的材料用来涮火锅。
她自己反正是吃得挺痛快的,就是君玉珩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的不满,他心心念念的鱼头汤没能喝成。
吃完饭,穆棉棉特意又去切了盘苹果放在桌上。
每一片苹果,都被她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每只小兔子,都是头朝里,尾朝外,整整齐齐的在盘子上蹲了一圈儿。
领取了那么丰厚的生活费,那么,服务质量怎么也给跟得上才行啊。
既然没能满足他的愿望让他不开心了,那就希望这些可爱的小兔子能让他高兴起来吧,最起码,下个月别乱扣伙食费就成。
此时,君玉珩已经上楼了,穆棉棉不太想爬楼,也觉得楼上是君玉珩的地盘,她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的踏足比较好。
她将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在楼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自己就去厨房里刷碗去了。
君玉珩又过了一会儿才下楼来,来到桌边,他看着那一盘子萌萌哒的苹果小兔陷入了沉思。
厨房里,穆棉棉一边刷碗一边盘算着未来。
原本,她就一直梦想着能开一家烘培店。
她甚至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在一个温暖的冬天,外面飘着鹅毛大雪,蛋糕店里面弥漫着香甜的味道,胖乎乎的橘猫趴在吧台上酣睡,她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坐在柜台后面,面前翻开着一本想看的书,宽大的玻璃窗上有雾,来吃蛋糕的客人们低声细语,偶尔欢笑……
这一切,在这个世界也可以实现啊,就算不能开一家纯正的蛋糕店,开一家中西合璧,或者是纯中式的糕点店也是不错的选择。
穆棉棉将所有洗好的碗筷叠在一起,往橱柜里搬。
她边搬边想,只要她能够存够钱,就可以不用再当小厨娘,自己当老板了。
真的是越想越觉得开心,她乐呵呵地腾出右手来拉开橱门,左边儿的胳膊忽然一抖,抱在臂弯里的碗碟就像是坐上了滑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滑落下去。
“啊——”穆棉棉手忙脚乱想要去捞,结果掉下去的没能捞得上来,反而把怀里面抱着的,一股脑、全都给摔了。
碎掉的碗碟,东跳西弹,滚得厨房里满地都是。
“啊——”这是沮丧的哀嚎。
穆棉棉彻底的惊呆了,心里面拔凉拔凉的,所谓的乐极生悲,大概就是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