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客水
时间:2020-02-19 08:57:56

  好像那日。
  姒琹赟忽觉头一晕,腿突然疲软得厉害,他强撑着又迈开一步,眼前似是又出现了叠影儿。
  好像那日…他仿佛又尝到了那股腥甜。
  他将指尖刺入大腿,脑袋的嗡嗡响终是好了些许,他狠狠地扣着大腿的血肉勉强稳住脚步,侧首望着那被盖头遮住的女人生生扯出一抹笑。
  “本便该如是的,哪来的何必。”
  姒琹赟知道她看不到,可他如今脑海中空空一片,心中确是满满欢喜。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好疼。
  他只是想着,也许他笑一笑,她或许就也会笑一笑了。
  指尖用力去掐,姒琹赟微微回神,嘴角想向上提一提,却是如何也上扬不了。
  他怎么笑啊,他怎么笑得出来啊。
  那是他自己造的孽,没有资格,乞求她的原谅。
  **
  天色微暗,锦甯的盖头早便被全幅妇人给掲下了,二女同嫁本便不尴不尬,自是行不成挑盖头的。
  宝念与珠忆二人眼眶红红的,却是为自己殿下委屈万分。
  “殿下不若如今便歇下罢。”珠忆小心翼翼,“今日折腾了大半天,殿下身子骨弱,该是累极了的。”
  宝念出声道,“王爷未归,殿下又怎可歇下?”
  珠忆张了张口似是不平,却终是按捺下来不再说话。
  白嬷嬷轻叹,端来几块凉糕对锦甯道,“殿下,今日也不便进膳饮茶,委屈您了。”
  锦甯抿起嘴角笑了笑,柔声,“无碍的。”
  她才捻起一块赤豆凉糕咬了小口,门口便传来声响,锦甯将凉糕放回小蝶内便起身去迎。
  门乍然被推开,姒琹赟身姿清朗,身上却是一丝酒气也无。
  锦甯顿下脚步作揖,“王爷。”
  姒琹赟侧身避开,低声道,“起来罢。”
  锦甯起身又福了福,缓缓跟上他。
  白嬷嬷将头埋得更深,轻拍了拍宝念珠忆,三人默默退下。
  气氛沉寂,二人对坐却一语不发。
  良久,锦甯起身,垂首走至他近前,福身,“妾身来侍候您安置罢。”
  姒琹赟静默良久,锦甯正要作揖告罪,却被他猛地环上腰倾身压在床上。
  姒琹赟没说话,他只盯着她看,仔仔细细地看。
  那攒着百合花围的楠木拔步床大的可怕,怔怔然间,他只觉掌间的腰身竟细得似是一折就断了,她那洗净铅华的面容竟苍白得惊人,没了艳色加身,羸弱得令人心疼。
  姒琹赟倏地起身,靠在床柱上,“抱歉。”他浅淡笑了笑,不知为何,面色竟异样地煞白了起来,“我…不会动你。”
  锦甯抬眸去望他,竟见他不知从何处拿了把匕首划在手臂上,霎时间浸出一片血红,低落在那床榻正中的白喜帕上。
  她惊得掩唇轻呼,“王爷?!”
  “五年…不,三年。”姒琹赟视若罔闻地直直望着她,低低道,“你给我三年,好不好?”
  他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宛如那夜上元,璨若星河的亮。
  “只要三年,我还你三茶六礼,风光迎娶。”
  “三年?”锦甯喃喃出声。
  “三年……”她身子倏地一僵,猛然拽住姒琹赟地手,抬眸质问,“你要做什么?”
  姒琹赟望进那一对云霭氤氲的眸子,那双婉婉的眉眼美得惊人。
  他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自那日赐婚圣旨以来,她不知多久未曾这般望他了。
  似乎是满身柔情,都尽数消散。
  他好累。
  他好怕。
  他没日没夜地费心谋划,却又要兼顾着护她安好,本便心力交瘁,如今分身乏术更是殚精竭虑。
  可如今望见那满腔急切紧张盯着他的眸子,他那些恐慌疲惫,都荡然无存。
  姒琹赟再也抑制不住拥住她的**,他紧紧抱着她,潸然落下泪来,“甯儿……”
  锦甯抿了抿唇,轻轻侧首。
  姒琹赟身子一震,小心翼翼地放开手,苦笑了下,“抱歉。”
  他双拳紧握,臂间的血红一时间流得愈加厉害,“我想用这三年,偿我…万死之罪。”
  姒琹赟望进她眼底,眸中竟带着丝哀哀的乞求,“求你应下我这最后一回……”
  “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可能修
  抱歉 太累了最近
 
 
第84章 誓
  可好?
  姒琹赟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心跳得便飞快了起来, 耳边倏尔一片寂静,唯余胸膛中跳得不停的咚咚声,和蔓延开来的恐慌。
  “不好。”
  咚咚咚咚咚…咚。
  心头的跳声停了, 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剧烈的痛从胸口发散,炸裂了开来。
  姒琹赟猛地大口呼吸, 他紧攥着双拳,圆钝的指尖刺进手心的肉里, 却抵不上他的半分痛意。
  “丞烜?!”锦甯踉跄地起身,她手足无措地望着他,双目顿然一红, 低低呜咽了起来, “你…你莫唬我……”
  姒琹赟被她惊惶的轻泣带回一丝丝知觉,血低落在木板上的滴答声伴随着他大口的喘息回荡在沉静的内室里。
  姒琹赟渐渐放缓呼吸, 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背后已满是冷汗。
  没有人知晓,方才那一刻, 他几乎都要以为, 自己……活不下去了。
  “抱歉。”姒琹赟闭了闭眼。
  “我知晓的。”他顿时心头又恸得厉害,干涩道, “我…没资格。”
  锦甯指尖动了动,半晌,似是笑了声,“你有资格的啊。”
  她深深望向他, 泪不知不觉又笑着笑着滑落,“你原本该是…最有资格的那个人啊……”
  阵痛还在胸口回荡,姒琹赟勉强笑了笑,双眼涩涩的酸,不禁也落下泪来,“抱歉……”
  良久,锦甯坐在椅子上,轻声,“我方才想说好的。”
  姒琹赟蓦地起身去望她,欣喜几乎是骤然浮现在眸中。
  “可……”锦甯淡笑了下,嗓子眼儿仿佛被棉花堵住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哽咽的,“我怕了。”
  “丞烜,”她半哭半笑地望着他,压抑着泣音,“我不敢了。”
  姒琹赟张了张口,却发现他发不出声了。
  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露出一个根本瞧不出笑模样的哭脸儿,“我本该以死谢罪。”
  姒琹赟抬手抚上她的面颊,轻柔地摩挲,“可我总想着若我去了,你这般纯善,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算计了,谁去救你?”
  他是哭着的,可那一瞬,眸中却柔软得一塌糊涂,“所以我想,我总该护着你,至少等你安宁一世了,再以死谢罪。”
  锦甯侧首掩唇,她闭上眼,泪水猛然汹涌地倾落。
  姒琹赟轻拭她眼角不停落下的泪水,缓缓放下手,膝盖下弯,重重跪在她面前,“丞烜今日对天盟誓,若我负你,当,世不为人。”
  皇家的男儿,宁死不弯膝。
  姒琹赟放柔嗓音,“所以求你,应下我这最后一回,可好?”
  可她一哭,他就忘了。
  “好……”
  锦甯破涕而笑,轻轻沙哑着泣道,“嘉昱,信你。”
  **
  暮色沉沉,屋里倒还颇为亮堂,许是白嬷嬷临了换了新蜡烛,依旧火红火红的,倒还有几分喜庆。
  姒琹赟轻手轻脚起身,命人端来冰水亲自为锦甯敷了敷眼。
  见婢女将银盆撤下,他替她掖了掖被角也正要离开去清理伤口,身后却传来女子无助的的呜咽,“...我…怕……”
  姒琹赟手一顿,望向她苍白的面颊神色微紧,便听锦甯又不安地喃喃出声,“别…骗我……”
  “丞…烜……”
  姒琹赟心头一揪,伸手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心,指尖点在那颗朱红的小痣上,惊觉那竟是冰冰凉的。
  他垂首,嘴唇轻贴在那颗小小的朱砂上,低道,“不骗你……”
  “丞烜此生,再不会骗你。”
  不知是听没听见,锦甯却神色微安,不再开口说胡话了。
  姒琹赟见状才心下微安,轻轻起身离开,对门口守着的白嬷嬷与宝念道,“小心守着你们殿下。”
  二人福身,“诺。”
  眼见姒琹赟不见踪影了,二人才悄悄舒了口气,进门守着。
  宝念才走到锦甯床边,一抬眸竟见她不知何时坐起身,那双清绝的眉眼微垂着,婉婉带笑。
  “殿下?!”宝念轻呼。
  锦甯望她一眼,低柔道,“珠忆呢?”
  宝念福了福身,“奴婢与嬷嬷想着今夜还需稳妥为上,便先让珠忆歇息去了。”
  白嬷嬷斟上温热的茶水端给锦甯,“王府如今还未分配大红袍下来,殿下只得将就了。”
  锦甯笑着摇了摇头,“无碍。”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来时未曾捎上几包?”
  白嬷嬷轻声道,“捎上了,只是如今不方便,委屈殿下了。”
  锦甯微微颔首,将茶盏递回去,“本宫今日也累了,便先歇下了。”
  白嬷嬷接过茶盏忙应是,“欸,那殿下好生歇息,老奴便去外头守着了。”临了她微微掀开眼睑,小心瞥了眼床上的白喜帕。
  锦甯望见不禁好笑,“嬷嬷且安下心罢。”
  白嬷嬷瞥见了红心头安了,只笑道,“王爷今日来了殿下屋内却没去王妃那儿,真真是为殿下做脸了。”
  宝念闻言面色一红,“嬷嬷!您还是快些出去罢。”
  白嬷嬷轻瞪她,“小蹄子没大没小。”
  宝念掩唇笑盈盈道,“是是是,宝念错了,给嬷嬷赔不是。”
  白嬷嬷又嗔怒着瞪她一眼,“殿下今日累着了,你好好守着。”语罢便轻轻退下。
  宝念应是便扶着锦甯躺下,“奴婢在边儿上守着,殿下有事便唤奴婢。”
  锦甯轻点头,“有你与嬷嬷在,本宫总归是心里头踏实的。”
  “如今不比郡王府,只剩奴婢与白嬷嬷了。”宝念眼眶微红,替她压上被角,“不过殿下且宽心,哪怕只剩奴婢二人,也定当服侍得殿下分毫不差。”
  “本宫自然知晓。”锦甯轻拍了拍她的手,抿唇淡笑,“你与白嬷嬷,一向乃本宫心腹。”
  **
  天色蒙蒙亮,锦甯便被服侍着起身梳洗打扮。
  从禾府带来的东西早便被安置好了,除了那些大件摆设,其余的皆被安置好了,乍一看倒真有些含甯阁的味道。
  锦甯的嫁妆若说是十里红妆是当真不为过。
  禾致远几乎是掏空了禾府的大半儿,安常静还偷偷贴上了许些,再加上赵曼潆那嫁妆,甚至禾锦垣也悄悄贴补了,当时的场景是格外骇人,甚至有人传着说这分明是“千里红妆”。
  这般大的手笔,更不会少了含甯阁那些东西摆件,几乎是八成都搬来了,像也自然是像的。
  锦甯望着面前熟悉的桌椅铜镜与台上的妆奁玉罐,也不禁有几分恍然之感。
  “殿下可是还觉着困倦?”宝念熟稔地替她梳妆。
  锦甯敛眸笑了笑,“是有些许的,无碍。”
  按理说洞房夜次日便需“谒舅姑”,便是所谓的晨拜公婆。可先皇与辰贵妃皆已故去,便省了此礼,改为成婚三月后于家庙参拜,谓之“庙见”。
  虽说今日是无需谒舅姑的,可此乃初日入府,有好些事务要交接,早起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宝念为锦甯佩上点翠羊脂玉步摇,正要再插上几支簪花,锦甯却抬了抬手,“这般便足矣。”
  宝念应是,便从桌上拿了个小瓷罐儿,掀开盖子取出个拇指小的花钿,轻贴在锦甯额间。
  那花钿薄而轻,剪成了花瓣儿的样式,透明的色泽间却隐约露出几分翠绿,纹上还描了细细的金线,与锦甯眉心的朱砂痣一衬,霎是好看。
  锦甯轻抚了抚额间的花钿,几分惊奇道,“咦?这不是蜻蜓翅儿?”
  “正是。”宝念笑着搀她起身,“殿下前些日子不还说腻了那些花钿,想要一只蜻蜓翅儿做的?今早王爷便送来了,殿下且说巧是不巧?”
  锦甯抿嘴笑了笑,“是有些巧的。”
  一旁的珠忆夸赞道,“殿下贴上这花钿真是好看,本便是仙子一般的人,如今更像了。”
  “哟,你这小嘴今日莫不是抹了蜜?”白嬷嬷说着望向锦甯,笑吟吟道,“不过珠忆那么一说,奴婢瞧着竟还真是。”
  锦甯无奈地拢起眉心,“你们一个两个,倒是学会那些恭维言辞了。”
  她摇着头笑道,“今日还有要务,嬷嬷便留在院儿里,宝念与珠忆陪同便足矣。”
  几人福身,“诺。”
  **
  姒琹赟的后院当真称得上一句干净,无侧妃,无小妾,无外室,唯有几个通房丫头,还是数年前早早便留下的。
  如是这般倒为锦甯省下了好些麻烦,加之她贵为平妻名头上倒也不比禾锦华低,甚至连拜见正妃也不需要,只等与管事交接好事务便罢。
  锦甯才踏进管事房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眸中嫣红一晃,禾锦华便正巧与她对上眼。
  她低眉敛眸,柔声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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