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倒追指南——昆妩
时间:2020-02-20 07:14:26

  顾侯道:“母亲为家里辛苦操劳一辈子,儿子心里都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也羡慕不来,儿子日后绝不怨母亲。”
  顾老夫人缓缓靠在榻上,眼睛微阖。屋内笼上了地龙,烧的暖融融的,只是她心里却有些发寒,这一但答应,清芜的下半生就再也不是家中女眷能为她筹谋打算的了。毕竟是疼爱了数年的孙女,她想了想,还是要为她留条后路才是,半晌,顾老夫人慢慢道:“你去罢,萧家那边我来说。萧老夫人也是为了萧家打算才会如此,她不是张家那样无赖狠毒之人……”
  她既答应了,顾侯又去李氏那里劝说,她是顾清芜的生母,反应比顾老夫人还大,砸了手中茶盏,指着顾侯的鼻子骂道:“当初你不顾清芜死活,让清芷那个贱人养的嫁去张家,现如今女儿好容易有了门好亲事,便是有些不顺,你不说帮着让萧家松口,反而要将女儿送出去学画,你莫不是看我们母女不顺眼,不如把我也休了,省的在你跟前都是碍眼!”
  顾侯扶着李氏坐下,软下语气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看你们不顺眼,反而是自打出了清芷的事情,我对自己多有反思,是不是太过忽略了你们。”
  李氏低泣道:“那你还让清芜出门游历?她一个娇养长大的后宅姑娘,万一在外面遇到点危险,又或者这出门一趟回来更找不到亲事,那可怎么办?你怎么能由着她胡来?”
  “养儿九十九常怀百岁忧,你的担忧我自然理解,可是咱们养孩子不是养个猫儿狗儿,给了吃穿,让她不冷不饿就了事了。你想想齐绣将军,徐大家,世人提起哪个不是叹服敬重?世间不论男女,庸庸碌碌者多如牛毛,便如你我,也不过是俗世之中的平常人罢了,像她们那样的天纵之才乃是少数,清芜能拜文皑为师,说明她有这样的才华!我们身为父母,若是阻拦就是抹杀她呀!你能想象齐家把齐绣关在绣楼里,还是徐大家只知家长里短?”
  “那也不能任由她胡来,她才十七岁,前路艰辛,万一她跌下来……”
  “跌下来不是还有你我……”
  李氏哑口无言,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她嫁给顾侯已经近二十年了,从初嫁时的两情相好,到有了顾澈,清芜,还有了庶子庶女,她的日子总是围着这府邸打转,围着孩子打转,她隐约觉得走出去了兴许能看到点不一样的,可是却没有那种勇气。
  至少顾侯说,跌下来时有她和他接着,她是个后宅妇人,没有什么大的志愿,也没有高深的手段,这一点她还是做得到的。
  李氏终还是缓缓的点了头。
  顾家上下计议一定,顾老夫人也依言亲自到萧国公府一趟,两个老太太坐在房内谈了半日。
  送走了顾老夫人,萧老夫人愣愣的在房内坐了许久,连韦夫人来也没见。第二日一早,她唤来府中下人,交给他一封信,道:“快马加鞭,送到国公爷手中。”
  下人应声而去,萧老夫人喃喃道:“这件事是我办错了,但愿还来得及弥补挽回。”
  这件大事,很快的传到了平王妃那里,她闻言愣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道:“没想到顾家上下竟如此幼稚可笑,没等我想好下一步如何,他们自己倒先放弃了。去,叫永宁过来,我有话吩咐她!”
 
 
第47章 
  “你们说,永宁郡主因为心悦萧远林,见萧老夫人身体不适,又念及萧远林受伤,便偷偷趁夜离府,跑去南疆探望照顾?”
  赵熙望着地上趴跪着的平王夫妇,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皇上,确是如此,我们也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如此大胆,求您赶紧派些兵士帮忙寻找吧,他们脚程快,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吉宁,再晚了,万一她真的到了南疆战地,若遇上危险,那……那可如何是好?”
  本朝的王爷除非朝廷任免,无调派军队之权,府中除定数的侍卫外,不得私蓄府兵。加上前段时间简王谋逆一案,京中皇族风声鹤唳,家中侍卫下人都不敢随意派出京。
  平王夫妇一早发现永宁郡主不在府内,押着下人一审问,才知道昨夜她给平王妃请安之后,便连夜离京前往南夷,找萧远林去了。
  夫妇二人立马进宫,赶一下朝就拦住了赵熙,求他速速派人去追永宁郡主。
  赵熙眉头微微一蹙,吩咐常乐去将侍卫营的统领张守震叫进来。
  常乐应声去了,赵熙又抬手吩咐殿内宫人将平王夫妇二人搀扶起来。
  “叔父,你可还记得七月的时候,朕与你提过,萧家和顾家有意结亲,令你劝诫自己的女儿。”赵熙坐在书案之后问道,语意中有一丝寒冷。
  平王的额头霎时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殿内并不燥热,然而他却觉得仿佛被火烤一般,皇上的确提醒过他,可是他只当是女儿淘气,和王妃略微一提就抛在了脑后,没当一回事。
  只是没想到简王竟敢谋逆,眼下他的女儿又和领兵的大将牵扯,难免不惹人侧目。他极力压下了这股不安,状似恼恨的点了点头,道:“皇上的话我怎敢当作耳旁风,回去后就说了吉宁几次,她母妃也不知道劝了她多少次,叫她不要插足!不要干涉!人家萧国公都要定亲的人了,她和萧国公没有缘份!这孩子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过脸就办了这样的事情……皇上,臣实在是不知啊,都怪我教女无方,把吉宁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平王妃抹着眼泪,低泣道:“不怪王爷,是我不好,我明知道她心许萧国公,前几日还带她一道去探望萧老夫人,本想着萧国公救了她,萧老夫人一人在府中生病孤苦,前去安慰一二,聊表心意。可是那天回来她就有些不对,直说萧国公为国忧劳在外,而府里冷冷清清的,老夫人着实可怜……我哪想得到,她竟然瞅着机会,往南疆那样的地方跑,就为了亲眼看看萧国公的伤势如何,再回来亲口安慰萧老夫人。”
  赵熙垂眸不语,不多时,张守震进来,躬身前揖行礼道:“见过皇上!”
  “免礼。”赵熙抬手,让他起身。
  思虑片刻,道:“永宁郡主带了两个下人,跑去了南疆寻找萧国公,算下来已经出京有也有七八个时辰了,当是还没有走太远。你即刻带人出京寻找,选几个侍卫营中见过永宁郡主的人,务要将她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是。”张守震领命,也不多问,转身便出去点人出宫。
  赵熙对着平王夫妇道:“你们先退下,一有消息,朕会派人即刻去平王府传信。”
  二人告退后,赵熙揉了揉额角,吩咐常乐道:“再派个人,将此事告知太上皇。”
  常乐应声,正要下去,赵熙唤住他,思索了片刻,才道:“没事了,你去罢。”
  常乐走到殿外唤来一个内侍,把话嘱咐了一番,让他去太上皇那边报信。见内侍走远了,正想转身回去,想想刚才赵熙神色,略一思量,又唤过一人来,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回去伺候。
  这一下午,赵熙一直在殿内批折子,前来求见的大臣一律都拒之门外。常乐偷偷觑了几次,他一直端坐不动,手边的茶盏也没碰几次,面色倒似寻常,只是他是打小伺候赵熙的人,自然知道这位主子越是心中有事,就越是镇定如常,沉默寡言。
  他小心的上前,换过一杯热茶,然后道:“皇上,您都坐着一下午了。”
  赵熙抬眼朝他看去,眸子闪过一丝探究之意。
  常乐讪然一笑,道:“太妃娘娘说这样伤眼睛,嘱咐我时常提醒您,起来走动走动。”
  赵熙没有说话,片刻后,依言站起身来,道:“走走也好。”常乐赶忙取来狐皮的大氅为他系上,问道:“皇上,可要去御园里?”
  赵熙摇头道:“不必,一会儿还有折子看。就去殿前走走便是。”
  “是。”
  常乐退后两步,跟着赵熙一路缓步向前。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想看的,眼前有石阶便往上,有回廊便顺着前行。走了一会儿,却到了清正殿前的丹陛之上,汉白玉的台基高阔,日光照在殿前巨大的龙柱之上,投下了深长而幽阔的暗影。
  赵熙从没有在不上朝的时候到清正殿来,抬眼望去,高大的殿宇幽深,他缓步走进去,漆黑油亮的金砖上映出他一抹黄色的身影,他缓步走过大殿,忽然觉出没了众臣挤着喧嚷,这里竟然格外的空旷,他望向上首处高高的龙椅,两侧的明灯常年不灭,那巨大的纯金的龙椅金碧辉煌,背靠上雕刻的金龙,在灯光下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不知道群臣在下面看见的,是否就是他此时看见的。
  他转过头问常乐道:“顾家那边什么情况了?”
  常乐微一迟疑,随后便道:“臣不敢打听的太仔细,怕太上皇知道了又要申斥,只是听说顾家和萧家的亲事作罢了,具体是何缘由,还不知道。”
  赵熙闻言一怔,平王府的事情外界此时应该还不知道,那婚事作罢,恐怕不是因为这个,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常乐心里一发紧,低声道:“大约是三四天之前。”
  赵熙重复道:“三四天前?顾侯这两日可有求见?还有,她呢?可给宫内递了消息?”
  常乐只觉得嘴里发涩,迟疑着答道:“并未。”
  赵熙却没再发问,默了片刻,道:“回去看折子。”说着转身便往回走,常乐赶忙埋着头跟上。
  到了晚间,出去打探的内侍回来,凑在常乐耳边说了好一会儿,他听的眉头紧皱,问道:“可确实了?”
  那内侍赶忙点头道:“确实无疑,我还去萧家那边寻了下人打探了两句,的确是说顾家小姐要外出游历学画,亲事这才作罢。”
  自打上次和顾清芜见面把话说开,赵熙就吩咐了身边的人,不必再把她的消息报到跟前,加上太上皇也似有不喜,底下人自然不敢再把这些消息递到皇帝耳朵里去。
  今日若不是平王家的这档子事儿,赵熙自己提及,恐怕没人敢在赵熙面前提起顾清芜。
  常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件事透着些古怪,萧家和顾家当初并未声张此事,外界就算心里有数,也不好明着议论,而永宁郡主这边出事,似乎又太凑巧了一些,人家的亲事刚一作罢,她这边就疾奔出京。
  日后便是说起来,亲事不成和她也是无关的。
  常乐吩咐道:“永宁郡主出京这事儿,恐怕是瞒不住的,回头京中知晓她心悦萧国公一事,顾姑娘那边恐怕处境难堪,提早离京也不无可能,这段日子你盯紧些,若一有动静,赶紧报给我知道!”
  他料的不错,张守震快马出了京城,几条大的驿路沿途都找遍了,只是没有永宁郡主的影子,细细查问后,才知道三日之前,倒是有个形容相似的姑娘路过。
  张守震不敢耽搁,赶紧进宫禀报。
  赵熙听完,吩咐他继续往京城往南疆一路加急追赶。耽搁了这一天,再加上永宁若真是三日就前离京,那地域广阔,去南边的道路不止一条,恐怕更难寻找了。
  言毕,又唤来身边影卫,吩咐道:“你即刻去平王府,查探一下此事原委。”
  影卫道:“是。”
  他正要走,赵熙又道:“朕记得上回你回来禀报,提及一个下人,叫……白嬷嬷?你多留意她,同何人来往,说些什么,如有发现尽快来报。”
  随后没两日,不单是顾侯府,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永宁郡主夜奔南疆,只为了替萧老夫人亲眼看一看萧国公的伤势。
  这个消息比什么退亲还来的轰动,京城上下一片哗然。
  只是永宁郡主身份尊贵,年纪又小,她做出这样惊世骇俗之事,京中众人明面上上议论她出格的少,反倒是称赞她性情直率纯真,有红拂风范。
  私底下也有人说,众人皆知萧远林是英雄,还是个前程似锦的英雄,永宁郡主可不是红拂慧眼识人,反倒是有些逼迫人家不得不为她这天之娇女负责的意思。
  只是苦了顾家大姑娘,一年内遭遇两次婚姻不顺。
  众人口中本应以泪洗面的顾清芜,听闻此事之后只是一怔,随后便淡然一笑道:“这是萧国公同永宁郡主的事情,旁人议论也就罢了,咱们府里在这中间颇有几分尴尬,还是不要出言评说的好。”
  李氏觉得这个女儿自打卸下婚事,仿佛整个人都变了,只是这变化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但是就算是要出门游历,做这样离经叛道之事,她却慢慢让人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放心。
  顾清芜近些日子裁了几身寻常人家男子的衣衫,还学着顾澈走路说话,虽然近看还是知道这是个女子装扮的,但是若混在人堆里,却不像她穿女子服饰那样扎眼。
  不止如此,顾侯还亲自给她寻来了两匹良驹,不是永宁郡主引以为傲的那种给女子骑着玩儿的矮马,而是真正的高头大马,性子温顺,能吃苦耐劳。
  顾侯下了朝,只要无事,便带着顾清芜在府内的空地上学习骑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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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学了几日,顾清芜已经可以自己骑着马在园子里小跑。顾清枚望着她,冬日的阳光照在她如雪一般白皙明净的面庞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微光,她笑着轻轻一夹马腹,那匹高大的黑马跳过面前特意立起的栅栏,引的旁边围着的丫鬟们一阵欢呼。
  不远处,顾老夫人皱眉头看了许久,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屋。没多会儿,却见她屋子里的温茹走到晓月身边耳语了几句。
  晓月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一会儿,又捧着顾清芜的雀羽大氅回来。
  如今外面都什么样了,怎么一个个的还是宠着她。
  顾清枚的心里一阵翻腾,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
  就算外面把顾清芜评的一文不值,旁人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她垂下眸子,近几日府里请了不少人来做客,她明白那是为了自己婚事来的,汪氏每日里忙前忙后的,一天能喊她换两回衣裳去待客。
  总算是轮到她了,可她还是不快乐,总忍不住去看这个大姐姐在做什么,她知道再过几日她就要离开京城了,汪氏说其实还不是为了躲开流言蜚语。
  “你大姐姐也就在府里开心这两天。”汪氏的神色凌厉的冷笑了几声:“她也不可能一辈子漂泊在外,又不是男儿身,赶明还不是得回来?你等着瞧吧,不说几年,过几个月她就受不了这个苦,到那个时候,京城上下,再没有哪家敢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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