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了吗——程渊
时间:2020-02-20 07:20:25

  谢蔷话语稍滞,下意识偏头看向柳明修。
  柳明修没对父母说她生病的事。
  柳明修接过话道:“嗯,不是跟您说了,她去学大提琴了。”
  柳铭诚点点头,“年轻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追求,大提琴是你从小就喜欢的东西,不要放弃了。”
  “……”
  柳铭诚这样说,谢蔷就越觉得心虚。
  仿佛能感觉到她的局促,柳明修无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对柳铭诚道:“她不会放弃的。”
  护工将外婆推过来,旁边的宾客自觉让开一条道。
  柳明修蹲低身,来到和轮椅上的人齐平的高度,“外婆。”
  谢蔷也蹲下去,目光变得柔和,“外婆,您还记得我吗?”
  外婆今年八十岁了,年纪大了,耳朵有点儿背,加上近年记性不太好,总是会认错身边的人。
  外婆目光在他们脸上流淌许久,似乎在费力地辨认。
  半晌,外婆望着柳明修,开口道:“蔷蔷啊。”
  她又望向谢蔷,“修修啊。”
  柳明修:“……”
  谢蔷:“……”
  谢蔷和柳明修默了几秒,不约而同地应:“诶,外婆。”
  宋阮走过来他们身边,压低声道:“你外婆最近病情又加重了,在家里连我都不太认识了,你们就多说点儿好听的,哄哄她老人家开心。”
  外婆牵着谢蔷的手,轻拍了拍,疼爱地道:“修修啊,怎么你越来越瘦了,个子也变矮了?”
  谢蔷:“……”
  旁边柳明修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外婆转过头,对柳明修道:“蔷蔷,听说你最近又要跟修修分手了是不是?”
  柳明修:“……”
  外婆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不太懂得了。但是你们吵架归吵架,不要每回都拿分手要挟对方,就是再深的感情,吵着吵着也就淡了。”
  外婆虽然老年痴呆,但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总有听说他们的时候。之前柳明修嗑避孕药嗑进了医院,外婆多少有听家里人提过。
  外婆一只手牵着柳明修,一只手牵着谢蔷,将他们的手交叠放在自己膝头,“听外婆的话,好好地和好,不要再吵架了。”
  掌心底下,柳明修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偏头望向她,“外婆让我们和好。”
  谢蔷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柳明修,你少拿外婆当挡箭牌。”
  她只答应他在外婆面前演一场好戏,可没答应真要跟他和好。
  谢蔷把手抽出来,“外婆,事情本来就是柳明修做得不对,他背着我找了三十七个女朋友,还说个个都比我温顺乖巧,听话懂事,我要是不回来,他指不定还会找第四十七第五十七个呢。”
  外婆愣了几秒,缓缓望向柳明修:“修修,这就是你做的不对了。”
  既然外婆都已经知道他们在闹分手,柳明修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柳明修手揣兜里,站起身,没什么情绪地道:“外婆,谢蔷也没比我好哪儿去,她在国外的时候有了沈哥哥,回国以后又有了晚晚,我要是不在她身边,她指不定也能找第四十七第五十七个。”
  外婆:“……”
  谢蔷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他道:“柳明修,你还好意思说?!”
  柳明修看也不看她,“是你那天亲口说的,要是当初没有我,你还是会和班草好好的在一起。”
  柳明修不是记仇。
  但当年班草的事儿,的确是他心里的一个症结。
  尤其那天谢蔷当着他的面儿,亲口对他说,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她不会和班草分手。
  谢蔷气红了眼,颤抖地道:“我就交过那么一个男朋友,你交了三十七——”
  “这种东西是看数量的吗?”柳明修不慌不忙地打断她,“你就交过那么一个,但也是你唯一上心的一个。”
  他反问她:“谢蔷,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
  谢蔷红着眼,气得站在原地直喘气。
  旁边柳宋两家的亲友一直在围观,谁都没想到,谢蔷都出现在寿宴上了,还能和柳明修吵起来。
  眼见势头不对,宋阮赶紧上来劝阻:“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吵了,修修你也是的——”
  柳明修推开了宋阮的手。
  他看着谢蔷发红的眼眶,眼泪随时都会掉下来。心头烦躁着,已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他转身朝外走,对宋阮说:“妈,把班草找回来,我要跟他决一死战。”
  宋阮:“……”
  这说的什么孩子气话。
  柳明修说走就走了,留下谢蔷一个人应对场面。
  宋阮安慰她坐下,谢蔷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服务生过来倒酒,谢蔷拿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对服务生说:“给我一杯威士忌!”
  顿了顿,她又改了口:“两杯!”
  -
  柳明修没走太远。
  他提了家里的车,开出去兜了一圈风,原本想自己先回去,可谢蔷那副望着他眼睛通红的模样,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散。
  绕着沿江路兜了一圈,柳明修又把车开回了酒店门口。
  侍应要过来帮他泊车,柳明修挥了挥手,拒绝了。他没打算进去,想一个人在外面冷静冷静。
  要不是他不好烟草,他现在真想来一根,体验下什么叫借烟浇愁的滋味。
  降下车窗,夜风吹进来,柳明修望着不远处的江面出神。
  他记起当年谢蔷和隔壁班班草谈恋爱的事儿。
  其实柳明修不怪谢蔷记恨他插足她和班草之间的感情,毕竟是初恋,谁乐意被人棒打鸳鸯?尤其是谢蔷那样的性格,她不愿意的,谁都无法强迫。
  问题就在于年轻时候单纯,对喜欢的人自带滤镜,对方除了斯斯文文清清秀秀,外表看着人模人样的,内在还真不一定是个人。
  当年谢蔷是学校里的女神,多少男生趋之若鹜,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越是得不到的、难以得到的,就越是想要去得到。
  柳明修一直没告诉谢蔷,那时候他亲眼看见班草和校外一群混混聚在一起,说她有多好追,人有多傻,一双手牵起来有多柔软。
  那个男生怀里搂着另外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跟他的混混朋友打赌,一周之内,一定要把她睡了。
  那是柳明修第一次跟人打架。
  用了全力。
  在那之后班草在医院加护病房躺了一星期,肋骨断了三根。
  这事儿没在学校传播出去,主要是宋阮出的手。就像众所周知豪门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宋阮给了班草五百万,堵严了他的嘴,让他离开自己儿子的未婚妻。
  出院后班草悄无声息地滚去了加拿大,柳明修也如愿以偿地和谢蔷在一起。
  柳明修和谢蔷也曾经有过一段两小无猜、恩爱欢愉的时光。
  但不可否认,每当他们吵架,谢蔷总是会记起这笔旧账,记得他是个插足她和初恋感情的混球。
  柳明修默默背负了这个罪名三年,以前没跟谢蔷提起过,以后也没打算告诉她。
  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初恋,其实是所遇非人。
  车窗升上去,柳明修静静在车里坐了会儿,看了眼时间。
  将近九点半了。
  生日宴应该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柳明修泊好车,从驾驶座出来,绕过车头朝酒店大门的方向走。
  远远的,他看见谢蔷从里面走出,步态很不稳,像是喝醉了,走一步总要晃上三晃。
  他微微皱眉,加快了脚步,“谢——”
  旁侧有人经过,不小心撞了下他的肩。
  “不好意思。”对方低声说。
  外面有车驶入,车灯光亮在眼前一晃而过。
  柳明修看清了刚才那人的脸。
  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柳明修揪起那人的衣领,将对方整个人轮到了墙上:
  “你他妈还敢回来?当年断的那三根肋骨不够疼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活在传说中的隔壁班班草终于出场了(。
 
 
第30章 
  池箫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倒霉。
  刚回国第一天出来办点儿事,迎面就撞上了柳明修。
  一见到柳明修,池箫左胸腔底下被柳明修打断的那几根肋骨就开始隐隐作痛。
  池箫神情不可置信,越过柳明修的肩头,望向他身后,“你在这里?那谢——”
  谢蔷从酒店里出来,两大杯的威士忌成功剥夺了她的理智,她现在走路一步三晃,站都站不稳。
  听见停车场那头的动静,谢蔷微微眯起眼,微醺地望过去。
  柳明修揪着池箫的衣领往树丛里扯,将他推到地上,沉着脸道:“池箫,要是不想当年你断过的那几根肋骨再断一次,你最好马上滚。”
  池箫小舅舅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他今天是来求人办事儿的,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柳明修。
  既然碰上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池箫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整理衣服,“我滚,我马上滚!”
  池箫连滚带爬地跑远了,柳明修站在原处,铁青着一张脸。
  过了会儿,他余光留意到酒店门口,有个人影踉踉跄跄地从里面出来。
  谢蔷隐约感觉停车场那头有人,但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视线也很模糊,定睛好几次,努力想辨清对方的模样。
  脚下高跟鞋一趔趄,险些整个人摔下台阶。
  柳明修及时抱住了她。
  她跌撞进男生高大坚实的怀抱里,他今天穿了件条纹小马甲,肩宽窄腰,衬衫领口隐隐有松木的淡香,随着夜风丝丝入扣。
  谢蔷两条小腿使不上劲儿,高跟鞋左崴一下,右崴一下,本能想挣开身前的束缚,朝后一个趔趄,又险些倒下去。
  柳明修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将她带回怀里。
  柳明修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眉道:“谢蔷,你怎么喝成这样?”
  两杯威士忌说多不多,度数却足够烈,谢蔷本来不是擅长饮酒的人,又是空腹下肚,酒精一下便冲上了头。
  她抬头望他,喝了酒的关系,她脸颊很红,眼神也很迷离。
  定睛许久,她才缓缓认清面前的脸。
  “柳明修……!”谢蔷用手推攘他的肩膀,在他怀里挣扎着,含糊不清地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混蛋……臭鸡蛋……臭鸭蛋……”
  “……”
  柳明修舔了下唇角,竟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
  “谢蔷,你喝多了。”他说。
  “我没喝多!”谢蔷反应很快。就像所有喝醉酒的人一样,谢蔷绝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她一边推攘他,一边大舌头地道,“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凭什么凶我?凭、凭什么……?”
  她喝醉了反倒没了平日的凶横,更贴近小孩子撒泼打滚的姿态,站都站不稳了,嘴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他凶她。
  说着说着,眼眶和鼻尖都红了,眼泪花儿直打着转,像是委屈到了极点。
  “柳明修,你就是个王八蛋,你老是欺负我!我最讨厌你了!最讨厌你了!”谢蔷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拿拳头不停地砸他。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不少宾客看见这幕,纷纷回头望他们。
  柳明修没见过喝醉酒的谢蔷,今天是头一回。
  她现在这个样子,柳明修想发火也发不起来,就连刚才碰上池箫败坏的心情也消了大半。
  他臂弯护着她,任她在怀里打闹,试图跟她讲道理:“我哪儿凶你了?谢蔷,你和池箫的事儿都过去三年多了,你嘴里老惦记着他,我们之间可就没意思了。”
  谢蔷其实没怎么惦记池箫,就像柳明修说的,事情都过去三年多了,再怎么深的感情也该淡了,她不至于是那么拖泥带水的人。
  况且当初她和池箫也就交往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在那个懵懵懂懂的年纪,能有多深的感情?
  归根到底,还不是让他那三十七任女友给气的,在他面前提起池箫,就和那天她当着他的面儿,跳上慕晚单车后座的举动没什么区别。
  谢蔷吸着鼻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呜呜咽咽地说:“我就说说,你至于那么认真吗?你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凶我吗?柳明修,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是你!你凭什么凶我……?”
  和谢蔷交往这么长时间,柳明修深刻认知到,女人这种生物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她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你不能回嘴,不能讲话稍微大声一点儿,否则你就是在凶她。
  你敢在她哭的时候说她一句试试,耳膜都能给你嚎破了。
  眼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柳明修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地哄:“乖啊蔷儿,不哭了,我们不哭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服软对她显然相当有效。
  谢蔷两眼肿得像只核桃,哭得红红的,揪着他的衣服拼命摇,“你说你错了,你说!”
  柳明修现在已经分不清谢蔷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借酒趁机逼他认错。
  谢蔷揪着他一顿摇晃,自己脑袋晕得难受,胃里也排江倒海的。
  她白着小脸,深深拧眉,像是随时都会吐出来。
  她没力气站稳,踉踉跄跄地跌进他怀里,“明修,我难受,我好难受……”
  柳明修顾不上太多,将她打横抱起,朝停车场方向走,“乖,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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