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了吗——程渊
时间:2020-02-20 07: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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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在御城公馆外,路上谢蔷已经吐了好几回,窝在后座沙发里,一直念叨着她这儿难受那儿也难受。
  柳明修泊好车,把外套脱了扔副驾驶座上。刚才她在车里呕吐,胃里残余的酒水、蛋糕、饭菜,经过胃酸的发酵,毫无保留地朝他喷来。
  他头发身上,无一幸免。
  柳明修把她从后座拖出来,一手托着她腰,防止她摔下去,一手把车门关上。
  “谢蔷,你现在臭得就跟猪圈里的猪似的。”柳明修说。
  她喝醉了没法走路,避免她再吐一次,柳明修也不可能真把她当成屠宰场里的猪一样扛在肩上。
  他背着她朝住宅区的方向走,谢蔷趴在他后背上,拿小拳头不停锤他的头。
  “坏人!你就是个坏人!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锤锤锤锤你的狗头!”
  “坏人!让你交女朋友!让你跟她们牵手!让你跟她们生孩子!”
  “……”
  她那拳头力气说大不大,一轮轮砸下来还是有点儿疼的。
  柳明修忍着龇了下牙,架着她的臂弯往上提了提,防止她从后背滑下去。
  柳明修说:“你别喝醉了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你说的那些事儿我可一件都没干过啊。”
  谢蔷闹了一阵也就没力气闹了,她吐了好几回,人其实不太舒服,眼睛埋在他颈窝里,抽噎了几下,然后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哭。
  眼泪滚烫滚烫,沿着他的颈窝,濡湿了他的衣襟。
  “你以为我那两年好过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谢蔷说。
  柳明修一愣。
  走进电梯,门口缓缓地闭合,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安静,耳旁女孩子的抽噎声让他心碎。
  柳明修低声说:“谢蔷,那两年没有人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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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到屋内,柳明修帮她脱掉外衣和鞋袜,抱她进卧室。
  他头发身上全是她的呕吐物,把她在床上安顿好后,他取了浴巾和换洗的衣服,去浴室冲洗。
  从浴室里出来,床上被子是掀开的,谢蔷不在。
  柳明修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把浴巾扔到一旁,朝客厅方向走,“谢蔷?”
  谢蔷蹲在沙发角落里,身体摇摇晃晃的,嘴巴不停在嘀咕着什么。
  柳明修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蔷儿,夜晚凉,你不穿鞋就这么往外跑,很容易着凉的。”
  谢蔷环抱着双膝,身体摇呀摇,嘀咕地说:“我是一朵小花儿,一朵可爱的小花儿。”
  柳明修:“……”
  柳明修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是真醉得不轻,吐了好几回都没能清醒过来。
  柳明修说:“谢蔷,就你这酒量,学别人喝什么威士忌?”
  谢蔷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完全进入忘我模式,执拗地嘀咕:“我是一朵小花儿,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花儿。”
  临近十一月末的天气,尽管是在南方,夜晚还是有点儿凉的。
  落地窗大开着,风呼啦啦地吹进来。
  柳明修随手扯过搭在沙发上的外衣,裹在她身上,把她抱起来,“蔷儿,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你现在身上很臭,洗完澡你就是全世界最香的小花儿了。”
  进了浴室,柳明修把她放在淋浴底下。
  他刚洗完澡,身上都是干净的衣物,为了避免等下弄湿,他把衣服脱了,搭在外面的架子上。
  柳明修伸手去脱她的外衣,谢蔷立马瞪圆了眼,盯着他道:“呔!哪里来的采花贼!”
  柳明修:“……”
  柳明修哭笑不得,竟格外有耐心地向她解释:“蔷儿,不脱衣服没办法洗澡的。”
  谢蔷望着他,刚刚哭过的关系,她的眼眸呈现出一种近乎水晶般剔透的莹润。
  她轻声问:“你是要帮我洗澡么?”
  柳明修说:“你现在这样能自己洗吗?”
  她眼睫轻轻眨了两眨,似乎也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半晌,谢蔷转过身,“小花儿要自己脱衣服。”
  她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外套,裙衣,内衣和内裤,把自己扒得光光的,然后转回身,目光一转不转地望着他:
  “小花儿脱完了,你还没有脱。”
  “……”
  她太醉了,醉得仿佛都认不清他是谁了,也把他们之前的爱恨纠缠忘得一干二净。
  不由地,柳明修咽下一啖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道。
  他眸光微深,落在她光洁无掩的身上,嗓音低哑:“蔷儿,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浴室内水雾氤氲,她站在温热水流底下,长发千丝万缕,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
  她下意识用手臂遮挡身前,垂下眼睫,“小花儿羞羞。”
  柳明修牵着她的腕,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带近。
  “我们蔷儿还会害羞啊,我们蔷儿平时可凶了。”
  不知是酒精还是浴室里的温度使然,她脸颊很红,低垂的眼睫轻轻地颤抖。
  谢蔷轻声说:“我是小花儿,不是蔷儿。”
  柳明修望着她,忽而低笑了声。
  他问:“谢蔷,你还能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
  缓缓地,她抬眸望向他,眸光迷离。
  仿佛费尽了思绪,她喃喃地开口:“你是采花贼……是坏人,是王八蛋……”
  “你是……柳明修。”
  柳明修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他将她压在墙上,低头靠近她,气息与她咫尺之隔。
  “蔷儿,你知道现在我想对你做什么吗?”
  “做……一个采花贼应该做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谢蔷酒醒了柳明修要完。
 
 
第31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谢蔷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阳光透过纱窗,刺得她不禁眯起眼睛。
  隐约地,看见客厅里有个人影在晃动。
  柳明修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望向她这边,“醒了?过来吃早餐。”
  谢蔷:“……”
  谢蔷立马就清醒了。
  她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吊带睡裙,又看了看同样也是一身睡衣的柳明修。
  床上的枕头被子,都有另一个人睡过的折痕。
  谢蔷不可置信:“你昨晚在这儿过夜了?”
  柳明修放下面碗,摘掉脖子上系挂的围裙,随手搭在椅背。
  他说:“就抱着睡了一夜,什么也没干。”
  洗漱完,谢蔷在餐桌前坐下,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柳明修神色自若地吃着面条,见她没有动作,抬眸望向她,“怎么不吃?放久了面会糊。”
  谢蔷留意到他锁骨与颈脖之间,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她犹豫问:“昨晚我喝多了?”
  柳明修知道她话中意思。
  柳明修说:“谢蔷,你知道你喝醉了有多黏人吗?”
  “……”
  顿了顿,谢蔷说:“我不记得了。”
  谢蔷以前很少碰酒精一类的制品,唯一一次饮酒的经历还是上初中的时候,误食了同学送的酒心巧克力。
  据当时在场同学回忆,两块白兰地夹心的巧克力下肚后,她双颊绯红,连路都走不稳,开始毫无预警地表演徒手到火锅里抓菜,对着镜子划拳,拉着一干人等现场比赛立定跳远。
  谢蔷知道自己酒量不是太好,但不知道两杯威士忌就能让她彻底断片儿的地步。
  吃完面条,柳明修放下筷子,目光认真:“谢蔷,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耻。”
  “……”
  谢蔷抿了抿唇,没说话。
  介于之前他对她做的事儿,她的确对他说的话抱有怀疑。
  柳明修解释道:“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你吐得自己一身都是,我抱你去洗澡,但你拉着我不让我走。”
  谢蔷:“……”
  谢蔷神情复杂,“我拉着你,不让你走?”
  柳明修想她昨晚醉到那个程度,都把自己当成是一朵花儿了,指望她记事儿,不如指望她现在能多听自己几句。
  柳明修把衣衫领口扯下来,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肩膀往后的地方,全是浅浅淡淡的红印。
  他说:“让你给咬的。”
  谢蔷:“……”
  柳明修望着她,“谢蔷,我是想跟你做,但我不至于在你醉酒的时候趁人之危,那样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俗话说酒醉三分醒,昨晚谢蔷离开酒店的时候,脑海里还尚存一丝理智。
  她隐约记得柳明修起初是在停车场那边,似乎在和谁争吵。她实在晕得厉害,并没有看清对方模样。
  后来她踉踉跄跄地跌进他怀里,借着酒意,心里的难过和委屈一下子涌上来,揪着他又哭又闹。
  柳明修一直在安抚她,由着她发脾气。
  他们好像还提到了池箫。
  池箫是柳明修的心结。谢蔷清楚这一点,每当他们吵架,她总会忍不住拿池箫刺激他。
  柳明修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在逼问:“昨晚你对我干的那些事儿,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谢蔷:“……”
  谢蔷思绪被拉回来,神情之中透露出一点点的心虚。
  她别开脸,低声糯糯地道:“你本来也不是个东西,你不都承认自己是只王八了么?”
  柳明修:“……”
  柳明修觉得好笑:“谢蔷,这些事儿你倒是记得清楚。”
  宿醉头疼,外加胃里还难受着,谢蔷现在没有心思去多考虑其他的事情。
  她看了眼墙上的壁钟,记起今天得去医院一趟。
  她站起来,“我去换身衣服,晚点还有个地方要去,就不跟你一起回学校了。”
  -
  自从两年前谢正明车祸昏迷,医院每年都要给他进行惯例的体格检查。
  无非是检查身体是否有挫伤、裂伤,皮肤色泽是否发生改变,瞳孔大小以及瞳孔对光的反射,肌肉是否有痉挛、强直等等。
  从医学角度来说,病患昏迷超过半年时间,能够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谢蔷心里清楚这一点。
  但就像那时沈文清对她说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抱有希望。
  医生在里面给谢正明做核磁共振检查,谢蔷站在窗外,轻微地出神。
  沈文清朝这边走来,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在想什么?”
  谢蔷回过神。
  沈文清今天是特地从上海过来的,尽管他不是谢正明的主治医生,这两年有关她的事情,他称得上尽心尽力。
  谢蔷摇摇头,“没什么,在想爸爸什么时候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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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出来,沈文清请她在外面吃饭。
  餐厅在沿江东岸,近窗边的位置,远处高架上车辆川流,桥底江水潺潺。
  谢蔷一手拿刀,一手拿叉,缓慢地切着瓷盘里的牛排,整个人都不太在状态。
  沈文清说:“你知道吗?听一个人说话,不要听对方说了什么,而是要听对方没说什么。”
  谢蔷动作顿住。
  沈文清下巴朝她的餐盘扬了扬,“盘子都要给你切穿了。”
  谢蔷:“……”
  谢蔷悻悻地放下手里的刀叉。
  在医院里的时候,她便一直心不在焉。
  沈文清问:“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早就分手了。”谢蔷有些不自在地说。
  沈文清笑了下,不徐不缓地道:“从我们心理学的角度上,人为了掩饰自己某种想法和态度,通常会表现出与其完全相反的行为。”
  “比如说当我们很反感一个人,却要试图阻止这些引起焦虑的念头,于是会产生反向的自我防御机制,从而在见到对方时,表现出一反常态的热情。”
  “同理,当我们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却又掩饰不想让对方知道,就会刻意地假装十分讨厌对方。”
  谢蔷:“……”
  谢蔷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险些跳起来,“你说我还喜欢他?!”
  沈文清耸耸肩,“我可没说那个‘他’是谁。”
  谢蔷:“……”
  这下就有点儿不打自招的意味了。
  谢蔷肩膀拉耸下来,像是打了一场败仗。
  她幽幽地说:“跟你们学心理学的人打交道真没意思,话说不上几句,天就被聊死了。”
  沈文清笑起来,“这算是承认了?”
  谢蔷望向窗外,目光飘得很远,有些出神地说:“我也不知道。看到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我会觉得不高兴,甚至会很生气。可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掐死他。”
  沈文清说:“他还不知道谢叔叔昏迷的事?”
  谢蔷摇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
  半晌,谢蔷收回目光,问沈文清:“沈哥哥,如果是你的话,你当初也会和我做一样的决定吗?”
  沈文清问:“你是指在洛杉矶的时候?”
  谢蔷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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