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礼瞪表舅妈一眼,不客气道:“舅妈,舅舅和表哥不要吃晚饭吗?您不回去做饭啊?”
“……都做好了,回去热一下就行。”表舅母小声念叨道。
结果鞠礼一转身,表舅母又跟鞠母念叨:“明天晚上就是除夕了,这还在外面出差啊,看什么景?不赶回家过年那?”
鞠母还没回话,鞠礼狠狠一记眼刀。
管的猴宽?!
表舅母闭了嘴,转头跟鞠母挤眉弄眼。
鞠母淡淡笑笑,站起身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将炒松子,之前她没事时用榛子钳夹出的榛子果仁,爆米花等小食,都摆在了钟立言面前,柔声道:
“你尝尝松子还有这个榛果,北方山上亲戚自己采的,很香很好吃。”
鞠母记得鞠礼说过,他也是早年丧父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都敏感又早熟,看起来钟立言这孩子还有点内向啊。
“谢谢阿姨。”他声音沉沉的,即便道谢时,也缺少温度,更不要提什么亲切感。
鞠母丝毫不在意,走出厨房的表舅母脸上表情却怪里怪气。
鞠礼绕过表舅母,到厨房将高压锅从炉灶上取下,早就焯熟的排骨进炒锅红烧。
转手拌个东北家常凉菜,厨房里弥漫起食物的香气,逐渐飘散向客厅。
表舅母终于穿上羽绒服,走到玄关穿鞋。
钟立言淡然坐在沙发上,仿佛对于有人离开毫无所觉,即便是在其他人家里,他仍有种此间霸王的主人气息。
姿态潇洒,气势慑人,方圆2米都无人敢靠近。
表舅母本以为会得到个客气的告别之类,发现是自己天真了,只得一边穿鞋,一边跟唯一送过来的鞠母道别。
鞠母将鞠礼从江海带回来的一袋红酒礼盒塞进表舅母手里,“新年了嘛。”
表舅母装模作样推拒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
鞠母挑眉,怎么还有人上门?
表舅母让开,顺手开了门。
门外站着3个人,嘶嘶哈哈跺脚,显然在外面冻的不轻。
“是鞠阿姨吧?我们是鞠礼的同事啊。”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是穿着羽绒服仍然被冻成傻子的王哲。
“啊,鞠礼的同事啊,快进来 。”鞠母快速回头朝着厨房看了一眼,忙让开门,请3人走进来。
不想除了这三个人外,后面还有其他人。
王哲朝着屋子里看了看,转头向楼道里的其他人道:“端上来端上来,直接上桌。”
门口的四五个男人立即涌上前,抱着大保温箱,脱了鞋子便往屋里进。
“?”鞠母。
“?”表舅母。
大男人们直接光着脚走到餐桌前,依次将放在保温箱里的东西摆上桌。
一瞬间,宽大的桌子被摆的满满当当——
烤全羊,烤牛头,一大盆杀猪菜,锅包肉,羊肉丸萝卜汤,煎烤牛排,卤猪蹄,帝王蟹,大鲍鱼……
最后还有一整箱各种酒和饮料,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仿佛是将饭店直接搬过来了。
“阿姨,听说您心脏不好,这是给您买的补品。”
“阿姨,这是给您买的围脖。”
“阿姨,这个保健品给您放哪儿?”
制片人王哲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执行制片,纷纷热情的向鞠母送上礼品。
他们听说了鞠母心脏不好,怕吵,说话时又要表情丰富尽显热情,又要压低声音以免惊着伯母,模样格外好笑。
鞠母一样一样收东西,热情安排他们换上拖鞋,进屋里坐。
一时间房间里飘散了各种食物香味,东西多了人也多了,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女执行制片盯着菜品上桌,确认没有遗漏,这才跟商家短暂交谈后,将他们送走。
王哲三人被鞠母请进客厅后,瞧了瞧坐在沙发组正中央的钟老板,犹豫过后,要么坐在侧边的独立沙发上,要么找个凳子椅子坐边上,没有人敢往钟立言身边坐。
客厅本来就不大,他还一个人占一整排沙发。
鞠礼从厨房走出来,看了眼王哲等人,笑着招呼后,朝着钟立言望去。
“家里来客人,怕你忙不过来,饭店叫点菜方便。”他即便努力放柔声音,仍有习惯发号施令的语气在。
鞠礼忍不住笑,转眸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表舅母,隐约明白过来。
老板估计也有点紧张吧?
为了表现客气礼貌,他还专门提前上门。
结果碰上了不怎么和气的表舅母,肯定是气着了,这才喊了王哲他们过来吧?
请王哲他们三个吃饭是假,让他们仨来的时候,带一桌子满汉全席才是真正目的吧?
“等我10分钟,咱们马上开饭。谁吃雪糕?”鞠礼笑着热情问。
王哲率先举手。
“夫人你在做什么?我帮你!”女执行制片站起身,凑到鞠礼跟前。
她宁可跟鞠礼一起在厨房干活,也不想跟老板在一块儿坐着,太压抑了。
…
“……”表舅母拎着红酒礼盒,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
看着摆满餐桌的美食,有些她见都没见过;
看着桌边堆着的数箱礼物;
又看了看坐在沙发正位上,气势将其他几个客人压的笑容都变尴尬的黑衣青年…
表舅母突然觉得胃酸上头。
酸到眼睛都要绿了。
“…那我走了啊。”她弱弱开口,朝着鞠母道。
众人朝着她看过来,没人介绍,便也无人开口招呼。
鞠母摆了摆手,笑着道:“路上小心地滑啊。”
这个往日里被大家觉得很可怜的、早年丧夫又有心脏病的女人,此刻红光满面,坐在众人簇拥下,听着晚辈们有一句没一句的甜言蜜语,笑的那么开心。
新房子虽然不算很大,却温暖异常,又充满食物的香气和笑声。
“……”表舅母默默点了点头,自顾开门,自顾离开,将温暖留在身后,下楼一头冲进了冬日寒风飘雪中。
顶着风往前走,她还不敢张嘴。
风大,张嘴会有雪花往嘴里灌,容易噎着。
……
……
晚饭后,几个人盘腿坐在客厅地上,打了几把扑克,钟立言淡然坐在沙发上看着,尽职做一朵安静的美男子。
鞠母一边泡脚一边看着孩子们玩。
家庭气氛太足,王哲站起身时,差点管鞠母叫妈。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又恍惚了下,觉得自己都四十了,鞠母也才五十,他是不是不应该叫伯母,该叫姐。
一群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走。
裹上羽绒服,鞠礼留下句“妈,我送送他们。”,便也跟着出了门。
王哲他们一车来的,几个人晚饭都没少喝酒,一出了门开始吵吵嚷嚷,一边大叫太冷了,一边仰头吃雪,像几个傻子。
钟立言来了后便找了个临时司机,那辆低调的奔驰就停在不远处。
司机师傅静静的靠在车外抽烟,瞧见他们过来,忙将烟熄了,在车边转几圈儿,让自己身上烟味散散,才坐进车里启动。
鞠礼随便跟王哲他们摆了摆手作别,便静静送老板到车边。
“老板明天你们去看雪山景吗?”
“嗯。”他转头望着她,喉咙中发出一声如厚实金属震动般的声音。
“老板我明天下午有个同学聚会,好几年没参加了,今年实在推不掉……”她仰头看着他,目不转睛。
被雪雾蒙住的路灯,照出的光也恍恍惚惚。
小秘书的脸被这样的光映的有些柔和,可眼睛还是那么亮,无所顾忌的盯着人看,有种执拗又率性的奇怪气质。
“去吧。”他点了点头。
“……老板留在这边过年吧,明天晚上我包饺子……您喜欢吃什么馅的?”她怕他不答应,干脆直接问他爱吃什么。
当邀请别人用餐时,直接点出诱人的食物,并就此问对方特别具体的问题,往往能引发对方对食物的切实联想,乃至向往食用。
成功率很高。
她巴巴望着他,见他停在车前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一鼓作气,继续道:
“鞠靖今年过年要在剧组里,回不了家。我们这边过年是一定要放鞭炮的,可我和妈妈都不敢点鞭炮。老板你可以帮我们点鞭炮吗?”
钟立言仍旧盯着她的脸不放,背光的脸上有忍俊不住的笑意。
看着看着,他歪过头,眸子幽幽。
王哲他们那辆车已经开走了,他伸手撩了下她刘海,低声说:
“好。”
说罢,拉开车门,他一边道“早点睡。”一边往车上坐。
鞠礼就是趁这个时候动的手。
看准了钟老板无力反抗的当下,在老板没有办法用犀利眼神扫射她、害她畏怯的当下,她迅捷出手,在他的短发上,拨了一下。
一撮头发在她手指的拨弄下,飞荡起,又快速落回去,只是有些凌乱,有些翘。
一切发生的太快,钟立言在这间隙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稳坐车内,才挑头瞪她。
幸好他没有立即伸手抚顺自己的头发,不然那画面只怕会太过可爱。
“老板晚安,明天随时保持联络,祝勘景顺利!”
一个随时随地跃跃欲试想要小戳小摸一下的女流氓,心虚到语速变快,语调变高。
匆匆说罢,她转身便跑。
钻进楼道后,她才悄悄回头,见老板的座驾驶进黑暗,她才捂着胸口笑起来。
感觉自己像是在玩什么通关游戏。
钟老板……有点好玩。
乘电梯上楼,她又想起晚饭时。
大家都大吃大喝,只有老板一直在吃她亲手做的啤酒鸭、排骨、凉菜,甚至还吞了两个大包子。
钟老板真好……
……
已驶出小区的车上,钟立言默默抚顺了自己被撩乱的短发。
看向窗外极具风情的小城夜景,他忍不住想:
现在不是都不让放烟花炮竹了吗?
第190章 他还是孩子吗?【2合1】
同学会是最微妙的聚会中的一种。
每个同学来参加这场聚会,都有自己特定想见的一个或几个人。
可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见对方,又实在说不清楚。
高兴吗?
还是其实有点不高兴?
期望见到对方过的好呢?
还是过的不好?
可若要过的不好,那要多不好才令人满意?
秃顶,甚至艳俗?
那自己又要如何面对年少时的情感?
而那些曾经跟自己交好的朋友呢?
万一比自己过的更好了怎么办?
鞠礼来的时候,心情也有点复杂。
她晚上要准备很好很热闹的一顿晚宴,她非得提前走不可。
不来怕大家说她不重感情,来了又怕提前走被人觉得她不尊重同学。
也是有些纠结的。
……
同学会的安排很全面,中午大家一起吃饭,饭后下午茶,然后转道去打麻将玩游戏,再一块儿晚饭。
同学们许久没聚了,聚就聚个痛快。
饭店是大学毕业后回海市本地工作的同学负责的,叫赵云。
这位同学家里有些能量,他毕业后在外省市打拼的话,会浪费父辈在海市留下的人脉。
是以无论多想在外自由飞翔,考虑生存和现实问题,终究还是回来了。
嚷嚷着“如果30岁混不到正科级,就不干了,去经商”,话说的是这个内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
就是觉得自己无论经商还是去一线城市混职场,都能干一番大事业。
留在老家,总归觉得自己委屈了。
跃跃欲试想干点别的,哪怕只是在嘴上说一说,也是好的。
赵云上高中的时候,就很招人,一米八二的身高,打篮球。
家庭条件好,从小穿的就好,打扮的比同龄男孩子利索时尚。
再加上父亲身份高,他从小也被宠着,打小就有超过同龄人的气场。
到现在大家都毕业了,建群,聚拢以前同学,组织聚会的事,也都是他做。
今天中午大家吃饭的饭店,还是想抱他爸大腿的年轻科员帮忙订的。
许多同学在外地工作或上学,没能赶回来。
还有的同学家住海市周边小镇,高中是寄宿来海市上学,这种毕业后就非常难聚上一次。
今年也没能将同学们拢全,一张超级大圆桌,就够坐了,十来人。
赵云来的很早,抽完烟回来,坐在他身边的女同学刘芳便笑着道:
“赵云,你说戒烟也说了快三四年了吧?怎么还抽着呢?”
“戒不掉,办公室里都是抽烟的,你要么给人家递烟,要么别人给你递烟,都是难题。”赵云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拢了下自己头发。
“男人的世界。”刘芳感叹。
“你们女人不也是,办公室里一个人穿高跟鞋了,隔天肯定一屋子女人都穿着高跟鞋来。谁也不愿意显得矮了。”赵云一向是个很爽朗的人,高中时就总能逗女同学们笑。
“哎!还真是!那要是有一个人买了一管那什么什么牌子的口红,一个个都跟着买。我女朋友都被带着买了不知道多少化妆品了。”对面坐着的男同学王强,大嗓门的应道。
“那是你女朋友本来就想买。”刘芳笑道。
“哎,今天咱们高中那个白白净净的同学是不是也来?”王强问。
“你说鞠礼啊?”刘芳立即反应过来,他们上学那会儿,班上皮肤最白的就是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