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顶上的曹睿,他站了一会,才跳下来,不急不缓地一个个替许承尧他们解开绳子。
他接到司砚的密报时,本是不想看的。
心想去滨城是司砚查案,关他何事。
可是转念想到叶清风也在滨城,心中又气又堵,叫她不要去还去,曹睿又黑着脸拆开了司砚的密报。
看到司砚密报上写着此行有伏敌时,曹睿立刻带了刑司的人连着过来。
他也是按照司砚给的方法,斩断广场的帆布,这帆布时浸过迷魂散的,斩断的同时,洒点清水和阳光的刺激,一会儿人就会清醒过来。
眼下,刑司的人已经把整个无极馆团团包围起来。
曹睿早到一步,救下了许承尧他们。
他抓了个刘洋的手下,问叶清风和司砚在哪,手下不懂叶清风是谁,只说他们大师抓了个漂亮女人去干事了。
至于干什么事,手下不由地舔下嘴唇,同样是男人曹睿不用想都知道,他拔剑利落地割喉,飞也似地追叶清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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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叶清风还是头一回被人封住穴道。
想叫又叫不出,还动不了。
浑身痒得难受。
士可杀不可辱,叶清风想着这刘洋待会要是强上她,她便咬舌好了。
嗯,她要有骨气点。
刘洋扛着她进了一间密道,放下她的同时替她解开穴道。
叶清风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可她脚还没迈出,后背就抵上一冰冷的东西。
“夫人,我们走吧。”
叶清风吧唧下嘴,好吧,她认怂,但还是担心道:“你是不是要拿我去做人彘啊。”
这密道幽黑狭长,隔五米左右的对角线有一盏蜡烛,昏黄的光线压抑得就不像去好地方。
“哈哈。”刘洋哈哈大笑,“夫人真可爱,你保管放心,为夫是带你去成亲的,莫怕啊。”
说到最后,刘洋还轻轻拍下叶清风的背。
这一拍,叶清风更怕了。
她刚迈出一步,便被一个圆骨碌的东西绊了下,低头见是个还没腐烂干净的人头,胃下一阵犯呕。
抬眼的瞬间,皆是人的残肢在铺路。
叶清风扶着墙,微怒:“你到底为什么杀人?”还杀了那么多。
刘洋笑,“等到了你就会知道。”
说着,他推了下叶清风,示意她别停下,继续往前走。
叶清风见过沙暴卷出万里人骨,也和杀人狂魔一起被关在地下室过,但都没有这次让她恶心。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叶清风继续往前走,她以前是不信佛也不信道的,现在每走一步,心里都默念一遍阿尼陀佛。
不知过了多久,密道渐渐变宽,出现六条分叉。
叶清风停住,不知道该选哪个。
刘洋指了最右边的一个道:“这边。”
叶清风现在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刘洋说往哪,她只能走哪边。
进入新的密道时,叶清风不小心撞到肩膀,委屈地没吭声,继续往前走。
好在,这里还算干净,没有腐尸,只是蜡烛越来越多,是不是也在暗示她快到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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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睿在无极馆发现了一个密道口,入口没有隐蔽,机关口有新的痕迹。
他犹豫了一会,觉得很有可能是陷阱。
但无极馆其他地方他都查看过,没有发现特殊的地方。
唯有这里。
想到叶清风被人掳走,曹睿等不急,钻进了密道。
刚进密道,他就看到满地的腐尸,想后退,身后的石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
他剑眉拧出一个“川”字。
退无可退,只能前进了。
只希望他不要去的太迟。
与此同时,叶清风被带到一间密室。
密室呈圆形,墙上有壁画,中间是个水池,但已经枯竭了。
刘洋点起密室里所有的蜡烛。
叶清风看清壁画,上头画着六个凶神恶煞的“人”。
刘洋笑指着其中一个问叶清风,“你还认得他吗?”
叶清风摇头,这六个人长着比她拳头还大的獠牙,且面目狰狞,她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刘洋眼里闪过失望,“那朵儿,连六星神魔你都忘记了吗?”
叶清风瞳孔骤缩。
那朵儿,是她在西秦时的名字,她亲爹叫那清泰,她娘是亲爹的一个侍妾。当然,她亲爹不止她娘一个侍妾,但只有她一个女儿,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中,她最得宠,她娘也跟着沾光。
一句那朵儿,勾起叶清风无数往日时光。
那清泰是西秦最大的胡商,十年前的那场战役结束后,西秦和汉国讲和,那清泰作为胡商的表率,极有眼光地成为第一个开始和汉国开始做生意的胡商。
叶清风亲爹宠她,说京都繁华万里,想带他的心肝去见识下汉国京都的奢华。
叶清风记得,那时她高兴极了。
却不曾想,也是那次走商,他们的商队被抢,阿爹阿娘尽在一夜之间没了。
只一夜的时间,所有的尸体都变成了白骨。
后来叶清风被叶猛拾了回去,阿娘让她不要报仇。
好,她不报仇。
连西秦她都不回去了。
反正她和那四兄弟关系一般,没啥想念的。
可今天,当有人再次喊出她的本名时。
先是怅然。
再是血脉里沉睡已久的记忆,被人用针一点点挑出来,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再次提醒,她的阿爹阿娘死于非命。
“怎么了,那朵儿,你是想起什么了吗?”刘洋很满意叶清风现在变化莫测的表情,这证明她在回忆了。
她是想到了点有关六星神魔的传说。
在西秦,六星神魔代表了镇守在西秦六郡的魔王,幼时,每三年的九月初一便是祭祀六星神魔的日子。
她记得,祭祀用的便是童男童女。
很残忍,又很古远的一种祭祀。
每年的那六对童男童女分别从六郡的居民中抽出,叶清风记得,每年阿爹在九月初一前心情总是格外地沉重。
而十年前阿爹带她出门的那次走商,好像就是在八月三十。
刘洋见叶清风的眉头越皱越紧,开心得哈哈大笑,“看来那朵儿是想起什么了,是吧?”
叶清风看向刘洋,没有说话。
六岁的她已经能记人了,刘洋不是那家四兄弟中的任何一个,更和她记忆中的人都没有重叠。
刘洋步步走近叶清风,“十年了啊,我找了你十年。那朵儿,我总算找到你了!”
叶清风后退,背抵上墙壁,无路可退了,她问:“你到底是谁?”
刘洋笑了下,忽然伸手在他脸上撕下一张皮,露出的五官更为粗犷,完完全全就是个西秦人。
“那朵儿,你还没想起来吗?”
刘洋玩味地笑起。
这张脸,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胡人官商地位旗鼓相当,那清泰宠爱她,身份又高,便给她定了门娃娃亲。
幼时家里总会有个小哥哥来陪她玩,会给她买礼物,对她无限宠爱。
“你是巴图鲁?”叶清风总算问出这个名字。
巴图鲁,是西秦宁王的长子,身份贵重,且宁王一家很受西秦王的宠爱。
巴图鲁很高兴,想去抱叶清风,却看到她脸上的不情愿。
“那朵儿,你是喜欢上那个汉人锦衣卫了吗?”巴图鲁不开心地钳住叶清风的下颚。
他在说谁?
一时间,叶清风还没想到是司砚。
见叶清风一脸错愕,巴图鲁退后一步,自信地抬眉道:“你就不要再想他了,他碰过我的百夜香,不管跑多远,我的手下都会找到他的。说不定现在,那个自认聪明的锦衣卫指挥使正在被肢解了呢。”
哦,是司砚啊。
听到巴图鲁说的是司砚,叶清风不知为何没那么担心了,好似司砚在她心里就是无所不能,定能逢凶化吉的。
而眼下,她最该关注的是,如何逃出这里。
巴图鲁似乎猜到她的心思,“你想走?”
当然啊。
但叶清风还是摇头,尽力笑得灿烂点,“没有呢。”
“那就好。”巴图鲁回到百夜香的话题,“不过就算你逃跑,我也能抓到你,因为你身上百夜香的味道更浓郁,哈哈。”
叶清风后悔了,昨天她就不该接下那束花。
她就说平白无故地,且她又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陌生男人送她花干嘛。
叶清风略微正色,“巴图鲁,你我的娃娃亲是在幼时定的,现在我阿爹阿娘也去了,你要是想娶别家姑娘,也不用在乎我,我随时毁约都可以的。”
她现在只能祈祷,巴图鲁抓她的目的越单纯越好。
说实话,六岁以前她就是个孩子,只知道玩,哪里会懂巴图鲁是她的未婚夫。从前就没有那心思,现在更没有了。
闻言,巴图鲁脸一黑,受伤道:“那朵儿你可真绝情,为了你,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去设计。现在我得到你了,你就别想跑了,跟我回西秦吧。”
“我不回去!”叶清风想都没想就脱口拒绝,说完,她看巴图鲁越发阴沉的脸便后悔了。
她该缓着来的。
巴图鲁:“是为了那个男人?”
叶清风猛摇头。
司砚是长得很对她胃口,她却不喜欢他冰冷的性格,无趣又刻板。
“那朵儿,现在可由不得你了。”巴图鲁力大,拽着叶清风往密室中央的水池走去,“你得跟我回去!”
见巴图鲁急眼,叶清风借他力气往前一撞,挣脱开了,飞快地拿出一把短匕,“巴图鲁,我说了,我是不会回西秦的。”
她在北漠十年,离西秦最近的地方,北漠发生什么她不会不知道。
近十年来,北漠王在面对和汉国皇帝一样的问题,北漠城年迈,大的几个儿子不堪重用,小的才刚启蒙,但北漠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便让一些有心之人开始盘算。
巴图鲁是宁王的儿子,宁王又是北漠王的亲弟弟。
本来叶清风是没多想,可看巴图鲁态度坚决,她便明白了几分。
她是那清泰的女儿,十年前那清泰是西秦第一商人,名下资产无数,甚至有谣传,那清泰在沙漠里建了一个埋金子的地宫,里头的砖石全是金子做的。十年过去,就算她那四个兄弟再挥霍,也败不完那清泰的家业。
且她隐约记得,她的大哥那尔烈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
只要她回去,巴图鲁肯定会要她履行婚约,而巴图鲁为的就是那家背后的金钱帝国的支持。
她又不傻,从巴图鲁掳走她跑得那么快就隐隐猜到了,巴图鲁的目标就只是她。
什么信众、六星骰,这都是巴图鲁引出来的幌子。
还有天盛赌坊,那个地下室就是个陷阱,如果那天她没进地下室,巴图鲁肯定会用其他方法引她来滨城。
对于叶清风的反抗,巴图鲁明显不开心了,但他并不着急,这个密道里机关丛丛,是当年六星骰的人设下的。
没有他的带路,叶清风是跑不出去的。
叶清风也没打算要跑,她只是想拖延下时间,最好是能等到司砚或者其他的救兵。
“那朵儿,你难道不怀念你的金屋吗?”巴图鲁步步走近叶清风,“你就不想知道,当年是谁杀了你的阿爹阿娘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看到叶清风的眼神愣了下,好的,他知道她在乎什么了。
巴图鲁继续道:“十年前,你阿爹为了让你能躲过六星神魔的祭祀,不顾族人的反对,偷偷带你和你阿娘离开西秦。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安置好你们,就被杀了。”
巴图鲁叹气,似乎是在为那清泰惋惜。
叶清风:“你怎么知道我阿爹是为了……”
“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你阿爹给宁王府通了气的啊。”巴图鲁打断她道,“不然没有宁王府的帮助,你真当你阿爹能一手遮天,逃过祭祀,嗯?”
巴图鲁顿了下,高傲地昂着头,“所以那朵儿,你该感激我,是我们宁王府救了你的命。”
因为感恩,就要嫁给他吗?
而且,
“呵呵。”
叶清风笑出声,“六星神魔祭祀是西秦每三年最大的事,既然我阿爹有把握带我走,就说明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会与你们通气,那是因为他绝对信任宁王府。可他却惨死荒漠,这透露消息的,怕是和你们宁王府也脱不了干系!”
最后一句,叶清风是吼出来的。
她记得不多,但离开西秦那天的日子比较特殊,阿爹给她带上面纱,说沙漠风大,还换了素衣,上马车后阿娘不肯她开窗,。起初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是明白了。
能把生意做到西秦第一的阿爹,自然不会从自己身上露出马脚。
“啧啧。”巴图鲁捂着胸口,难过道,“那朵儿你在怀疑我吗,你可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舍得看你死呢。”
说话时,巴图鲁趁叶清风回忆伤心夺下她手中的短匕,拇指和食指分开,掐住她脖颈。
“咳咳。”
叶清风措手不及,她想这下,是死定了。
可命运似乎还没逼她到绝路。
她在六个分叉口做的痕迹,虽然没引来司砚,却指来了曹睿。
“三哥。”她艰难地唤了句。
巴图鲁:“三哥?那么亲热的吗?”
叶清风发现了,这巴图鲁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醋罐子。
曹睿看到叶清风被那方士控制住,眉头一皱,手悄悄往袖口摸暗器,却被巴图鲁看穿。
巴图鲁指着曹睿问:“他是你的另一个小相好吗?你知道为啥你留记号时,我不拦着你吗?”
他竟然知道?
叶清风的心砰砰直跳。
原来她做的一切,都在巴图鲁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