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臣笑道:“谢就不必了,我既是你师叔,救你自是应该的。不过这次要不是桑桑找到我,我也救不了你。”
他说着又道:“桑桑是个好姑娘。你这次出事,最痛苦的就是她。那天她找到我,去救你的时候,你已经只剩半口气了。她哭晕过去,醒来又跪在我门外求我一定要救你。”
傅连溪心口像突然被什么击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看向谢云臣。
谢云臣见他诧异的表情,笑道:“她没告诉你吧。你这毒确实不好解,即便是我也费了不少劲儿。你好了以后,桑桑为了报答我,就天天帮我整理药房,清扫院子。”
这些事,没有人告诉他。
傅连溪攥紧了手指,紧到指节都发白。只觉得喉咙像堵了一把沙子,涨得难忍。
谢云臣拍拍傅连溪肩膀,“能遇到这样的姑娘,是你的福气。”
傅连溪眼睛微微泛红,他嗯了一声,和谢云臣辞行。
从谢云臣书房里出来,秦桑等在外面。
她见傅连溪出来,高兴地朝他挥挥手。
傅见溪远远看到她,看到她灿烂的笑脸,想到她独自承受的这些,心中一阵心疼。
秦桑见傅连溪站在那边看她,也不过来,她跑过去,“傅——”
她话还没出口,就被傅连溪紧紧抱住。
秦桑愣了一下,“怎么了?”
傅连溪摇头,他红着眼,沉默很久,在秦桑耳边低声说:“回去就成亲。”
秦桑自然高兴,她唇角一弯,应他,“好啊。”
他们十月从南国出发回大秦,十月中旬回到长安。
秦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长安,她跳下马车,看到熟悉的环境,心情都雀跃起来。
回府的时候,福伯早已经在外面等得望眼欲穿,远远看到自家大人和夫人牵手回来,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连连迎上来,“大人,夫人,你们总算回来了。”
秦桑一笑,“福伯,您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牢夫人记挂。”他擦着眼泪,又说:“老奴让厨房备了许多酒菜,大人和夫人今晚可要在家里吃?”
秦桑开心点头,“好呀。”
傅连溪眼睛就没从秦桑身上挪开过,见她开心,也不由勾了唇,回头吩咐唐风,“你去宫里报个信,我晚些再进宫。”
唐风点头,“是,大人。”
秦桑好久没有回来,晚上接风宴吃得很开心,她还喝了不少酒,最后醉倒在桌上。
把徐重慎给逗笑了,“我还以为桑桑酒量很好呢。”
傅连溪嗤了一声,“能好到哪里去。”他起身将喝醉的秦桑打横抱起,和徐重慎招呼一声,“哦我带桑桑回去休息,你也少喝两杯,早点休息。”
“行。”
傅连溪抱秦桑回房间。秦桑喝醉酒撒娇,躺在床上还搂着傅连溪不让他走。
傅连溪失笑,俯身在秦桑额头眼睛亲了亲,“乖,我进宫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秦桑唔唔摇头,闭着眼睛搂着傅连溪不放。
傅连溪目光落在秦桑红彤彤的小脸上,又移到她唇上,他喉咙发紧,忽然也走不了了。
他俯身吻住她。秦桑迷糊中闻到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沉木香,她搂着傅连溪,乖巧地张开嘴。
傅连溪吻进去,两人缠绵好久才总算停下来。
傅连溪在秦桑耳边吻了一下,气息有些不稳,“乖乖睡觉,我一会儿回来。”
他揭过被子给秦桑盖好,才起身出了房间,进宫去了。
第36章
傅连溪进宫时已是深夜, 云湛寝宫还点着灯,在等他。
路公公远远看见傅连溪,连忙迎上去, “傅大人, 您来了。陛下等您多时了。”
他说着, 往前带路,“您跟我来。”
傅连溪微微颔首, 负手跟上。
待至云湛寝宫, 路公公去里面通报, 云湛听见傅连溪回来, 几乎是立刻起身, 大步就朝外走。
傅连溪一身黑衣,等在殿外。见陛下竟亲自出来, 微愣了下,随后抬手行礼,“微臣——”
云湛一把扶住他胳膊,“阿溪!”若非是夜深, 能看见他微红的眼,他克制着情绪,“跟哥哥行什么礼,进来吧。”
傅连溪点头应一声, “是。”
云湛走在前面,殿内备着酒菜,云湛道:“我知你应该已经在府上用过晚餐, 不过咱们兄弟俩好久没一起吃饭,就当陪哥哥喝两杯。”
傅连溪自然不会拒绝。
云湛屏退了左右,殿内就只剩下他和傅连溪两人。
他最近夜不能寐,每每午夜梦回都自责不已。
傅连溪中毒之事,他瞒着所有人,就连他也不知道。若非是他毒已经深入心脉,不得已去南国求医,他甚至都不知晓此事。
对傅连溪,他自问从未尽到过做兄长的责任。
他因着母后的关系,自幼便没有兄弟与他亲近,幼时一直过得很孤独。
后来母亲从民间带回来一个男孩,告诉他,从此以后,这便是他的弟弟。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此真有个弟弟了,天天带着他玩,可后来有一次,他带阿溪去爬树,他自己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回去以后,母后急得上下检查他,可她并没有责怪他,反而回身扇了阿溪一巴掌,怪他没有保护好他。
他当时震惊极了,解释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和阿溪没有关系。可母后依然不听,罚阿溪在外跪了一夜。
他那时年纪尚小,却也隐隐明白了,母后对待他和阿溪是不一样的。
他们一起长大,他性子开朗许多,阿溪却沉默寡言。他对待母后更多的是恭敬,对待他,则更是倾尽全力。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往上攀爬,都有阿溪挡在他前面。他被立为太子后,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这么多年都是阿溪在保护他。
此次云胜带兵进宫夺权,他带兵挡在外面,护他顺利登基。
他根本没想到云胜竟那么歹毒,竟然在暗器上下毒。
他这个弟弟从来就是这样,什么都不会说,哪怕就是中毒快要没命了,也不打算告诉他。
他想起这些,眼睛微微泛红,他替傅连溪斟酒,说:“阿溪,你是不是从未将我当过哥哥?”
傅连溪微怔了下,他抬眼看向云湛。
云湛道:“你从小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承受,什么都不说,我这个做哥哥,反而从小要你保护。这次若非要要去南国求医,你是不是就连死都不准备和我说一声?”
云湛看着他,眼睛里微微泛着血丝。
傅连溪沉默了很久,他看着云湛,真诚道:“我若不将你当哥哥,如何会一直护你?”
傅连溪知道自己是皇后培养的杀手,是棋子,是工具,死活都没有人会在乎。
可在宫中那些年,云湛是唯一对他好的。
傅连溪这个人,沉默寡言、阴郁、心狠手辣。可谁对他好,他都记得。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报恩。
兄弟俩头一次这样开诚布公地谈心,感慨良多,又庆幸一切都尘埃落定。
云湛关心问:“那你现在确定没事了吗?毒解了吗?”
傅连溪嗯了声,“已经没事了。”
他说着,看着云湛,道:“还有一事,想请陛下同意。”
云湛道:“你我兄弟,不必这样客气。”
傅连溪道:“我打算辞官。”
云湛一怔,他惊讶问:“为何?”
傅连溪道:“如今国泰民安,陛下宅心仁厚,治国有方,朝中人才辈出,已无需我再做些什么。”
“阿溪——”云湛握住傅连溪手腕,急问:“你真想走?”
傅连溪轻点下头,“桑桑想去扬州生活,我答应过她,等所有事都尘埃落定,就带她回去。”
云湛自然舍不得放傅连溪离开,可他又如何不知,他和母后已经绑着阿溪太多年,这些年,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无论什么时候都挡在他们前面。他或许早已经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早已经厌倦了战场上的血流成河。
他心中不舍,却仍点了头,“何时走?”
傅连溪道:“就最近。”
云湛点点头,他想起什么,又笑问:“何时办喜事?”
傅连溪想起秦桑,眼里便有了笑意,“还没看好日子,不过应该快了。”
云湛端起酒杯,笑道:“到时我可要来喝杯喜酒。”
傅连溪一笑,“当然。”
傅连溪回府时,已经后半夜。
去秦桑院里,刚进院门就见秦桑房里灯还亮着。他微顿了下,绕过长廊,行至秦桑房间,还没进去,就听见茯苓的声音,“公主,您把醒酒汤喝了吧?要不然得头疼到明天。”
他抬脚进屋,就见秦桑坐在床边,手抱着床柱,闭着眼睛,脑袋靠在柱子上,一脸痛苦的样子。
他不由皱了眉,问:“怎么了?”
茯苓为难道:“公主头疼,可熬了醒酒汤,又不肯喝……”
傅连溪走过去,接过茯苓手里的碗,说:“下去吧,我来。”
茯苓诺了一声,屈膝告退。
房门关上,房间里就只剩傅连溪和秦桑。
秦桑喝醉酒,睡了一觉醒来,这会儿头疼得厉害。
傅连溪坐她旁边,“把醒酒汤喝了。”
秦桑抱着床头柱子,她摇头,微微睁眼看了眼碗里的汤汁,“好苦。”
“又不是药,哪里苦。”傅连溪拉秦桑过来,拿勺子喂她,“谁让你喝那么酒?”
秦桑拧着眉头喝一口,说:“我觉得我没喝多少。”她皱着小脸,“我怀疑那酒劲头太大了。”
傅连溪嗤笑了声,他把醒酒汤给秦桑喂完,抬手替她擦擦嘴,他瞧着她笑,“我看你就是等着我回来喂。”
秦桑看他一眼,“没有。”
傅连溪笑了,他捏住秦桑下巴,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随后才起身把碗端去桌上。
秦桑又缩回床上去,她坐在床上,扯过被子来盖住腿,问傅连溪,“你进宫做什么呀?我都睡一觉了才回来。”
傅连溪道:“去和陛下辞行。”
秦桑扯着被子的动作一愣,她侧过头,惊讶地望住傅连溪。
傅连溪放下碗,走回床边,他俯身捏一捏秦桑的小脸蛋,眼睛里带着笑,充满了光,笑问她:“傻了?”
秦桑一把拉住了傅连溪的手,她望着他问:“辞行是什么意思?”
傅连溪笑,他看着她,低声说:“不是答应你,等事情彻底结束,就带你回扬州。”
秦桑真的傻了,她开心又担心。
她双手握住傅连溪的手,眼睛里像蓄着泪光,她认真问:“傅连溪,你是为了我吗?”
傅连溪在床上坐下,他扣住秦桑的头,俯身吻过去,好一会儿才松开,看着她道:“不全是。我很早就厌倦了朝中的一切,如今陛下顺利登基,国泰民安,我也算是做完了该做的事。”
秦桑一下开心起来,她抱住傅连溪手臂,眼睛亮亮地望着他,“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傅连溪笑了一笑,问她:“你想何时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晚点还有一更~
第37章
因为要回扬州, 秦桑反倒突然有点舍不得长安城了。
她那天收拾东西,嘴里念叨着,“唉, 这一走就听不到同德茶馆的先生说书了, 还有太白楼的烧鸡也吃不到了, 啊,还有李记的糕点, 我还没吃够呢……”
傅连溪闲闲地靠着椅子里看书, 他听秦桑念叨半天, 好笑问:“那不走了?”
“那不行。”秦桑想了想, “长安城离皇宫太近了, 要是哪天陛下又召你进宫,又让你做危险的事, 唉,我真是怕了。”
她说着,又叹声气:“我就是舍不得京城这么多好吃的。”
凌南在外面听见,他嘴快, 忍不住就道:“夫人不用担心。大不了让大人把太白楼开去扬州就是,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秦桑正收拾着首饰盒呢,她一愣,咦了一声, “太白楼是你们家大人的吗?”
凌南道:“是啊!”
秦桑想起上次傅连溪要送她走的时候,给了她好多房契地契,她笑眯眯挪去傅连溪跟前, 趴他桌上去瞧他,“看不出来啊傅大人,你还挺有钱。”
傅连溪翻着书,笑了声,“我哪里让你觉得很穷吗?”
秦桑笑眯眯道:“那倒没有。傅大人一看就很有钱。”
傅连溪笑,总算将手里的书合上扔开,起身揉一把她脑袋,“放心吧,我就是不做官,养你也绰绰有余。”
秦桑坐去傅连溪位置上,她无聊拿起傅连溪刚刚看的书来看,边说:“我好歹也是个公主,可不好养活。”
侍卫们在外面都听笑了,但又不敢笑出声,个个努力憋着。
傅连溪从柜子里拿个东西出去交给唐风,让他去办事。
他也给逗笑了,回身走去桌前,拎起茶壶来给自己倒一杯茶,才说:“那我就努力挣钱,你花钱的速度总赶不上我挣钱的速度。”
秦桑当然是开玩笑,她开心地笑起来,放下书走去桌前,傅连溪正好倒好茶水,她拉住他手,就着他手,低头就先喝了一口,“还满香的。”
傅连溪目光落在她沾染了茶水的唇上,眸色微微深了几分。
秦桑愣了下,她讪讪的,“怎么了?”
傅连溪没说话,抬手扣住她后颈,俯身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