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有梦——未晏斋
时间:2020-02-23 09:41:24

 
  杜文一伸手拉住她:“胡闹呢,大着个肚子,往哪里去?仔细烫着我的儿子!”
 
  梅蕊、寒琼早带着揶揄的笑退出去了。杜文这才凑在翟思静耳边说:“我知道你心里都明白着呢!想跑哪儿去?!”
 
  翟思静对他似冷似热地眼睛一翻:“我一个没脚蟹,关在这里能跑哪儿去?哪里像你想上哪里上哪里!”
 
  杜文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吃醋了。”
 
  “哪个吃你的醋!”
 
  “怎么没吃醋?”他搓揉了她一把,伸出手指一根根掰了给她数,“我四日没来,一日在贺兰温宿宫里,一日在艾古盖宫里,一日在李迦梨宫里,一日在郁久宝珠宫里……”
  他敏锐地观察着翟思静的神色,她极力地面无表情,甚至表现出一点不屑听的样子,但是嘴角微微地一抽,睫毛微微地一扇,他心里就自得起来,抱紧了她说:“还说没吃醋?”
 
  翟思静推了推他,说:“大汗雨露均沾,我有什么醋好吃?再说,现在也伺候不了,大汗总要多生些子嗣,才五个昭仪本来就太少了。听说选来的椒房、世妇和中式*还有不少,赶明儿打造个羊车,后宫掖庭的甬道里拉了随便跑,羊儿停在哪儿,你就临幸谁。”
  (*沿用的北魏后宫嫔妃名号。)
 
  话说得冠冕堂皇,然而拉了个脸。
  杜文喜欢她这口不应心的样子,笑着说:“我的好阿姊,别和我讲道学了。我实话告诉你,四天来,我一个都没碰。”
 
  “谁信!”翟思静说了两个字,感觉上了他的套儿,于是又说,“何况谁不让你碰的呢?真是!”
 
  杜文这阵子格外喜欢她胸脯的手感,小心翼翼揉抚着说:“贺兰温宿么,长得不好看;艾古盖么太小了,下不了手;李迦梨虽然漂亮,但是傻乎乎的;郁久宝珠脸拉得比你还长,好像我欠了她多少钱似的,实在睡不到一起去。”
  他当然也是各种挑剔,但实质的还是一个“痴”字作祟,他已经有了最好的、最喜欢的,其他的自然看不上眼。前三个月光棍儿似的都熬过来了,这会儿又不是不能,当然想着和她在一起。
 
  “所以吧,”他其词若憾,“虽然四日没来,但其实等于当了四天鳏夫。你说,你怎么补偿我?”
 
  翟思静已经给他逗笑了,主动抬头说:“给你亲亲?”
 
  那是当仁不让的。杜文低下头,就吻了个足意。她的嘴唇,一片晶莹柔腻的水光,他分开些压低声音威胁她:“敢再伸手擦!”
 
  她并没有去擦,一双美目好像也像嘴唇似的,晶莹柔腻,含情脉脉。
 
  杜文看得心里一阵柔软,只觉得这么美好的人儿在他怀里,其他哪个及得上?!
  他蜻蜓点水似的在她脸颊、耳垂、脖子、头发各处又吻了一遍,接着又无赖兮兮地说:“我好像还不够呀。”
 
  翟思静被他揉得轻颤,叹息一口说:“我真是要被你架在火盆上了……”
  不觉间衣衫尽落,她确实被他架在火盆上,他的动作虽然轻柔,可是浑身都暖得发烫,慢而坚定地,每一下动作间都会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脸,抚弄着她的秀发,让她不仅是身体,心灵也舒泰万分。
 
  完事儿后,尚是红霞漫天的时候,外头的人大概也都在装不知道,没有一个过来拿晚膳之类事情打扰的。
  杜文在她身侧支颐含笑:“‘火盆’上滋味儿如何?”
 
  翟思静不甘示弱:“知道大汗架得住我,不操心,就享福了。”
 
  杜文笑道:“我自然架得住你,但日后你操心的时候也多着呢——别想躲懒。咱们俩,同进退,一起享受这天下。”
 
  “瞎三话四,哪有女人家……”
 
  杜文很认真地对着她的眼睛说:“女人家怎么了?我才没瞎说。也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女子,所以我信你,现在、将来,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
  他伸手摸摸她凸起的、紧绷绷的肚子,四个月的孩子会在母亲肚子里游动,做母亲的能感觉到,但是做父亲的还无法探知,他也是深有遗憾的。
 
  “思静,为政之道,我慢慢教你。”他说,“我知道你从小念的书里都讲女人该相夫教子,在后宅里打理——但是你的夫君是皇帝,你要‘相夫’,必须做我的内相;将来咱们的儿子你要教他,也必须懂得为政的进退之道。”
  他看翟思静有些惶惑的样子,笑着吻了她一下说:“你别担心,咱们还有时间慢慢来。再说,前几日你发作我身边内侍总管的几句话,实在是漂亮极了!这是你天赐的能力,你别辜负了它。”
 
  翟思静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他是个狐疑性子,要他信任一个人很不容易,是要经过多少观察、多少考量、多少戒备后才成的。他对她说这话,说得诚挚,她都有点不敢信。但是有一点是对的,她现在有了孩子,如果是男孩,按着鲜卑皇室“长子为尊”的习惯,她确实要学着为孩子铺路,而不能一味地避世了。
 
  得到她迟疑的答应,杜文已经很开心了,抱着她说:“以后我借口批折子,带到你这儿来,有些东西慢慢教你,也慢慢帮你树立威望。”
 
  他当然也有考量,母亲闾太后虽然是亲娘,但他现在对她的担心比信任多,尤其担心母亲背后庞大的闾氏部族,会在朝堂上架空他——自打读了汉代的历史,外戚的故事就不能不警觉,一旦出个王莽,那王政君在世也无用了。
  而翟家是汉室大族,却在以军功立脚的鲜卑北燕无甚地位,现在翟家长房被诛,余下的悉数安置在偏远的瑙云,对他基本没有威胁。权衡算来,宠翟思静不仅是感情的寄托,也是在国政上毫无疑虑的。
 
  还在想着自己的计划,翟思静枕着他前胸问道:“你是不是和太后有些矛盾呀?”
 
  “还好吧。”杜文揽着她的肩膀说,“你别听旁人瞎传。亲母子还有隔夜仇?只是我阿娘闲不住,见我把她一味地供养着,心里寂寞吧。”
 
  闭上眼却又盘算:宫里十二门,倒有六座是姓闾的执掌的,现在他们是不想、也不敢翻天,但要是哪天敢翻天了呢?辽河闾氏以彪悍著称,目中又不大有法纪,将来这根刺还是要想法子拔.掉的。
 
  翟思静在他胸前劝他:“你这个人啊脾气大,喜欢把人往死胡同里逼,有时候自己还不觉得。人们有这话传出来,总是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你自己多注意着些,别闹僵了。”
  他们母子闹僵了,只怕多少人要被迁怒呢。
 
  突然,听见杜文的肚子里“咕噜”响了一声,她不由问:“哎呀,都好晚了,你饿了吧?”
 
  杜文摸摸肚子,老老实实点点头:“是饿了。你怎么不饿呀?”
 
  翟思静说:“我没事就在吃,已经长了不少肉了。”
 
  “没有呀!”杜文贪恋地在她变得愈发饱胀的胸脯上又揉了几把,才一骨碌起身道,“不行了,我容易饿,我要吃饭了——晚上还有鲊食,我还好奇想尝尝呢。”
 
  外面晚膳早就准备好了,只没人敢催皇帝起床罢了。
  见两个人的影子从榻上起来,外头赶紧做好了准备,伺候皇帝用膳。
 
  杜文是真饿了,看看外头天色,又看看里头更漏,笑道:“好家伙,这会儿宜上烤羊肉!”撕扯着吃爽快。
  但他也好奇这南来的鲊是什么玩意儿,伸头一看,原来是鱼,鱼切大块,然后用糁(熟米饭)加茱萸、橘皮、酒腌制而成,有糟醪的香气,盖住了鱼的腥味。
 
  但他想到鲠住他的鱼刺,顿时就不敢吃了。看着翟思静吃了两口万分满足的样子,他的筷子逡巡了一圈,还是夹起了胡炮肉,羊肉的鲜美和油脂的醇厚顿时让他心满意足。
 
  “尝一口。”
  突然对面的筷子伸在他面前,筷子前段是一块莹白的鱼肉。
 
  杜文迟疑了一下:“腥的……”
 
  “那就捏着鼻子尝尝。”翟思静少有的调皮,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又说:“我已经把刺儿都去了,闭着眼吃都没事。放心。”
 
  杜文鼻子不能透气,只好张开嘴,软滑香糯的鱼肉到了唇齿间,他只能抿住,小心地尝了尝。
  鱼鲊滋味酸香,软嫩细腻,一点腥味都没有,他刚吃了一大块炮炙的羊肉,此刻觉得特别解腻。
 
  咂巴咂巴嘴,杜文说:“还要。”
 
  翟思静笑着夹起又一块鲊,慢慢地挑刺,凝注的样子特别好看。而刺拣干净了,她筷子伸过来,亮汪汪的眸子看过来,杜文忙闭着眼睛张开嘴,表示对她的信任。
 
  软滑细腻的感觉过来,却是甜的。
  杜文心知肚明,没有睁眼,但是像刚刚吃鱼鲊一样,慢慢含吮,轻轻啮咬。
 
  等睁开眼,他笑着问:“我的鱼鲊呢?”
 
  翟思静摸了摸嘴唇上的牙印儿,也含笑道:“你吃了我,我吃了它。”
 
 
  第 99 章
  蒹葭宫伺候的宫人都得有耐心——这里头两位主子性好腻歪:洗个澡能洗半天, 吃个饭也能吃半天, 都不知在里头腻歪个什么劲儿!
 
  眼看月亮都升上海棠树梢头了, 照着一朵朵刚开放的海棠花儿,里头才终于唤人收拾东西。
  宫人们忙碌, 那两个人也自有消遣的法子:人前不宜腻歪,所以不是一起读书,就是对著书本或堪舆聊天。
 
  这日是杜文铺开一张堪舆图,像讲图画儿似的给翟思静讲:“喏,这是平城,桑干河水由西向东,最后入海。这是汾河,贯穿晋地, 也是主脉。这是阴山,这是燕然山,这是你的故土陇西。”
  他的手指一路划到瑙云, 然后不说话。
 
  翟思静并无避忌, 只是看了他一眼, 说:“燕然山已下,酒泉不敌, 阴山也在控制中, 瑙云挺安全吧?”
 
  杜文点点头,手指像无意识一样, 在堪舆图上瑙云城的附近打转转儿。
  过了一会儿指了指一旁的一片:“这块地方,是咱们鲜卑贺兰部族游牧的地方。”
 
  等宫女收拾干净退出去了, 他才又说:“贺兰部占着西北,也是地方大、民风剽悍的。大贺兰氏死了,小贺兰氏在我宫里,贺兰部族来人请罪,我说:姻戚不罪。”
  手指继续在这片画圈圈,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汉室大族有豢养部曲的习惯,翟家好像在陇西一直偏于孱弱,但是否有人懂这些?”
 
  翟思静有些诧异,望过去时杜文正好也望过来。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二伯以前就好交朋友,喜欢学些拳脚,曾有些门客。不过先帝去世后,门客渐渐稀疏了;自打全家徙居到酒泉后,人也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几近于流放的姿态,还有部曲敢来投?”
 
  杜文点点头说:“我晓得了。放不放权,只在我手里。北边,我是要慢慢设立军镇的。不过藩镇风险太大,极易闹得南边四王之乱那样;部族又势力庞大,尾大不掉;军镇之初创,要肯吃苦的人才行。”
  他顿了顿又说:“你们翟家一心要使汉人也有一席之地,有在大燕朝堂说上话的机会,我可以给这个机会——一定比乌翰允诺的要好。但是,我也不会养虎为患,人选我要慢慢挑。”
 
  翟思静这时候反倒垂头,并不因为他对她家族的施恩而感恩戴德。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制约贺兰氏看来并不容易。你又不愿用宗室,又不愿用闾氏……”
  所以冒险任用汉人。
 
  杜文毫不掩饰他的想法,撇撇嘴点头说:“不错,宗室或闾氏,任意谁吃下贺兰部,都会做大,我都不愿意。再说,也是你说的,‘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不是兴旺之相。叱罗宗室或辽河闾氏,都是无端蹑高位的人哪。”
 
  他最后问:“那你愿不愿意你的族人,还有你自己,跟我共同开创、治理这片江山?”
 
  翟思静抬头看着他,明亮而美丽的眼睛在烛光里闪动的温暖的光彩。最后笑了笑说:“步子太大,叫太后生疑——你们毕竟还是母子。”
 
  因着翟思静这句话,杜文第二天下朝之后,首先去母亲那里侍奉问安。
 
  闾太后身边环绕着莺莺燕燕,但她本人的脸色却不怎么好,昏倦要睡的模样,对皇帝在一旁的插科打诨、逗弄各位昭仪的模样好像也提不起劲儿。
  杜文是见机的性格,当即说:“看来太后乏了,你们那么吵吵,确实挺烦人的。还是各自回各自宫里吧。”
 
  他对翟思静的注目只多了一瞬,目光刻意多在西凉公主李迦梨的脸上停了一会儿。
  李迦梨大概是除了翟思静之外最漂亮的一个,尖尖的瓜子脸,妩媚的大眼睛,薄唇涂着玫瑰色的口脂,打扮得也俏丽华贵,符合她公主的身份。她见杜文在看她,有些羞臊地低头,但目光还是飞快地在他脸上一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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