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与本座单打独斗?本座自然要满足你。”池烈挑起眉梢,眉宇间含着淡淡的森然冷气:大理寺这群只会动嘴皮子功夫的文人,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时不时跳出来膈应他。
竟然,还截胡了他的团子,团子带给他的饭,是他们能吃的吗?
“我说的单打独斗,指的是办案破案!”燕云峰看见池烈真想动手,浑身寒毛炸起,转身就要跑。
“现在才想逃跑,是不是晚了点儿?”
大理寺后衙。
“爷爷,你的胡须好漂亮哦!”云团子拽了拽郑恪的胡须,又扭头去拽大理寺右判张宁的胡须。
时下文人流行美髯,稍有讲究的文人都会留须,时时刻刻修剪。
团子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池烈踏进大理寺后衙时,正看到某只圆滚滚白团子骑在张宁肩头,玩得不亦乐乎。
郑恪坐在一旁边旅胡须,回想团子刚刚说起的江南事。
小孩子天真活泼,不会撒谎。前些时候,江南官场大地震,大半官员被摘了乌纱帽,抄家灭族得比比皆是。郑恪还曾想过,池烈这厮不知道从江南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没想到,池烈虽然性情酷烈,手段狠辣,原也是个胸怀天下,能屈能伸的人。
慧眼识珠,借用秀才化开江南局势。看重的小秀才,后来还考了江南乡试头名。
江南素来出才子,江南乡试竞争激烈,莫环宇年纪轻轻夺得头名,文采学识,定当不凡。
郑恪也从江南好友口中听过莫环宇此人,对他一直很欣赏。
“爹爹!”
云荭坐在高处,一眼发现了池烈。
眉开眼笑地伸手,脆生生乱嚷:“爹爹爹爹,郑爷爷说他跟你是好朋友哦!莫哥哥说啦,朋友要经常吃饭见面谈心,才能更好地维持友谊,我们以后一块儿吃饭好不好?”
“好朋友?”池烈慢条斯理。细细咀嚼三个字,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黑黢黢眼眸扫向坐立难安的大理寺卿,神情似笑非笑:“我竟不知,郑大人也有这般脸皮。”
言下之意,你睁着双眼说瞎话,果真不要自己那张老脸了。
郑恪也没想到团子一开口就把自己卖了,旋即,瞪向跟池烈走进来的燕云峰,冷声怒斥:“燕大人,提督大人进大理寺,你为何不通报?”
这小崽子说好了去跑一趟,怎么真把池烈这货给带回来了?!
看见他就来气!
池烈不想踏进大理寺,自己与大理寺官员积怨已久,这群人莫名其妙将团子带走,池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打坏主意。
为了以防万一,才到大理寺跑这一趟。没有人通报,因为池烈用轻功进的大理寺后院中,就是想避开大理寺耳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这群人敢对团子下手,他便一状告到皇帝面前。池烈进大理寺前绷紧了神经,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整日好吃懒做、肥成小猪的团子骑到张宁肩膀上。他进门时,某只团子还在一个劲儿嚷着:“再高点再高点啊!叔叔好棒!”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宁是她亲爹。
燕云峰除了在破案上有奇才外,其余时候就像个傻子。他跟团子打成一片,池烈并不奇怪。
只是,张宁和郑恪……池烈眯了眯眼,语气冷然,森然斥责:“过来!”
男人沉着脸,俊颜上覆着一层冰霜冷气,气势冷得让人心惊。团子哧溜一下,从张宁肩头上滑下来,焦急之下,摔了个屁股墩。冬日衣服穿的厚实,加上肉多,也没摔疼。
她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小企鹅似的挪到池烈腿边,伸手抱他腿。
扬脸儿,讨好得笑笑:“爹爹!厨娘阿姨今天做了四喜丸子,汪叔叔说,你可喜欢这道菜了。”
小奶音甜甜的,像是混了蜜糖,胖娃娃笑起来,小酒窝深深。
萌萌哒得可爱。
池烈不说话。冷冷立于原地,一双漆黑凤眸幽深晦暗,不喜不怒地盯着胖娃娃。云荭眨巴了下眼睛,眼眸中漫出淡淡疑惑,歪头抱住男人大长腿,爪子更紧了:“爹爹,你怎么不说话?”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池烈冷笑,笑声阴森,单手揪着娃娃后领子将她提到面前:“跟着陌生人乱跑,等你哪天被人拐进山沟沟里给熊瞎子当媳妇儿,我是不会管你的。”
胖娃娃听得眼泪汪汪,赶紧伸爪爪,试图去搂他脖子。奈何自己被提在半空里,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泪汪汪得委屈:“爹爹好凶。”
“郑爷爷说,他是你的好朋友,云云才待在这里的。”池烈嗤笑一声,冷眸睨向神情尴尬的郑恪:“他满嘴谎话,你也能信?”
郑恪被池烈明晃晃得指责,气得脸色发青,站起来想反驳,另一头,胖娃娃已经蔫头耷脑低垂下头,嘟嘴认错:“云云知道错了,爹爹你别怪郑爷爷,郑爷爷可好了,他还夸你呢。”
池烈心中嗤笑,冷眼再次扫向怒目瞪向自己的老头儿:这老家伙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还夸他?
“真的,真的。”云荭轻轻拽池烈袖子,小声地道:“郑爷爷说,爹爹干好事,给国家除掉了大蛀虫,以后会有好报的。”
郑恪更尴尬。
他说的那话,倒也可以这么解释。只是,其中隐含的意思却是指池烈坏事做尽,迟早要遭到报应。
小娃娃听不出来,池烈能想象到,他冷笑一声,也不戳穿:“知道错了,该怎么办?”
云荭眼泪汪汪,小可怜儿地对手指:“云云今晚回家闭门思过,明天不跑出去玩了。”
“还有呢?”池烈没打算轻易的饶过他。自己在京中树敌众多,许多人都看他不顺眼。最初,不想带云荭回京城,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东厂提督从来都在风口浪尖上,稍有不慎,就会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更何况……他还是太监。
太监认了个干女儿,没人敢在池烈面前多说什么,但云荭就不一样了。
她年纪尚小,若是落到对头手里,怕会……
郑老头吹胡子瞪眼:“池烈,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能害你闺女?”
“老头子我行的端坐的正,就算要拿你,也是堂堂正正抓进大理寺衙门!”郑恪自诩正义,文人风骨卓卓,他绝不会干下三滥的事。
利用三岁孩童做文章。
池烈嗤笑:“你要是能做到,也不会坐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
这话细细琢磨像夸奖,只是,池烈鄙夷不屑的表情加上冷傲姿态语气,着实气人。
团子还被吊在半空里踢蹬小腿,她经过漫长努力,终于搂住了池烈手臂。
小身子拱啊拱,努力用小脑袋去蹭池烈手腕,可怜巴巴:“爹爹爹爹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瞧你胖成这副模样,小猪似的。”池烈一边嘲笑,一边把娃塞到饭桌边,亲自拿起饭盒,弯腰摆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想多更点的,姨妈来了,肚子疼,单更。
第153章 督公爹和胖闺女【31】
大理寺衙门的桌案成年人坐的,不像在东厂中一般,专门给云荭弄了小孩子吃饭用的高脚椅。
云团团被塞到椅子上,她努力挺直小身子,昂起下巴,桌面上也只露出了胖乎乎的小脸。
两只小爪爪扒在桌边,云荭咸鱼贴桌子,脑袋趴在上面,很是不爽:“爹爹,够不到。”
池烈还在弯腰摆饭,听到云荭小声嘟囔的抱怨,顺手抄起筷子,轻轻在她脑袋上打了一下,语调微沉:“跟你说了多少遍,做直了。”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你瞧瞧,哪家孩子像你这般吃饭的?”云荭捂着被打的小脑袋,委屈巴巴小声嘟囔,最后还是乖巧坐正了胖身子,大眼睛湿漉漉得等饭,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鹿,满眼期待盯着池烈。
池烈四下扫了一圈,这个房间平日只给大理寺官员吃饭用。除了桌椅之外,再没旁的。
池烈也跟着坐下,顺手把旁边乱蹭的小团子抱到怀里,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安分点儿,好好吃饭,听见没?”
“爹爹最好了!”云荭眉开眼笑,嘟着小嘴儿,吧唧在池烈侧脸上亲了一口,小手搂住他脖子撒娇地乱晃:“我们快吃饭吧!”
“郑爷爷,你们快过来,跟着一块儿吃啊!”云荭小大人似的招呼郑恪等人坐下。
超大号饭盒打开,拿出来的菜,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
云荭吃饭的碗筷是池烈吩咐人专门烧制的。白底蓝花小碗,碗身上印着超可爱的小胖娃娃。
女娃娃梳着不同的发髻,短手短脚捧着各种各样的小吃,吃得一脸满足,跟云荭很像。
云荭手短,近处的菜可以伸手去夹。远处的菜都只能使唤池烈舀给她。
“爹爹,我要丸子。”
“要汤喝。”
“这个不好吃,不要。”
“……”
池烈面无表情,把苦瓜丢到云荭可爱小碗里:“没你挑食的份儿,有的吃就不错了。”
云荭盯着碗里的两片苦瓜,包子脸跟着皱成苦瓜样,大眼睛偷偷瞟池烈。最后,惹来池烈冰冷似冬日寒雪的斥责目光。娃娃很不甘心地扁着嘴,心不甘情不愿把苦瓜吃进肚子。
吃了一片后,娃娃趁着池烈不注意,偷偷摸摸,手速飞快地把剩下的苦瓜塞到池烈碗里。
哼!!
渣爹铁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最讨厌苦味,还非得把菜夹到她碗里!
铁定知道自己顾忌外人,不会跟他闹脾气。
池烈还真这么想的。因为,他发现肥团子在外人面前特别要面子,表现得比七八岁小孩儿还懂事讨喜。
一没有外人就恢复原型,耍赖撒泼打滚儿哇哇大哭,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还是只小不点儿,就这么有心机。
池烈:不愧是我的团子。
池提督刻意扫了对面的郑恪一眼,又夹出好几片苦瓜,慢条斯理放进云荭小碗,语调少见得温柔和煦,眼底荡漾着幸灾乐祸整蛊团团的笑:“乖,小孩子多吃苦瓜。”
“你最近吃肉吃太多了。要多吃清淡的,败败火。”
云荭……!!
无耻渣爹,他铁定故意的!
云团大眼睛咕噜噜一转,抬头时,满脸天真可爱无邪:“爹爹,苦瓜对身体好,你最近好忙好忙,应该多吃一点。”
云团子支起上半身,半趴到饭桌边,把近处的炒苦瓜,整盘端到池烈面前。特别有孝心地奉献过去,劝说:“爹爹多吃点!云云把苦瓜都给你端过来了,你一定要吃完呀!”
池烈……家养的肥团子不光有心机,更是只只记仇的肥团子。
燕云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没没瞧出云荭故意陷害池烈坑他吃苦瓜,只当池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哈哈大笑:“池大人,团子一片孝心,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
池烈一记眼刀扫过去,其中冷意震得燕云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座的事儿。不用你指手画脚。”
郑恪则坐在桌边捋胡须,望着满桌丰盛佳肴,他突然叹了一声,意有所指:“不过一餐,池大人便点餐如此之多,未免太过豪奢。”
“传出去,对池大人的官声不好。”郑恪本来想冷嘲热讽的,但他瞧见对面儿云荭纯稚清澈的杏眸,嘴边儿刻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儿,最后,只对着云荭和蔼一笑:“团团,爷爷这话是为了你爹爹好。我们不能浪费。”
云团团扫过桌上的十几道菜,一个劲儿摇头。发髻垂下的流苏被她摇得胡乱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郑爷爷,爹爹不是浪费,我们可以吃完的。”
郑恪怒眼瞪池烈:“你瞧瞧,多好的孩子!跟在你身边都被教坏了!”
“怎么能撒谎呢?!”
池烈面无表情:“呵!”
十分钟后。
桌上餐盘被吃得干干净净,仅仅留下些汤汤水水。燕云峰和郑恪、张宁目瞪口呆。
看怪物似的盯着刚吃完蹦到地上的胖白团子。某团子心满意足拍着小肚子:“吃饱啦!开心。”
大理寺卿一众人……!!!燕云锋一个劲儿盯云荭肚子看,怎么也瞧不出来对方吃了满满一桌子的饭食。
“过来,瞎跑什么?”池烈始终冷声冷气,从兜中掏出干净白帕子,拽过乱溜达的团子。
将云荭拽到面前,眸色认真地将云荭小嘴儿上的汤汁全部擦干净。又吩咐人端进温水,他又取过一张帕子,用湿帕子擦干净云荭的小胖手,边擦边教训:“下回再挑食,不吃苦瓜,你就不用吃肉了!”
云团子装作没听见,对着看向自己的郑恪等人露出大大的笑容。郑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池大人,这孩子一直吃这么多吗?暴饮暴食于身体不好。”
郑恪总觉得,池烈不像能养好孩子的人。虽然,刚才池烈一系列贴心温柔的举动看得人几乎三观崩溃。
池烈顺手将帕子丢到一旁,面目冷然:“她自小小饭量大,又是个痴傻儿,亲生父母因为这两个原因,屡次想将她卖掉。”
郑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若是男娃有这饭量,都会被嫌弃,甚至丢掉。女娃娃吃的多,就更加不是件好事情了。普通农家只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如何能养得起一个能吃的闺女。
“走吧!”池烈钳住想往外窜的团子,将她死死扣在自己身边,拖着往外走:“你该回去了。”
云团子用空余的左手去掰池烈的大掌,双脚重重踩在地上,努力想往后缩。可根本钳制不住池烈的力气,团子双脚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鞋印子。
“不要不要嘛,我想在这里玩。”大理寺中人对池烈误会很大,双方嫌隙因为多年对立越发深刻。若是自己能解开郑恪对池烈的偏见,说不准会有意外收获。
原书中,大理寺卿郑恪为人正直,不参加党争,不站队。从始至终忠于皇帝,忠于朝廷。可他对池烈偏见太深,莫环宇进入东明朝廷后,因与池烈走得较近。被郑恪认定为趋炎附势、蝇营狗苟之辈。大皇子和二皇子利用了这点,双方人屡次泄露信息,误导郑恪。让他认定莫环宇和池烈贪赃枉法,是卑劣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