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蒋慕渊抿茶,他心里清楚,虞贵妃不替金培英说话,圣上哪怕有什么想法,看在他抄回来的那些银子、汉白玉的份上,也不会再大作文章。
  圣上又问了徐砚一些近况,见外头斜阳夕照,便道:“爱卿回京,府里定要接风洗尘,朕也不留你了,一会儿让御膳房给侍郎府添两个菜。”
  徐砚赶忙谢恩。
  当晚,宫里的酒菜送到了青柳胡同。
  杨氏悬着的心落下了,圣上大张旗鼓赏赐,总不会再如她娘家所言,之后再打压徐砚了。
  闵老太太脸上红光发亮,瞪着徐老太爷道:“脸面?天大的脸面了!女儿能给你这份脸?还不是要靠儿子!”
  徐老太爷高兴着,不与老妇计较,心里的主意却是没有改的。
  不管杨家以后如何,反正是个不能有难同当的,为了徐砚的前程,还是要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姻亲才好。
  旁人都不好说,小公爷肯定是那个靠得上的。
  恨只恨,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妇,与顾云锦撕破了脸。
  要不然,有顾云锦住了四年的情分在,关系能疏远吗?
  哪至于到了现在,还要扭过头去再修补呢!
 
 
第406章 顺耳
  自家的团圆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闵老太太得意坏了,一杯接着一杯饮酒,话里话外,都是儿子得力。
  “儿子给你送终,女儿能给你捧牌位了?”闵老太太抿了口酒,“还给西林胡同送什么金镶玉,我们令峥、令澜出生时,都没见你上过多少心。”
  本该是高高兴兴的一桌饭,叫闵老太太絮絮叨叨一通,谁也不痛快。
  徐老太爷气得够呛,拍着桌子道:“我还没老透呢!现在就惦记着捧牌位送终,你怎么不先去山上替我把坟做了?”
  这话说得极重。
  闵老太太唬了一跳,对上徐老太爷的怒火,酒气醒了大半,也晓得自家太过得意忘形了。
  看得懂眼色是一回事,乐不乐意收敛又是另一回事。
  闵老太太显然是那个不会收敛的人。
  这对老夫妻眼瞅着又要闹起来。
  徐砚有一年多没有见到这等场面了,他一路车马劳顿,哪想到吃顿饭还有争执在等着他。
  他也没有精力劝和,干脆借口疲惫,告罪离席。
  闵老太太记挂儿子,一听徐砚累了,哪儿还有心思和徐老太爷争口头长短,当即暖声暖语的关照了儿子儿媳一番,让两房人都散了。
  清雨堂里闭了门,徐砚靠坐在罗汉椅中,闭目养神了一刻钟,整个人才清明过来。
  “金镶玉是怎么一回事?”徐砚睁开眼睛,示意杨氏在边上坐下,他回京不过半日,又进宫面圣,家里的事情还弄不清楚状况。
  杨氏讪讪笑了笑。
  做媳妇的与丈夫抱怨公爹婆母,原不是个合适的举动,但杨氏晓得徐砚性情,其中是非他能辨别。
  再者,她真要埋怨的也不是公婆,而是娘家人。
  “我从头说吧,”杨氏理着思绪,道,“原是我娘家那儿出状况,老爷与小公爷、黄大人一道肃清两湖官场,杨家里头不怎么看好。
  他们担心圣上震怒,他不会处置小公爷,可能就拿老爷与黄大人开刀了。
  因而过年时,我母亲话里话外就要与我们划清界限,不再让我与娘家往来。
  我虽是妇人,却也知道老爷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利事,打压贪官污吏、为民求福,这搁到哪儿都是没有错的。
  哪怕老爷因此遭到贬谪,您也是做了一个朝廷官员该做的事,后世自有明辨。
  我自是会与老爷同进退,娘家那儿既然不辨是非,那疏远了就疏远了吧……
  这半年多,已经断了往来了。
  徐家与杨家分道扬镳,外头一直有些传言,觉得我们徐家往后势单力薄了。
  重阳那天,好似有人在老太爷跟前说道,把老太爷给气着了,又觉得老爷在官场上没有一个能互相扶持的亲戚,就想到大姑姐了。
  云齐媳妇上个月刚生了个儿子,洗三时依旧没往侍郎府送帖子,我们也就没有去。
  老太爷想与顾家走动起来,使人送了个金镶玉给孩子,老太太就……”
  杨氏这番话说得漂亮又顺耳。
  不好的都是由她娘家而起,公爹婆母矛盾,也是叫她娘家闹出来了,反正不是老徐家的不是,而她的立场也摆得明明白白。
  徐砚听罢,感慨不已。
  他身处官场,自然晓得岳家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被打压的可能。
  黄印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徐砚不同,他上有老下有小。
  可为了保全自家,而不顾心中道义?
  读书科考、入仕为官,徐砚自有抱负,知道善恶,明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哪怕是沿着岳家铺的路青云直上,为了前程也做过些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官场上的圆滑、合流,他一概都懂,也混得不差,但心中的血还是热的。
  身处一片泽国的两湖,看到家破人亡的百姓,没有人能视若无睹。
  在灾区的每一天,都是给心中的炉火添一小撮稻草。
  况且,谁又能说,与蒋慕渊、黄印一起把两湖翻过来,一定会遭受圣上的怒火呢?
  徐砚认为他的选择没有错,会给徐家带来的也不一定是灾难,可杨家在元月里直接给他的仕途定了“死刑”,又叫对娘家掏心掏肺的杨氏都不许上门去,这就做得过了。
  岳家那几个老太爷、老太太,在做人为官的道义上,想得还不及他的妻子明白。
  至于自家……
  徐老太爷念起了女儿,根源上是为了他这个儿子,而闵老太太与继女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了,没什么好说的。
  “都说子不言父之过,”徐砚感叹道,“但在大姐的事情上,是父亲与母亲不对,大姐不愿与我们往来,也不奇怪,换作谁能没点儿怨气呢。
  我也想与大姐那儿多往来,但总归要顾忌着些母亲的想法……”
  提起同父异母的姐姐,徐砚一时词穷,哪怕是与杨氏交谈,都很难准确表达姐弟之间的关系。
  杨氏倒是能领会其中原因。
  姐弟并非有天大的矛盾亦或是不和睦,况且杨氏进门时,徐慧还未出阁,杨氏知道徐慧与两个弟弟是怎么样相处的。
  互相之间,不冷也不热。
  当没有这个人,那是不可能的,可热络亲切,就成了闵老太太的刺了,徐氏不会做那等惹是生非的事儿,徐砚兄弟亦不会让老太太跳脚。
  这种平衡,哪怕是虚假的表面平稳,也是这姐弟三人最合适的相处法子了。
  但调转头来,说徐砚与徐驰对姐姐有多关心、多护着,那也是睁眼说瞎话,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亲情,中间还夹着个老太太,谁替谁掏干净心肺。
  若只论血缘,自是如此的,可牵扯了官场利益,就又是另一桩故事。
  同朝为官,昨儿仇人做了今日亲兄弟的亦不是少数,何况徐砚与徐慧并未深仇大恨,像镇北将军府这样的姻亲,能走动的断然不乐意疏远。
  徐砚把杨昔豫、魏游接来侍郎府,请了先生教导,也赞同杨氏接顾云锦来长住并说服了闵老太太,有其想要名声的想法,也是维护亲戚关系的手段。
 
 
第407章 悔不及
  徐家与顾家闹翻脸,这不是徐砚想要看到的。
  侍郎府虽然是他的府邸,但家里还有父母,徐砚多少要顾忌些。
  眼下听说徐老太爷转了态度了,他的心思也就动了起来:“依你看,大姐那儿会愿意跟娘家走动吗?”
  杨氏讪讪,笑容都勉强了许多。
  可这其中问题,不是她此刻回避就不存在了的,杨氏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大姑姐那里,对二弟妹还是很客气的,令意与云锦的关系也很好;跟我们长房……
  换作是我,我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的,再说,云锦不松口,大姑姐哪有不管她的想法,直接与我们冰释前嫌的道理。
  便是亲母女俩,这么做都会有心结的,何况是继母女……
  说起来,怪不得大姑姐与云锦,是我当时急功近利,鬼迷了心窍,才想出那等主意来,最后弄了个鸡飞蛋打,不止云锦与我离心生分,娘家也没记着我什么好。
  我悔,也悔不及了。”
  徐砚看着杨氏,长长叹了口气。
  杨氏坦诚了错误,也反思了,徐砚这会儿再揪着不放也于事无补。
  他拍了拍杨氏的肩膀:“做人,哪有一辈子不走错一步路的,现在想转过来了,就好了。
  顾家对我们有想法,那我们还是避着些,免得彼此面对面还越发尴尬。
  二房与她们处得好,那就让二房去。”
  “那官场上的关系……”杨氏试探着问道。
  徐砚笑了笑,镇北将军府驻守北疆,走得远近,对他的影响不算大,真正有关系的是傅太师府与宁国公府。
  傅太师在朝中名声极好,是个分得清公私关系的,而蒋慕渊,徐砚在两湖与对方共事过,只要他认真为官,徐家别给顾云锦添堵,蒋慕渊不会来为难他。
  可要说提携他一把,就眼下的关系,似乎也不太可能。
  徐砚也不想再强求。
  “以我的年纪,这个官职已经是顺风顺水了,岳家功不可没,”徐砚叹道,“不能因他们如今的选择就否认从前,前因后果,都是一路的。
  说到底,也是我徐砚运气好,得了你这个妻子。这一次去两湖,也是因为你替我牵线、让我认得了应文礼应大人,不然我们肃清两湖不会那么顺利,这都是你的功劳……
  都说两湖救灾辛苦,可我今日回来,听到久违的父母争执,就觉得还是在两湖轻松些。
  这么一想,你在京里面对娘家、婆家与外头压力,你辛苦了。”
  夫妻两人絮絮说了一个时辰,徐砚的夸赞让杨氏的心里滚烫滚烫的。
  丈夫能认同她的付出,体会她的不易,哪怕只是嘴上的几句话,还是叫人欢喜又感动的,也让杨氏觉得,与娘家一刀两断是有价值的。
  她想,就为了徐砚对她的这份尊重,她就应该做得更好,替他的官途谋划更多的路子。
  闵老太太短视,不知道背靠有兵权的将军府是大树底下乘凉,而顾云锦嫁了蒋慕渊,那更是添了一道稳固高墙。
  杨氏知道顾云锦不会理会她了,甚至可能会当众叫她下不了台,她肯定不能再凑上去。
  若不然,即便她存了讨好之心,也会变成煽风点火的。
  她能用的只有徐令婕。
  顾云锦并不曾为难过徐令婕,而徐令婕也是去过西林胡同,她们之间还能说几句话。
  当然,杨氏的这些小算盘,真传到了顾云锦那儿,只能换来嗤之以鼻。
  顾云锦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杨氏回到最初那亲近和睦的四年,否则,她前世的十年,又算是什么呢?
  对杨氏放下心结,就是对从前的自己的不仁慈。
  用徐砚的话说,不能因他们现在的选择就否认了前世发生过一切,她不会死盯着要杨氏付出什么代价,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云锦固然会理会徐令婕,对错也分个大小。
  徐令婕不是黑心黑肺,她就是个没脑子的,想事情简单又直接,跟这样的人讲究记恨一生,那真是自己不饶过自己,吃饱了撑着了。
  顾云锦真正记恨的是贺氏,是贺氏身边的那几个爪牙,是杨家那几个帮凶,他们是处心积虑要她的命的。
  这辈子,顾云锦是不太可能跟贺氏打交道了,但若是贺氏倒霉、杨家倒霉,她还是很愿意看到的。
  只是,顾云锦也没有想到,让人目瞪口呆的事儿真的就发生了,还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徐砚回京后的第五天,侍郎府里摆了小宴,请姑爷纪致诚吃酒。
  徐令意回门时,徐砚还在两湖,纪致诚没有正式拜见过伯父,这次算周全了规矩。
  为了热闹些,魏氏也把魏游叫上了,又拗不过徐老太爷明里暗里的意思,给西林胡同也下了帖子,虽然她清楚,顾云锦和徐氏是不会来的。
  杨家那儿,谁也没有去知会,但出人意料的是,杨昔豫与阮馨一道来了。
  杨昔豫毕竟在侍郎府里生活了好几年,门房上为难谁也不至于为难他,禀到了仙鹤堂里。
  杨氏再不满贺氏,对杨昔豫还是有些感情的,人来了,总不好赶出去吧……
  徐老太爷则琢磨着,莫不是杨家知道先前的想法错了,做长辈的下不了台面,让杨昔豫来打先锋?
  既然对方主动示好了,他们徐家总端着架子也不像话,不如也退一步吧。
  如此,杨昔豫夫妇进了徐家门。
  阮馨是头一回来侍郎府,哪怕徐令婕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还是老老实实跟在杨昔豫后头,态度摆得不错。
  今日登门,是阮馨一个劲儿哄着杨昔豫来的,杨家里头还不晓得状况。
  阮馨与贺氏婆媳关系差透了,反正两看两相厌,贺氏无事也要闹三分,那也不差这一桩了。
  因着纪致诚在场,徐老太爷便是演戏也要让徐家演出一团和睦来,表面上,这顿饭吃得还挺热闹。
  闵老太太都收着劲儿,只徐令婕一人,真真正正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撤桌后,徐令意被魏氏叫去说悄悄话了,阮馨在杨氏跟前装乖巧,徐令婕无人说话又无处宣泄,干脆回自个屋子睡午觉去了。
  迷迷糊糊,也不清楚睡了多久,徐令婕被大呼小叫声惊醒了。
 
 
第408章 没有一个字能信
  一听到架子床上有翻身的动静,杜嬷嬷就知道坏了。
  徐令婕是个起床气大过天的,况且今日中午憋着火,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吵起来,哪里能舒坦?
  杜嬷嬷赶紧摸到了床边,正好迎面接住了徐令婕砸过来的引枕,好声劝道:“姑娘,好姑娘,莫气莫气。”
  徐令婕的脸还埋在枕头里,不耐烦道:“在吵什么?天塌了?”
  “这话可说不得!”杜嬷嬷俯下身,一面拍着徐令婕的背,一面哄道,“是太太那儿闹起来了,不是什么好事儿,姑娘还是顾着自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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