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聋子才睡得着!”徐令婕的耳边除了杜嬷嬷的哄声,还有正院那儿传过来的吵闹声,吵得她的心火一阵阵往上窜。
  她坐起来,掀开幔帐下了床,随手抓过外衣披上,也不顾披头散发,直直往杨氏那儿去。
  杜嬷嬷刚才在门边听了两嘴了,大体知道事情,哪里敢让徐令婕过去火上浇油,赶紧拦道:“姑娘,姑娘这个样子不能出屋子,好歹把头梳了。”
  “一个院子的正院跨院,还讲究什么?”徐令婕啐道。
  “这不是今日有客嘛!”沈嬷嬷不让。
  徐令婕顿住了脚步,她睡得迷糊,都忘了今日家里有客人了。
  能到清雨堂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不可能是徐令意与纪致诚,反正不是杨昔豫就是阮馨!
  在徐令婕眼里,杨昔豫狼心狗肺、忘恩负义,阮馨黑心黑肺、无事生非,没有一个好东西!
  “就不该让他们进门来,来了就闹事!”徐令婕挥开沈嬷嬷,大步冲出了屋子。
  穿过月洞门,徐令婕看清院子里的状况时,一下子就懵了。
  杨氏自是黑沉着脸站在廊下,而徐令婕以为的罪魁祸首……
  阮馨面露讥讽,一言不发,杨昔豫垂首站在一旁,也不吭声。
  所有的动静都来自于邵嬷嬷与画梅。
  一向讲究姿态的邵嬷嬷没有半点儿庄重,光着一只脚踩在地砖上,脱下来的鞋子握在手中,狠狠往画梅身上抽打。
  “我让你浑!让你糊涂!你爷你奶把你交给了我,我怎么养出你这么惹事精!”邵嬷嬷一面狠打一面骂。
  画梅跪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散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却没有顶邵嬷嬷一句嘴。
  其余人手能避的都避了,避不过的,眼观鼻鼻观心,巴不得脑袋埋到地底下。
  而这对叔奶奶、侄孙女已经又哭又打了有一阵了,徐令婕听见的动静,全来自这两人。
  徐令婕愣了片刻,走到杨氏跟前,疑惑道:“母亲,出了什么事儿了?”
  一面问,徐令婕的眼睛一面往阮馨和杨昔豫身上瞟。
  怎么这两个讨厌鬼没点儿动静,画梅和邵嬷嬷又唱的那一出?
  “吵着你了?”杨氏皱了皱眉头,“与你无关,你回你自己屋里再睡会儿,画竹,跟杜嬷嬷一块把姑娘送回去。”
  徐令婕哪里肯依,当即要跳起来,被得了吩咐的画竹和杜嬷嬷一人一边架回了东跨院。
  直至看不到徐令婕身影,杨氏才冷冷与邵嬷嬷道:“行了,你打完了,我还打不打呀?”
  语气听着平静,实则是气过了头,都懒得发作了。
  别看邵嬷嬷打得凶,杨氏还能不明白她?这是先下手为强,是在护着画梅呢。
  邵嬷嬷听了,把鞋子一扔,扑通给杨氏跪下了,抹了把老泪纵横的脸,哭道:“太太,发生这种事情,画梅她也不想的呀……”
  画梅不住给杨氏磕头:“太太,奴婢是怕豫二爷酒后瞌睡着凉,才送了毯子过去,奴婢也没有想到,豫二爷吃醉了把奴婢当成了豫二奶奶,奴婢求饶了也挣扎了,可奴婢力气不够……
  若不是正好有两个妈妈听见动静寻过来,奴婢实在脱不了身……
  奴婢这样的身份,却出了这种事情,奴婢没脸再伺候您了,也对不起奴婢的叔奶奶,您让奴婢一头碰死吧……”
  画梅哭天抢地的。
  徐令婕虽回了东跨院,但也竖着耳朵听,这会儿总算明白了事情,气得直跺脚:“我就晓得与那忘恩负义的东西有关!什么破酒量、什么破酒品!这下好了,要出人命了吧!”
  画竹垂着头,没有附和徐令婕的话,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画梅那番说辞,也就骗骗不知情的人,画竹是知道内情的,自然明白那是一派胡言,没有一个字能信!
  那两个搭在一块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在杨氏眼皮子底下就有首尾了。
  只不过是瞒得好,杨氏信任邵嬷嬷,爱屋及乌的也信任画梅。
  况且,杨氏自个儿没有那男女之间的污浊心思,不会杯弓蛇影的怀疑丈夫与丫鬟,那就更不会整天猜忌屋里丫鬟与侄儿有不妥当了。
  杨昔豫与石瑛不清不楚,已经让杨氏目瞪口呆了,哪里会想到自家侄儿胃口大,一个丫鬟不够,还有第二个。
  说什么是杨昔豫认错了人,那分明就是画梅自编自演的一出戏了。
  杨氏与娘家断了往来,画梅能在杨昔豫跟前露面的机会就少了,她怎么会不着急呢?
  与其漫漫长拖下去,不如来个狠的。
  特特给酒后休息的杨昔豫去送毯子,等两人近了身,画梅大叫把人引来,这事儿就闹到台面上了。
  追究起来,并非画梅想爬主子的床,而是主子认错了人,她有错,也不是要打死发卖的大错。
  画梅是吃准了杨昔豫的脾气。
  杨昔豫那个软性子,叫画梅贼喊抓贼,也不敢反打一耙。
  让他在杨氏和阮馨面前,承认他与画梅早有勾结,那还不如酒后认错人呢。
  至于画梅……
  画竹撇嘴,真想撞死的早已经撞了,哪里还跪在那儿废话连篇!
  可即便知道内情,画竹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杨氏离不开邵嬷嬷,哪怕有所心结、疏远,最后还是会重用的,那毕竟是她的奶娘。
  画竹为此得罪邵嬷嬷,有害无益,她才不多那个嘴。
  徐令婕依旧气得浑身抖,而杨氏那儿,淡淡看向杨昔豫,问道:“你仔细说说。”
 
 
第409章 饮鸩止渴
  “姑母,我……”杨昔豫刚一开口,就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
  这一年多,他在京中行走,已经不是那个叫其他读书人佩服文采、夸赞诗词的杨二爷了,别人看他的眼神之中,戏谑多余欣赏。
  才华再受推崇,在风流事之下,还是落为陪衬。
  可那些同是文人的打趣、看戏目光,与一院子妇人是截然不同的。
  才子们的目光,杨昔豫感受得多了,还能以别人羡慕来自我开解,古往今来,士子风流,这并没有什么。
  妇人的目光,却真叫他理直气壮不起来,让人更是瘆得慌。
  姑母、妻子、相好、一众丫鬟婆子,她们神色不同,眼中情绪想法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都看着他,等他说话。
  杨昔豫想说,事情不是画梅讲的那样,他哪里有认错人拉扯着她不放,分明是画梅主动靠过来,与他亲昵的。
  话到了嘴边,察觉到画梅那悲愤欲赴死的眼神,杨昔豫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说,或者说,他不敢逆着画梅说。
  这些女子温柔起来是真温柔,但恶毒起来,也是真的恶毒。
  石瑛就是例子。
  杨昔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万一画梅不管不顾,要来一招同归于尽,她没得活路了就拉他垫背,那怎么办?
  将错就错认下了,顺了画梅的心思,还能太平。
  思及此处,杨昔豫打量了阮馨一眼。
  “的确是半醉半醒地认错了人,是我有错……”杨昔豫说完,拉着阮馨的袖子,道,“我以为那是你……”
  “哦?”阮馨嗤笑一声,“那现在怎么办?你是要抬回府里,还是让姑母把人打发的远远的?”
  杨昔豫垂首,道:“你与姑母做主吧。”
  说的是让别人做主,但那两个“别人”哪里会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杨氏被气笑了:“我做主?我能做什么主?你们底下一个个主意大着呢。
  你有多长日子没有进过青柳胡同了?别提你母亲!我说的人是你!今儿个不请自来,来了也就来了,还给我闹出这种笑话来。
  我的丫鬟与我的侄儿,说出去了,你们不觉得丢人,我都抬不起头来。
  把人送去杨家也好,发卖了也罢,反正你母亲都会把事儿算到我头上。
  我在她那儿没有落到过半句好话,我何苦给你出头拿主意,你们两夫妻自己商量去吧。”
  扔下这么一段话,杨氏当场不管,甩了袖子回了屋里。
  杨昔豫被杨氏劈头盖脑训了一通,只能再看阮馨。
  阮馨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往外蹦:“二爷不晓得如何是好了?我也不知道呢。不如问问画梅姑娘,看她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画梅闻言,连连给阮馨磕头:“奴婢让太太、豫二爷、豫二奶奶闹了这么一场笑话,奴婢罪孽深重,豫二奶奶不宽恕,也是人之常情,奴婢想好了,奴婢以死谢罪。”
  阮馨自幼长在书社,她有才名,固然是各种经典读了很多,但其他杂七杂八的偏门书,她也没少看。
  再者,她打理过姑娘们的词会、书画会,见过各种人,各式手段也都了解。
  把人架在火上烤的伎俩,她自己就用过,又怎么会看不穿呢。
  她若不“原谅宽恕”,画梅这条人命就背在她身上了。
  姑母身边的奴婢,是她做侄媳妇的能喊打喊杀的?
  即便出现这种气愤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动手。
  偏偏,能动手的杨氏做了甩手掌柜,阮馨越想越憋屈,家里还有个老虔婆摆不平,却又……
  是了,有个老虔婆呢!
  阮馨勾了勾唇,笑了:“我对你倒也是熟悉的,你以前来杨家看我,与我说过很多话,让我知道姑母关心我与二爷,给我不少信心。
  今日这事,本就是二爷不是,若为此害了你性命,我于心不安。
  哪怕不为了我自己,也该给二爷、给杨家积德攒福不是?
  行了,你往后就跟着我吧。”
  画梅面上感激万分,心里却笑话阮馨的好拿捏。
  杨昔豫也没想到阮馨这般好说话,又这般大度懂事,心里升腾起了些许愧疚,虽然那愧疚只短短一瞬。
  而对阮馨的应对大感意外、甚至是难以置信的,一个是杨氏,一个是阮馨的陪嫁丫鬟。
  杨氏见多识广,阮馨那几句话,台面上能哄一哄人,背地里怎么可能有半点真心?推己及人,杨氏是不信她的。
  陪嫁丫鬟是了解阮馨,以阮馨的性子,这个亏是不可能吃的。
  阮馨却不多解释,隔着窗与杨氏告罪了一声,准备回杨家。
  经过画梅身边时,她斜斜睨了一眼:“姑娘也收拾收拾动身吧,侍郎府丫鬟的衣裳,往后穿不着了,你简单些吧。”
  画梅自是应了。
  杨家那儿,贺氏已经知道他们去侍郎府了,使人在门房上候着,气势汹汹要训话。
  阮馨下了马车,面无表情与杨昔豫道:“事情是二爷惹出来的,母亲那儿,二爷自己说去。”
  搁下了话,阮馨自顾自回屋子。
  没了旁人,小丫鬟才匆忙问道:“奶奶这是为何?奴婢越想越不对,奶奶与那画梅姑娘模样身形没有一点相似,二爷中午才饮了多少酒,怎么可能吃醉认错?前有石瑛不清不楚,谁知道二爷是不是……”
  “十有是。”阮馨深吸了一口气,自从弄明白了石瑛事情的真相,她就知道杨昔豫身边迟早会添人的,只是没有料到,人来的这么快。
  小丫鬟急了,道:“那您还……”
  “我缺一个去老虔婆跟前挨骂的人。”阮馨冷笑道。
  虽然当娘的犟不过儿子,但总让杨昔豫冲锋陷阵,夹在中间,时间久了,他也会烦会腻的。
  偏贺氏非要逞婆婆威风,还有一个奶婆婆指手画脚,阮馨一人应付不过来,那就把画梅顶上去吧。
  若是寻常妾室,贺氏指不定还自矜身份瞧不上,但画梅是杨氏的人,贺氏一准跳起来,死咬着不放了。
  阮馨需要一把枪。
  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与其闹腾不休,不如把枪捡起来。
  另一厢,杨氏坐在屋里,一脸疲惫。
  阮馨的想法,她多少能猜到一些,却不太看得上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可她也没精力工夫去管阮馨,她只知道,事情迟早传开,闵老太太会骂她一个狗血淋头。
  这也就罢了,最让她心烦的,是徐砚会被人指点笑话。
  徐令婕从东跨院被放了出来,见杨氏颓然坐在桌边,她替母亲委屈,一股子气血上涌,憋得受不了,转身就冲出了清雨堂,坐马车到了西林胡同。
 
 
第410章 一股脑儿
  “所以,你就来寻我说了?”顾云锦支着腮帮子,抬起眼帘道。
  徐令婕吸了吸鼻尖:“我就是憋得慌。出了这种事情,我还能与谁说去?”
  “也是。”顾云锦颔首,很是认同。
  在顾云锦眼中,徐令婕只是个闺阁里的姑娘,一根筋,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见得太少了。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状况,怎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偏这样的丢人事情,徐令婕不能与外人说,她这点机灵还是有的,可一个字都不说,委实难受。
  而府里,谁能听她倒豆子一般骂那几个人呢?
  侍郎府里上下,这会儿怕是各个都想骂人,轮不到徐令婕说话。
  闵老太太就不用讲了,她与杨氏婆媳之间本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她能骂杨昔豫招惹石瑛,却开脱不了石瑛监守自盗、还反过来害人,她在杨氏跟前总归要先低一低头的。
  可杨昔豫与画梅搅到一块去了,闵老太太的腰杆瞬间就直了,能不借题发挥吗?
  坏了徐砚的名声,让纪致诚看了场笑话……
  各种由头,脚指头就能想出来。
  而这两个由头,正是徐老太爷最严重的。
  杨氏吃亏是吃定了。
  二房肯定也担心,姑爷到岳家来吃饭,长房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笑话,魏氏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咒骂不请自来的杨昔豫呢。
  徐令婕又噼里啪啦骂了一通:“我就没有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是他们杨家要与母亲断了往来,你是没看到,年节里母亲从外祖家出来时,人都跟丢了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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