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一日如此,两日如此,第五天,她直接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汪嬷嬷知道她装,要让人掐画梅的人中。
  阮馨也知道,此刻不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丫鬟不情不愿地依着阮馨的意思去请了医婆,半途遇上了新任邵姨娘的丫鬟请医婆,两人都替自家主子心照不宣了。
  画梅没有晕太久,毕竟是装的,挨不过汪嬷嬷下狠手的掐人中,醒来后就这里痛那里酸的叫唤,等来了医婆。
  这位医婆,正是去年春天顾云锦落水时,徐侍郎府给请的那一位。
  画梅在汪嬷嬷喷火的眼神中被挪回了屋里,衣服脱下来一看,青一块紫一块的,用她的说辞,全是这几天汪嬷嬷教训的。
  小丫鬟看了两眼,暗骂了一句“睁眼说瞎话”,依她所见,这些印子,十有七八是邵嬷嬷拿鞋底板抽的。
  心里明白,嘴上不能拆台,只能听画梅在那里长吁短叹。
  医婆这几天也听了城中传言,她去年时就认得画梅了,因而对画梅如今的处境十分好奇。
  这会儿一看,暗自咋舌。
  这伺候人的活计是真的不好做。
  去年时,画梅就是个倒霉的角色。
  顾云锦落水,医婆偏向娇滴滴的表姑娘,很是不屑徐家人作为,可那事儿要指责就指责主子,底下丫鬟婆子全是照吩咐做事的,对错善恶,不是做奴婢的能左右的。
  今年,画梅的身份变了,从丫鬟变作了姨娘,看着是升了那么半阶,但最终还是个被人拿捏的角色。
  贺氏与杨氏姑嫂不合,这不是什么秘密,主子不合,拿人家丫鬟出气,哎,可怜哦!
  医婆越看越觉得那些淤青刺目,特特把画梅的伤势说得重了些,让她务必好好养着,注意活血化瘀,不能再随意受规矩了。
  画梅含泪应了,感激地冲医婆点头。
  她演这出戏是跟顾云锦学的,自然需要这位经过验证、一张嘴能说得满京城沸沸扬扬的医婆。
  医婆也的确不负所望,前脚出了杨家,后脚就把画梅的状况说出去了。
  一传十、十传百,眼下京中最瞩目的事儿,立刻成了这日晚饭桌上的话题。
  大伙儿都认为杨昔豫风流不假,但哪怕传得热闹,很多人都还是相信,这一次是酒后认错人了。
  毕竟,侄儿与姑母的丫鬟,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顺着这个思路,画梅在其中就是一个无辜被认错了的受害者,若不是杨昔豫醉酒,她还好好的做着杨氏的大丫鬟呢。
  有邵嬷嬷在,又得杨氏器重,大丫鬟的风光,难道还比不过做姨娘?
  还是个挨打的姨娘。
  被主母打骂也就算了,被“奶婆婆”打得身前身后都是淤青,那算哪门子事儿?
  这不是欺负人嘛!
  贺氏没有打赢杨氏,汪嬷嬷也没有打赢邵嬷嬷,动手输了,拿人家的丫鬟、侄孙女出气,这对主仆真的是没出息。
  风声一面倒,哪怕有做主母的,内心里厌恶妾室,遇见个妾室就要骂几句,可婆媳矛盾远在那之上,牵扯上了婆媳纷争,那就是另一个口气了。
  妾室不好,婆婆更恶!
  叫这场苦肉戏一搅合,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不再盯着徐侍郎府了,全说道杨家去了。
  贺氏是内宅妇人,虽愤怒外头流言,实际感受并没有那么深刻,杨家的老爷公子是最受冲击的。
  尤其是杨昔知、杨昔豫两兄弟。
  杨昔知从来不对弟弟说重话,就算杨昔豫这一年的行事让做哥哥的丢人了,他也只在背后骂几句,当面素来和气,可这一回,他没有忍住,揪着杨昔豫的领子痛骂了一番。
  杨昔豫亦是满腹郁闷无处发泄,他不能说出与画梅之间的实情,只能认下画梅的指控。
  他气冲冲去了西跨院,打发了人手,低声道:“真相你我心知肚明,你算计我,我也认了,你既得偿所愿,就不能老老实实做你的姨娘?”
  这要是以前,画梅已经跳起来了。
  什么叫算计了认了?两人搅和在一块,她不算计,杨昔豫就想不认账了吗?
  可此刻不是她与杨昔豫算账的时候,苦肉计演了就演到底,画梅哭戚戚地,把腰间、胳膊上的淤青亮给杨昔豫看:“我想老实,也要汪嬷嬷让我老实呀。”
  伤势惊人,杨昔豫心底里的怜香惜玉又冒出来了,不舍得再说什么。
  阮馨也抗诉过汪嬷嬷不省事儿,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杨昔豫也有些听进去了,对汪嬷嬷生了几分不满。
  如此进展,阮馨有七分满意,果真如她所料,画梅是个厉害的。
  她自己撑死了就是在家里头跟贺氏磨蹭,画梅直接往外头捅。
  脸面?反正已经丢了,那就不用在乎,况且最丢人的那个是贺氏。
  这些消息,出自医婆的口,传得满城皆知,也传到了西林胡同里。
  顾云锦只内情,听了传言,弄明白的自然也比别人多。
  念夏听完,看了顾云锦一眼,偏头问抚冬道:“我怎么听着怪耳熟的?这戏演过。”
  抚冬憋着笑,道:“不就是跟我们姑娘学的嘛!看看这热闹的结果,姑娘当时的法子是真的好用。”
  顾云锦听见了两个丫鬟的嘀咕,放下绣绷笑弯了眼:“学以致用,画梅学得是不错。”
  这下抚冬憋不住了,扑哧笑出了声,凑上来问道:“那依姑娘之见,这事儿会如何收场?”
  这个问题,顾云锦还真答不上来,可能是过几日出了新鲜事儿,这一桩就无人再提了。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风声从徐家偏到了杨家,又过了几日,突然又原地掉了个头,再一次直指徐家。
  指的就是徐砚本人。
 
 
第418章 追着来
  十月初二的京城,从天明时开始落雨,直到午后才有了阳光。
  此刻已经入秋,一场秋雨一场寒,哪怕日光不错,这天下午也有点儿阴冷冷的。
  青柳胡同里,光禄寺左少卿黎大人的夫人带着女儿出府,特特吩咐底下人带上厚一些的披风。
  黎夫人的马车出了府门,还未至胡同口,就叫人给拦住了。
  拦车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婆子,搀扶着一个二十模样的小娘子。
  小娘子梳着妇人头,挺着个差不多足月的大肚子,神态疲惫、风尘仆仆。
  车把式虽不爽快,可面对一个大肚婆,脾气就收敛了些:“二位有什么事儿吗?”
  小娘子探头往胡同深处张望,婆子赔笑着道:“这位小哥儿,工部徐侍郎是住这儿吧?哪一家是呀?”
  车把式当即答道:“往里头,那棵老树对着的就是了。”
  婆子道了谢,退后两步把路让出来。
  马车正要驶动,黎夫人听见外头对话,撩开了车帘子,上下打量着那两人,道:“二位寻徐侍郎府上是有什么事儿吗?看这模样,似是长途跋涉而来,是徐家在老家的亲戚吗?”
  徐家未入仕途前,祖上就是商贾,在老家也有不少产业。
  不止是徐家,京中好些人家都如此,三五不时的会有老家亲人来投奔,黎家自个儿也有来寻的亲戚,可眼瞅着临盆还登门的,黎夫人都是头一次见。
  婆子答道:“我们娘子不是徐家老家的亲戚,但我们是来投奔的,一路从荆州追着来,可算是抵京了。”
  小娘子冲婆子摇了摇头,对黎夫人一笑致意,便顺着车把式的指点往胡同里去。
  而黎夫人,刚刚婆子的那句话,让她的眼珠子都直了,探着头追看着小娘子的背影。
  婆子的话中虽没有提及身份,但“荆州”来的,就已经够明白了。
  徐家与荆州府有牵连的,不就是上个月才从两湖回来的徐砚吗?
  而且,还是“追”着来……
  那小娘子的肚子……
  这么一想,黎夫人对出门都不耐烦了,让人掉头回府,看徐家门外会有什么动静,又让人去西林胡同秦夫人那儿报个信。
  黎大人是秦大人的下属,黎夫人今日原是要去拜访秦家的,可眼前的事情,比拜访要紧多了。
  得了第一手的消息给秦夫人送去,才是正途。
  秦夫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再说那小娘子,扶着大肚子走到了徐家外头,婆子敲开了徐家门。
  门房看着全然眼生的两人。
  小娘子道:“徐大人在府里吗?荆州府曲氏求见大人。”
  徐砚今儿休沐,正在书房里整理材料,一年间在两湖的见闻、救灾重建的心得,都要一一记下来,以备将来参考、回忆。
  门房上来报,徐砚皱眉沉思,半晌都记不起什么曲娘子。
  只是,官员们在两湖救灾时,常常会遇见百姓求助,大小事情都有,能帮着解决的,大伙儿都会应下。
  徐砚也应过一些,有些办成了,有些因为实际状况影响而搁置了,他想,曲娘子大抵是求助中的一位吧。
  “把人请进来,”徐砚说完,想到对方是女眷,他在书房里相见并不合适,便起身往花厅去,与身边人道,“把夫人也请到花厅。”
  报信的人垂头道:“那位娘子说她不进府了,就在府外与老爷说几句。”
  徐砚听完,并没有多想,也就应了。
  有些百姓就是这样的,不得不与官府打交道,偏偏又畏惧做官人,不愿意进府衙大门,同样的,一个妇人不肯进官员宅邸,也不意外。
  既然是在府外相见,倒也不用特特等待杨氏,徐砚走出府门,看着那曲娘子,问道:“这位娘子寻在下有什么事儿吗?”
  曲娘子一见到徐砚,眼泪簌簌就落下来了,一双眸子全是水雾,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只顾着哭。
  百姓求助,多是遇见了不公之事,见了官老爷就哭的,十之七八。
  徐砚见怪不怪,也不劝解,让人端了把凳子到门外,让她先坐下来。
  曲娘子依言落座,靠着婆子垂泪。
  婆子搂着曲娘子,与徐砚道:“徐大人,娘子的父母都过世了,先前置办了他们二人的后事,再回到荆州府时,您已经启程回京了。
  事情只有您能做主,我们娘子就一路追着来,可怜呦,挺着个大肚子,行一路病一路,路上盘缠花尽,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儿。
  哪怕您为难,您也该给个说法,拿个主意。”
  徐砚自然也看到了曲娘子的肚子,暗暗叹了声“女子不易”,孕中本就难捱,还要行那么远的路,其中辛苦不用言辞就能想象。
  这般辛劳都要来寻他,大抵是家里遇上了摆不平的事儿。
  徐砚道:“有事儿便说,在下能帮得上的,肯定不推托。”
  曲娘子抬起泪眼,问道:“那我腹中的孩子,你要如何安置?”
  此话一出,徐砚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突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他后退一步,迟疑道:“曲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大人为难,也知道我不该寻来,最初时大人便说过,等离了两湖回京,你我便是陌路人,可……”曲娘子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坚毅,“您装不认得我,我不伤心,可孩子呢?我知您家中良妻,我也从未想过入府,可孩子是你徐家血脉,跟着你徐侍郎,他往后才会有好前程,我再过小半个月也该生了,生下来,孩子给你,我回两湖去,如你所说的做陌路人。”
  徐砚听得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有想过,好端端会冒出一个人来,说腹中怀了他的孩子。
  这是什么状况?
  别说徐砚惊讶,门房上的徐家仆从们都一脸震惊。
  徐家在夫妻之道上向来严肃,除非正房常年无所出,否则是不纳妾室、不收通房的。
  不说徐砚、徐驰,徐老太爷也没有过偏房,只是前头正妻死了续娶而已。
  这样的徐家当家人,会在外头弄出个孩子来?
 
 
第419章 拦不住
  徐家仆从心中,质疑占了上风,而左右邻居家里,竖着耳朵听状况的,却是相信的比不信的多。
  徐砚盯着曲娘子,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污蔑在下?
  是不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不肯认你们,你急需给孩子寻个好出路,这才想赖到我头上?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对方身份,我替你去说。”
  曲娘子闻言,帕子掩面,哭泣道:“可不就是不认嘛!大人不就是不认我们嘛!
  我知道您顾忌夫人,您一开始就跟我说过,不会让夫人听到半点流言蜚语、让夫人添堵的,毕竟,您有今日成就,全靠夫人的大力支持。
  我当时既应下了您的这一要求,心中是没有一丝奢念的,若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我实在没有法子,这才……”
  徐砚现在一听她哭就头痛,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一看,来的正是杨氏。
  他赶忙迎上前,解释道:“夫人莫要听这女子胡言乱语,我不认得她,与她绝无瓜葛。”
  杨氏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起先听闻有客登门,徐砚请她一道相见,便出了清雨堂。
  对方不肯入府,徐砚都去门外见了,杨氏自然也往这儿来。
  行至半途,门房上的婆子急匆匆来报,说对方咬定怀了徐砚的孩子,唬得杨氏险些崴了脚。
  杨氏急匆匆赶来,听到了曲娘子的这一番话。
  只听内容,对方对他们夫妻是很了解的,这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可看到匆忙解释的徐砚,杨氏猛然就回过神了。
  她与徐砚做夫妻做了快二十年了,陪着他从一个刚刚中举的外乡书生,到官居三品的工部侍郎,徐砚的性格脾气,她是最了解、也最清楚的。
  徐砚不是圣人,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事无错,小的像记错了岳家人的生辰,大的如官场上一时不谨慎被人抓住了尾巴,零零总总,并不少见。
  但徐砚是个有错就会认的人,做了就是做了,没做过就一定没做过。
  杨氏相信徐砚,她低声道:“老爷否认,我就相信。”
  不问细节,不问因由,只因他说,她就信。
  杨氏这样的直接态度让徐砚长长松了一口气,也颇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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