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让他郁郁的是徐家里头的反应。
  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徐家没有闹作一团?
  徐家兄弟没有反目,纪尚书府也不参合,杨氏更不闹腾,反而与徐砚同心协力,这与他一开始所想的截然不同。
  可事实上,徐家里头,虽不至于焦头烂额,也没有那么平和。
  “愚不可及!”闵老太太拍着桌板大骂,“这么简单的事儿,还分辨不出真假,自以为了解内情,实则就是想看戏!这和吃人血馒头有什么区别?”
  杨氏揉着眉心。
  这亏得是没有闹出人命来,否则不就是人血馒头了吗?
  闵老太太与杨氏道:“每一条都解释得清清楚楚,还有官员作证,怎么就是不信呢?
  我们要与她打官司,要与她说得明明白白,我还要让人去街上一条一条的念,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明白人了。”
 
 
第424章 你们交流交流?
  杨氏苦笑。
  明白人终究是少数,而谣言一旦传开,岂是解释就能让所有人都明白的?
  还是那句话,一条条的解释,并不能让看戏的人满意,要扭转眼下局面,只有一个法子——把事情闹大,闹得更符合看戏之人的心理。
  藏着掖着,反而不妥。
  也正是存了这个心思,杨氏才把人安置在了东街。
  把事情摊到青天底下,有什么稀奇货色只管亮出来,徐家再一一见招拆招。
  至于效果……
  杨氏叹息,总比关起门来不给看,好一些。
  如此沸沸扬扬的传闻一下,哪怕黄印把弹劾的折子拦了拦,最终还是绕过了他进了御书房。
  既然是弹劾的折子,肯定满满都是徐砚的不是,一面倒的笔法,一股脑儿地盖了罪名。
  圣上看完,偏头看向韩公公。
  韩公公抿唇笑了笑:“小公爷在慈心宫,他这一年往来两湖,圣上不如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圣上应了,使人到慈心宫唤人。
  皇太后靠着引枕,颇为不满:“连午膳都没有用上,又要被叫去御书房,怎么的,当哀家这儿是候班的朝房了?”
  小内侍垂着头不敢应话。
  皇太后说归说,还是放了人,叮嘱蒋慕渊道:“若是不迟,只管来哀家这儿用午膳。”
  蒋慕渊笑着点头。
  进了御书房,圣上不说什么,只把那御史弹劾的折子递给了蒋慕渊,示意他读一读。
  圣上等着蒋慕渊的见解,哪知道他扫了个开头就笑了。
  斜长剑眉上扬,乌黑的眸子里全是笑意,蒋慕渊又丝毫不掩饰,时不时笑出声来,甚至连肩膀都微微颤着。
  圣上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摸不清头脑,笑骂道:“你这是看弹劾的折子,还是看市井的话本呢?要不是朕亲手拿给你的,朕还要当是拿错了。”
  蒋慕渊笑得爽朗,从折子里抬头:“徐侍郎没有做过那等事儿,叫人上折子骂一通还要定罪,甚至言之凿凿,仿若是钻到了徐侍郎的床底板下似的,这样的笔法,不就是当个话本看的吗?”
  “哦?”圣上眯了眯眼睛,“你知道徐侍郎清白?”
  “舅舅您在宫里,不及孙恪日日坐在酒楼里听来的全,我给您说说,”蒋慕渊张口甩给了小王爷,把那些疑点一一列了,“其余几条,推测居多,可正月二十六七,我、黄大人、徐侍郎一道不在荆州府,这事儿错不了。
  可,看热闹的不听,我作证了、黄大人作证了,好些官员都替徐侍郎说话,不一样还有自以为正义的御史上折子弹劾吗?”
  “难怪朕听说,这折子到黄印跟前时给拦了。”圣上道。
  “黄大人是个直性子,”蒋慕渊道,“他若不拦折子,会叫人说那几天我们都在荆州城的,徐侍郎与那曲娘子不明不白去了,那我和黄大人做什么去了?这脏水,黄大人也不愿意沾,我要娶媳妇了,肯定沾不得,说什么也要替徐侍郎说话。”
  蒋慕渊说得仿佛要娶媳妇是天下最大的事儿了。
  圣上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摇着头道:“照你所见,这折子就不理会了?”
  蒋慕渊的笑容顿了顿,露出几分思索模样。
  他在言语之中却有误导。
  黄印拦下折子,自是因为他耿直,他信任徐砚,但那是在婆子胡说八道日子之前。
  较之一味的信任,与黄印自身名誉切实相关、且他参与其中、是个活生生的证人,这样的理由,更能取信于圣上。
  毕竟,黄印因知晓缘由才出言相助,与只凭好恶打回弹劾的折子,这是截然不同的。
  蒋慕渊不想因为金老爷、王甫安生出来的这些风波,让黄印受责,能帮一把的地方也就帮了。
  至于圣上问的话……
  蒋慕渊其实早有计较。
  “这么说来,您跟徐侍郎一样,都因为男女之事而被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议论不休过,”蒋慕渊嬉皮笑脸的,“您是我舅舅,徐侍郎也算是我舅舅,不如你们二位交流交流被满城百姓议论的体会?”
  哪怕圣上内心里对这个外甥颇为审视,这下还是真的被气笑了,手指虚点着蒋慕渊的脑袋:“胡闹!整日里跟恪儿一道,没学点好的,就染了一堆不正经的脾气!”
  “他也没有好的地方让我学啊!”蒋慕渊答得很顺口,根本不介意再戳小王爷一肘子。
  这般赖皮,圣上还能说什么,只能气鼓鼓地让人去叫徐砚来。
  “还议论的体会,分明是被痛骂的体会!”圣上骂道。
  蒋慕渊扬着唇直笑:“他比您冤,他压根没做过,您是真宠着贵妃娘娘。”
  “朕九五之尊,连想宠谁、不想宠谁都不能做主吗?”圣上哼道。
  内侍到工部衙门传话,一路来,沿途的衙门都知道了。
  有人替徐砚担心,有人替徐砚委屈,也有人幸灾乐祸,等着徐砚被圣上骂一个狗血淋头。
  王甫安自是后者,他透过半开着的窗户看着徐砚离开的背影,眼底深处迸发出了得意笑容。
  徐砚此刻的脊背再直,被圣上一顿骂,看他们徐家还能硬挺到什么时候!
  跟着内侍到了御书房外,徐砚心中是七上八下的。
  哪怕他能在圣上跟前把曲娘子的事情解释清楚,可他无法说明,为何总是他处于流言蜚语之中,不似个勤恳官员,反而像是个登台唱戏的。
  不过,蒋慕渊在内,徐砚多少松了一口气,他恭谨行礼。
  被气笑过一阵的圣上此刻心情不差,见了徐砚,还真就把蒋慕渊的那番“交流”言论给搬出来了。
  徐砚嘴上说着惶恐,连声告罪,等圣上洋洋洒洒说完了心得,他才退出了御书房。
  站在庑廊下,徐砚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心里对蒋慕渊十分感激。
  若只于公,两人在两湖公事一年,蒋慕渊在百姓之中公然替他作证,已然是尽心了。
  能在御书房里,以同样的“舅舅”身份,拉近圣上与他的关系,这是蒋慕渊替他解围、开脱,是结结实实拉了他一把,单单的于公就不够了。
  还是看在了“私”上。
  思及此处,徐砚对徐慧和顾云锦越发愧疚、汗颜。
 
 
第425章 忠义仁耻孝
  闵老太太打压继女多年,徐慧为此不爱与娘家往来,免得惹是非麻烦,而徐砚让杨氏接了顾云锦回府住,不仅算计了她一把,她还是真真切切被闵老太太赶出青柳胡同的。
  徐砚越想越觉得惭愧,连连抹汗,凉爽中带着几分寒意的十月初,愣是让他跟回到了酷暑中一般。
  回到工部衙门时,徐砚的脸上还挂着汗。
  见他回来,自然有同僚上前来询问。
  刘尚书亦十分关切:“圣上怪罪你没有?都说了些什么?你解释明白了吗?”
  徐砚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不晓得如何说了。
  说他并未解释什么,圣上也没有怪罪,反而与他交流心得,这样让人莫名其妙的答案,他有些羞于出口。
  况且,他是得了蒋慕渊的助力。
  御书房里说道是一回事,把小公爷的偏帮在官员之中传开,又是另一回事。
  徐砚不愿意旁人置喙蒋慕渊“徇私”,只好含糊其辞,说自己并未受罚挨训。
  偏偏此刻,含糊其辞显得十分心虚,配上徐砚那一额头的汗,像极了被痛骂一通的模样,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徐砚不肯细说,也就不再问了。
  谁还不要个脸皮不是?
  当然,就算徐砚据实已告,把“舅舅长舅舅短”的搬出来,旁人也是未必信的。
  进了御书房却没有挨骂,反而被“感同身受”了一把,换谁都不信。
  王甫安背着人乐不可支,这流言解决不了,徐砚挨训的日子还多着呢。
  徐侍郎走了一趟御书房,这事儿瞒不过人,更有王甫安这样恨不得外头传得更快些的,不过两个时辰,市井间也就传开了。
  有小贩围在客栈门口探头探脑:“圣上都发话了,徐家还能继续让曲娘子住在客栈?还是早早接回去为好。”
  “这个时候,徐侍郎还敢说与他无关了?他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热热闹闹的,伴随着这一日的午饭,传遍了东街。
  杨家里头,也得了消息了。
  贺氏快步去了杨家老太太跟前,道:“还是您老人家看得准,不与徐家断了往来,我们迟早会叫他们连累的。
  先前一个石瑛,后头一个画梅,我一直不解昔豫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了徐砚就明白了。
  原本,正月以后就不登门了,我晓得您是心软,毕竟是亲生的女儿,说到那一层就足够了。
  可眼下,她还塞了个画梅进府,这是硬要拖着我们了。
  圣上已经训斥徐砚了,徐砚若再硬脾气顶着,惹恼了圣上,那……”
  杨家老太太沉沉看了贺氏一眼。
  她知道她们姑嫂不合,正月里还在她跟前就要打起来了,贺氏来说些落井下石的话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杨家老太太认同贺氏的想法,徐砚迟早要出事,今日不划清界限,往后还不知道要以什么姿势被拖下水呢。
  “这事儿,你照着我的意思办,”杨家老太太瞪了贺氏一眼,“你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是歇着吧。”
  贺氏被骂了一句,心中忿忿,但老太太应允了与徐家决裂,她想了想,还是忍下了心中的那口气。
  杨家老太太出乎意料的,让身边人去了一趟青柳胡同,当面问杨氏道:“接不接人进府?”
  杨氏早就叫亲娘伤透了心,杨家突然来人,还这般质问,她自是答道:“不接,老爷没有做过,我不认野子。”
  来人也不多废话,麻溜地就回去了。
  这般动作,杨氏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弄清楚,直到外头传言,杨家老太太厥过去了,她才恍然大悟。
  她这个亲娘,狠绝起来是真狠绝。
  东街上议论纷纷,老太太厥过去的缘由,自然是叫徐砚与杨氏气的。
  曲娘子寻进京城,杨家怕老太太着急,这事儿一直瞒着。
  哪知道今日没有瞒住,老太太不仅得知了来龙去脉,来徐砚被圣上叱骂都知道了,当即使人去问杨氏,却得了杨氏那样的回答。
  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倒下了,再睁开眼,就要与女儿、女婿划清界限。
  “奉旨去两湖赈灾,没有把精力花费在安置百姓上,却心生旖旎念头,与女子颠鸾倒凤,这是不忠;
  拉了那么多官员下水,让他们做出证言来洗清自身名节,别人的一片好意却落在了污秽谎言之中,这是不义;
  让一个快临盆且胎不稳的孕妇住在闹市之中,没有得到最好的安置与照顾,这是不仁;
  明明做了却拒绝承认,不思改过,一心开脱,这是不耻;
  徐砚只有一子一女,夫妻两人却拒不认香火,还为此顶撞亲娘,这是不孝;
  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杨家没有这样的女儿与女婿!”
  这番话骂得掷地有声,骂得酣畅淋漓,把一出男女风流事骂成了官宦人家母女断绝关系的戏码,一时间如水滴落入油锅,炸开了。
  风流事好看,富贵官家内斗也好看呀!
  什么兄弟争产,什么姻亲反目,那就是百姓之中经久不衰的心头爱剧本。
  如此好看的进展,怎么能错过呢?怎么能不议论一番呢?
  而被痛骂了一回的杨氏,坐在桌边,一下午都回不过神来,徐令婕隔着窗户看母亲憔悴的侧颜,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家里无人可讲述心中悲愤,她只好再往西林胡同去。
  马车从东街上过,外头传进来的都是杨家老太太喝骂的那番话,听得人跟穿着单衣站在寒冬腊月里一般。
  这厢马车出了东街,那厢蒋慕渊上了素香楼。
  孙恪见他来了,丢了颗花生入嘴,道:“不是不帮徐侍郎说话吗?”
  蒋慕渊睨他,御书房里的对话,怎么就传到孙恪这儿了?
  小王爷并不隐瞒,反而撇嘴道:“你要帮徐家舅舅说话,你自顾自说去,何必又要拖我下水?你前脚出了御书房,皇伯父后脚就让人到王府里训我了,我还能在府里待着?只能来这里嚼花生。”
  蒋慕渊大笑,却也不拆穿孙恪的话,不管圣上训不训,孙恪肯定会到素香楼。
  他坐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搓着了花生的红衣:“我不是帮他,我只是给鱼儿下饵料。”
  这下轮到孙恪抚掌大笑了:“饵挺香的,这不是咬钩了吗?”
 
 
第426章 锱铢必较
  这出闹剧,起于杨昔豫与画梅,侄儿与姑母的丫鬟,说起来丢人是丢人,被议论也是难免,可要说多关乎徐砚的前程,那是远不至于。
  说道了一些日子,等有新热闹可看了,这儿也就散了。
  可王甫安与金老爷突然下场了,借着全城都在看杨家热闹的东风,把祸事引到了徐砚脑袋上。
  在两湖与一女子有了首尾,单单只是风流事,徐砚最多也就挨骂一顿,损了名声,但后续到底会走到哪一步,看的就是有没有人借题发挥,有没有人一顶一顶的高帽子往上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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