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而现在,这主事说,金老爷和李快脚招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
  都是一条绳上的,他们怎么就能招了呢?
  “承认什么?”王甫安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承认是你,因妒恨徐侍郎立功,显得你眼光差,就给徐侍郎泼脏水!”主事道。
  王甫安正欲反驳,抬眼见刘尚书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庑廊下目光沉沉看着他,他双脚一软,往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没有的事……”
  刘尚书背着手,面无表情,很快,有人附耳与他说道了外头的事情,老尚书的脸色越发阴沉了,吩咐道:“去请徐大人过来。”
  一时间,除了去请徐砚的官吏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动静。
  整个天井里,静得落针可闻。
  这样的安静,压得王甫安喘不过气来,他想再辩解几句,但他又不知道金老爷和李快脚到底说了些什么,怕一时情急之下说出些矛盾的话来,只能暂且闭嘴。
  徐砚很快就到了。
  昨日已经商量好了步骤,今日会有的进展,他心中有数。
  他恭谨给刘尚书行了礼。
  刘尚书淡淡看了王甫安一眼,与徐砚道:“他们说是王员外郎这对亲家谋划了抹黑你的事情,你自己以为呢?”
  徐砚很平静,没有故作惊讶,也没有义愤填膺:“昨夜就听内子说了,当时是有些吃惊的,但只有佐证,没有实证,因此耐着心思等今日状况。现在看来,那些佐证是逼出实证了。有参与其中的承认是污蔑,我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比起那等激烈的唱作,徐砚的直白和坦然,越发使得旁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那几个一直相信徐砚、为他担心的,听了这话,只觉得悬着的心落地了,他们没有看错人,徐侍郎就是清清白白的。
  而有些疑心过徐砚的,不由汗涔涔,为自己汗颜,也颇为愧疚。
  一旦愧疚了,就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质问起了王甫安。
  这绝不是他们不信任人,不是他们看事情不准,而是作恶的王甫安狡诈。
  简直是太坏了,直到现在都不认罪呢!
  刘尚书拍了拍徐砚的肩膀,又与王甫安道:“衙门里会审这个案子,你认了,自要去受审,不认,也要去大堂上说个明明白白,现在就去吧,也省的顺天府来工部请人。”
  王甫安终于站不住了,摔坐在地上,眼中全是无法置信。
  他不信徐砚会寻到佐证,不信金老爷和李快脚会认罪,更不信在没有三方对质的情况下,工部所有人就认定了他的罪名。
  他想站起来质问徐砚,可至始至终,他的两条腿都没有那股子力气。
  徐砚冷眼看着,缓缓摇了摇头。
  他无法理解,内心这般胆怯的王甫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勇气,谋划了这么一出闹剧的呢。
  刘尚书背着手往回走,迈过门槛,又顿住了步子,道:“他不去,你们找几个人押着他去,别让顺天府来衙门里请人,我们工部丢不起那个人。”
  交代过了,刘尚书又看了眼徐砚,叹息道:“你是清白了,可工部衙门的脸面……哎,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王甫安小人之心,倒叫你委屈了好几日。你是个拎得清,谨言慎行吧。”
  徐砚与刘尚书共事多年,自然听得懂对方话里未尽的意思。
  刘尚书是叫他沉稳做事,洗去污名之后,也不要竖着尾巴做人,再招惹风言风语。
  徐砚本身亦是这么想的,这会儿满京城的叫喊委屈,声响虽大,却不如保持沉默,来得叫旁人同情。
  上串下跳,终究不是正途。
  他颔首应了。
  虽然顺天府衙门还没有审查此案,但黎民百姓,已经给案子盖了章了。
  王甫安一被工部的人手“请”出六部衙门,来围观的人就已经赶到,对着他一通指指点点。
  前几日徐砚承受的压力,顷刻间转移到了自个儿身上,王甫安根本撑不住,眼前一黑,厥过去了。
  李快脚和金老爷到了大堂之上没有多久,王甫安就被抬了上来。
  府衙后院,绍方德苦着脸,问蒋慕渊道:“小公爷,这案子您让我怎么审?”
  “自然是依证据来审,”蒋慕渊说得理所应当,语气之中,反而对绍府尹的问题透出了几分不解,“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这还用问吗?”
 
 
第438章 心都寒透了
  绍方德的问题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蒋慕渊说完,起身告辞。
  绍方德送了几步,看着蒋慕渊的背影,越想越无奈,最后摇着头笑了笑。
  证据?李快脚都是听风扭送到客栈外的,所有的证据都是小公爷的证据,他还能把它们都推翻了不成?
  可这么一想,绍府尹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毫无意义,只能苦笑了事。
  并非是绍方德不会断案,也不是他不敢断牵扯了官宦人家的案子,而是,他根本不觉得这案子需要断。
  是非真假,在几方人士上大堂之前,就已经清清楚楚的了,他这个父母官还需要询问什么?
  是了,还缺一个定罪结案书。
  满城都关注的案子,自然引了无数围观,绍方德没有闭门审案,放了不少百姓进来旁观。
  杨氏由徐令峥陪着,亲手递交了状书。
  而此处消息,也全然传到了太常寺卿金老大人的耳朵里。
  金老大人愕然,坐着轿子到了顺天府,刚踏进来就听到了自己儿子认罪的话语。
  是的,在连篇证据之下,金老爷全招了。
  “孽障!孽障!”金老大人的声音骤然而起,第一个字喊得极重,后面就泄了劲,只余老人重重的喘气声,“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昏了头了?”
  金老爷突闻老父骂声,惊得直缩脖子,颤颤道:“我、我就是想看个热闹……”
  “看热闹?”金老大人连连捶着拐杖,“你这是污蔑朝廷命官,你是主使,你自己不想好了你也别拖着一家老小陪你上路!”
  被金老大人这么一骂,金老爷似乎才醒转过来。
  此事与他从前的荒唐是截然不同的,是真的会被判刑,哪怕脑袋不搬家,也会被流放,而不是嘴巴上随便说道“生死”。
  即便他有个正三品的父亲,也护不住他。
  金老爷瞪大了眼睛,无措地看着金老大人,若不是堂内堂外被衙役们隔开,他就要冲出去抱住老父的大腿,哭喊救命了。
  金老大人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遥遥与绍府尹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顺天府。
  他没有回衙门,也不曾回府,而是入宫到了御书房外,去了乌纱,跪倒在了日头下。
  而顺天府衙里,依旧在审着这一桩起因莫名的案子。
  绍府尹坐在大堂上,看着群穷激昂的百姓,渐渐地也品出些味道来了。
  虽是依证据断案,但小公爷似是想让大伙儿多看会儿热闹的,要不然,直接抓着李快脚到衙门投案就行了,何必去客栈那儿一群人大战口舌呢?
  其中最要紧的,是不愿被人说官官相护,另一层,徐侍郎的污名也需要靠百姓的嘴巴去洗清。
  言论的传递,是要些时间。
  想明白了这些,绍方德也不再执意让人弄醒王甫安了,把掺合在里头的都扔进了大牢——择日宣判。
  虽然没有当堂定罪,却不影响看戏的人的热情,毕竟事情已然明了。
  百姓们一哄而散,有去国子监外堵王琅的,有去金家、王家门口指指点点的,有去客栈外头等曲娘子死活的,更多的是回去给抽不出功夫来看热闹的亲戚、邻居们说道故事。
  街头巷尾,全在议论。
  杨氏让人守着客栈那儿,自己带着儿子回了青柳胡同。
  仙鹤堂里,闵老太太扬眉吐气,痛骂了金王两家。
  不过一个上午,整座京城,风向调转了头,这厢说徐侍郎无辜,那厢骂金王两人可恶,官场是那等的黑暗,徐侍郎这样做实事、斗倒贪官污吏的官员,都被陷害了!
  素香楼上,孙恪眯着眼睛听底下动静,在听了一段激烈的抨击之后,他偏头问亲随:“我怎么记得,昨儿夸赞杨家老太太高义、骂徐侍郎夫妻无德的,就有这人呐?”
  亲随也跟着瞧了一眼,笑道:“您说的是,就有他。”
  “使人去问问他,他是不是个傻子?杨家老太太是不是高义?”孙恪道。
  亲随嘿嘿笑着应了,给跑堂的小二塞了几个铜板,交代了一番。
  小二哥当然不好直问客人是不是傻,只上前问道:“那杨家呢?徐侍郎无辜,杨家岂不是错怪女儿、女婿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具是一怔。
  是啊,怎么忘了杨家那一岔呢!
  徐砚是清白的,杨家确实错怪了。
  施幺坐在角落里,冷哼一声,道:“要我说,那杨家老太太也太不讲道理了。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相信徐侍郎和不信徐侍郎的,不能说对半分,好歹也有个三七吧?
  我们不是至亲,无法完全了解徐侍郎品行,不管我们辨得准不准,可也是在听了双方言论之后,做出了判断的。
  杨家倒好,不止不信,连好好问问话都没有,第一次上门就指手画脚地让这样那样,不照做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
  衙门审犯人,还要听个自证,让人辩白呢!”
  这话已经“留情”了,彼时哪有三七,说一九都是客气了的。
  可要“拉拢”这些围观的人,就要把他们抬到高点去,让他们觉得自个儿没错,能够居高临下的指点江山,理直气壮。
  果不其然,这一发言立刻引来了共鸣。
  “杨家那老太太骂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可她根本不占理啊!”
  “不信女婿就算了,连女儿都不信,张口就来那么一段,我要是她闺女,我心都寒透了。”
  “可不是,多狠的心啊,这哪里是对待女儿女婿,这是要逼死人呀!”
  “现在知道骂错了,不晓得那个当娘的,会不会给女儿低头。”
  “这都不低头,这种娘家,我看是别要了,反正人家已经没有这种女儿、女婿了。”
  一人骂,人人骂,高义、端正的杨家霎时间就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杨家,甚至有胆儿大的,跑到杨家外头,往围墙里丢石头的。
  王甫安和金老爷诬陷徐砚,那是有官场纠葛在里头,你们杨家与徐家明明是姻亲,明明连着血脉,却连信任都不曾给与。
  你们比王、金两家更坏!
  杨家里头,此刻也傻了眼。
  老太太和贺氏根本没有想到,局面会反转得这么快。
 
 
第439章 愚孝
  丢进来的石头,自是不能不管。
  仆从们弯腰去捡,一个不留神,又有石头飞进来,砸在一个小媳妇子的脑袋上,起了好大一个包。
  小媳妇子当即就捂着额头哭了起来:“哪个混账东西!就由着他们扔吗?作恶的是王家、金家,怎么不去他们那儿扔!门房上的都在做什么,还不快去抓起来啊!”
  边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口安慰了她几句,也就作罢了。
  小媳妇子委屈至极,嘴上说着这些撒气,心里还是明白的。
  谁知道金家、王家现在是个什么局面,也许那两家,不晓得被砸了多少石头了呢!
  自家行事偏差,不止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也惹了不少怨气,门房上怎么好意思去抓人呢。
  可这一块块的石头,又不可能送去主子跟前让他们亲眼看看,只可怜了他们底下做事的人,被砸了脑袋也只能认倒霉。
  小媳妇子还不是最倒霉的。
  杨昔知的妻子姓钟,曾祖父告老前官至吏部右侍郎,祖父外放做过知府,父亲如今在翰林院里当编修,眼下虽不及钟家老太爷为官时气派,但也是三代官家,有些底气。
  钟老太爷今日生辰,请了左右邻居来热闹热闹,又让杨昔知夫妻把玄外孙儿抱回去,他念得慌。
  最初一切都好,哪知道外头突然转了风向,消息飞快传到了钟家。
  来吃酒的邻居都与钟家比邻多年,晓得老太爷脾性,席间不至于说道杨家长短,但各个尴尬得要命,尤其是看到杨昔知,真是说道什么都不合适了。
  好好的生辰宴,弄得不上不下。
  钟老太爷好面子,哪怕邻居不说,他都觉得脸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亲家老太太骂得那般重,我只当她使人去青柳胡同时是得了真切消息,才会那般底气十足,结果闹了一场后,根本就是欲加之罪!”钟老太爷指着杨昔知,道,“杨家不怕丢人,我们这些姻亲是要脸的!我一只脚都在棺材里的人了,我抬头挺胸了一辈子,临到死前……”
  钟老太爷越说越生气,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捂着胸口喘了起来。
  儿孙们纷纷围上前,劝解道:“您保重身体,您今儿大寿,不说那些丧气话。”
  钟老太爷缓了好一阵,又道:“我原先只知道你那弟弟行事不谨慎,这也不奇怪,家里人多了,谁敢说上上下下都无人有偏差。
  我们钟家,还有好几个不成器的呢。
  你弟弟从小就有才名,一家上下捧着,捧出个飘飘然的性子,我想着等他年纪再大些,总会沉稳的。
  可我没有想到,你们杨家不是一个靠不住,是连亲家老太太都老糊涂了!
  我和你曾祖父、曾叔祖父、祖父、叔祖父们同朝为官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样的,杨家也不是这样的!
  怎么一个个老头子蹬腿了没有多少年,留下来的妇孺就乱了套了呢!”
  杨昔知被批得抬不起头来,哪怕钟老太爷没有骂他一个字,他也不敢抬头,更不敢反驳。
  老太爷本就激动,万一他再一顶嘴,真的一口气上不来了,那事情就大了。
  可杨昔知也憋屈,半晌,冒出来一句话:“祖母和母亲做事,我也……”
  “愚孝!”钟老太爷骂道,“知道她们做得不对,你身为嫡长孙、嫡长子,不拦着不劝着,这就是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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