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夜深人静时,有人安眠,亦有人辗转反侧。
  徐砚有些犯困,却听见了杨氏低低的叹息声,他不由问道:“事情已经明了了,那些人都关在顺天府大牢里,等着最后判了。没有人会再误会我与其他女子有关系,夫人也不用再担心。”
  杨氏闷闷应了一声。
  她昨日就知道,今儿手捏这些证据,就一定能对质出结果来。
  曲娘子和婆子再厉害,也不是戏班子里登台唱戏的角色,被人逼问时,一定会动摇,而两人本就是临时搭上的,曲娘子不可能全心全意信赖婆子。
  人一旦内心动摇了,盟友被拆散了,那说话做事就站不住脚,会被旁人看出端倪来。
  杨氏不担心徐砚洗不脱污名,她叹息的是娘家的骂名。
  被娘家疏远、被亲娘这么捅刀子,杨氏道理上清楚,不该也不能再与杨家有瓜葛,自此划清界限,也算是“一别两宽”。
  若是各自安好,当然是叫她高兴的,可最终结果,必然是大伙儿捧一个踩一个……
  她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该是个什么滋味……
 
 
第442章 有什么就敢说什么
  徐砚听她这沉闷的声音,就已经品过味来了,他知道杨氏在烦恼什么,也不认为这种烦恼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是自己亲娘,若此刻杨氏毫不纠结、只等着看热闹、落井下石,那才会让徐砚觉得人心可怖。
  那样冷血的杨氏,与杨家老太太又有什么区别?
  道理和情感,本就是复杂的。
  徐砚拍了拍杨氏的背:“夫人早些睡吧,这事儿还要忙上几日的……”
  杨氏叹息,当作应了。
  怕扰了徐砚休息,杨氏不好再翻身,只照着这个姿势,一路睁眼到了天明。
  她想,这新的一天,京中对杨家的骂声会比昨日更大吧。
  要扭转这局面也不是毫无办法,杨家那儿服软,低头赔个不是,徐家又不可能不依不饶地要如何如何。
  若真是那样,便又要成了徐砚与杨氏的不孝了。
  不讲理如闵老太太,有底下那么多人劝着,为了徐砚的名声,对外也会忍气吞声的。
  百姓间再说道几句,见无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毕竟,金家、王家等着顺天府的判书,那才是一出好戏呢。
  可是,杨氏知道,杨家是不会服软的。
  她太了解她的母亲了,杨家要低头赔礼,那出面的必然不会是老太太,而是被老太太逼迫的贺氏。
  贺氏是那么好逼的?贺氏决计不可能老老实实来青柳胡同赔罪,真闹不过老太太,她装病了事,老太太还能让仆妇们把个病人送到徐家来?
  这哪是赔礼?分明是胁迫徐家。
  等老太太与贺氏争出个上下,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思及此处,杨氏苦笑。
  罢了,总归不是她能插上手的事情,徐家能走出泥潭,已经耗了她大把的心力的。
  白日的京城,依旧热闹。
  买卖消息的小贩、闲得发慌的百姓,有人去顺天府问问今儿判不判,有人去王家、金家看看有没有新进展,有人盯着杨家大门、就等着他们说个话,还有人在青柳胡同探头探脑、看徐家今儿是个什么状况。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曲娘子住的客栈。
  曲娘子醒了,知道孩子没有活,她并不惊讶,反倒是自身保住了命,让她感激万分。
  谷大娘坐在一边说她:“你说我们认得也有两年了,你年纪不大、模样算端正,又是个认得字、能做好针线的,好好谋生不行吗?非要走这种歪门邪道!
  险些害了人家徐侍郎,又差点把自个儿的命都搭进去了,何必呢!”
  曲娘子泪流满面。
  谷大娘走出屋子,对外头等消息的人道:“刚醒了,活得好好的,认了罪过的,就是徐家状书上写的那些。月子里的妇人进不进大牢?我一个乡下婆子我不知道,你们问衙门去。孩子?埋了呀,不埋不是瘆得慌?看热闹,也不能让连眼睛都没睁开过的娃儿光天化日下曝晒吧?入土为安喽。”
  而此刻,绍府尹并不在顺天府,他捧着案卷进了御书房。
  外头青石板地上,金老大人孤身跪着。
  边上两个小内侍要上前来扶,都叫他婉拒了。
  御书房里,圣上阴沉着脸,听蒋慕渊说了来龙去脉,又仔细看了案卷。
  “真真可恶!”圣上冷哼道,“金爱卿为官多年,从无大错,怎么生出了个这样的儿子!让他跪着!”
  这一跪,就跪了大半个时辰。
  圣上批折子,蒋慕渊与绍方德下棋,时间都不难捱,就是绍大人正襟危坐,棋艺在沉闷的御书房里发挥不出来。
  外头的金老大人,跪得摇摇欲坠。
  透过启着的窗棂看了一眼,蒋慕渊出声道:“老大人年纪大了,再跪下去,就要请御医了。”
  圣上把手中的折子丢到一边,道:“早晚要请的,现在不请,等他儿子砍头,也就请了。”
  绍方德不吭声,这案子他来判,轻重都能找到些依据,可再轻,也是活罪难逃,棍棒去了半条命,流放路上,另半条命估计也剩不下,这么一算,和砍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圣上见蒋慕渊不吭声,却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眯了眯眼睛,问道:“阿渊是有其他想法?”
  “是有些想法,却是与法不合。”蒋慕渊答道。
  “哦?”圣上惊讶,“你难得会有些与法不合的想法,说来听听。”
  “前朝时常有拿钱买命……”蒋慕渊说得很慢,似是一直在思考,“金老大人一生清正,我也不忍心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圣上听完,慢吞吞啜完了一盏茶,才道:“全抄了,不也一样?”
  绍府尹闻言,惊得缩了缩脖子。
  蒋慕渊倒是笑了起来:“您明知道,这罪状不足以抄没,真的动用大刑,没有人会觉得徐侍郎有那等能耐,反倒像是我借题发挥。其实我与王金两家都无仇无怨。”
  圣上放下茶盏,哈哈大笑起来:“朕就喜欢你这有什么就敢说什么的脾气,去请金爱卿进来。”
  蒋慕渊笑着起身,拦住了绍府尹,自个儿不疾不徐走出御书房。
  他不担心圣上因此事多思量,圣上想得太多,也不会想到他参与其中的真实目的。
  “金老大人,”蒋慕渊弯下身子,伸手搀扶,“圣上请您进去。”
  金老大人颤颤巍巍的,握着蒋慕渊的手,道:“小公爷……孽子他、他……”
  “我只想替徐侍郎洗脱冤屈,”蒋慕渊低声道,“其他地方,能帮得上的,我会帮。”
  金老大人脚步不稳,由小内侍扶到了圣上跟前,一时老泪纵横:“子不教、父之过,都是臣的错。
  之前那些笑话事情,臣没有多加管教,是臣忘了‘勿以恶小而为之’,以至于让他犯了今日的罪状。
  臣有愧徐大人,有愧同朝官员,有愧于圣上……”
  圣上再是不喜这事儿,对上一生规矩做事的金老大人,重话也说不出来了:“你自己说怎么断吧,给朕交代、给徐爱卿交代,也给百姓一个交代。”
  金老大人道:“臣辞官归乡,那孽子,若能留条性命,已经是圣上开恩了。臣、臣三个儿子,养活到成年的就这么一个,实在是……”
  圣上看了蒋慕渊一眼。
  蒋慕渊问道:“老大人,儿子与家业……”
 
 
第443章 没那么重要
  金老大人通透,已知蒋慕渊会帮着说话,这句话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了。
  “臣这一生,为官不敢中饱私囊,只因祖产丰富,长年累月的也积攒了些家底,”金老大人叹道,“臣年纪大了,花不了多少银钱,等死了,也不知道家产会被不肖子孙用作何处。
  既如此,臣就留下吃饭钱,余下的都捐了国库,充盈军资也好,救助灾民也罢,也让臣最后再给朝廷、给百姓尽些绵薄之力吧。”
  这番话说得金老大人泪流满面。
  并非他舍不得银子,而是他跪在那儿想通透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勤勉、本分了一辈子,到了这把年纪,却被儿子连累得连荣归故里都不可能了。
  若还紧紧捂着家产,谁知道他的后代会把银钱拿去做什么。
  万一,行了大恶事,那他在地底下都要被人骂,祖坟都会被人挖的。
  没钱没势了,总归能太平些、不惹事了吧。
  说到底,是他不会教导子孙,以前没管好,往后,大概也管不动。
  既如此,舍了家产,换了名声吧。
  毕竟是掏心掏肺的话,金老大人年纪又大了,说得格外激动,听得绍方德都感慨不已。
  都说虎父无犬子,金老爷要是能有金老大人十分之一的通透,这家子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绍府尹的目光落在案卷上,暗暗叹息,这有个被儿子连累的,他的大牢里还关着个连累儿子的,金王这一对亲家,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啊!
  圣上对金老大人的觉悟还是很满意的,他不是个爱好砍头的,在杀鸡儆猴和收银子补充国库,自然是后者更好。
  “绍爱卿的意思呢?”圣上看了眼绍方德。
  绍府尹垂着头,心说这还有自个儿的意思?他在这案子上,不就是上头说什么、底下就做什么吗?
  当然,他也不想断个被全城百姓指着鼻子骂的结果,可小公爷提出了“拿钱买命”,肯定是有法子周旋、不会让这个提议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他模样恭谨极了:“金老大人的这份心,太叫微臣感动了,若令郎能经过这一回的事儿,体会到老大人您的心意,往后不再做那等事儿,那就太好了。”
  金老大人给圣上又磕了几个头,这才被内侍搀扶出了御书房。
  经过蒋慕渊身边时,老大人递给了他一个万分感激的眼神。
  御书房里的这一决断,很快就传出了宫门。
  大意是最后的审判没有下,但金老爷不用死了,也不会被流放到蛮荒之地,大抵就是一顿棍棒之后、吃几年牢饭,就算过去了。
  这就是拿钱消罪啊。
  看戏的百姓们很是不满意,有钱人就可以为非作歹吗?有个当官的爹,就能拿钱解决问题了?
  不少人聚集到了金家外头,指指点点。
  金老大人回府后并不回避,把在御书房里说过的又讲了一遍,肺腑之言听的人心里酸溜溜的。
  养大个孩子不容易,金老大人在京中又素来名声不错,若不是摊上这么一个儿子,往后大伙儿提起他时,也是要给竖个大拇指的。
  人群中,有人犹犹豫豫地开口:“又要花钱赈灾,又不能少了边关粮饷,都说国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补些银子,也不错?”
  家里有亲属当兵的,挺听得进去这话的,若是国库无银,亏待了边关,有官阶的好些,受苦的首先就是底层的普通兵士。
  而他们的家里人,除了本事特别出众、或是从军多年的,几乎都是最普通的那些小兵子。
  更有一些,连兵士都没有混上,或因徭役、或为谋生,只是个苦力脚夫,他们的生活那叫一个辛苦,大冬天的都是薄衣,要是朝廷银钱多些,是不是家里人就能过得好些了?
  “要是这些银子,能让俺孙儿冬天守城时厚衣服穿,俺就不要他们死了。”一拄着拐杖的老汉道。
  有人嗤之以鼻:“老丈真以为这银钱能到边关?怕是成了养心宫的砖瓦了!”
  “两湖重建刚有了些模样,圣上不会在这个时候兴建养心宫的吧?”
  “国库空虚始终不是一个事儿,再有个什么状况,苦的就是老百姓。”
  国库的银子,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赋税。
  眼下还算太平,一旦出些事端,银子不够花销,朝廷必然伸手朝百姓们要钱。
  金老大人能拿出来的银钱,与大灾大难时所需求的相比,虽是九牛一毛,可若是压在自家头上,哪怕这么多人分摊,还是很舍不得的。
  况且,赋税一旦上去了,想要再落下来,可不是他们看热闹、指点江山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事关钱袋子,比起那棒槌金老爷的命,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有些道理……”
  “那、那王家的,王家出不出银子?”有人问道。
  “王家不比金家底子厚,没多少银子。”
  “再少也比俺家多啊。”
  “银票拿出来一张是一张。”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路往王家去了。
  王府大门紧闭。
  王家才有一个王甫安,原也不是什么富贵出身,员外郎能有多大的宅子?
  前后两进,外头围墙高声喊话,里头屋子内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夫人坐在桌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她知道,自家又被百姓给围住了。
  自从昨日出事起,外头就没断过人,多与少的区别罢了,有人只看热闹,有人骂骂咧咧,更有人拿着石头往院墙里扔,王夫人只能在屋里待着,根本不敢出去一步。
  而王琅,从国子监回到自己家中时,府里三个女人就已经吵作一团了。
  王夫人垂泪不止,王玟与金安雅互相责备,都认为是对方的父亲坑害了自家父亲。
  原就有积怨,此刻一并爆发出来,若不是王琅正好回来,金安雅已经要回娘家打听消息去了。
  王琅没有说别的,只讲了杨昔知夫妇的马车被拦在街中、他脑门上也挨了石块,这才把金安雅唬住了。
  杨家只是瞎说话就挨砸了,王金两家参与其中,她若出门去,马车都要被拆了吧……
 
 
第444章 杨家,是不是不义
  金安雅不提回金家了,可和王玟之间的折腾却没有歇。
  王玟直骂娶了金家女晦气,与金家联姻,好处没看着,坏事倒是一堆,金老爷不是第一次干出丢人的事情了,连累得姻亲都被人笑话,这一次,要不是金老爷教唆,又给寻了李快脚、拉来了那老虔婆,能有这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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