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金安雅更是憋屈,她父亲不是个像话的,她自己最清楚,她平日可以埋怨,但旁人来说,她就忍不了。
  “我嫁过来才晦气呢!”搁在以往,金安雅冷笑、讽刺居多,今日是彻底发作了,什么话都一箩筐一箩筐地抬出来,“结个亲,叫这么多人看笑话,我都没见着徐令意,你先冲过去把人骂了一通。我求着你骂她了?
  我嫁过来,你们就给我脸色看,一个婆婆一个小姑,两人都存心不叫我好好过日子,别人家都盼着夫妻和睦,怎么你们这儿,就恨不得王琅跟我打起来呢?
  我父亲惹事?满京城都知道他靠不住,他颠三倒四也不是头一天了,公爹往常不是很看不上这个亲家公吗?怎么就与他走到一路去了?
  是公爹心眼小,对徐侍郎起了坏心思,要是他坦荡大方,我父亲说混账话,他能搭理吗?”
  这话的确有道理,但真仔细论起来,金安雅平素又何尝没有恨不得王琅与王夫人、王玟翻脸呢。
  金王两家从结亲到现在的矛盾,都是各大五十大板,谁也不清白,谁也不冤枉。
  偏王玟是个听不得一句坏话的,跳起来就要和金安雅拼个你死我活:“我父亲要丢官了,我家什么都毁了,我也不活算了,我跟你拼了!”
  王夫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架势,又满心思担忧王甫安,终于忍耐不住摔了茶盏,让人把王玟和金安雅各自拖回屋里去。
  宅子太小,便是押回了房间,动静都能传过来。
  王夫人噙着泪,问王琅道:“怎么会出这种事?你父亲怎么就会……”
  王琅无言以对,哪怕在之后的一天里,王夫人无数次问他同样的问题,他依旧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简直匪夷所思。
  可即便想不明白,他也知道,王甫安是真的做了,证据确凿。
  王夫人哀哀叹气:“说到底,还是给你娶错了媳妇,若是当时娶的是徐家女,今日哪里会有这些事……”
  王琅闻言,抿了抿唇,道:“过去的事,您还是放下吧。我们现在只能等顺天府判,什么结果都要认。”
  宅子被围了,外头闹哄哄的,王夫人对此心有余悸,恨不能捂住两个耳朵,不去听他们的话语。
  王琅竖起耳朵听了一些。
  人多嘴杂,混在一块,哪怕声音不小,却也听不清楚多少,只隐约听到什么“银子”、“救命”之类的。
  他起身要往外头去。
  王夫人见状,一把拉住了他:“他们会砸石头的。”
  “无妨。”王琅安慰了母亲几句,走到前头开了宅子大门。
  外头闹哄哄的人群见了他,具是一怔,安静了下来,很快又重新七嘴八舌起来。
  王琅拱手道:“各位慢慢说,学生听得不太明白。”
  他态度好,昨日被堵在国子监外头时,就很老实规矩,知道了来龙去脉,没有半句推卸之语,又是认错又是赔礼,与他那惹事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而百姓们也不怎么为难他。
  有嘴巴利索的,当即说了御书房里的事情,也讲了金家决断,问道:“公子,金家舍全部家业,你们王家呢?救不救你父亲的命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王琅一时也懵住了,被人催了两声,才醒过神来。
  “做儿子的,当然是想救父亲的,”王琅理着思绪,苦笑道,“家产丰厚的金家都舍得捐了朝廷,我们家就这么底子,有什么不舍得的,只是,家底薄,不晓得能不能保下来父亲。”
  正因为少,拿出去全然不心疼,可又怕太少,朝廷看不上。
  大伙儿也不是不晓得王家状况,道:“能少挨一棒子也是一棒子。”
  王琅拱手作揖,感谢众人来知会他,道:“我进去与家里人说一说,把现银、产业都盘点出来,才好送去衙门。”
  这话十分有理,看戏的交代他“多凑凑”,也就散了。
  而从宫里出来的绍方德,听闻百姓们大部分都接受了“交钱”的法子,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眼瞅着就到了中午,各处说的都是“银钱”。
  “谁家都有一两个惹祸的,金老太爷本本分分一个人,这把年纪了,为了儿子散了家财。”
  “金老太爷好歹当了一辈子的官了,王监生才更倒霉,苦读了十多年,还未下场比试,路就被他老子断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不能考功名了,以后怎么办?”
  “说实话,金家、王家,态度还是很好的,也讲道理。”
  素香楼大堂里,大伙儿说得正热闹,一人靠着二楼扶手,往底下喊话:“要说不讲道理,还有人能比得了杨家?”
  众人循声望去,有人认得喊话的人,不由笑道:“田公子,您不止骂杨二公子是癞蛤蟆,这回连杨家都说上了呀。”
  “我这人说话,实事求是,”田公子摇头晃脑道,“杨昔豫是癞蛤蟆,这没说错吧?杨家不讲理,我也没说错吧?
  他们老太太之前骂徐家骂得那叫一个痛快,连三五岁的小童都学会了‘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京城里的大伙儿帮着她骂。
  现在又不赔礼又不吭声,装死都没有这么装的,比认错的金王两家差多了。
  上回怎么骂的来着?
  ‘拉了那么多官员下水,让他们做出证言来洗清自身名节,别人的一片好意却落在了污秽谎言之中,这是不义’,那我倒要问问,我们这些被他杨家糊弄的人,算什么呢?
  他杨家这种行径,是不是不义?”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在问自己,被杨家糊弄着骂了徐侍郎好几天,我算什么呀?
  杨家,的确是行了不义之事。
 
 
第445章 同样的罪名
  当然,在杨家老太太骂徐家之前,在座的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骂了,但这会儿,谁会记得自己的错呢?全成了叫杨家误导的了。
  “岂止是不义,他杨家还不耻!”有商贾模样的立刻附和起了田公子,“都说人生在世、谁能无过,错了就要改,金老爷与那王员外郎的确做错了事,但他们家里人积极认错,也应允了会捐家产给国库。
  杨家呢?明明骂错了,现在不止不承认,一言不发装死,不思改过,这不是不耻,又是什么?”
  吃酒的客人里,也有些手上有闲钱、却没有读过什么书的,自个儿讲不出那么多大道理来,旁人说,他们听着就在理。
  “不义、不耻都占了,那不忠不仁不孝,有没有说法呀?”有人好奇问道。
  刚刚骂杨家不耻的那商贾也就是个半吊子,闻言当即抬头对田公子拱了拱手“公子读的书多,公子给我们讲讲?”
  众人纷纷附和。
  田公子皱眉想了想,道“不晓得各位有没有听到过消息,杨家在今年的年节里,就打定主意要和侍郎府打定界限。据说,徐侍郎夫人彼时是叫她娘家赶出门的,以至于老太太做寿,侍郎夫人都没有回去恭贺。”
  这事儿毕竟脸面无光,无论是杨家还是徐家都不会往外头讲,只一些人隐约听到过些风声,却没有实证。
  “好端端的,做什么要疏远?”
  田公子哈哈大笑“好端端的,那王员外郎为什么要害徐侍郎?不就是当初看不懂局势、眼光差嘛。
  杨家也是一样,肃清两湖,把金培英砍了,杨家怕圣上有气无处撒,拿徐、黄两位大人开刀。
  他们怕被连累,就要与徐家断了关系。
  谁知道徐侍郎回京,圣上没有责罚,反而还赏了。
  杨家舍不下脸,让癞蛤蟆开路,不请自到去吃酒,吃没喝几盏,祸害了侍郎夫人一个丫鬟。”
  一时间,哄堂大笑,笑过了之后,不少人就气愤了。
  “所以这一次,急着跳出来落井下石,也是跟王甫安一样,不敢承认自己看走眼喽?”
  “王甫安是外人,坏心就坏心了,杨家可是血亲,却这么对待亲闺女、亲姑爷!”
  田公子笑道“杨家几代为官,却不辨官场善恶,不思为朝廷、为百姓做事,只想着趋利避害,又因私怨污蔑徐侍郎这个刚刚在两湖立下功劳的官员,简直是奸佞之心,这就是不忠!
  徐侍郎被人污蔑,杨家没有了解清楚状况,就已经让仆从们在说道坏话了,而老太太更是没有听女儿、女婿的一句辩白就定了他们的罪过,甚至煽动百姓,想要引导责骂之声逼迫他们,这就是不仁!
  杨家数代出了多少大官,我虽年幼,但也听长辈说过不少他们的故事,那一位位老官员,虽不能说一生无过,但也为朝廷为民众做了不少事实,在京中积攒了一片美名,杨家如今不珍惜这一代代传下来的美誉,让祖宗先人脸上无光,这就是不孝!
  大伙儿说说,这些罪状,杨家是不是‘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
  “说得好!”那商贾鼓掌,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读过书的就是跟我们这些粗人不同,说得太好了!他杨家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之辈!”
  一人附和,人人附和。
  这罪名又是之前就在京中盛传、连三五岁的稚童都会骂的,当即就传开了。
  想来,不需要多久时间,杨家就会代替徐家,以不同的罪状、同样罪名,被所有人唾骂。
  雅间里,孙恪没有让亲随动手,自个儿缓缓添了酒。
  从田公子出场,里头就停止了交谈,孙恪饶有兴致地听完了这一串话。
  把酒盏推到蒋慕渊跟前,孙恪的笑容里全是好奇“那个姓田的,你给了他多少银子,怎么每一回都狠狠踩杨家一脚?”
  蒋慕渊笑了,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却不承认“杨家可恶,可不是银子的功劳。”
  孙恪撇嘴,不管是不是银子的功劳,反正这一次,国库又要多出来一笔银子。
  他之前以为,虽然学不来蒋慕渊的一石多鸟,但好歹看懂了,今儿才晓得,他还是少数了一只鸟。
  ——也是最肥的一只鸟。
  蒋慕渊这人,一直为百姓操心,也为国库的银子操心。
  那几家再怎么闹腾,也比不过他收入库中的银两。
  这番骂词,也很快传进了杨家。
  贺氏婆媳二人固然是当家人不假,但杨家也不是只有长房的,往常无事时自是一切好说,如今挨了这份骂,其余几房就坐不住了。
  之前骂什么都行,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了,这让子孙以后还怎么入考场、怎么当官员呢?
  最最气人的,这罪名还是杨家老太太先提出来的,若不是她要骂得义正言辞、骂得大气磅礴,叫看戏的人人都记住,今日怎么会被别人一条一条怼着骂回来?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杨家老太太与贺氏,本身就没有掰扯干净,面临着里里外外的压力,矛盾越发激烈。
  隔房的老太太,纷纷劝说杨家老太太低头认错,自己的亲女儿,当娘的先低头了,女儿能揪着不放?等过了眼前这个坎儿,看戏的围观别家热闹去了,也就渐渐淡了。
  再不济,老太太不好亲自出面,让贺氏去,她们几个做婶娘的也帮着说说好话、劝劝杨氏,由她们开口给百姓们赔礼,这总行了吧?
  杨家老太太不置可否,贺氏先跳了起来,捂着胸口哎呦哎呦了一阵,装晕了。
  这个模样,还怎么谈下去?
  几个老太太不欢而散,出了长房,又各自聚在一块嘀嘀咕咕着商量了一通,最后摇头叹息着离开。
  翌日一早,王琅就和王夫人一起,把整理出来的家产清单送到了顺天府。
  家业小,又不像金老大人一般要交接衙门事宜,办起来也就方便许多。
  前脚王家母子进了衙门,后脚街上又说道起了杨家。
  “比敢作敢当的王家,差远了!”
  抚冬出门转了一圈,回来问顾云锦道“姑娘,您觉得杨家老太太会低头吗?”
 
 
第446章 敬佩
  顾云锦这几日在绣一块石榴花开的帕子。
  图案是徐氏给她的,寓意多子多福。
  再有一个半月就要出阁了,该完成的绣品却还有一些,连顾云霖都过来给她帮忙。
  听了抚冬的问题,不止是顾云锦抬头了,边上分线的顾云霖和念夏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顾云锦的指尖捻着银针,想了会儿,摇头道:“我也说不准的。”
  前世,顾云锦是与杨家老太太打过交道。
  也许是敌人的敌人的原因,老太太对顾云锦不算喜欢,但也不至于像对待贺氏那般为难她。
  甚至在贺氏太过强势之事,杨家老太太还会帮上一手。
  这种帮助,当然不是为了护着顾云锦,而是老太太要下贺氏的脸面,她需要平衡家里其他人之间的角力关系。
  虽然往来不算多,但顾云锦印象里的老太太是个轻易不肯低头的人。
  辈分搁在那儿,她哪怕是错的,也会是对的,杨家上下,谁会一个劲儿地揪着老太太的过错不放?就算是贺氏,在婆母跟前,也要掂量着忍一忍的。
  可是,前世的杨家,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风波,老太太也无需面对这种选择。
  因此,顾云锦才说,她不确定在被逼上梁山时,杨家老太太会不会忍一时之气,选择退让。
  抚冬见她迟疑,也就不再多问了。
  在抚冬看来,她家姑娘的推断向来准确,远的不提,只说近前,杨昔豫与画梅不清不楚、徐令婕上门来倒苦水,顾云锦劝解对方归家的几句话,就一点也没有错。
  抚冬回家时,已经从嫂嫂那儿听来了,徐令婕赶回青柳胡同时,正是贺氏闹得最凶的时候。
  这回,连顾云锦都说不清楚,那这事儿,还真不知道要往哪处转呢。
  “说起来,也是城里百姓的嘴巴厉害,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全给骂回去了,我要是杨家人,气也气晕了。”念夏笑着道。
  顾云霖弯着眼睛直笑:“我猜就不是那田公子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开口闭口就是‘癞蛤蟆’的人,哪里会骂得那般有气势?要我说呢,指不定还是我那小公爷姐夫的功劳。又是帮着徐侍郎说话,又把李快脚给抓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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