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路过便利店,我还不死心地进去看了看,确认是真的没有那款卫生巾,才死心地往卓敏淇家走。
算了,她说了来着,乐新每天都是过的美国时间,白天睡觉晚上清醒,我就去洗手间的地柜拿一下,又不用进他们卧室,应该连照面都不用跟他打。
这么想着,我心里基本上踏实了下来。
等到上楼的时候,我的心理活动已经主要变成了他们俩这带时差的生活,怎么能过得到一块儿呢?
到了卓敏淇家,我往敞着门的卧室看了看。
很安静,某人要么睡得正熟,要么压根就不在家。
我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洗手间里去。
女主人蕙质兰心,物品都分类摆放得井井有条,尽管我是第一次来,但按照卓敏淇之前给出的清晰指引,很快就找到了那包一拿到手上就能嗅到隐隐中药清香的卫生巾。
我站起来,走出洗手间却吓了一大跳。
那个乐新不知怎么的居然醒了,正蹙眉站在卧室门口,疑惑地看着我。
我有些局促地清了清嗓子,潦草地打了个招呼:“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敏淇大姨妈来了,不舒服,我来给她拿一下卫生巾,这就走了。”
说着,我大功告成地往门口走,刚要开门,冷不丁有一只手随着从身后逼近的脚步声一把按住我的肩膀。
我失惊地回头,恶心男人的口气扑面而来:“祝悠然,你真的好漂亮!”
第18章
说起来,其实我挺幸运的。
我有一对并未显得很用力就将我保护得很好的父母,从小给我足够好的环境,无论是居住地还是学校,都是对普罗大众来说最好的那种。
当然我自己也上道,一直很努力,所以才能在大学前始终上着最好的学校。
我们上一届有个女生,也是非常漂亮,上的其实也不算是很差的学校了,是本市非重点中学中最好的那所,每年高考也能来几个名校录取。
但他们学校的风气就差多了,所以她在高一的时候,被嫉妒的女生和求爱不成的男生一起合谋,用烟头烫花了脸。
另外一些情况,是我成年甚至结婚后才明白的。
譬如其他女同学所议论的,因为老师永远会默认是男生自行对我起意——当然确实也是啊,所以我从未被老师找过麻烦。
待后来网络上讨伐公交咸猪手的声音鹊起,有人曝光过咸猪手们的下手目标:不能是太漂亮的女孩,否则容易引人注目,难以得手。
由此可以推测,许多需要暗中进行的丑事,譬如高校里来自师长的性侵,也不太容易针对我,毕竟很多同学关注我,而事情一旦曝光,嫌疑人很难通过“她长那样如果不是勾引我我怎么可能犯错”来为自己开脱。
所以,从小到大,我从未受过如那天这般赤-裸-裸的下作骚扰!
那天,我仓惶地跑到卓敏淇家楼下时,站在光天化日之下,那种突然遭遇全世界的恶意、以及一生的耻辱累加在身上的肮脏感仍旧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从来没爆过粗口的我只想大吼着骂娘,甚至想杀人!
一口吃了一堆苍蝇是什么感受?
一脚踩进粪坑是什么体验?
TMD就是这种恶心至极的感觉啊!
我没头没脑地跑到街口,还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站在那儿头晕眼花,接近于一种要中暑的感觉。
眼前发黑,气血翻涌,要晕倒,要吐血!
从未受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在于这是熟人啊!虽然已经听说很多性骚扰和性侵都是发生在熟人之间,可闺蜜的男友这种关系……
何况我刚跟他说敏淇来例假了,他的这种举动立刻多了一层“她不能伺候我了所以你来帮我解决”的意味。
我只觉得不吐不快,可又不知该跟谁说。
报警?他没得手,连个拘留都够不上;
告诉卓敏淇这是个禽兽必须立刻分手?太尴尬了,会不会以后我们俩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了;
告诉江睦荻?好像是最应该的,可我真的……开不了口。
其实我几乎可以确定,江睦荻不会介意的。这点未遂的骚扰就算是有处女情结的渣男都不见得会介意吧,何况是我这么好的男朋友。
可一年之后的我还是和刚开始一样,本能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任何不够完美的地方,哪怕是无辜的受伤害,也不想。
只想保留给他最美好的一面啊!
我掏出手机,愤愤地给李暮崖发微信:“我要疯了!遇到个畜生,以前只知道他外表恶臭,没想到根本就是烂到了根子里!”
李暮崖的电话几乎是立刻打过来的,急得不行:“怎么了悠悠?出什么事了?!”
我嗫嚅了一下,道:“还是打字吧,我、我说不出口……”
李暮崖看完我发过去的那段话,连发了三行感叹号。
我连忙补充一句:“我当场甩了他一耳光就跑出来了,可还是……快恶心死了!”
他:“妈的老子弄死他!”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李暮崖说出这么粗狠的话。
我更没想到的是,他说到做到,也做了件空前粗狠的事。
他找了群人,自己也亲自从北京跑了回来,堵住乐新揍了他一顿。
这听起来还是挺燃的对吧?但由于这件事牵扯出了另一件事,它突然就变成了一段没那么燃的前-戏了。
那天由于这群少年围攻一个人打得有点凶,过路群众报了警。
说起来李暮崖找的这群兄弟也是够义气了,一早就说好了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李暮崖,他是前途无量的名牌大学高材生,不能为这么件破事丢了前程。
所以后来在派出所,李暮崖非说自己是主谋,奈何没有任何旁证,警察再一看他的就读学校,立刻就不负责任地默认他只是随行被牵连罢了。
但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原本凭着股子兄弟义气打算扛下来的事,因为审讯中的一个发现,让它立刻变得不算什么事而令警察无暇顾及了。
这个挂彩的受害人,竟然是最近警察在查的多起旅馆偷拍事件的幕后主谋之一!
乐新大约打死都没想到,自己一直谨慎行事,为了低调不惹眼,已经很久都没出头做什么坏事了,到头来居然是因为“被害”而栽进去的!
其实警察也早就看乐新这样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小混混不顺眼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比起那些大贼枭来,他们甚至更恨这种小蛆虫,明明是社会治安的大患,偏偏法律拿他们没办法。
出了这样的事就好了,怎么也要给他弄到个罪刑的上限才解气!
事到如今,卓敏淇终于解脱了……
对方毕竟不是什么英雄,顶着铁板钉钉的累累罪行进的监狱,难道她还等他出来不成?
只是这样的结局,她当然也不会好受,我每次陪她聊到无话可说,心里也是万般纠结。
要不要告诉她,这一切其实是因我而起?
她已经跟乐新分手,可能尴尬程度能够减轻一点,但不可能完全消除不说,说不定……她其实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或者就算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也还是宁愿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呢?
或者她能接受这件事曝光然后分手,俩人各自安好,却不忍心他就此坐牢,所以还是会怨怪我?
我不知道,我无法推测,无法判断。
就算是最亲密的两个女人,当遇上男人的事,也是无法替彼此估量和决定的。
这件事过去一个月之后,江睦荻给卓敏淇报了一期三个月的专业培训,坐标深圳,公费且带薪。
这个安排,他事先跟我商量过。一方面这是他此前说过的想要设法给卓敏淇一些过硬的福利作为勤勉工作的奖励,另一方面,我们也有点让她离开伤心地去疗伤的意思。
卓敏淇很领情,临走前诚恳地请我们吃了顿价格不菲的饭,感谢我们一直以来的信任与照拂。
我深深地觉得受之有愧,毕竟她如今的黯然其实是因我而起。
但去参加一个高质量的培训,也有一种人生里程碑的意义啊,她的生活到底是又有了新的希望,我虽然无意插手她的人生,可客观上怎么也算是把她救出了火坑吧,说不定她从此就脱离苦海一帆风顺了呢?如果一直留在那个乐新身边,他明明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是废柴而已的小混混了,做上那么没底线的生意,将来把亲老婆都卖了也说不定啊!
我说服自己,不要再挂心那些很可能是不必要的事,放过自己吧。
我只没想到,卓敏淇这一去,竟是向着更深的深渊进发……
如果让她去是因,那么这个恶果,又是我种下的了。
若我当时能想得到,若我当时能想得到……
当然,我并不是奇异博士,没有看到未来的能力。
于是回到那个伤感之外有着更多喜悦的告别之夜,我们俩和卓敏淇兴尽而归,一起送她回家,然后江睦荻再送我回宿舍。
她第二天大清早的首班动车,送站的车已经约好,我们就不去了,就此别过。
反正也不过是三个月的小别而已,春节前她就回来啦。
深圳是个好地方——移民城市,十分现代化,卓敏淇到了那儿觉得并不难融入,快节奏的生活又给她一种簇新的脱胎换骨感。
如果说她在乐新出事后那一个月里一直是若无其事强颜欢笑,那么此刻,我能从她的状态中感觉到,她是真的重整旗鼓打起精神了。
她那天下午到达深圳安顿下来,第二天第一次上课,一下课就给我发了张偷拍的照片:“我们老师!怎么样?帅吧?”
当时我还没下课呢,偷偷在课桌下点开图片,看到是个年轻男人。
以我被江睦荻和李暮崖那种偶像派明星级别的颜值养刁了的眼光来看,他也就一般人吧,不过若去掉这样的对比项,客观来说,他在普通人中也算是清爽顺眼了。
而更加值得鼓励的,是卓敏淇这种能把其他男人——尤其是培训老师这种优质男人看入眼的崭新精神面貌啊!
我给她回了三个大拇指。
大二上学期快要进入期末阶段的时候,我和江睦荻狠狠地吵了一架。
那应该不是我们俩第一次吵架。但像我妈说的那样,大几岁的男人心智成熟,凡事都能让着我点,我们平常的小口角有是有,但都是些鸡毛蒜皮无伤大雅的,基本上当场就能消化逆转床尾和,事后回想起来,真的是闲极无聊才吵得起来,而且一般都是我找的事,差不多过两天就能全忘了到底是为什么吵起来的了。
不像我看身边的情侣们,每次吵架都有不得不吵的理由,对方真的很过分,甚至有可能过分到事隔多年都还记忆犹新。
而我唯一记得的,在和江睦荻分手之前吵的这次架,就是唯一一次理由充分到爆棚的吵架。
当然,我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还在于它所带来的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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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那天中午我们俩一起吃完午饭,江睦荻跟我说,下午他要盯卸货清点,估计要么开始前随便吃点垫垫,要么结束后再吃饭,这两个时间要么太早我还没下课,要么太晚我会赶不及上晚上的课,所以就让我自己吃食堂了。
我有点小失落,不过反正每天都腻在一起,也不差这一顿饭,通常我们俩不一起待的晚上,他也会在我下课后来接我,俩人腻在一起直到宿舍关寝,那这样也就这样了吧。
结果那天正准备吃饭呢,我们突然接到通知说晚上的课老师临时有事改期了。
本来呢,我当然是要中大奖过大节一般立刻去找江睦荻的,但隔壁宿舍有个平常挺内向低调的同学突然说这天其实是她的农历生日,她老家是习惯过农历的,本来想着没时间就算了,既然有时间,那她想请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这是不能拒绝的邀请啊!
我们几个被邀请的好朋友当下都热烈响应,纷纷商量要去校外稍远一点那条商业街吃顿好的。因为之前都不知道,什么礼物也没准备,正好吃完饭给她选几个礼物。
那本来是个普普通通属于青春时光的傍晚,一群年轻人突然决定聚餐,也热热闹闹地乐呵了一场,出来时七点多,我们就在旁边一家很文艺的小店选了几件让女孩们都心水的好物,张密谧付钱,我们回头再跟她分账。
然后,我跟她们分道扬镳,相当有异性没人性地走上另一条岔路,往Moody’s而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是想给江睦荻一个惊喜的——我刚才还给他买了支非常别致的书签来着,却一打眼就遭受了一个他给我的惊吓。
那个寒冷的冬夜,我站在瑟瑟的冷风中,看着我男朋友正站在一家装潢不俗的餐厅门口,怜惜地拍抚着一个靠在他怀里抽泣的女孩,浑身发抖。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掏出手机,对着那个画面拍了张照片。
然后,我给他发微信:“忙完了吗?”
他低头,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一手仍揽着那女孩,另一手给我回复:“快了,一会儿你下课我来接你(亲亲)!”
我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给他发出那张照片,然后打了一句话:“谢谢,不用了,你还是忙你的吧。”
大约十秒钟后,我听到街上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不停喊悠悠悠悠祝悠然祝悠然的声音,而我缩在旁边一个背光的巷道里,握紧关掉了声音但一直在闪着“牧笛呼入”的手机,泣不成声。
片刻后,我从巷道另一头来到大街上,一边拦出租车一边点开微信。
来电提醒还在屏幕上方锲而不舍地闪动,我把刚才那张照片,以及和江睦荻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卓敏淇:“终于,轮到我失恋了(微笑)。”
坐在出租车上时,我一边跟卓敏淇聊一边跟李暮崖聊。江睦荻终于放弃了打电话,一直在给我发微信,我切换对话窗口时看到他的未读信息已经堆积成山,但我一点也不想点进去看。
卓敏淇:“他说给你发了事情的情况,你没看到吗?可能是有点误会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