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不要因为恶心我就歧视它们”,几乎瞬间瓦解了我的全部防线,我也说不出它动人在哪里,可就是听着心里直荡,他往昔的那些好从我的记忆里全体倾巢而出,我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我不恶心你”了。
我勉力定了定神,在心里反复念叨了几遍“糖衣炮弹糖衣炮弹”,然后硬起语气绷着脸:“不管怎么样……我收你的东西算怎么回事啊!”
他轻声说:“算给我赎罪行吗?就是你收了我的东西也不代表原谅我,一直一直惩罚我,让我永远努力却永远被折磨怎么样?够解气吗?”
我的脸上一下子烧起了火。
我跟他第一次那晚……他就是说因为我一赌气就跑去找备胎,所以要惩罚我的。
从此以后,“惩罚”这个词在我们之间就有了特殊含义,最限制级的那种。
每次我们在一起,都是用“惩罚”来指代那种事的……
我一时间不知是该骂他还是怎样,不知所措到……从表情到身体都彻底僵住。
他呼吸忽地一紧,跨一步挡住张密谧的视线,拉着我的手就要往他怀里带。
我醒悟过来,一把甩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原本燃烧起希望的脸上陡然一暗,隐忍地退开半步,垂下眼睛:“什么也不干……想干的很多,可我不敢……”他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继续爱你——我是说,不光是默默地看你想你,而是能做些什么,否则堵在心里没有出口,我会憋死的……悠悠,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得再说一遍,我后来是真的爱你,爱得……爱得没办法。
“那天你听到我跟袁牧洲说的那些话,只是敷衍他的,不是真心……你应该也听到他说了,跟你在一起,就算我是……真的情感无能,又怎么可能不爱上你?你这么好,这么好……我承认,我一直不够坚决,有些摇摆,因为我确实在我爸的财产和你之间举棋不定,可是悠悠你想想看,如果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爸的财产,那我为你放弃了它也说明不了什么对不对?正是因为它是我原本非常看重的东西……我现在放弃它了,为了你,我彻底放弃它了,我跟袁牧洲已经决裂,我一分钱也不会从他那里得到,哪怕他无偿给我我也不会再要,甚至他恨我到极点、跟他妈妈联合起来算计得我手上这些也全都失去都没问题,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
我敏感地狠狠盯了他一眼,他立刻醒悟改口:“我是说,你不回到我身边也……不是没关系,而是,只要不是要我将你拱手让人,只要能证明我有多爱你,那些就都不在我的心上了。当然,我也不是没能力的人,不是失去了那些从我爸那儿得来的身外之物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会重新开始,若你回到我身边,我一定让你有好的生活,不让你吃苦,我一定做得到的!”
他这个……可真是比袁牧洲的耍无赖式表白让人受用而难以招架多了啊……
我咬了咬牙,恨恨地瞪着他道:“说得这么好听,不如来点实际的——第一步,让你弟弟别再骚扰我了,行吗?”
他脸色一变:“他又怎么了?”
我索性掏出手机,亮给他看。之前那些截图我已经都删了,但群聊记录里有,我给他看了整个过程:“你看!我不管你们到底还有什么计划,什么阴谋,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我现在活得太痛苦了,成天都在担心你弟会不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我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没保障,什么爱不爱的,我已经没心力去奢求了好吗!”
对江睦荻没头没脑地吐槽完,我拉着张密谧走开了好几步,她问我“他送了你什么啊这么漂亮”,我才意识到自己后来注意力一转开,糊里糊涂的就把他给的东西都提着走了。
我低声问:“他还在那儿吗?你帮我还回去?”
张密谧回头看了一眼,憋着笑:“在着呢,不过我觉得可能我完成不了这么艰巨的任务。”
我满心为难,要是回去还,有点丢脸不说,可能还免不了又纠缠一番。
现在嘛……拿人手短,也丢脸,但起码不用去直面那个让我觉得丢脸的人。
张密谧又回头看了一眼:“行了,不用纠结了,人已经走了,背影很黯然,唉。”
听说已经安全,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我就特别能认同张密谧接下来这句话:“唉唉,我好像要辜负李暮崖同学的信任了,我已经差不多要相信江睦荻其实还是真的爱你的……唉我这一下子到底叹了多少气了!我好像没法再帮李暮崖对江睦荻严防死守了啊……”
张密谧很快就用行动证明了她的立场。
在我们宿舍楼下的大垃圾桶前,我强迫自己去试图扔掉那只来自江睦荻的纸袋,她硬是给拦下了:“啊啊啊你怎么舍得的!你不要就给我啊!算他送我们的好不好?我们拿他的那是我们手短,我们拿了但是不帮他办事那是我们没义气,都跟你无关啊,好了好了给我!”
她就这样把那只袋子抢过去了……
江睦荻送的这些礼物很鸡贼,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些精巧的吃食,让人拿了好像也不觉得欠他什么,可吃了又完全被幸福感征服,满足得不啻于收了人家的贵重首饰啊化妆品什么的,但悔之晚矣,吃都吃了,就算吐出来也没用了啊。
以上是我们宿舍那三个姐妹总结的,她们一边大叫好吃一边硬塞给我一块饼干:“亲爱的你悄悄的吃一块啊,不吃会遗憾一辈子的!反正江睦荻又不知道,反正谁也不知道,天知地知,我们四个知——我们都当你没吃不就得了,就当全是我们吃的不就得了?”
我无奈地瞥了那包装一眼:“不就是白色恋人吗?跟谁没吃过似的……”
她们急了,索性替我撕开包装直接强塞我嘴里:“不是白色恋人,比白色恋人还好吃!”
老实说,那包装精美到她们那么随随便便地撕开、没有保持其完整性,本处女座就已经在心里抓狂得有苦说不出了。
而突然化开在嘴里的那种味道……
差不多相当于白色恋人中间夹的是咸芝士吧。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咸芝士,我瞬间理解了这几个没出息的丫头之前那一大篇一大篇夸张到扭曲的言论!
其余还有软软的咸奶糖,生巧,味道没这么惊艳然而包装极其惊艳且带一张秘密花园填色图供君把玩的巧克力饼干……林林总总全都是少女心杀手!
得,就算杀不死我这个正主儿,杀死我身边这几个棋子儿也不在话下了。
我一边回味着嘴里悠长的余韵,一边抓心挠肺地想要再来一块再来一块,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张密谧在百忙之中看了我一眼,噗地一下笑翻了:“啊啊啊瞧你那馋样儿啊!想吃就直说嘛!反正天知地知我们四个知啊,吃一块和吃一百块都没区别啦!”
她们仨顿时热情地一边把各色美食塞给我一边说什么我才是正主儿当然剩下全是我的,我惆怅地想:这得……要李暮崖去哪儿买更好吃的东西来才能挽回她们的心啊……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江睦荻给我的那一袋零食就都吃完了,不过我其实真的还就各吃了一块而已。
因为后来,就在我被某个发现雷得失去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力、满心里只剩下刚才给江睦荻告状告漏了一大块内容这一个念头的同时,这几个穷凶极恶的姑娘就忍不住把它们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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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话说那天下午,就在我忸怩着无法断然接受姐妹们塞给我的江睦荻牌美食的时候, 卓敏淇给我发微信, 说支付宝给我转了头天晚饭的钱,让我看看收到了没有。
当时微信转账还没开始风行, 我不记得是还没这个功能呢还是尚未习惯使用所以没往里放钱了。而我和卓敏淇一起吃饭,她总是抢着买单, 因为她说她自己挣钱, 我虽然有兼职收入,但大数上还用着父母的钱,所以偶尔——比如这头天晚上, 我买了单, 她就一定要付一半。
当时还没有进入到处都可以移动支付的阶段,支付宝APP我们用得还不多,平常很少打开;而且我一个只有生活费、加上拍小广告也没多少外快的穷学生, 支付宝里也没几个钱, 不怕被盗;至于网购……以前我还不是李暮崖女朋友的时候他都承包了我大半的网购呢,现在更是包圆了, 所以我更是没有用支付宝的机会,手机里的支付宝消息提示都是关闭的。
我看到卓敏淇的微信,回了声“哦, 我看看”, 便点开支付宝。
然后,我发现积攒了好些天的一组消息,把我给惊得……
嘴里如同藏着整个天堂般的美味瞬间失去了颜色。
我以前还从不知道……或其实知道, 但从未想过,支付宝还可以作这种用途——
一个陌生人,可以无需被我添加或通过好友请求,只要给我转一笔无论多少金额的账,就能给我发一句备注作为附言……
“悠然,我太傻了,我这么久才突然想明白。”
“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恨我把你让给江睦荻。”
“我真的不想的,我的心也很痛……”
“我现在很后悔,给我个机会好好弥补好吗?”
“让我弥补你一辈子,行吗?”
……
虽然早就知道,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袁牧洲还真是个富二代。
照理说转一分钱就可以说一句话的,他……
一笔520,一笔1314,就这么轮着转。
所以从余额上看我已经发了笔小财了。
但此时我根本无暇去体验一下当个有钱人是什么滋味,气都气不过来呢!
这人是属平头哥的吧?看过《上帝也疯狂》吗?里面那只被男主的鞋子不小心踢到了一下,就锲而不舍地咬住他的鞋子死也不松口的动物,真是谁遇上谁倒霉!
当初李暮崖也曾经跑来直愣愣地说,想通了我是气他擅自接受保送去北京,不想离开他,可那是真的,我无法否认,也没法更恼羞成怒。
可对袁牧洲……天地良心,要是我有半点这种想法,让雷神立刻劈死我好吗!
而且这都好几天了,他转了这么多钱给我,我一直没动静,他是不是已经当我默认收下了?!
我急得手都发抖,一次将那笔钱全部退还给他,也发了句附言:“你爱我?可以为我做任何事?那就请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再也不要在我感知得到的任何地方出现,不胜感激!”
50个字的上限,我用掉49个,才勉强足以表达我的决绝。
这件事完成之后,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我也不清楚这种踏实究竟所来何处,可能是觉得能做的我都做了,而事实上他好像确实也就此消停了下来,我可以感应到,世界,终于,清静了!
堪堪就过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李暮崖又回来了一次,我去了北京一次,我们俩相向而行、在第三座城市碰面了一次。
后来这样的循环不知轮回了多少遍。
每一次,他回来又要走的时候,总是拖到最后才收拾行李,而且一边收拾还一边非要我挂在他身上。
他总是说:“好想把你变得很小,装进箱子带走……”
每一次,我去北京他送我走的时候,总是送到闸机口,撞大运一般试图瞅空当挤进来。
他说:“我试试看,如果能进去,说明老天爷都要我跟你走,我就跟你上车再补票!”
我说:“你这样下去高铁站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你了,摄像头都自动识别你了,小心哪天直接报警把你抓起来,你也不怕给你们学校丢脸!”
他却无所畏惧:“那就让学校把我退学好了,正好我回去跟你在一起,以后你养我,相信你的实力!”
每一次,我们在第三座城市的高铁站分别,买票时为着究竟是他先走我后走、还是我先走他后走,他都要重复一遍那个或许永远无法完成的计算:“到底是我离开你难过多一点,还是看着你离开我难过多一点,还是……”
作为与生俱来一以贯之的学霸,这大约是他遇到过的最大的难题,难到根本无解。
不过每一次的每一次,到最后,他都还是买了让我先走的票。
他说:“顾不上管自己难不难过了,看着你走多少能安心些吧。”
而这一个多月里,我也终于送别了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闺蜜卓敏淇。
我不是拉拉,不能说我爱闺蜜多过爱男人哈,但老实说,这次送别的感伤程度,至少不亚于每次与李暮崖分开。
毕竟和李暮崖都只是小别而已,以他那么冲动的性格,虽然相隔几个小时车程,可实在要说想见就能见到吧……也差不离了;而且只要不分手,那么我们每一次分别,都是离最后的团聚又更近了一步。
可与卓敏淇的分别就不一样了。
从此以后,或许都得逢年过大节才——还不是一定,而只是有可能——能见到,早就预料到的越来越疏远、越来越陌生的前景,就在眼前了……
我们心里都有着说不出来的伤感与感慨,一起长大的情谊,没那么容易说散就散,可若有一天真的要散,也是不能阻拦的。
毕竟她在这座城市若说还有什么牵挂,也大都是不好的,而莫羽所在的那座南方城市,才是她一生幸福的前景所在。
卓敏淇离开前三天,出租屋的合同才到期,她轻松苦笑:“这样挺好,我只用搬回我妈家三天,行李都不用拆了,省事。”
说起来心酸,这虽不是她的故乡,可这么多年也算家乡了,放眼望去却没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只有妈妈家,住着另外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