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想都别想。三娘,送客。”傅杳道。
苏林秋还想说什么,可却被三娘拎着衣领给丢出了道观。
见道观大门都给关上了,苏林秋用力拍了几声也没人开,心头气极,心道‘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打定主意秘方回头再卖给别人。
然而,他朝着山下走了几步,却惊恐地发现,他卖掉的那些配方,想回忆制作的法子,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突然背脊有些发凉,转身回望背后的道观,却感觉那里头灯火通明的道观,越看越像是即将把人吞没的魔窟大门。
怪不得对方有恃无恐,原来他所交换的不仅仅是配方,连同他的记忆也一并交换了出去。
内心充满恐惧的苏林秋回到住处之后,犹自觉得害怕,最后跑去了黎逢年那,和他挤了一床,这才稍微有些缓解了内心的惶恐。
黎逢年见他状态不对,问他:“苏兄你怎么了?”
苏林秋蒙着头,“这里好危险。”
可等黎逢年再问时,他却又什么都不肯说,黎逢年只好不再多问。
次日,苏林秋的情绪已经缓了过来,人也没昨天那么恐惧。
他回想自己这段时间同那女人做交易以来,除了卖掉了脑海里的交易之外,其他的似乎什么损失都没。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付出很多了,最后除了一些银子,却什么都还没得到。一想到这,他内心有些焦躁起来。
“逢年,国公很大的官吗?”他问好友道。
他想知道这个国公地位究竟值不值得他付出。
黎逢年有些奇怪他为何会问这个,但他还是回答道:“这是爵位,一般都会兼有职位,具体要看得宠不得宠。”
“那定国公呢,你听说过没?”
“定国公?那不是京城的勋贵,你问这个做什么?”黎逢年问。
“勋贵啊。”苏林秋心里猜测,看来这应该就是古代的贵族了。
不过京城里的贵族,再怎么肯定要比这穷乡僻壤的小县令地位要高许多,若是自己能娶上一位贵女,那不是一只脚踏入了贵族的圈子?
想到这,苏林秋心里有些激动。
“苏兄,”黎逢年见他走神,唤回了他的思绪,“今年你有什么打算?先生这边他不再收弟子,若你一直在这耽误的话,只怕到时候一事无成。你是跟着我回来的,要不你还是回金陵,我让我父亲帮你介绍一位先生吧。”
“这个回头再说。”苏林秋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走,他都已经投入这么多了,还没当成六安先生的弟子呢,“说不定回头先生就被我打动了,愿意收我为徒呢。好了,我不打扰你读书,我先回去一趟。”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黎逢年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林秋没有回住处,而是直奔上了道观。
相对于昨天,他这会儿心里有些发憷。但最后还是赌徒心理作祟,不想之前的投入功亏一篑,咬咬牙再次进了道观。
“你还来做什么。”傅杳冷着脸不愿再见他。
“观主,昨天是我错了。”苏林秋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得先服软,谁让他势不如人又有所求呢,“昨晚上确实是我失约,错都在我。我今日来,我想和观主你交易另外的事。”
傅杳嗤笑,“你想和定国公府的姑娘再见面?”
“嘿嘿,观主你料事如神。”
“你想都别想。你这样的出身,定国公府不可能让你做他们府上的女婿的。”傅杳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可不一定。”苏林秋对自己很有自信,“我现在不是有观主你帮我吗?”
“我不会帮你的。”傅杳拒绝道。
“我知道观主你担忧什么,你放心,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说起有关你的事。”苏林秋道,“你都能拿走我的记忆,我这个誓言您应该也会让它实现的吧。只要我不透露你的存在,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可能是见他确实有这个诚心,傅杳叹了口气,道:“方寸之间我偶尔施展一次倒是问题不大,但若是经常使用,对我有害无益。”
“我知道您的难处,”苏林秋这次一口气送上了三份配方,“我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还请观主成全。”
傅杳看了看上面配方,收了下来,道:“我也不是什么无情的人。这样吧,接下来一个月,每天日落之后,你都可以从树里里去京城,但是必须在子时之前赶回来。这是我唯一能帮你做的,其他的,我不会插手。”
苏林秋大喜,“这没问题!”他是觉得那位傅姑娘对他也不是没有情意,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有些短,但中间完全可以发生点什么。实在不行,到时候他再央求观主多给他点时间。
交易成功,苏林秋便下了山,他要重新准备一身行头。
三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好奇地问自家观主:“您似乎很讨厌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观主这么不择手段地坑一个人。
“我不是讨厌他,而是他该死。”傅杳冷酷道。
三娘突然想到那天夜里观主的杀意,顿时明白了什么。
……
此后,苏林秋每天夜里便穿梭树林前去京城。前两日他还乐不思蜀,等到第三天就支支吾吾上门来向傅杳换更多的银子。
又几日过去,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连江掌柜来道观时见到他的穿着,都不由咋舌,这要不知根底的人,都以为他是什么大家少爷。
苏林秋的乍富,让方家村的人都爱和他套近乎。不过苏林秋并不太爱搭理他们,只除了方二的大女儿外。
次数一多,村里传出风言风语,说方二要把女儿嫁给苏林秋当小妾,气得方二勒令女儿不能再和苏林秋说一句话。方家大女儿已经知晓些人事,对苏林秋也躲了起来。
见没了小萝莉调戏,苏林秋虽然遗憾,不过好在京城那边也算有所收获。
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那位傅姑娘对他也有意思了。
不过让他比较心虚的是,那位傅姑娘偶尔会问起他的家世,他为了回避这个问题,只好送出各种贵重的礼物,以此暂时来打消她的疑心。只是买礼物得要钱,他只能隔三差五就去道观换钱。
傅杳就这样看着苏林秋身上的气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减少,原本收起来的蛇形匕首又重新被她拿在了手里把玩,每回苏林秋来道观时见到那刀刃上锋利的光,总觉得心里发毛。
“你这匕首应该挺值钱的吧。”他道,“我总觉得这玩意有灵性。”
“古墓里的东西,你说呢。”傅杳擦着刀刃道。
“怪不得。”话不投机,苏林秋拿着换了的银子就走。
傅杳数了数他送来的配方,问三娘:“他这个月来了多少次了?”
“十九次了。”
“你那妹妹的手段可真厉害。”这还没多久呢,苏林秋身上的气运已经少了一大半。
三娘无言以对。
五娘厉害是厉害,可是却从来没用到过正途上。
时间进入二月后,江南春雨一场接一场。就在这样一个烟雨朦胧的季节里,苏林秋来到道观,要求再做一桩交易。
“六安先生不是在找他的孙子?我想得到那另外半块玉佩。”
第55章
对于六安先生寻找孙子这事,苏林秋一开始就知道,不过没多想。
还是前些日子,他无意中从苏家管事那里得知玉佩的事,再加上那边傅姑娘已经明确告知,一般人娶不了她,这才打起了这身份的主意。
反正六安先生也找不到他的孙子,他只要能冒名顶替到把傅姑娘娶到手,那以后不管拆穿不拆穿也都无所谓了。
种种考虑之下,他选择再来做交易。
“你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傅杳并不意外他的选择,“人的欲壑难填,这话果然不错。我确实能帮你,但你还能拿得出让我心动的东西吗?”
苏林秋道:“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我保证观主你会感兴趣。”
傅杳却没问是什么,而是道:“你交给我的这些,随随便便一样拿出来,都能让你安身立命。你完全没必要在这条路上孤注一掷。”
“我知道。”苏林秋道,“但我同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势来保护我,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一道催命符。”
这短短一个月,他在京城用金钱给自己堆了个虚假的身份,结识了京中一票二世祖,出入的也都是常人难以进入的酒楼和庄园。
正是越深入,他才越了解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他的那些配方,先不说一一弄出来要很多时间,就算弄出来,赚点小钱也只够他有点小钱花花,能赚大钱的,他没个保护罩,谁看他都是大肥肉。
那些再财大气粗的商人,在京圈中就算是捧着银子孝敬人家,到头来也还是被人看不起。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直接想办法进入最上层的圈子。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他才选择孤注一掷。当然,他也给自己留了些后路,一些其他的小发明他还留着不打算卖,实在不行,就靠这些吃饭也可以。
“看来在京城待了一个月,人也变聪明了。”傅杳道。
苏林秋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红旗下长大的宅男,论心眼估计也就玩得过方家的小萝莉。这些古人心思太阴了,他现在总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拆穿。这也是他为什么迫不及待要借用六安先生的名号的缘故。
他是打听过了,六安先生在京中名望很高,朝中不少大员都是六安先生的学生。若自己能成为他的孙子,虽然不是贵族,但也有个清贵的出身。
“不知道观主愿不愿意同我做这笔交易。”他道。
“先看看你的诚意吧。”傅杳道。
苏林秋忙把准备好的东西送上,道:“虽然这是不完整的,但我只能想起这么多了。不过我相信你若是投入精力去研究的话,花个几年十几年的功夫肯定能研究透的。只要能把这研究出来,你就是想当皇帝都行。”
听他这么说,傅杳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等她把配方打开后,心中尘埃落定。
折腾了这么久,她要的就是这个。
眼见着苏林秋把这配方交出来后,周身气运散得只剩下薄薄鸡蛋壳一层,傅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道:“两天后,你中午去隔壁阳泉县的李家当铺门口守着,进去的第三位要当的就是你所要的东西。”
“两天后是吗,我记住了。”苏林秋心中一阵雀跃,他所计划都已经万无一失,到时候只要他“认祖归宗”,再去京城,想来他和傅姑娘的亲事应该就能成了,“多谢观主,我们来日再见。”
傅杳笑笑,“好。”
……
京城,祁府。
祁霜白和傅五娘成亲时,傅家陪嫁了一座五进的宅子,祁家都搬了进去。
后来祁霜白被剥夺功名,永不能再考,但他和傅五娘还是夫妻,现在依旧住在这宅子当中。
是夜,祁霜白正坐在房间听下人的回禀:“夫人今夜没让人准备马车。”
“那也就是说今夜不出门了是吗?”祁霜白坐在房中,一身宝蓝的长衫,不见半分落魄。若是半分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贵族公子。
“是。”下人又压低了些声音,“药已经放在汤里送了过去,夫人现在应该在用了。”
“我知道了。”将手里的一副字写完,看着上面墨迹未干的“忍”字,祁霜白又道:“你去让人守着,下次那姓苏的若是再出现,直接了结了他。”
“是。”下人应完,又有些犹豫,“可是那姓苏的似乎有些来历……”他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就这样下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来历?”祁霜白嗤笑一声,“此人言语粗鄙,举止无礼,就算有来历也早该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大不了你们到时候毁尸灭迹,完事后再叫几个道士去镇一镇。”
下人知道主子的心思,没有再劝。毕竟夺妻之仇,没有哪个男人能一直忍得下去。
两日后,苏林秋提前一天就到了阳泉县,第二天上午就到了那李家当铺等着。
掌柜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又见这客人在自己店里买了好几样东西,因此也乐得他继续坐着。
说来也巧,这当铺一直没人来,到了中午,才开始有人进店当东西。
在第三个人进门时,苏林秋按捺不住,站了起来。而那人把要当的东西往柜台一放,果然是半块羊脂白玉。
这样的碎玉是卖不出什么高价,当铺掌柜只出了几两银子的低价。那人愁眉苦脸,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只能接受这个价格。此时苏林秋看着那人道:“这位兄台看来也是不如意之人,掌柜的,这玉不如卖给我吧,我出十两银子。”
当铺掌柜也看出这玉是一种信物之类,这种东西,运气好就能卖个好价,运气不好会一直压在这。他见苏林秋也算在他这里花了几百两银子,也就松了口,“苏公子你既然看中了,那我也就不夺人所爱。”
就这样,苏林秋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拿到了这半块玉。
在他拿到玉的那一刻,远在青松观的傅杳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看着落地的匕首正好在阳光中,金灿灿的光芒吞没了匕首上的阴郁杀气,傅杳脸沉了下来。
三娘见状,忙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杳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捡起,仰头望天道:“贼老天,你还真是不公。”
……
得到了想要的玉佩之后,孙林秋立即骑马回往里水赶。
接下来他只需要找个机会在六安先生面前把玉佩露出来就行。
就在他进入两县交界处的山林时,一辆破旧的马车从他身边快速飞驰而过,溅了他一腿的泥点。
他回首骂了一句,却见这时冷风一吹,那马车的帘子被吹开了,露出后面几张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