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从南而生
时间:2020-02-25 10:29:50

  长生拒了贺勤之后,一连都未再见到这位张通判,但这段时日里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不少类似张通判的官员跟他谈这种生意,全都被长生拒绝了。
  甚至有人真的求到了贺勤那里,也不知如何竟真的说动了贺勤向长生施压,却全都被长生顶了回去,虽贺勤说话时避开了旁人,但上官被下官拒绝,贺勤到底失了颜面。
  长生这段时间也明显感觉到,似乎巡抚衙门那边,隐隐有针对之意,还未等他相处对策来描补,朝廷的旨意下来了,明面上皇帝下旨嘉奖修缮驿道之事,长生又跟传旨官打听了一番,才知建业帝下令内务府和工部分别建水泥厂,两边同时开工。
  皇帝旨意下来,长生彻底转正,跟着褒奖一同下来的,还有大陈氏和秦昕然的诰命。
  长生心底其实有些心虚,他成婚之后事忙,完全忘了给秦昕然请封诰命,而官员诰命一般惠及母亲和妻子,很少会惠及祖母,长生也不知道,为何在他未曾请封的情况下,居然会有大陈氏的诰命敕封。
  大陈氏原还感动,以为长生私底下求了建业帝,而后听了前因后果,神色倒凝重起来,最终也只得长叹一句,道:“陛下还记得我们这些旧人,是好事。”
  秦昕然那头,接了诰命依旧神色淡淡,陪嫁们倒比她要高兴许多。
  李嬷嬷见秦昕然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脸上神色稍敛,将婢女们全都赶了出去,方才轻声问道:“先前看姑娘与姑爷分房而居,老奴便急的不行,如今你们同房而住,却从未叫水,可是房事不顺?”
  秦昕然轻轻的瞪了她一眼,道:“嬷嬷胡说些什么,我和相公很好,相公念我年纪尚小罢了。”
  李嬷嬷心中嘀咕着都十六了如何还小,又怕是因为自家姑娘不愿,再次开口,这次声音低的几乎只闻气声:“姑娘心中还记挂着表公子?”
  秦昕然赶忙摇头,道:“多久的老黄历了,嬷嬷还想着呢。”
  “姑娘那次坏了名声,本以为表公子能站出来娶了姑娘,未曾想就连嫡亲的表哥都嫌弃姑娘,如今瞧着姑爷是个仁厚心善的,又年轻有为,成婚半年,姑娘便得了诰命加身,只怕秦家几个姑娘里,再没有谁能越过姑娘了。老奴这一路瞧下来,总觉得姑娘对姑爷不甚上心。”
  秦昕然心底一突,长生是她的一棵浮木,她急急就抓住,抓住之后,许是这浮木太稳了,她心底便失了危机感,因而只是装出一副贤淑模样,对长生实则不甚关心。
  若她真有心,来陵南数月,两人关系也不会一直这般不咸不淡了。
  李嬷嬷又道:“姑娘多伶俐的人,您若是下定决心放下身段来讨好一个人,便没有不成的,罗家长辈宽厚,姑爷又是个心大的,姑娘这才有舒坦日子过,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姑娘也该为罗家长辈们想一想,她们若是见了夫妻和睦,心里也高兴。”
  秦昕然心下一动,这两个月来,两人共处一室,她高床软枕,长生怕外人怀疑,便日日睡在下人歇息的矮榻上,没有半点怨恨,秦昕然也想过互换位置,却都被长生拒绝了。
  “你们日日共处一室,夜里却从未叫过水,床榻上也干净得不得了,姑娘,你和姑爷自以为能瞒得过旁人,实则上了年纪的人一看便知,老太太一直不言不语,想必也是不忍戳破你们,又盼着你二人一直待在一处,精进感情,日后水到渠成。”
  秦昕然听了这话,想到长生一门心思装样子,到头来想瞒的人偏偏都瞒不过,她便觉得有些好笑。
  “日子都是处出来的,厨下里得了一只龙凤鸟,命人细细的煨了一锅汤,姑爷公事繁忙,姑娘亲自送了汤膳给姑爷,他定然念情,姑娘觉得可好?”
  许久之后,秦昕然方才轻轻点头,不再想着与夫婿虚与委蛇了,想要试着好好相处了。
 
 
第85章 女学
  入夜,书房外突然传来了女子轻细的嗓音,长生听得是秦昕然婢女的声音,便赶忙命小厮将人迎了进来。
  他本以为是婢女有事禀告,未曾想进来的却是秦昕然。
  长生接了秦昕然递过来的汤膳,喝了一口,味道极鲜,喝着觉得不像普通鸡汤,便问道:“这是什么汤?”
  “龙凤鸟。”秦昕然说道。
  长生眉头一挑,轻笑一声,道:“我当初落魄,还卖过一段时间龙凤鸟,你爷爷喜欢吃龙凤鸟,是我的大主顾,当时罗家能挺过来,还多亏了你爷爷帮忙,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竟然娶了主顾家的姑娘。”
  秦昕然轻笑一声,也回想起这桩往事来了,道:“倒是缘分了。”
  长生想到当日原本快要贱卖龙凤鸟了,而后马车里的姑娘出声,他方才能卖了一个高价,想到那时虽然未曾谋面,却已经有了牵扯,心下也道了一声巧。
  “相公有意重整府学?”秦昕然忽然问道。
  长生见她的视线落在一旁一张摊开的纸上,那张纸上写的便是下面递上来的一些建议。
  长生也没觉得不能跟她说的,开口道:“陵南府乃瑕省首府,但历届乡试,取中之人,竟会低于其他府城,首府文治,不当如此,因而我有了整顿之心。”
  秦昕然点点头,道:“相公有此心,倒是陵南生员之福。”
  长生又道:“府学里人少,孔庙那条街都冷清不少,整个东城白天都见不到几个人影。”
  秦昕然忽然心下一动,想到长生对于几个姊妹的纵容,斟酌着开口道:“明年便是乡试之年,此时整顿,只怕效果不显,相公觉得,若兴办女学,如何?”
  长生一愣,这年代几乎没有女学,大户人家的小姐大多是延请先生入家中教学,更有甚者,如《红楼梦》里的王家一般,女孩都不用识字的。
  “兴办女学,教什么呢?”长生问道。
  秦昕然笑着说道:“琴棋书画,品茶插花,针凿女红,理家管账,这些皆可。”
  长生点点头,秦昕然提的这些课程,都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接受范围之内,他想要变革,但也知道必须循序渐进,又斟酌着补充一句:“女子体弱,还可加一门健体课。”
  秦昕然道:“若真要开办女学,只怕还要另辟一间院子授课。”
  长生心里男女之别不重,但知道若真要办女学,只怕整个学院里不能有一个外男。
  两人都是行动派,第二日便跟大陈氏提了此事,罗家女眷多,长生也没有询问幕僚师爷,而是一家子一起商量。
  大陈氏道:“你若真想办女学,那让冬嬷嬷也开一门课。”
  冬嬷嬷,便是教导罗欢欢和罗梅规矩的嬷嬷,长生也不知这人从哪里来的,只见过几次,感觉这位冬嬷嬷一举一动就像是用尺子丈量出来的一般,长生猜测这人应当是从宫里出来的,先前魏家请个嬷嬷还要靠捡漏,足见宫中嬷嬷难请,长生也不知大陈氏从哪里寻来这人。
  若是有宫里嬷嬷在女学授课,一旦风声传出去,这女学就不愁生源了。
  第一次办女学,这女学的院长必然要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女性担任,秦昕然名声有瑕,为了避免给他人做嫁衣,院长一职便由大陈氏担任。
  秦昕然作为主事人,担任副院长一职,学院老师全都由女子担任,但古代受过教育的女子并不多,秦昕然便去各处人家拜访,请了数位各有所长的夫人前来授课,这些夫人大多出身大户人家,因而平日里事务繁忙,书院的课程最大限度迁就她们的时间,学院逢五日休息两日,这样一来,先生们一个星期就一两节课。
  夫人们本不愿意授课,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且女子嫁人之后做事便身不由己,但秦昕然身先士卒,自己担任了琴艺老师,知府夫人都做出表率了,其他人也不好不跟从。
  老师有了,学生自然就来了,女学收费远远低于在家延请老师,且里面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同入学也能联络感情。
  女学花了半个月时间筹备,最终选在府衙附近的一处宅院里,一共请了十位老师,初次入学有四十个学生。
  最终商议一番,选定了长生取的名字,曰“木兰女学”,旁人只当是取自“木兰花”,以此花比喻女子,长生心中却盼着书院女子如花木兰一般,巾帼不让须眉。
  长生想要这女学长长久久的办下去,因而准备教为周全,甚至连“女学记事”都准备好了,打算记录下女学开办的大小事情,大陈氏本想在记事里落款罗陈氏,最终却拗不过长生死缠烂打,落了本名“陈徽云”。
  其他人如何落款,长生不会强求她们,但最后所有人写的都是自己的本名,而非干巴巴的姓氏。
  女学办了不过三天,贺巡抚那边就有些意见了,话里话外想要替贺母争女学院长的位子。
  因着结亲未成,两家生了些嫌隙,但贺勤的心态很奇怪,一方面想要与长生疏远,一方面又很怕长生做事不带着他,大概是既想混政绩,又拉不开颜面。
  若是先前彼此关系和睦时,长生觉得让贺母当个名誉院长也未尝不可,但这段时间他也回过味来了,有有时候知府衙门下达政令不通,多半是贺勤在背后搞鬼,他不想就这样便宜贺勤,因而对着贺勤装傻充愣。
  长生拒绝贺勤没几日,忽有一日例会上,贺勤突然发难。
  “兴办书院,本是利国利民之事,陵南府府学破败,罗大人不思改进,反倒有性质办女学,女子学三从四德即可,何须这般大费周章,当真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贺勤这般疾言厉色,其他官员纷纷色变,长生却道果然来了,贺勤这人任上无甚大错,初初上任时谨小慎微,而后混了水泥的政绩,整个人便有些飘了。
  若是他人被长官这般诘问,只怕两股战战,但长生此时已经摸透了些许规则,他受贺勤管辖,但任免权却不在贺勤手里,如他这个品阶的官员,若要免除职务,贺勤须得确认他有大过,方才上报朝廷,经过朝廷核实之后下发公文才能免职。
  但实际上,很少有官员会这么做,皆因此举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治下官员出了问题,上官也要被问责,且传出去名声不好,于日后做官不利。
  贺勤捏着的,也就一个考评时的上官评价了,但考评时政绩为主,长生如今已经有了水泥这笔资历,考评便无需太过在意贺勤的评价。
  长生没有急着辩解,而是开口问道:“罗某想问一句,诸位大人家中,理家管账的是夫人还是管事,亦或是妾室?”
  “自是夫人。”有人答道。
  更有人道:“主持中馈是何等大事,怎么能让下仆代劳。先前听说有个官员家,让小妾当家,而后闹得一团糟,那官员也因为宠妾灭妻被参了一笔,最后落得个丢官免职的下场。”
  长生点点头,道:“说来不怕诸位笑话,先前看内子管家理事,还以为她日日在家中偷闲,忽有一日内子病了,罗某管了两天家,初时罗某只觉得此事简单,随意弄弄便可。”
  长生顿了顿,在场官员全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长生笑着道:“待真接了手,方知其中艰难,就连厨房里想买几个鸡蛋,都要来问一问,这些事罗某如何得知?等到内子病愈,罗某便慌忙将事情还给了内子,罗某宁愿连着处理数日公文,也不愿意调解一大家子的零碎琐事。”
  官员们听了这话都跟着笑了起来。
  长生又道:“家事繁杂,难道诸位大人觉得家中夫人生来便知如何理家管事吗?并非生而知之,实则要么家中亲长言传身教,若家中亲长不教或者亲长早逝,便只能在成婚之后自行摸索,自来新妇管家,都要经历一段手忙脚乱的时刻,女学便是考虑此事,因而特意开办了一门管家课。”
  例会上的官员,大多是各府的知府,其中一个知府家中妻子早逝,尚未续弦,听了长生介绍女学之后,顿时想将女儿送到女学读书了。
  长生接着道:“古语有云,妻贤夫祸少,女子嫁人之后,相夫教子,不仅要辅佐丈夫,更要教导儿女。”
  “若是娶了个屠户之女,耳濡目染皆是宰杀牲畜之事,言行粗鄙,日后如何教导儿女?怕不是又教出一个小屠户来。若是娶了女学出来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熟读四书五经,仪态高雅举止端庄,在孩子幼年之时,常以圣人言语教导,经她熏陶之后,孩子日后读书科举,见了经义文章倍感亲切,读起书来便能事半功倍。”
  场上最后又拉踩了一番,“罗某兴办女学,意在启智明事,今日女学延请的先生,皆是出身大户的夫人,经她们教导的学生,耳濡目染熏陶之下,日后定能成为女子典范。”
  贺勤皱着眉头,被长生这一痛话怼得哑口无言,在场的官员虽然都受贺勤管辖,但也有不怕死的,竟然当场就想给自家女儿报名。
  眼看长生已经完全把控住局面,贺勤看了眼一旁的月山府知府。
  月山府知府自来为贺勤马首是瞻,立马开口道:“罗大人之举,吾等佩服,只是女学学费过高,似有敛财之嫌。”
  长生笑了,道:“女学由我家祖母主导,实为公益之事,我家祖母已过花甲之年,她老人家心忧天下女子,想要在暮年帮一帮年轻女子,大人这般胡乱猜忌,她老人家恐会伤心。”
  长生拿大陈氏卖惨,就差直接说月山府知府恶毒猜忌了。
  “可一月五两银子的学费,委实过高了。”月山府知府说道。
  “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女学有四十位学生,学费每月便是二百两银子,供奉了十位先生,每位先生月俸十两,这边是一百两银子,我家祖母只是挂名,因而不需支付月俸,但因为女学新办,支出项目很多,且女学每月将会公开账目,以账目为管家月考之题,若大人仍然觉得此事存疑,不妨等到月底的时候,跟那些女学生一同做题。”
  长生这把讥讽,月山府知府顿时脸色通红,其他官员也低声笑了起来。
  一场争端就这样偃旗息鼓,散会之后,人全都走了,贺勤越想越来气,一怒之下,将案桌上所有东西全都摔了,咬牙切齿道:“罗恒!”
 
 
第86章 寻山
  入夏之后,突然起了连绵阴雨,原本还在担忧夏季天气干旱会晒死作物,如今便只需担心雨水过多会不会毁了庄稼,随之而来的,陵南府的工厅再次忙碌起来。
  长生升任知府,并未再提拔旁人主管工厅,而是自己监理,工厅实际主事人其实是薛采,早在入春之后,陵南府境内各地水利工程全都重新加固完毕,因而此次只需要时时勘测水位即可。
  一夏过去,经过加固整工的各处堤坝,竟无一处决口,陵南府境内没有决口,长生因此获得朝廷褒奖,且此事也有利于水泥在全国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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