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从南而生
时间:2020-02-25 10:29:50

  工部和内务府下辖全都营建水泥厂,京里的路全都换新,接着达官贵人接着改装自家内的宅子,更有甚者,将家中宅院里全都铺上水泥,若是长生见了,立马就能察觉出其中不妥,路面硬化太多,反而过犹不及。
  自来上行下效,有了皇帝亲口认证,各地官员纷纷效仿,水泥在全国顿时供不应求,三座水泥厂日夜兼程的赶工,依旧顶不上各地消耗的速度。
  除了陵南府本地官员的腰包肥了,最大的赢家当属建业帝和国库,八月里,朝廷政令再下,长生除知府一职外,另加封瑕省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一职。
  瑕省承宣布政使司已有左右参政各一人,但这一职务并无定员,左、右参政皆为从三品职,古代官场一贯以左为尊,长生算是升了半级又多走了一步。
  承宣布政使司专管一省的民政、财政、田土、户籍、钱粮、官员考核、沟通督抚与各府县,布政司衙门长官位左、右布政使,布政使仅设左、右各一人,为从二品职,于一省之内,官阶仅次于巡抚。
  如今瑕省的左布政使大人余季大人,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本朝官员除内阁重臣,制度规定六十退休,但实际实行中,并不像现代执行那么严格,而是充满弹性,不到年纪可“上书乞骸骨”,经过同意便可以提前退休,若到了年纪官员不愿或者皇帝强留,也可以接着任职。
  但余季大人身子不好,并且也多次表达想要致仕之意,决意在年满六十之后退休。因而待他退休之后,理所当然的空出一个布政使的位置来,底下的左、右参政,为了这个职位已经斗了大半年,如今长生又空降下来,使得局势更加紊乱了。
  原来的两位参政顿时联合起来,打算先联手将长生排挤出去,因而,长生在布政司颇受冷遇,布政司下辖三道四司,在两位参政以关爱新人的建议下,将分守道和理问所分给长生主管。
  分守道主要负责向各府州县传达、催办布政司的公事,相当于信息收发员,而理问所则掌勘核刑名诉讼,刑名案件首先经过下辖各府刑厅受理,经过知府同意后判刑,然后将案卷上交提刑按察使司核实,再交给理问所,经过理问所核查之后上交京城三司。
  理问所表面上行勘核之职务,实际上案卷层层审核之后,理问所轻易不会因为案件审理问题打回案卷,常规来说,理问所仅仅核实的是案卷格式、行文。
  相较其他两位参政管理的两道三司,分守道和理问所的事情都是比较简单之事,越简单也越难出成绩。
  官场升官极难,长生一路走来,相较旁人已经过于顺利了,在两位参政的百般防备之下,他被丢到管理最简单的两个部门,知府衙门内务本就不少,长生接受轻松的部门,倒是正合他意,他的工作重心依旧放在知府衙门。
  九月里,因着夏季多雨缘故,陵南府内各地粮食歉收,陵南府因为交接黄河的缘故,往年总要发生水患,因而陵南每年的税收数都不高。
  如今各地粮食歉收,百姓们却没有多焦急,盖因水泥厂的缘故,各地工程紧凑,务工人员远超务农人员,家家户户基本都要壮丁外出务工,相较之下,对待田地里的庄稼就没那么上心了。
  “今年农税交上来的,一半新米,一半现银,这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现象,大人,因着水泥厂之故,农人争相入城务工,竟有地方出现田地荒废的现象,长此以往,只怕整个陵南府都没多少人种田了。”督粮官痛心疾首的说道。
  各府每年都有粮库存粮任务,新粮入库,接着便会卖出旧粮,官府存粮,意在提高地方自救能力,若遇灾年不需依靠朝廷就能自救,且谷贱伤农、谷贵害农,粮食价格高不得低不得,必须价格稳定,官府存粮入市也能起到平定粮价的作用。
  新粮口感更好,因而价格往往要稍高于旧粮,因着各府收粮进度不同,曾有百姓先去别府以低价购入旧粮,以旧粮充作农税,接着将自家原有的新粮卖出。
  如此一来,便挣了一个新旧粮食差价,但能这样做的散户很少,大多是米庄米铺之流。
  长生刚刚接手陵南府时,便发现粮库中的存粮应该是积年沉米,新米应该是被前任知府给卖掉了,粮食存了一年尚且可以食用,若是存放多年,大多要发霉长菌,因而必须每年更换。
  长生听了督粮官的话,便问道:“今年收的粮食,能否填满粮库?”
  “能,大约还能结余数十石粮食。”
  长生点了点头,道:“既如此,种不种田又有什么所谓,往年多收的粮食,最后也是要卖出去的,今年既然能够填满,就不用在意田荒之事。”
  “可市面上粮食变少,谷价岂不是要随之攀高……”督粮官说道。
  长生摇了摇头,道:“陵南府的米商也不傻,陵南缺粮了,自然会去别处买粮,江南富庶,那边粮价远低于瑕省,只怕早在秋收之前,米商的商队就已经出发了。”
  督粮官还想说话,长生直接道:“官府不需要做太多,只需平定粮价、避免哄抬即可,田地无人可种毕竟只是少数,恐怕整个陵南府加起来都不过百亩,不必忧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管百姓以何为生,只要能够安居乐业,就是我等的幸事。”
  督粮官心下想说,老百姓若是都不种田了,他这个督粮官就显得失职了,但长生如今在知府衙门里说一不二,督粮官也不敢反驳他。
  长生不是短视之人,如今水泥厂轰轰烈烈,会铺水泥的人是少数,因此许多掌握技艺的陵南府的壮丁在外能独立支撑起一支工程队,待过了一段时间,这门手艺传开了,陵南府的人便没那么好挣钱了,毕竟古代车马不便,世人皆有排外心理,若是能用本地人,大多数人也不想用外地人。
  长生想着还是要另外想个法子,扩大就业,让更多的人在本省就找到工作,可惜他并不会改进生产设备,若是能改良织布机,那样办个纺织厂不就能解决大批闲置人员。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长生想着还是先试着推广本地已有的东西。
  长生并未下令让各州县官员进献特产,而是自己亲自去各地实访。
  待安排好知府衙门里的事务之后,长生便轻车简行只带着柳无益往各州县去,长生去的第一站是柳无益的故乡双喜县。
  双喜县境内多山,长生二人下榻的是柳无益的大舅家,柳无益的舅舅姓林,林舅舅见了长生就要跪拜,赶忙被长生给劝住了,林舅舅家只有四间屋子,长生以来便腾出主屋来给长生居住。
  长生本想制止老人家腾屋子,却被柳无益给按住了,劝道:“若是让大人住在陋室,只怕舅舅一家今夜都不能安眠了。”
  长生想了想,便没有再多言,想着老人家生活不易,磨刀霍霍似乎想要宰鸡,长生赶忙制止了他,他也不说旁的话,只说最近在斋戒,不得吃肉食,最好准备一些素菜。
  林舅舅倒是听说过贵人多讲究,听了这话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心里只嘀咕两句,便想着去旁人家里看看可有什么干货之类可以添菜。
  两人虽是微服至此,但也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小林村里的人,不少都认识长生,一来二去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长生要求上山转转的时候,林舅舅还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让自己的大儿子陪着一起,林舅舅的大儿子年近三十,比柳无益还要大上几岁,这人自幼在小林村长大,小林村田地不多,许多人便进山打猎,林表哥也是个猎户。
  长生从前也以打猎为生,见到林表哥还颇感亲切,长生自觉自己平易近人,但自从他升任知府,御下多时,浑身便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林表哥震慑于长生威仪,难免就有些露怯。
  但有柳无益在一旁安抚,长生说话时又刻意温和下来,问的又是林表哥在山中的收成如何,一来二去的,林表哥也就渐渐的放下了心头怯意。
  长生在山上转了半天,见到不认识的树木便要停下来问一问,林表哥和柳无益不知道长生到底要找什么,逛了半日,长生依旧神色不变,好像真的是来游山玩水的一般。
  长生脚下踩了什么,突然一滑,差点摔倒,柳无益赶忙扶住了他,长生捡起那个害他绊倒的始作俑者,是一颗果实。
  一颗已经开裂的果实,他剥掉果实外壳,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内核,他拿起来闻了闻,其中似乎有一股独特的植物味道,这味道他有些熟悉,但一时却说不清楚是什么。
 
 
第87章 茶油
  长生只见林木掩映之间,藏着一株约莫三米高的树木,那棵树枝干不粗、叶片不密,上面开了几朵白色花朵,间或结了几颗青红交杂的果实,显然是花果同株,长生看着那树叶形状,问道:“这是什么树?”
  林表哥凑了上来,看了一会,方才确认道:“大人,这是油茶树。”
  长生挑了挑眉,道:“既是茶树,怎么能长这么高?产的是什么茶?”
  长生在现代见过采茶场景,茶叶树多为灌木科,既不会长这么高,叶片也大多十分浓密,不会这般稀稀朗朗,因而心中满是诧异。
  林表哥忙道:“大人,油茶树产的不是茶,是油,您手里拿的黑色核儿,便能产油。”
  长生又闻了闻黑色核儿,这时才想起来,难怪这气味有些熟悉,他应当是在何处吃过这种油。
  长生又问道:“你们这边炒菜用的都是这种油吗?”
  林表哥摇了摇头,道:“油茶出油少,且榨油难,一般都卖给贵人了,乡亲们还是更喜欢菜籽油,虽然没有茶油好吃但胜在便宜。”
  长生听了略有所思。
  等到三人下了山,见到此时林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或是蔬菜,或是家禽。柳无打量着长生的神色,低声说道:“大人,属下前去问问。”
  很快柳无益便折返回来,低声说道:“大人,乡亲们感念大人恩情,所以特意带了谢礼过来。”
  长生还未开口,那些提着东西的村民就围了过来,拿了东西就想要往长生怀里塞,柳无益赶忙拦住了,长生几番推拒,方才将东西给推了。
  每个人都想冲上来跟长生说几句话,乡亲们朴实热情,长生也不好冷漠以对,他先前只是在决口时帮忙安置了这些人,又派人补好了决口而已,如今被这样热情感激,虽然他并不是因为这些人才想当一个好官,但做了实事切切实实的帮助他人,还是让他觉得很满足。
  等到长生三人突破重围进入林家屋子里时,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林舅舅笑呵呵的看向长生,问道:“大人进山可有收获?”
  长生点点头,很多事情林表哥讲不清楚,林舅舅年纪大了反而了解更清楚。
  长生细细询问了茶油的事情,林舅舅倒是知无不言,长生听了半天,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是产量低是硬伤,古代物流不发达,因而茶油也一直在小地方出名。
  罗家一直食用的是猪油或者菜籽油,长生猜测应当是他在别家吃席时吃到了这个味道,在林舅舅的话里,似乎有些城中的贵人偏好此油。
  林舅舅十分健谈,长生此次出行虽是为了寻找有发展潜力的特色产品,但还是询问了一些旁的事,例如刚刚过去的秋收,索性因着前任知府作死,拔出萝卜带出泥,本地前任知县也受到牵连,新上任的知县是从别处提过来的,做事一直谨小慎微,明面上倒没什么大错。
  哪怕长生千叮万嘱,林舅舅还是杀了一只鸡,长生看着桌子上那盆鸡,又看了林家几个孩子全都两眼灼灼的盯着那盆鸡,筷子避开那只鸡,只吃了一些青菜。
  林家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见长生不吃鸡,筷子忍不住往那盆炖鸡上伸,却被林舅舅一下子给按了下去,又虎着脸瞪了那孩子一眼。
  长生看了柳无益一眼,柳无益赶忙说道:“大舅这是做什么,三儿想吃,就给他吃,我家大人斋戒,吃不得这个。”
  说完,柳无益就飞快的夹了一块肉给那个小男孩,又见其他丫头小子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紧接着一人分了一块,也不忘给林舅舅和林表哥夹了。
  “鸡杀都杀了,就给孩子们吃,瞧瞧一个个都瘦的。”长生说道。
  林家的几个小子赶忙就吃了起来,几个丫头反而咽了咽口水,转头迟疑的看向林舅舅和林表哥,林舅舅叹了口气,道:“都吃吧,记得谢谢你们表叔。”
  林家如今没有他人,只有林舅舅和林表哥,外带着一屋子的小萝卜头,林舅舅有三子一女,女儿出嫁,另外两个儿子跟着工程队到处跑,留下林表哥照顾林舅舅,林家三个儿子生了两个闺女三个儿子,一堆孩子看着很是热闹。
  林舅舅和林表哥的妻子都走了,两个大男人养孩子难免不精心,因而几个小孩脸上灰扑扑,衣服上也满是补丁,看起来脏兮兮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长生心下叹气,农民辛苦,能够给孩子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如今这些狼吞虎咽的孩子,跟现代那些留守儿童也没什么区别。
  孩子应该在父母身边长大,长生想着,还是要尽量将劳力留在家乡,他心里沉甸甸的,晚上躺在林家冷硬的木板床上,他难得的失眠了。
  一夜无梦到天亮,长生独自睡一间屋,他睡得很浅,听到院子外似乎有了动静,他也睡不下去了,直接穿上衣服起身。
  天边此时不过一丝光亮,林表哥就已经起来忙碌。
  林表哥见了长生,憨憨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问道:“大人也起这么早?”
  长生也不好说是被他吵醒的,便道:“我睡不着。”
  又见林表哥手里拿着砍刀,长生便问道:“此时离早饭还早,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早上没什么事,劈点柴。”
  长生就见林表哥拿了个小马扎在院子里坐下,开始劈柴,林表哥劈柴很有技巧,发出的声音不大,看似随意的劈了两下,那根柴便成了齐齐整整的两半。
  长生以前罗家在乡下时也劈过柴,见林表哥劈柴顿时手有点痒了,林表哥见他感兴趣,便将位置让给长生。
  长生劈了几下之后,许是久未劳动,他有些手生,劈了几块就将看到还给了林表哥。
  没多久,林大舅就披着衣服起来了,低声呵斥林表哥:“你一大早劈什么柴?要是吵醒了大人怎么办?”
  长生赶忙道:“无碍。”
  林舅舅这才注意站在阴影里的长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起这么早?您饿了吗?老汉这就去做饭。”
  长生忙道“不急”,片刻后,柳无益也爬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小萝卜头。
  长生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边才将将有了一抹鱼肚白,算一算,林表哥五六点就爬了起来,长生问道:“林表哥往常也起这么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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