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从南而生
时间:2020-02-25 10:29:50

  冯程刚想说话,就见贺勤大踏步走了进来,立马住嘴了。
  贺勤开口道:“请两位至此,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本官得了他人反映,道承宣布政使司内出了些问题。”
  两位布政使一同起身,道:“还请巡抚大人明示。”
  “有人透露,布政使司左参政罗恒收受贿赂、尸位素餐、欺上瞒下,此事可属实?”贺勤一脸正气的问道。
  冯程看了余季一眼,只见余季掀了掀眼皮子,开口道:“不知巡抚大人从哪听说此事?可有证据。”
  贺勤道:“那人为防罗大人打击报复,因而不敢透露姓名,证据嘛,暂时没有,但本官觉着,此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为了还罗大人一个清白,两位大人这些日子还是将罗大人留在布政使司内调查一番为好。”
  冯程皱眉,他一看就知贺勤是在信口胡诌,心下对于贺勤更是失望,此事真假尚且不论,但长生作为布政使司的人,布政使司的长官肯定要护着的,因而他立时就想开口替长生辩解。
  余季看了冯程一眼,抢先开口道:“大人说得对,下官二人回去之后,就会好生调查一番。”
  待离了巡抚衙门,冯程满心不快的道:“大人,罗恒就负责分守道和理问所,就是想贪腐,也没有地方给他贪腐,您何必答应贺大人呢?”
  余季只想安安稳稳到了年纪退休,他这么大年纪,也没可能更进一步的可能,因而万事都只想着和稀泥就好,被冯程这般诘问也不生气,道:“就是因为如此,便知道咱们这位巡抚只是信口胡诌,我们就算不应下,他也会找其他的法子,总归就是想要恶心罗大人。”
  “那您还应下?罗恒可是咱们衙门的人,巡抚大人张口就是贪腐,这是将布政使司的脸面往地上踩呢,这您能忍?况且如今罗恒正是关键时刻,将人扣在布政司衙门里,等他出来的时候,岂不是黄花菜的都凉了。”冯程说道。
  余季笑了笑,接着道:“随他说说而已,又不会掉一块皮肉,且本官只说答应调查,又没说怎么调查,咱们去知府衙门坐坐吧,也算给了巡抚一个交代。”
  冯程闻言,顿时笑了,只是坐坐而已,查不查谁知道呢。
 
 
第98章 签名
  长生见了余季、冯程二人联袂而来,还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倒没有说得那么分明,只是隐晦的提点了几句,在知府衙门里像游客一般参观了一圈,就溜达着离开了。
  知晓贺勤背后使出的手段,长生叹息之余,也不免产生了些许轻视,他觉得贺勤有些像是逼急了,他也很想和贺勤和平相处,但如今这般的局面,只怕再也不能安然了。
  魏飞薛采那边,很快就传来了结果。
  当日确实还有一个目击者,只是那人明哲保身,这人当日亲眼见施芸娘受辱,却不敢救她,转而藏头露尾的跟施家夫妇报信,虽然最终也没能救下人来,但可见这人良心尚存。
  若是往常,恐怕这人会一如既往的隐匿下去,但待施家一家三口以死明志的消息借由薛采的嘴传回村中之后,整个施家村里,原本说风凉话的人都不敢开口了,那人神色浑浑噩噩的,也就被薛采看出不对来。
  薛采一番劝说,并保证会确保这人安全,那人这才决定出面作证。
  这人也姓施,人称施四郎,与施芸娘一家算是族亲,施四郎自幼父母双亡,是在族里吃百家饭长大的,施家夫妇也曾接济过他,当日芸娘受辱他不敢站出来救人,如今面对这样惨烈的结果,他却再也坐不住了。
  长生见了这人,此人面容普通,眼神游移,看上去有些软弱。
  施四郎明显是个很容易摇摆之人,毕竟人的良知有限,长生怕他反复,便当场就命他口述当日情形,并签字画押。
  虽然证词已经提供了,但长生怕再发生不可抗拒的意外,便将施四郎安顿在知府衙门后宅,施四郎孑然一身,也不怕他人以其家人相胁迫。
  长生怕施四郎遭遇不测,便让罗念这段日子贴身保护施四郎。
  长生未免遗漏,又多问了一句,待施四郎扭扭捏捏的表示,他在城中有个寡妇相好,长生心底突然一阵庆幸,便又派张泉去安置施四郎的那个相好。
  长生并没有急着再次升堂,而是先劝说当日知府衙门在场的人作证,证明当日施芸娘口供从强奸改为和奸的缘由,并非事实如此,而是施芸娘绝望之下的行为。
  知府衙门的人面色各异,如今知府和巡抚之间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且还有贺希在大牢里关着,对于他们这些只想安稳度日的咸鱼来说,一旦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就百分百认定跟巡抚站在了对立面。
  而若是拒绝签字,难保不被知府记恨。
  这些人一时陷入了两难局面。
  “我知道你们心中在想什么,多半是在埋怨我不通情理,不曾通融一番,死活要惩处贺希。”长生将人都聚集在一处,如同开会一般,他可以强迫手下人签字画押,但这样却很容易出现反复,也会被贺勤抓住把柄。
  众人互相间看了一眼,倒没有敢说话,如今那份证词上,只签了薛采、柳无益、张泉等几个嫡系的签名。
  吴小五入职不久,见两个结拜哥哥签字画押,也跟着签了上去。
  其他的人全都处在犹豫不决的状态。
  “施家三人的惨烈,想必也不必本官再细说了,诸位抬头看看。”长生指着头顶的牌匾,缓缓念道:“明镜高悬。”
  不出意外,在场之人,不少眼神躲闪起来。
  长生觉得当官还是要有点信念感的,接着道:“在场的,有书吏,有差役,入职之时,想必也有人说过,进了这衙门,执法严明,治恶维安,但多半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但本官,却一直都放在心上。”
  他说完,依旧全场静悄悄的,许久之后,一个班房头目鼓起勇气,说道:“大人,巡抚大人打个喷嚏就能淹死大家,毕竟都是有家有口的,要吃饭呀……”
  长生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你说得对,大家都是要吃饭的,那就说说吃饭的事情。往年巡抚衙门,凡事给咱们陵南府都是头一份,如今是何种情况,想必你们也清楚,我自问从未对巡抚大人不恭,他却步步紧逼,我今日得了消息,原本该拨给陵南的公银,却被巡抚大人挪了,发放给其他府城。”
  长生说完,顿时一片哗然。
  每年划拨的公银,用途甚广,但其最主要的用途,是用于支付府衙人员俸禄、办公经费。
  贺勤这一举,算是彻底按在了在场诸人的命脉上。
  长生将在场诸人的神色全都收入眼底,接着说道:“哭诉?求饶?你们指望本官这么做吗?贺大人估计也在等着本官给他低头呢,他以为这样做就能胁迫本官,但本官不是一个会被胁迫的人,因而你们也不用指望本官对他奴颜婢膝。”
  长生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刑名师爷原本张开的嘴,顿时合上,满脸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长生接着承诺,道:“本官不会对贺大人低头,但你们放心,有本官在一日,不会让你们跟着受委屈,巡抚大人扣下了公银,本官自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在场之人互相之间看了看,都没开口。
  长生望着他们,接着道:“贺希犯错,巡抚大人却心存包庇,本官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人,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这是本官的一贯信条,你们也许会觉得本官小题大做,想着毕竟谁家没有顽劣的子孙,你们心中是否有兔死狐悲之感?”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但有些人心底确实是这么想,他们仗着自己在衙门里做事,虽然没有犯下大错,但在乡间横行却是常事,见了贺希的事,他们也怕家中出个不肖的子孙,又碰上长生这样的长官,他们权势不如巡抚,到时候恐怕就只能大义灭亲了。
  长生这些日子,在他们看来十分执拗的言行,确实有些不得人心。
  长生却不想助长这些人的气焰,这次贺希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有杀鸡儆猴的作用,借此肃清知府衙门风气,他不怕贺勤,他心中也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案,早在贺勤第一次为难他的时候,他便已经在想办法了。
  他心中算了算柳无益的脚程,想必此时已经出了瑕省。
  “我十九岁高中状元,在翰林院待了两个月便调来陵南任同知,到如今已经腆任知府一职,去岁陵南府官场动荡,诸位能够留下来,说明大家底子都是干净的。”
  “去年那一场,革职了的结局自不必说,但留下来的却都占尽了好处,如今这情况,与当初倒有些相像。”
  “我今年不过二十又一,本官能建起一个水泥厂,日后定然还能建起别的厂,我未来如何尚不可知,至于诸位,若还如今日这般做事瞻前顾后,想必日后前程也十分分明,这份证词上全都是实话实说,谎言多说几遍也许就有了破绽,但真话却是无所畏惧的,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若是愿意的便签名,若是不愿意,直接起身离去,本官日后也不会追究。”
  长生话虽这样说,但在场诸人都听懂了其中的隐含含义,他虽说着不追究的,但在场诸人却都不太敢相信。
  水泥厂的疯狂利益,在场诸人都见识到了,这一年多以来,光吃水泥厂的红利,就是日常俸禄的数倍,长生既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又拿出的新的大饼来,如今育苗基地还在建,众人也还想分一杯羹,且陵南府如今的状况,除了长生,也没有能支撑起来。
  长生在陵南府待的时间虽短,但办的事情却多,一桩桩一件件众人也全都看在眼里,长生虽然有时要求高显得十分严苛,但他却从不吝啬奖赏,对下属都极尽大方,因而众人对他也极为信服。
  越是上层的消息便越是隐秘,长生的背景,贺勤倒是能打探到一二,而本地小官们,见长生升迁这般迅速,陵南府早就流传长生颇有背景,来陵南府是镀金的风声,且长生这般自信满满的样子,对上巡抚没有半分害怕,众人莫名就被他感染,觉得好似得罪巡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人,我签,贺希真不是个东西,老陈看不下去了!”当时在场的陈司吏第一个站出来签字画押。
  这一下如同打开了开关,众人也跟着签字画押,刑名师爷苦笑一声,朝着长生道:“大人,如今老朽的身家就压在您身上了,不管成与不成,就当是帮一把那可怜的姑娘吧。”
  “李师爷放心,本官定不会辜负大家今日相助之功。”长生朝着众人拱手施了一礼。
  隔日,长生再次开堂审案,此次有了施四郎的证词,又有了当日在场所有人联名签署的证词,长生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指印,心下大安。
  古时讲究“德政”,德政在审案上的表现就是,要让案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案犯如何才能算是认识到错误呢?那便是案犯自愿签字画押。
  “德政”二字,无疑是提刑官员头顶上的一重枷锁,对于古代罪犯来说,死扛着不认罪招供,那么这个案件就不能上报结案定罪。
  并且面对情节恶劣的刑事案件,即使罪犯招供了,上报省里,经过提刑按察使司复审案件的时候,犯人又翻供了,案件就会打回重审。
  在这种情况下,严刑逼供就被认为是司法程序中非常合理的一环,案犯如果能扛过一轮又一轮的严刑,那么就会难以定罪。
  长生是现代人,本不认同严刑逼供这种审问手段,但面对贺希这样的恶人,他倒觉得严刑逼供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并且,他不觉得贺希能抗得过严刑逼供。
 
 
第99章 判决
  长生倒没有一上来就大刑伺候。
  他想要给施家伸冤,但也不想让自己处于整个官场阶级的对立面。
  长生在京中的敌人身份强大,一直待在京中反而不利于他的仕途,长生想要回京,他想要以封疆大吏的身份回去,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官,因而他便需要得到瑕省官员的支持。
  贺希是贺勤的嫡子,他身份特殊,不仅代表贺勤,也代表着“官宦子弟”这个群体,贸然对他实施肉体上的折磨,反而会成为贺勤攻击自己的理由。
  酷刑拷打,这样也会被认为是对官家子弟的折辱,将会引来其他官员的不认同。
  纵观整个历史长河,能够真正做到爱明如子的永远是少数,大多数官员看到的还是自己眼前的权势以及子孙后代的富贵延绵,长生不能让所有瑕省的官员对他生起警惕之心,他可以针对一部分官员,但不能站在所有官员的对立面。
  长生扣押贺希,却没有折辱,这样在其他官员看来,这并不是长生想要反抗官场阶级特权,而是长生与贺勤之间的博弈较量。
  长生无法对贺希大刑伺候,但精神上的折磨,也是严刑逼供的一种方式。
  因而从知府衙门传出去的消息便是,贺希没有关押在大牢里,而是单独的屋子严加看管,甚至贺希也没有受刑,只是被关了小黑屋。
  小黑屋,这种禁闭性质的处罚,在瑕省官员看来,就像是长辈在教训晚辈,他们笑了笑,便觉得这是长生在跟贺勤斗法,他们没有见到长生的獠牙,但贺希如今的处境,到底也警醒了一些,为免被政敌抓到把柄,这段日子,整个瑕省衙内们都安分了不少。
  他们不知道,长生的小黑屋,不比肉体上的酷刑轻松。
  贺希在睡梦之中就被带到一个空房间里,给他手、脚上都加上锁链,有人专门看着他,不准弯腰、不准坐下,直直的站着,背对着审讯人员,在他眼睛前方放上一排明亮的烛火,甚至有专人看着他不许闭眼,他闭上了眼睛也会有人强制掀开他的眼皮子。
  锋利的刀锋紧紧的挨着贺希的脖颈,一人举累了换另一人举,虽然刀被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不要伤到贺希,但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的恐惧紧紧的贴着贺希。
  如同熬鹰一样,不断的盘问,不停的恐吓,让贺希的精神高度紧张,没有一刻停歇下来。
  于此同时,隔壁房间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一天时间,贺希一点米水都未进,甚至连上厕所都有人死死的盯着他,连上厕所的次数都在控制之内。
  长生中途去看了一下审讯现场,出于同情,他命人移开长刀,又亲自给贺希喂了小半碗凉水,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半碗凉水下肚,贺希喝下去后整个人都觉得冰冰凉凉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哪怕如此,纵使他依旧怨恨长生,也小心翼翼的将凉水全部喝下。
  相比较肉体上的折磨,这种精神上的折腾,很难说谁更痛苦,但对于贺希这样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来说,两种折磨没有哪一种是他能够熬过去的。
  夜幕落下,贺希哭爹喊娘一样的求饶,仅仅一个白日的功夫他就受不了,他在新的口供上签字画押,但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让人继续审问、恐吓,企图挖出更多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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