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渊郑重地对伊斯塔点点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没有姜冽这件事,也就不会有姜玿华亲自宴请各国使节,各国对大祁就只有不甘心地臣服,而不是发自肺腑地喜爱。
双方又交谈了一会儿,伊斯塔果然要和姜冽比武,姜冽不是伊斯塔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不过两人却打出了感情,不一会儿就勾肩搭背地一起喝酒。
宴会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有的使臣不小心喝醉了,叽里咕噜说着姜玿华听不懂的喜庆话,在各自的侍卫搀扶下告辞了。
大祁贵族们也都离去,大殿上剩下唐见渊、姜玿华、姜冽几人。
姜冽这次化险为夷,喜出望外,不过看着面前的两人,还是有些愧疚:“陛下,臣知错了,臣恳请陛下不要怪罪姜家!”
“朕许你戴罪立功,往后与伊斯塔王子好好相处。”
“是!陛下、太后娘娘,臣告辞。”
“天这么晚,二哥还是去羽林军睡一晚吧,小心又出事!”姜玿华说。
“说得是!”姜冽乖乖告退,去找姜凌。
姜玿华和唐见渊也准备离开,一走出殿门,夜风扑面,姜玿华不禁拢了拢披风。
唐见渊二话不说,解下自己的披在她肩上,顺手帮她扶了扶步摇。
姜玿华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在宴会上传译花了她太多体力。
朱雀见唐见渊还想扶她上马车,便一步上前,伸出胳膊让姜玿华扶了,姜玿华有气无力地踏上马车,不妨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扑去。
唐见渊比风还快,冲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扶住,让两个宫人把她送进车里。
他和朱雀的目光对视一眼。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但在争取姜玿华这件事上,都视对方为敌人。
崔守疆看见朱雀的动作,不由好奇——她怎么怪怪的?
姜玿华坐下后,迷迷糊糊看着唐见渊,忽然想起披风还在自己身上,亲自解下,让灵犀递了出去。
唐见渊在车外低声说:“母后今日盛装,很为大祁长脸。不知你做皇后装扮会是怎样?”
姜玿华眼皮撑不住,缓缓合上,嘴里咕哝着:“先帝册封我的时候,你不是见过么?”
唐见渊后退一步,示意灵犀放下车帘,免得风灌进车中。马车辚辚远去,他想象着少女在车中安睡的倩影,温柔地握起拳,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
可那不是你,朕想看你成为皇后的样子。
正这么想着,几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把几卷奏章呈在师奉恩手中。
师奉恩忙把奏章奉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显国公:会外语了不起啊?
唐见渊:我媳妇儿会外语就是这么了不起!谁不服揍谁!
第54章 不想
唐见渊一一展开看了, 直接扔进师奉恩怀里。
“老匹夫!”他冷冷说着, 大步进了马车。
奏章是显国公等人写的, 大说特说太后招待番邦使节的坏处, 还说万一失败了, 他们就在皇城外候着, 陛下可以随时传召他们去救场!他们就是死也要为大祁挽回火番国!
这些人为了扳倒姜家,居然不惜让火番国和大祁翻脸!
着实可恶!
回到九宸殿就寝后, 唐见渊梦到姜玿华在麟德殿叽里咕噜地说火番话, 说着说着就要跟着使节们去番邦游玩。
他愤怒, 他不许, 她就偷偷出宫,打扮成一个胡人少年,躲在骆驼驮着的木箱里。
他把她抓回来,给她穿戴上皇后的装扮, 让她接受百官朝拜,她却化作一只鸟, 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唐见渊猛然惊醒, 睁眼看着殿内幽暗的烛光。
在遇到她以前,他的生活是冷清而寂寥的, 他也从没有想象过热闹欢快的活法。直到她来了, 越是接近, 他越是难以接受自己的生活一直这么冰冷下去。
他很想让她来到自己枕畔,将他的一生温暖起来。
可是她一定不愿意在宫廷里久留。
唐见渊合上双眼,逼迫自己尽快入睡。每日都有无数政事要他过目, 他不能花太多时间在这些心事上。
* *
姜玿华也梦见自己回到了麟德殿上,面对那些外邦使节,两眼一抹黑,几句最简单的火番话都说不清楚,磕磕巴巴的。
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伊斯塔王子甩手走人,而唐见渊一挥手,士兵把她抓了,把姜家人都抓了,一个个砍头,大家的头骨碌碌地在地毯上滚。
她吓得大喊:“我不要再待在宫里了!我要回家!”
一不小心就喊出了梦话。
飞鸾和灵犀披衣过来:“太后娘娘,做噩梦了?”
朱雀也从屋顶下来,持着刀站在殿门外,随时准备冲进来。
“我没事,你们都去睡吧。”姜玿华把大家赶走,自己躺着想事情。
除非唐见渊彻底打消夺取兵权的想法,与姜家和解,否则自己和姐姐,总要有一个人在宫里当着这“太后”。
不过现在横竖出不去,得过且过吧。
她昏沉沉睡过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日醒来,她想起姜冽攻击伊斯塔王子的事还没处理完,就派人去找了大哥姜凌过来。
姜凌一进凤仪宫就说:“二郎又出宫去了。”
“找那个叫雪娘的?”
“应该是。那天的事我没让母亲知道,我偷偷派人查的。据说是前些天薛检激怒二郎和他比试,输的人不能见雪娘。雪娘拿了玉牌让他们两个抢,二郎才会冲撞了火番王子。”
姜玿华点头道:“看来是薛家恨我让他们丢了爵位,就想借火番王子来扳倒我们!”
姜凌脸黑了黑,他行事光明磊落,一时间竟想不出报复薛家的办法。
姜玿华看出他的心思,想了想,说:“大哥,不如我们这样……”说着,低语几句。
姜凌忍不住笑起来,低声说:“不行!太坏了!”
“这就叫恶人有恶报!我们姜家是任他们欺负的不成?我姜玿华是睚眦必报,不双倍奉还都不错了!”
“好,就这么办!我这就去安排人!办完就来通知你!”姜凌急忙走了。
姜玿华立刻带上一帮随从,在姜凌掩护下偷偷出了宫,回到镇国公府,她换上一套胡服,又叫来朱雀和青鸟。
“你们谁愿意帮我一个忙?”她问两名“女武士”。
两人同时说:“请太后吩咐!”
“谁愿意扮成男人,去让那个雪娘现原形?”她说。
按照二哥的性子,这时候一定还不悔改,对雪娘痴心一片呢!除非二哥能亲眼看见雪娘的真面目!
朱雀默默往后退一步,他暂时不想被她看出自己的男子身份,否则一定会被赶出宫去。于是感激地看青鸟往前一步自告奋勇。
“回太后娘娘!”青鸟高声道,“朱雀长得比较像男子,她扮男人不会有破绽!”
朱雀,不,罗慎用手抚住胸口,压下差点吐出来的一口老血,假装淡定地看姜玿华。
姜玿华早忘了他长什么样,索性让两人同时摘了面罩,看了会儿,点头道:“是朱雀扮男子比较合适。”
青鸟是五大三粗的女子长相,而朱雀是俊美的男人相,风月场中的女子应该更喜欢后者?
姜玿华是这么猜测的。
于是朱雀硬着头皮穿上了唐伽蓝送过来的姜凌的衣服,出来后果然玉树临风,惊倒众人。
姜玿华拉着大家啧啧赞道:“朱雀啊朱雀,你长了这么好的相貌,不应该整天蒙着脸!不对!更应该蒙着脸了,要不然让多少姑娘家对你芳心暗许啊,可你又是女儿身!”
朱雀见她两眼放光,忍不住用压抑了许久的原声说:“太后说得是。”
姜玿华更乐了:“你行啊朱雀!不止功夫好,没想到扮男子这么在行呢!连声音都能改!”
朱雀忍俊不禁。在罗家没有灭亡时,他还是罗慎的时候,他是平易近人的都护公子,不用端架子就受到草原百姓的尊敬,那时的他多快乐。
三年一晃而过,他很久没这样笑了。
姜玿华看见人笑,也忍不住要笑,心想唐见渊什么时候也能这样笑一笑……
飞鸾笑着问:“朱雀护卫脖子上为什么围块布?”
姜玿华笑了:“男人有喉结,朱雀没有,不能让人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啊!”
朱雀忍笑点点头,是不能让她看出来自己一直在男扮女装才对。
话不多说,姜玿华带人出门,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她带了两个从没有在外露面的女武士出门,与骑马的朱雀同时来到流音阁。
镇国公府的管家也跟来了,按照姜玿华的指示,进去找姜冽。
姜冽果然在见雪娘,经历那么大的事,他非但不怪雪娘,反而安慰她:“你没事就好,我就担心会连累到你!这些天你是不是吓坏了?是我对不住你!”
雪娘躲着他,装出无奈的样子说:“姜公子快别说了,您输了比试,照道理不该再来的!”
欲拒还迎,是楼里其他姑娘永远学不来的本事。
“我……那天的比试不算数!我和他再比一场!”
“姜公子,可别!您出了那么大的事,您以为妾身就不担心你?”打个巴掌再给颗糖,雪娘掌握得炉火纯青。
“雪娘,你心里当真有我?”
“怎么会没有呢,姜公子为妾身做的那些,妾身粉身碎骨也不会忘!只可惜妾身与姜公子身份悬殊,我们……”
“好,有你这句话,我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了!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回去禀报父亲,我要娶你!”
这番话听得管家要吐老血,直接进去叫人:“二公子,夫人在家找您。”
姜冽垂头丧气跟着管家出来,就看见姜玿华穿着胡服,笑眯眯看着他。
“二哥!”姜玿华这时候擦了眼角的泪痣,惊喜地往他这边冲过来,“听说你出事了,我连忙赶回来!我猜你是不是为了楼里的哪个姑娘才出的事?”
“没有!”姜冽见了“久别重逢”的妹妹,也有很多话要说,“回去和你仔细说!”
“就在这里说吧,回家被父亲母亲撞见我,肯定不许我再出门了!要找你可真不容易,我只好让汪叔带我来!”说着兄妹俩进了流音阁。
朱雀早在两人交谈时就带“随从”进了楼,他面容俊美,身形高大,有着与生俱来的放浪不羁,往楼里那么一站,就有伙计来招呼。
“这位郎君,听曲啊喝茶啊?”
“听曲!”朱雀目中无人地往二楼走去,“把雪娘叫出来。”
“郎、郎郎君,您第一次来,雪娘要价贵,不如您先听听别的姑娘的曲?”流音阁的头牌,随便来个人就能把她叫出来,流音阁的颜面往哪里搁?
朱雀微微转身,冰冷的杀气在整座楼里荡开:“老子赶了一千里路,只听雪娘唱曲!”说着,他伸手要把伙计捉住往楼下扔。
那伙计吓得屁滚尿流,直奔楼上去找雪娘。
雪娘倚在榻上,听完伙计的话,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长得怎么样?”
“很好看!”
“什么身份?”
“看着是塞北那边的王公贵族,专门为了姑娘来的。”伙计话音刚落,一抬头,方才慵懒高傲的女子立刻变得娇弱动人,由两名侍女扶着,身后还跟着个抱琵琶的侍女,众星捧月般下楼去了。
朱雀在包间里忍着恶心等雪娘出现,当她娇怯怯出场后,他更恶心了,论容貌,不及姜玿华万分之一,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手段,把姜冽勾得五迷三道的。
这时候隔壁包间里,姜玿华拉着姜冽喝茶闲聊,姜冽一听隔壁响起雪娘的声音,顿时不说话了。
两人都静静听着。
朱雀取出一支金簪,拍在案几上:“唱你最拿手的曲子。”
雪娘见了朱雀通身的气派和那相貌,不管他来者善不善,就存了要攀附的心。
平日里见的那些贵客,不是薛检那样的纨绔,又丑又肥,就是姜冽那样的,家教严格,自己捞不着钱财,也没法托付终身。
这个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家世不凡,而且没有父母管束的!
她眼含春水,柔柔弱弱地跪坐在席子上,抱起琵琶:“那就唱《一江春》吧?”
便弹起琵琶,放开歌喉唱了起来——
山萦楼,水萦楼,一场相思几番秋。
风也愁,雨也愁,日日盼君何曾休!
……
花开后,叶开后,一怀愁绪逐波流。
星满头,霜满头,夜夜梦破终白首!
“还不错,和塞北的姑娘不一样。”朱雀淡淡说,“休息休息,一会儿再唱,今日一整日我包了。”
雪娘有些慌,她见多了只听一日曲子就腻了自己、往后再也不来的客人,于是又施展欲擒故纵的技巧:“公子有所不知,妾身一日只唱一曲。”
隔壁姜冽听得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一天只唱一曲了?薛检他们钱砸下去,砸得多了,她唱个五首六首也是有的。
朱雀也不答话,直接起身:“有缘无分!”
雪娘听这话中有意思,忙往他要经过的路上一歪,笑道:“妾身刚刚瞧着,妾身与公子有缘,那便破例为公子连唱一整日,如何?”
第55章 整死他们
朱雀上过战场, 对敌厮杀都不怕, 却差点被她婊里婊气的话吓吐。
而隔壁姜冽听得目瞪口呆。
姜玿华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朱雀的话都是姜玿华精心想出来的, 她也曾来流音阁听过雪娘唱曲, 当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只是觉得这个女子在把控男人心方面很有手腕。朱雀要套她话一定不容易, 所以她花了好多心血设计几条路,让朱雀一针见血地逼迫她露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