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玿华抬脚想踢他,他在她眉间轻柔地吻了吻,消了她的气。
马车戛然而止,飞鸾和灵犀掀开车帘说:“陛下、太后娘……”两人一眼看见车中情形,忙放下车帘,屏声静气等着。
姜玿华小脸通红,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推开唐见渊,坐起来整理衣裳,用衣领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准备走出马车。
唐见渊用左臂撑在马车上,支起上半身,懒洋洋地看她,勾唇笑:“遮它做什么。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姜玿华脸红得更厉害,气鼓鼓瞪他一眼,说:“陛下又不是浪荡子,以后不许在车上那样!”就掀帘下车。
唐见渊快速下来,与她并肩走上凤仪宫,低声说:“如此,念念离了宫,每次坐马车都会想起朕。”
“才不会!”姜玿华说,“我一走,连当今天子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可。”唐见渊淡淡说着,走进姜玿华的寝殿,忽然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说,“往后,念念就寝时也要想起朕。”
姜玿华对他的无赖程度心服口服,忙闭上眼假装睡觉,哪想又听见他的声音:“念念睡着后也要想着朕。”
她气得睁开眼。
唐见渊又说:“每日醒来也念着朕。”
姜玿华欲哭无泪,说:“好的,我做什么都想着陛下,看见丑男人臭男人也想到陛下!”
“也可,一言为定。”
姜玿华无语。
唐见渊又在她唇上吻了吻,便出门让宫人们进来给她洗漱。
姜玿华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看他的身影。
啧啧,这脸,这腰,这臀这腿!他为什么偏偏是困于宫廷的帝王!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自己早和他双宿双飞了!
唐见渊忽然扭头看过来,姜玿华忙闭上眼睛,她知道他肯定看见了,不过他没有说什么,默默离开了凤仪宫。
第二天日上三竿,姜玿华懒懒起来,脑海里全是唐见渊的声音——
“念念醒来要想着朕。”
“念念吃饭要想着朕。”
“想着朕。”
“想着朕。”
“一直想着朕。”
姜玿华觉得自己要疯了,好不容易把他的声音甩开,去梳妆台前装扮。
灵犀取来一只紫檀木匣子,光上面一颗装饰的珍珠就够寻常百姓一年用度,里面的一整套首饰更是价值连城。“太后娘娘,这是陛下一早派人送过来的。”
姜玿华哭笑不得,他这是让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啊!
第110章 婚约
梳妆打扮好, 用完了早膳, 姜玿华亲自给姐姐和孩子挑了礼物。唐见渊那边也备下厚礼, 和姜玿华的一同送过去。
一时间镇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 之前和姜家撇清关系的官员厚着脸皮又来巴结。
镇国公听见管家来报, 假装没有听见, 让管家去忙别的。
裴夫人把管家叫住,说:“把他们打出去!如果他们非要送礼进来, 把东西当着他们的面扔在街上!”
“是。”管家领命而去。
于是很快, 某几名随风倒的官员灰头土脸回去了, 姜家继续喜气洋洋, 他们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皇宫里,唐见渊安排人审问独孤崇义父子和叛军将领,从独孤家财物中搜出一些和慕容英往来的信件,坐实了独孤家谋反的罪证, 也从叛军将领口中审出了慕容英的所有恶行——坑害叶家、残杀罗家、诱骗宁王毁了姜太后清白,如此种种, 不计其数。
所有与谋反有关联的官员都被查了个遍, 帝都风声鹤唳,随时都能看见天子派来查抄的士兵, 到处都是喊冤的哭声。
天子雷厉风行, 定于当天午后在东市斩杀谋反者。
除了从塞北来的叛军将领, 其余的官员百姓们都认识。
“哟,那是显国公吧?”
“还显国公?现在是叛贼独孤崇义!”
“啧啧,一大把年纪了, 还落得这么个下场!边上那个是他儿子不是?”
“是啊,年纪轻轻的,还没娶亲呢!”
“造孽啊!”
“那两个是兵部侍郎吧?还有那个……哎哟,这么多人想不开啊……”
“鬼迷心窍了呗!”
大家七嘴八舌低声议论着。
“时辰到,行刑!”监斩的大理寺官员高声说。
独孤飞廉看着下面衣着普通却对他指指点点的百姓,心里什么也不想,顺从地趴在铡刀上,想:希望有来世,投生到好人家,如果有可能,下辈子只想再见她一面。
人群后,一辆马车中,独孤若水看着父兄跪在刑台上,泪如雨下,这才理解独孤崇义的苦心,自己能躲过这一劫,完全是因为早早地嫁了出来,否则自己也会沦入贱籍!
对了,母亲去了哪里?她在做什么?
独孤若水痛苦地想了许多,听着百姓们一声接一声的低呼,她不敢睁眼看,最后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沉寂,接着百姓们自由地谈论开来,她缓缓睁开眼。
人群散去后,刑台上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仿佛今日不曾有人在这里被斩首。
“回家去吧。”她深吸一口气,费力地说。
马车辚辚往南而去,途中听见不少贵妇在相互打招呼。
“韩夫人也是去镇国公家贺喜吗?”
“是啊,一同去吧!”
“姜家真是有福,这么多年来战功赫赫不说,人丁也兴旺啊!”
“是啊!我们去沾沾福气!”
“对了,你听说了吗,独孤家那位太妃,今天一早在宫里吊死了!昊阳公主也早就没了!除了嫁出去的那位小姐,独孤家真是一点血脉都没留啊……”
“快别提他家的事了,不怕晦气?”
妇人的议论声像是锋利的刀,刺得独孤若水浑身战栗。
曾经并驾齐驱的两个国公家族,如今自己家只能被街头百姓鄙夷,而姜家却依旧受权贵追捧!
姜家!自己与姜家,不共戴天!
她恨极了,想了想,对车夫说:“先不回去,我要去找婉娘。”
马车来到孟婉娘居住的客馆。
孟婉娘见到她,先安慰一番,便向她打听了天子和太后的事。本来她不敢相信,那么冷漠高贵的帝王,竟会对先帝遗孀有意,不过听完独孤若水的话,她也认定了是太后勾引的帝王,暗下决心要斩断两人之间的关联。
独孤若水说:“你既然想在帝都成一番事,就要先站稳脚跟,不管孟伯伯能不能留在帝都,你先给自己找个靠山。”
孟婉娘点头道:“我想好了,我去姨母家住一阵子,我姨父是金吾卫大将军。”
独孤若水点头,孟婉娘扎好根以后,就是姜家女的死期!
* *
一次谋反,朝堂上差不多有小半官员落了马,各军中也有一些将领涉事,空出了许多职位。
于是镇国公任尚书令,热辣无私任兵部尚书,各个职位也都填上了官员。
镇国公本就出身几百年贵族之家,胸襟气魄无比宽阔,举荐的都是贤能者,并不避讳曾经与姜家为敌的人,只要是一心忠于大祁的,他都极力举荐。
而各军中也有了合适的将领。姜凌仍统领左羽林卫,右羽林卫交给了姜冽。和姜凌严肃治军不同,姜冽和下属打成一片,下属反而行事更认真起来,怕辜负了姜冽对他们的情谊。
没有了两派内斗,没有了争夺兵权的担忧,整个帝都的统治阶层开始展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唯独御史台的官员,永远像好斗的公鸡,看见官员不妥的地方就跳出来说,骂遍整个朝堂,有时候连唐见渊处理政事太过利落,也会被御史台官员唱反调,说陛下该仁慈的时候要仁慈,要懂得笼络臣子们的心。
唐见渊表示:身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明君,还能拿他们怎么办?哄着呗!让他们大胆地骂呗!
不出十天工夫,朝堂焕然一新,火番使臣一行也开开心心归了国,唐见渊终于开始着手另一件事——指派合适的人任镇北大都护。
人选他已经有了,不过他得先找姜玿华商议商议。
“朝堂上的事,陛下和大臣们定夺吧,后宫不得干政。再说我还是假太后,更不能议论那些。”
“虽然如今百官都办事公正,不过他们想的到底有限。朕想听听别的看法。”
姜玿华看着他,说:“我猜,陛下想让罗公子当大都护吧?”
唐见渊点头道:“念念与朕果然心有灵犀,不点就通。”
“我才不和陛下心有灵犀,我和姐姐心有灵犀!”
唐见渊看她顶嘴像撒娇似的,就勾勾嘴角,说:“念念怎么看?”
姜玿华想了想,说:“罗公子自小长在塞北,对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况且他热爱家乡,有好好统领塞北的心。可是他太年轻,恐怕不能胜任大都护一职。”
唐见渊看着她好看的眼睛,仿佛有些不悦:“念念连他的年纪都知道。”
“不知道啊,我没问!不过我看他和二哥年纪差不多,应该是二十出头吧?罗公子年纪轻,资历浅,恐怕下面的人不服他。”
“朕二十一岁被立为太子,二十二岁替父皇治国,有一帮忠心老臣辅佐,很少出错。”
姜玿华闻言,低下头偷偷抿嘴笑——自卖自夸都能这么正经!
唐见渊知道她在笑什么,瘫着脸继续说:“朕之才能确实少有,但罗慎也……”
“噗嗤——”姜玿华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但罗慎、也必定有担任大……”面对姜玿华的笑脸,唐见渊也说不下去了,左手握拳,虚掩住嘴低咳一声,想继续说,却忍俊不禁。
姜玿华忙止住笑,让宫人捧来两盅参汤,两人一边喝一边继续讨论。
唐见渊喝完参汤,肃然坐好,说:“那日一战,许多塞北老将愿意追随罗慎,他们心怀愧疚,会好好辅佐罗慎。”
“这倒是……”姜玿华双手握拳支在下巴上,“不过陛下还是要先问过罗公子的意思才好,不然他再有才能,不愿意做这大都护,也是白费。”
唐见渊想也不想说:“他必然不愿意。”说完,看着姜玿华。
姜玿华直起身子,说:“陛下别看我!我不可能与他到处去游玩!这样吧,陛下先问问他,如果他还想跟着我,我来劝他,让他断了念想。”
唐见渊虽然不想让她为政事费心费力,可让罗慎断了对她的痴心,他还是很愿意的。
第二日找了罗慎来商量,罗慎果然不同意去塞北,又让严朗等老将劝他,也是没用。
唐见渊便带他来见姜玿华,他自己在偏殿里等消息。
不一会儿罗慎出来见他,说自己愿意任镇北大都护。
人走后,唐见渊好奇姜玿华是如何这么快说服他的,毕竟塞北老将们劝了几个时辰都不管用。
姜玿华只是不说。
唐见渊问:“你许了他什么?”
“没有啊。”
唐见渊微微皱眉:“朕会思索念念为何能完成朕力所不及之事,无法入睡,无法处理朝政,会祸害大祁,祸害百姓……”
“好啦好啦!为了大祁,为了百姓,我告诉陛下还不行么!”姜玿华哭笑不得,“我和他说父亲母亲已经为我定好亲事了,我不会和他走的,也不可能继续留他做护卫。”
唐见渊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问:“定亲?和谁?”
姜玿华不想说实话,可是把自己认识的人想一圈,也想不出合适的人来背锅,只好如实说:“是、是是那个……陛、陛下……”
“嗯。”唐见渊一本正经地点头,“朕同意这门亲事。”
“这只是权宜之计!骗罗公子用的!陛下怎么能当真!”
“朕当真了。”
姜玿华看着他玩味的眼神,还有舒展开的长腿,咽了咽口水,说:“先说罗公子的事。塞北大军都来了帝都,边防空虚,罗公子应该尽快上任。”
唐见渊点点头:“皇后何时上任?”
姜玿华差点被他呛住,说:“陛下,谈正事要紧。”
“这也是正事。”
“这事……还是等我出宫再考虑……”姜玿华谨慎地说,生怕把他惹急了,他不让自己出宫,让自己一辈子困在这里可就惨了!
唐见渊没有继续追问,又与她聊了会儿静王的事,两人各自去忙。
不出两日,罗慎被封为镇北大都护,朝野震动,说他太年轻。唐见渊力排众议,亲自率群臣送他北上赴任。
崔守疆在唐见渊身后看着一身紫衣的年轻都护,忽然热泪盈眶起来。他好不容易动了心,喜欢上这么个人,她怎么、怎么就成了个男的?
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自己这辈子都没干缺德事啊,老天怎么和他开了这么个大玩笑!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那边罗慎带着属下们和帝王告别:“臣会竭尽所能守卫塞北!”
唐见渊点头。
叶承说:“三年前与罗都护匆匆几面,没能一试高下,他日若再相遇,定要与大都护讨教讨教!”
罗慎在马背上笑着抱拳:“叶将军来塞北,说明塞北战况告急!如果真要比试,也该是我南下述职时找叶将军比试!”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出发的号角声响起,罗慎向唐见渊一点头,拍马而去,身后将士如云,旌旗遮天。
罗慎看着前方坦途,不禁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