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渊缓缓吸一口气,接着抓住她的手一闻,似乎仍有淡淡的酱味蒜味,点头道:“念念入味了。”
姜玿华闻了闻自己另一只手,说:“才没有味,是陛下想吃鸡想急了!”
“吃你。”唐见渊言简意赅地说着,忽然扭头吻在她颈上,狠狠一吸。
姜玿华忙把他的脸掰回去,按住他的太阳穴,红着脸问:“陛下哪里学的这些话?”
唐见渊不答,为了两人的婚后生活,他最近一有空就看些杂书,什么《鲁郎君莲花娘私房夜话》啦,《韩四郎后宅私记》啦,他觉得受益匪浅,除了记住书中各式各样的火辣片段,还有“吃你”这些奇奇怪怪的字眼。
姜玿华说:“方才的话,陛下以后不管对谁说,都要悄悄的,不能让别的人听见。”
“朕只对你说。”他故意将声音压得低沉好听。
姜玿华假装没听见,一本正经给他按完太阳穴,又按头皮,接着是肩膀、颈背,按完了才发现手腕又酸又痛。她悄悄给自己揉了起来。
唐见渊见了,把她拉过来,将她的手腕放在掌心,用拇指轻柔地给她按摩。
姜玿华忍不住在他额头蜻蜓点水似地落下一吻。
唐见渊心想,不够,这远远不够,等成了婚,要她好好感谢自己。
* *
镇国公府门庭若市,除了来攀附姜家权势的人,还有想见姜二小姐的贵公子。
姜琼华一边在家休养,一边听侍女们禀报外面来的都是什么人,除了叶承,其他贵公子她也要好好考虑。光自己想还不够,时不时地问姜玿华的几名贴身侍女,大家一起参谋。
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叶承最合适。唯一的缺点是叶承没有父母长辈,家中的事都需要年轻人自己操持。妹妹活泼爱玩,可能会觉得麻烦。
伤脑筋。
五月初九正好是裴灏父亲的寿辰,姜琼华跟着家人去裴家赴宴,顺便再看看这些贵公子品行如何。
不过宴席是男女分开安排,姜琼华提前和姜凌、姜冽说了,让他们帮忙留意几位郎君。
兄弟俩知道她的打算,看得格外认真,宴席结束后去后花园玩,直接找到姜琼华。
姜琼华已经被两个沉不住气的贵公子缠住了,他们耍宝似地拿出各自的礼品。
“姜二小姐,这是我特地托人从西疆带来的一套首饰,全天下只有姜二小姐才配得上这个。”贵公子甲说。
“那算什么!这是我找了很久的美容养颜秘方,二小姐花容月貌,有了这个才是锦上添花!”贵公子乙说。
贵公子甲不屑地瞥了一眼:“秘方值几个钱?也好意思拿出来?”
贵公子乙不服气:“首饰再贵那也是有价的,这秘方能让人越来越漂亮,就是无价之宝!”
“什么骗人的秘方!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滚!”
“你怎么不滚?”
“你先滚!”
两人没注意到姜琼华早走远了,直接在主人家打了起来。
姜凌从两人身边经过,咳了一声,两人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分开了。
姜凌兄弟来到姜琼华面前,姜冽说:“那两个就别考虑了。还有金尚书的儿子,怕金尚书怕得跟什么似的!还有那个谁?”
姜凌说:“晋武侯次子,言行太过随意,对仆从不善,人品不行。”
姜冽又说了其他人的情况,总之都有一些毛病。
姜琼华问:“那叶大将军呢?”
姜冽摇头说:“话不多,和念念你应该凑不到一起去!不过说话做事没有不好的地方,你要是喜欢,那就是个不错的人。”
正说着,看见叶承往这边走来。
姜凌兄弟对他抱拳行平辈礼,就识趣地走开了。
姜琼华看见叶承热烈而克制的眼神,很高兴他对妹妹感兴趣。不过内心却十分冷静,想象着如果自己是妹妹,与他是否真的合适。
第115章 太后薨逝
叶承穿着一身翻领胡服, 脚踏黑靴, 矫健挺拔, 短短几天工夫, 容貌比端阳节那天又好看了不少, 既有豪门儿郎的贵气, 又有着经历过苦难的沉稳。
姜琼华心想,容貌是能入妹妹的眼, 不知道性格怎么样, 要是寡言少语, 妹妹可能会觉得闷。
叶承见她不说话, 就先开口:“叶某能否邀请姜二小姐一起游园?”
“好。”姜玿华点头,与他一起在池边柳树下漫步。
两人容貌气质出众,早让花园里其他贵族男女看得两眼喷火。有人想上前来搭话,被叶承冷冷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不等姜琼华开口, 叶承就说:“记得六年前,叶某跟随先帝、先皇后和陛下北上避暑, 姜二小姐拿了许多馒头让叶某吃。如今二小姐肯赏脸与叶某游园, 可见我们有缘分。”
“馒头?”姜琼华怔了怔,随即想起那年在鸿业寺, 自己和妹妹偷偷出去找吃的, 结果被人撞破, 自己没看清对方是谁就跑了,原来是他,便点头道, “原来叶将军还记着。要不是叶将军提起,我差点忘了。”
叶承笑了:“叶某也是端阳节看见二小姐,忽然想起这件旧事。”
姜琼华经不得晒,脸红红的,额头上都是汗。侍女们忙给她擦汗。
叶承见了,忙说:“抱歉,光顾着说话,我们这就回厅上去。”
姜琼华往厅子那边看去,那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如果过去,两人之间说话不太方便。
叶承看出她的想法,说:“有话可以往后再说,二小姐身体要紧。”
姜琼华点点头,这人挺细心的,知道照顾姑娘家的想法。
两人就往回走去,叶承特意往她前面走几步,为她挡去阳光。姜琼华假装大大咧咧没有看见他的细心举动。
叶承又说:“不过叶某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又怕唐突了姜二小姐。”
姜琼华笑着抬头看他:“我什么话没听过,还会被叶将军的话给吓怕了不成?”
“那我便直说了。”
“叶将军请说。”
“叶某与姜二小姐只有几面之缘,可自从叛军围城那日看见二小姐,心中对二小姐念念不忘。虽然唐突,却是叶某的真心话。”
“叛军围城?”姜琼华心中暗惊,自己就是那天生产的,居然让他看见了自己怀身孕的样子,这可怎么成,于是装糊涂想把事情揭过去,“那天我在家里没有出门,叶将军看错了吧?”
“叶某不会看错。二小姐扮成姜太后,为叶某引走了乱贼。如此胆量与气魄,让叶某折服。”
“那、那本来就是姐姐,不是我。”姜琼华说。
“那日叶某看得清楚,二小姐眼角无痣,太后娘娘有痣。二小姐有如此义举却不承认,叶某更加佩服。”说着,叶承对她抱拳行礼。
姜琼华见瞒不过去,索性就承认,况且这事对妹妹的名声有利:“叶将军过奖了。这本来就是姜家人该做的,没道理将士们在前线作战,姑娘家就得在家躲着,我能做一点是一点。”
“二小姐当真不俗。”叶承忍不住回头看她。
“不瞒叶将军,我是最俗的一个人。”姜琼华打算先让他认识认识妹妹的真面目,要不然他对妹妹期望过高,日后心生厌弃就不好了。
叶承笑道:“如果二小姐俗,天底下恐怕没几个女子不俗。”
“我爱吃爱睡,不会持家,不喜欢与性格不合的人交际,别人招惹我我也不会忍着,有仇必报。”
“这有何不妥?”
姜琼华笑道:“很妥吗?”
“世人活着,大多曲意逢迎,像二小姐这样率性而为,是多少人想做却不敢做的。”
姜琼华笑着点头,这人真的不错。
眼看厅子就在眼前,叶承说:“叶某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温婉柔顺的女子,直到遇见二小姐……叶某嘴笨,不会哄二小姐开心,可叶某……想身体力行,让二小姐一生无忧。”
经过这么一番交谈,姜琼华已经认定叶承各方面都适合妹妹,不过自己不能替她做决定,得等她回家来问过她的意思才行。这么想着,就笑道:“谢谢叶将军厚爱,不过这些年我都没想过嫁人的事,请叶将军容我好好想想。”
叶承真挚地说:“叶某可以等。婚姻大事,二小姐自然需要时间好好考虑。”
姜琼华点点头,看时间不早,就和他告辞,穿过厅子,不少贵女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有贵公子想和她说话,姜凌和姜冽立刻过来,护着姜琼华离去了。
叶承默默目送她离开。
姜琼华对姜冽说:“二哥说叶将军沉默寡言,我怎么没看出来?”
姜冽一怔,说:“难道还不够沉默寡言吗?整场宴会下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是给舅舅祝寿,其他人找他说话,都说不了太久,一个多时辰他总共说了一百个字都不到。”
姜琼华沉吟道:“话这么少?”
“应该是只对念念才说这么多。”姜凌说。
姜冽大笑:“还是念念有魅力!”
姜琼华也笑:“那是!”妹妹的性格谁不喜欢,连自己这些天扮成她,心情都好了不少。
于是继续像妹妹那样,与家人大声说笑着,来到堂屋,与父母会合,向舅舅一家告别。
出了裴府,坐上马车,她又听见熟悉的声音。
“叶某见过镇国公。”是叶承追了上来。
“叶将军去哪里?”镇国公问。
“叶某正要去拜访御史大夫。”
镇国公笑道:“正好是顺路。”
“是。对了,叶某在塞北时得了一把宝刀,改日登门拜访,献与镇国公。”叶承与镇国公一边走,一边聊开了。
姜冽敲敲姜琼华的马车,低声说:“父亲是沾了你的光。”
姜琼华笑:“瞎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一大队人马来到镇国公府侧门,叶承与姜家人告别,假装去崔家,在附近逛了一大圈才回到自己家中。准备一番,第二天果然带上刀和厚礼,登门拜访镇国公,两人相谈甚欢。
而在四海酒楼的包厢中,独孤若水、孟婉娘等几名贵女心情不太好。
一名贵女气呼呼说:“我就不明白了,姜家到底有什么,太后把陛下迷成那样,那姜二又迷住了叶大将军!”
“八成是叶将军被下降头了!”又一个贵女说。
“轻点声。”孟婉娘提醒快要气疯了的几人,“小心隔墙有耳。”
独孤若水冷笑道:“别看姜家如今猖狂,等婉娘当上皇后,看姜家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对,我们赶紧给婉娘出个主意!”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正商量得热火朝天,酒楼大堂里忽然吵闹起来。
“姜太后薨了!姜太后薨了!快别喝酒了!”有人大声说。
“哪里来的谣言?姜太后年纪轻轻怎么说没就没了?”
“千真万确,宫里来人去镇国公府报信,姜家上下都进宫去了!一会儿金吾卫就该来传消息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果然大队金吾卫涌到大街小巷,到处张贴告示,挨家挨户通报过去——太后薨逝,全国服丧,以日代月,二十七日内不准嫁娶、不准宴饮,二十七日后解禁。
店家连忙收了酒,一时间金吾卫所过之处都挂起了白灯笼。
有百姓为姜太后之死惋惜,有人抱怨服丧辛苦,酒楼里沸反盈天。
独孤若水等人在包间里听着,只觉得是场闹剧,好久才回过神来,一个个心中雀跃不已——勾着陛下的姜太后终于死了!就是说,所有未出嫁的贵族女子又有希望了!
只有独孤若水最冷静,她说:“我知道各位心里在想什么,越是这时候,我们越不能相互较劲,得拧成一股绳,先把婉娘送上去再说。”
大家看着话不多的孟婉娘,她除了年纪大一些,可各方面都远远胜过她们,众人心中自愧不如,只好点头同意。
* *
太后薨逝,贵族们纷纷进宫行丧礼,仿佛整个帝都都陷入了哀伤。
姜玿华躲在偏殿里等着家人找机会把自己接出去,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内疚得不行,对贴身宫人们说:“我好内疚,让他们哭这么惨,都是我的错!”
灵犀劝道:“二小姐别内疚了,便是太后娘娘一直留在宫里,日后也有薨的一天,到时候一定会办得比这次隆重许多。”
飞鸾也说:“是啊二小姐,陛下已经下令尽量从简办,费不了多少事。”
姜玿华恍然大悟:“说得也是,反正早晚得有这么一次,还不如早早办了。家里马上就要来人了,帮我装扮装扮,别让人把我认出来。”
灵犀去取了早就备好的姜家婢女衣裙,是一套浅黄色坦领半臂襦裙,让姜玿华穿了,再给她挽个双丫髻。
飞鸾则忙着给她改妆容,先拿颜色稍深的粉把她脸庞和脖子擦黑,又把眉毛画得粗糙一些,然后停住发愁。
“怎么了?”姜玿华看看铜镜,问。
“二小姐长得美,婢子不知道该怎么改才能不给人认出来。”
姜玿华想了想,把粉往自己嘴上、脸颊两侧抹了抹,整张脸变得灰不拉几的,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笑道:“像不像刚从泥地里爬出来?这下好了,陛下都认不出来了!”
又忙乱一阵,就有人来敲门。
姜玿华照了照铜镜,觉得没问题,就出门去,确认对方是父母派来接自己的人,便混了进去,七弯八拐,顺利走出了凤仪宫。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看见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玄色靴子过去,大家都止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