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暮只觉头一阵眩晕,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小哑巴倏尔捂住她的鼻子,点了她背后的一处穴道之后,再抬手指了指那道招摇着鬼爪的木门。
秋暮清醒一些,会意点点头。那道木门散发的沉香气味有毒,可致幻。
小哑巴退后一步,掌心幻出大团火光直逼向木门,门上的鬼爪摇摆呐喊着,其声尖利刺耳,不消片刻被烧成碳灰,轻簌簌地落了一地,木门散发的沉香味亦随之消失。
小哑巴踢开木头门,重新抓起秋暮的袖口,走出门去。
凡是地上能爬得起来的饿鬼,无一不为小哑巴的风采倾倒,心甘情愿一路尾随。
秋暮回首望望,经千手鬼爪一门,饿鬼的数量少了一半。
接下来便是第三层,凶兽层。
三层的凶兽大小不等,品种繁多,见了饿鬼纷纷扑上去,诚然饿鬼于它们眼中乃是美食。
秋暮颇为轻松,身边有小哑巴护着,没被凶兽们欺负。
小哑巴内功深厚,凶兽们吃不得什么好处,可兽类数量太多,倒下一个,又凭空冒出一对,这三层空间似是藏着一个凶兽世界,长久下去必筋疲力竭,成了凶兽的腹中餐。
秋暮四处观察,三层的石门自它们进入后便消失,此处成了个无门无窗的密室,大家显然成了瓮中之鳖。
趁着凶兽们跟饿鬼们拼杀,小哑巴又护在她身边,秋暮极力寻出此层的破绽,自行隔绝耳边的杂乱之声,逼自己静下心来。
很快她发现墙角蹲着一只巨型绿毛兽,浑身被长而密的绿毛覆盖,只露着一只凶狠阴鸷散着绿光的小眼睛,而另一只眼睛黑洞洞的,眼珠子似乎被挖掉。那兽如头领一般,自一开始便蹲在一角纹丝不动,嘴巴微张,半吐着腥红的舌头。
但绿毛兽的姿势却让人不解,乃半跪着前肢,似再求助。
秋暮挣脱小哑巴的手,堪堪躲过乱扑乱咬的几只凶兽,最后停在绿毛怪兽前。
她抬手探了探,此乃幻术凝成的兽。虽有鼻息,但身体却是凉的。此幻兽可真可假,由上古之神以神力幻成,一般用来镇守阵眼,也就是说这绿毛怪兽乃破开三层的关键。
她转身盯着与饿鬼纠缠的众多凶兽,其中一只黑猫引起她的注意。
那黑猫身子敏捷,利爪如钩,已抓坏了好几个饿鬼。黑猫的两只眼睛乃两种不同的颜色,一只碧绿,一只幽蓝。而碧绿的那只眼珠同绿毛怪兽的那只独眼一模一样。
秋暮避开凶兽,返回小哑巴身边,“能不能逮住那只黑猫,扣下它那只眼睛。”
小哑巴点点头。
黑猫虽身子矫健,但不敌小哑巴的灵力,因秋暮没明确告诉他,扣下黑猫哪只眼睛,他干脆两只都扣了下来,一绿一蓝全交给了秋暮。
秋暮拿起那只绿眼睛走到绿毛怪身前,一对比,果然是一对眼睛,她方要将绿眼睛安到怪物空荡荡的眼眶里,突然又停住。
“阵眼,太简单了,不会这么简单,一眼能让人看出破绽……难不成是障眼法?”她蹙眉低喃,沉思一会后又拿起小哑巴手中的另一只蓝眼球。
“小哑巴,这绿毛怪乃幻兽,是破开三层的关键,既是生机亦是死门。唯有解破这幻兽我们才可逃出去。但是……我不确定我的选择是对的,万一是错的,我们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小哑巴轻轻握住她一只手,温柔地点点头。
对方的信任她收到了。
秋暮不再犹豫,将蓝色的眼珠安到绿毛怪空荡的眼眶里。
得了眼睛的绿毛怪双眸大放光亮,照亮整个三层空间。它仰首嘶吼,震得众兽蜷缩匐地,而后它嘴巴大张,一道半透明的门闪现在它的舌头上。
秋暮抓起小哑巴凉得刺骨的手,冲了进去。
门后又是塔内凿着壁龛的甬道,终究是出来了,她赌对了,此时两人已身处第四层,销魂层门前。
身后一阵奔跑惊叫的动静,竟是数量不多的饿鬼随着逃了出来。
其中老妖娘抱着小妖崽气喘吁吁,“我草,我们娘俩还活着。”猫着腰站到秋暮身后,“我们娘俩以后跟着两位混,说什么我们都听。”
其他饿鬼亦纷纷点头,一脸的钦佩。
秋暮不曾理会那些饿鬼们,只转回身望着石门上首的三个字。
销魂层。
毕竟过了这一层便是塔主安歇的楼层了,作为守护塔主的最后一道屏障,怎么也要让人销魂一下,否则怎对得起这销魂的名字。
第219章 【18】
不同于其它三重门。销魂层的门竟自行打开。
秋暮和小哑巴并肩走入。眼前的场景秋暮并不陌生。
这层墙壁间砌出无数道门, 也就是说四层的空间里藏着好多内室。妖魔鬼怪们各自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
有的往鼻孔里头插了根筷子斗着牌, 有的抱了把二胡自拉自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的端着把镜子描眉画眼将自己装扮得像个艳鬼, 有的则拿了把匕首精雕细琢一根腿骨, 更有光了半个身子的妖妇将源源不断的奶水喂给一堆小崽吃……
如此繁华热闹的景象, 惊呆一层众饿鬼。不公平啊, 凭什么同样被关在塔里,待遇如此不公平, 大家都是犯人啊!
此层的妖魔鬼怪有些已跟秋暮打过照面, 比如那位端着镜子死命擦着胭脂的风骚大婶。
黑毛曾将她裹成粽子路过这一层, 看上去跟这层的妖魔们熟得很。。
正忙乎的众妖们见石门大敞,门外走来一帮子陌生人,纷纷丢了手中物件,靠拢过来,最为瞩目的要属那位奶牛大妈, 一手将胸甩到肩膀上再提溜起小崽们冲过来凑热闹。
“这是饿鬼层的。”其中一个道。
“一层的怎么跑到咱们四层来了。”
“还用问,定是来抢地盘了来了。”
“我们销魂地盘岂是这群饿死鬼们能抢的, 众位愣着干嘛,上。”
“那俩长得像人的别打。”哄乱中, 抹胭脂的那位风~**人急吼吼道。
销魂层的妖魔们性子比饿鬼层的还急, 都不晓得为什么,就打起来了。
一时间, 销魂层乱作一团麻, 纸牌二胡簪子胭脂转瞬变作杀人凶器, 其中当属奶牛大妈最为霸道,拖地大胸当武器,将弱不经风的饿鬼们一甩一个跟头。
饿鬼们的数量本就不多了,再加上身子骨弱,不消一会几乎被销魂层的囚犯打死的打死打伤的打伤,能勉强站着的没几个。
“大家往后靠一靠。”妖群中走出那位爱涂胭脂的半老徐娘,半透明红纱随意披在肩上,锁骨下刺了朵血红的曼陀罗花,半红半绿的长发蓬松挽在头顶,倒是显出一种诡异媚态,此人五官标志,但左脸覆着一块巴掌大的红印,不知是胎记还是后天受了伤,一看便是个历过大劫的妇人。
此人步步妖娆靠近小哑巴,眼含风情,唇角堆笑,“怎么七重荒塔里还有这般鲜肉,我风骚姐怎的不晓得啊。”
“风骚姐,你又犯风骚拉,这人一看就是新来的。”
“滚,没问你,黑毛已被调去伺候塔主,如今这销魂层,老娘说了算,别找老娘的晦气。”
呆头小妖撇撇嘴缩到一边,风骚姐围着小哑巴踱了半圈,又看向秋暮,“咦,你不是被黑毛粽子似得卷走的那女娃么?怎会随着饿鬼层的蠢货们闯我销魂层?”
秋暮懒得回应,她便又折回步子继续围着小哑巴转完剩下的半个圈,自问自答道:“哦,见你这小鲜肉一直护着她,可是你的心上人?”
不等谁回答,她便抚了抚自个儿还算白嫩的颈部及锁骨,“可是我觉得我比那丫头更适合你。”话语间,已将身子软软地倾过去。
小哑巴一个闪身躲开,拉着秋暮走向通往上层阶梯的一道石门。那道石门不同其他石门,錾刻的上古图腾繁复而精细,隐隐泛着红光,看着极难攻破。
小哑巴采用不同方式破了几次,皆无济于事。
众位皆抱臂观望,悠闲的态度似乎笃定对方破不开此门。
风骚姐又踱着风骚步子靠了过来,“哦,原来是打算去五层见塔主啊。可这扇通往无生层的门却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当然塔主也不是那么容易见的。不过……”她又闪着水蛇腰将身子倾到小哑巴身前,于对方耳廓前低声魅惑着,“假如小壮士肯陪我睡一宿,我便破例开了这石门放你们过去。”
小哑巴静静站在原地不动,似深思又似单纯发呆。
风骚姐眸底勾起一抹笑意, “你应是看上姐姐我了,因害羞不肯吱个声出来,姐姐懂。我们还浪费时间戳在这儿做什么,去姐姐内房可好。”见对方未曾拒绝,便随手挽住小哑巴的手,突然又惊呼道:“你这脸覆着冰怎的身子也覆着冰,姐姐修的是火系内丹,燥热得很,恰好给你暖暖。”
小哑巴竟被风骚姐挽着走向对面装饰得风尘的一扇小红门去。
秋暮看懵了。她确定那风骚姐未施展什么魅术,就算对方身怀勾人魅术,以小哑巴的道行不可能轻易中招,唯一的可能性是……小哑巴是心甘情愿的。
一头呲着大牙的野猪精一把抓住秋暮的袖子,扭曲着猪脸说:“那个你是家的鲜肉吧,你可千万别让他跟风骚姐睡了啊,凡是被风骚姐睡过的都不会记得自己是谁了啊,一心就只想着同风骚姐再睡一回啊。”
秋暮一时怔住,忘了撤回被对方拽着的袖子,这什么邪功!
野猪精见对方没起多大反应,指着妖群中表情木纳的几位男妖,痛心疾首道:“ 那些个看着缺心眼的妖精都是被风骚姐睡过了的呀,女娃子啊,看好你家鲜肉啊,睡了真缺啊……”
野猪精如此助人为乐应并非真的生了副热心肠子,大概是暗恋风骚姐,却从未勾搭上人家,这野猪心生不甘便来阻挡风骚姐的好事儿。
以野猪这幅蠢猪造型,别说风骚姐,就算疯子姐也没勇气同他睡一宿。
风骚姐明目张胆勾引小哑巴,然小哑巴并未拒绝,即使野猪精说的是真的,秋暮心想她也不好破坏小哑巴的好事。但从人道上来讲,她确实不忍心一个高冷公子被风骚大婶子祸害了……正左右为难时,停在小红门门前的小哑巴竟对她招了招手。
秋暮不理解,但还是凑了过去。
小哑巴抬手握住了秋暮的手,不肯撒手。
这是何意?秋暮还是懵的。
风骚姐一瞬间似乎领悟到小哑巴的真意,笑颤了水蛇腰道:“哎呦呦,你是打算让这女娃同我们一起进去啊……你这口味儿……真是看不出来……哈哈哈哈……姐姐喜欢……忒喜欢……既然弟弟想玩点刺激的便加她一个吧,正好姐姐可教教她姐姐的独门风骚术……”
秋暮内心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想她一个历经生死感悟了绝望的人竟活生生被逼出几分尴尬来,最后灰头土脸的她,被风骚姐推搡进小红门。
小红门内空间虽有限,但处处风情,空中散着浓浓胭脂香。风骚姐的肚兜真是海量,竟铺了一桌子一地,墙壁上竟挂了些撕扯得凌乱的外衫亵裤,别有一番意境。
内室中放着个足够宽敞的石榻,四面垂着半透明红纱。
风骚姐直奔主题,绕着小哑巴的胳膊便将他推倒于红榻上。她几乎压在小哑巴身上,吐气如兰道:“那丫头一看便青涩,我们先来玩一玩让她从中体会精髓如何。”
小哑巴竟不动,抬起一只覆着薄冰的手,抚上风骚姐饱满的朱唇。
一旁的秋暮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是要玩真的……
风骚姐满面欢喜,一个扬手将身上外纱抛了出来,轻纱缓缓落到秋暮脚下,秋暮缓缓抬眼,便瞧见风骚姐的红唇贴了下去。
秋暮垂下眼帘,老天这是要赐她欣赏一段活春宫……话说这小哑巴怎的如此不争气,怎就如此禁不住勾搭。她都替他可惜……
床榻上的两人唇已经贴在一起,小哑巴的手竟绕到风骚姐的后颈,风骚姐已深情迷离,眼眸半阖,另一只手不停撕扯小哑巴的衣衫。小哑巴倒是清醒,眼睛睁着,十足的精神。
秋暮只觉此画面无福消受,打算默默退出房门,方要转身,半掩的红纱后,小哑巴抚着风骚姐后颈的手,幽光一闪,风骚姐便停止了撕扯衣服的豪迈动作。小哑巴自对方口中吸出一把金钥匙。得了金钥匙后一个闪袖,将一动不动的风骚姐掀下床。
秋暮完全看呆了。小哑巴左手握着钥匙右手抓起秋暮,推开小红门,身后是风骚姐不依不饶的叫喊声:“你竟然使诈,你不许走再来一遍,至少让姐姐采一遍再走啊……回来啊亲……”
小红门外,围拢了一堆销魂层的囚犯,呈叠罗汉状般全数将耳朵贴在小红门上,注意门内的动静,小哑巴猛地一推门,掀翻一片。
大家都来看热闹,一层饿鬼们无人束缚,到处翻吃的,有一只饿鬼正抱着肘子啃得泪流满面……
小哑巴得了通往五层的钥匙,开了石门,销魂层的妖魔哗得扑过来,小哑巴一挥手于半空扫出个灵力充沛的杀阵,众妖魔见之色变,于是集体后退,无一人上前阻拦,十分识时务。
几只抱着吃食的饿鬼仍选择追随小哑巴,于是趁着石门关闭之前冲了过去。
五层石门的守卫是个熟人,正是救了秋暮又将她转赠了塔主的黑毛。他手执两把巨斧,威武端严站于无生层的石门下。
见凑过的一堆饿鬼中夹杂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个还是被她献给塔主的女娃子,他耍了耍斧头,看了秋暮一眼,又冲众饿鬼吼道:“你们如何上来的,但这一重门没那么好过,吃我猩猩一棍。”
然后一脚被小哑巴踢中眉心,晕死过去,两只巨斧随之劈进了石墙。没了黑毛守卫,石门自行打开。
紧随的饿鬼已将小哑巴视作偶像,欢欣雀跃着拍手叫好。
小哑巴继续向门内走去,秋暮站在原地问道:“我知你厉害,但你究竟要做什么?此层不比其他四层,里面住的是塔主,是个极难对付的人,道行恐怕不再你之下,只怕你有去无回。”
小哑巴转回身,停在秋暮身前。摊开秋暮的手掌于上面画了一个心,冰碴下那双轮廓模糊的双眼望着她,似要传递给对方什么。
可秋暮还是不大理解他要做什么,一层一层闯关,他将塔王打败又如何,难道是想做七重荒塔的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