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说辞细细计较起来仍有不少漏洞,可是萧寅初现在也没把事情查清楚,只好作罢。
“闻喜谢谢大皇兄为我报仇。”萧寅初朝他行了个礼,又站起来朝里张望:“父皇呢?”
蒋皇后暗地松了一口气,亲切地拉着萧寅初的手往里走:“你父皇听说你犯险都急病了。”
内殿垂着明黄帐缦,越往里药味越浓,赵王躺在龙榻上,安详睡着。
蒋皇后轻声:“刚才用过药睡着了,再醒怕是要明日了。”
赵王虽然昏睡着,但是面色红润,呼吸平稳。
萧寅初扑到床前细细察看了一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蒋皇后在背后温柔地说:“看看你这一身脏的,随母后回宫,好好梳洗一番吧?”
也只好这样了,萧寅初嘱咐汪禄好生照顾这里,随蒋皇后一起走出太极宫。
萧章似乎很忙,从妹妹手里接过手炉:“不能好生陪妹妹说话,有些可惜了,前些日子东宫采买得了一些小玩意,一会皇兄派人给你送去。”
萧寅初乖巧地点头,福了福身子:“恭送大皇兄。”
太子朝皇后行礼后离开了,蒋皇后眼里的慈爱像要溢出来似的:“看到你们兄妹融洽,母后再高兴也没有了。”
“母后,儿臣有些累了。”萧寅初装作一副羸弱的样子:“这两日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
这还了得,蒋皇后连忙叫人准备轿辇,让桂嬷嬷亲自把公主送回栖雀宫。
自己还不放心地送到太极宫外,又是一副亲慈子孝的互动。
轿辇在漫天的大雪中,慢慢走向栖雀宫。
蒋皇后在廊下站了许久,直到雪地上的脚印被完全覆盖,半个身子也快冻僵了。
喜春心疼地为主子披上斗篷:“天儿太冷,您快进来暖暖吧?”
进入殿里,冻僵的身子才有了些生气儿,蒋皇后呵了一口寒气,问:“陛下怎么样了?”
“睡得很好。”喜春轻声:“您已经不眠不休照顾三日了,不如今夜就回宫去睡吧。”
蒋皇后很少宿在太极殿,对这里的一切都很不习惯,她年纪大了,几天没睡好感觉十分疲惫。
揉着眉心应了,嘱咐:“叫常山盯好太极宫,一丝差错都不能有。”
喜春一喜:“您放心吧,常将军会办好的。”
中宫的人的簇拥着皇后离开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常山吩咐提前关闭太极宫的四道大门,随着宫门被一道道合上,深宫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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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寅初回到栖雀宫,先料理了一下这几天的宫务。
花镜为保护她受了重伤,还好捡回来一条小命,正躺在床上养伤,萧寅初去探望她,心疼无比。
花镜虚弱地笑:“奴婢没事,医女说再要半个月就可以重新伺候公主了……”
萧寅初连连摇头:“你好好养伤,等伤全好了再回来,”
花镜自责自己没用到了极点,不然不会害公主被歹人欺负。
“这又不是你的错。”萧寅初安抚道:“罢了,你先歇息,本宫走了。”
花镜挣扎着想起来,被萧寅初按回床上:“你有心了,不必下来。”
说着,她转头吩咐四下好好照顾,便带人回内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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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后,又用了些餐食,萧寅初回了寝殿。
以前她身边贴身内务大多所由花镜负责,如今新换了花月,有点不习惯。
花月正要伺候公主更衣,萧寅初按住衣襟:“算了,你也累了,下去罢。”
花月的手一顿,立马跪下:“奴婢没伺候好您。”
“不是你的错,”萧寅初:“出去罢。”
“诺,那……奴婢们先下去了。”花月看出公主心情不是很好,只好带着小宫女们退下去了。
雪景如画,栖雀宫十分安静,只有窗外‘簌簌’的落雪声。
萧寅初走到烛塔前,用银钎子拨弄烛芯。
回想着今天蒋皇后的一番说辞。
她没有比较有力的证据反驳蒋皇后的话,现在赵王昏睡,又没有能做主的靠山——更何况她能证明什么呢?
如今朝中形势像在迷雾中探花,每个人都各有目的,她孤掌难鸣,难办得很。
出神之际,宫门发出一声轻响:“哒。”
“谁?”她一下惊醒过来。
殿里十分昏暗,萧寅初想了想,奔向旁边的八宝格——上面有萧何送她防身的匕首。
一双大手忽然从暗处伸出来,一只揽了腰,一只快速捂住她的嘴。
萧寅初瞳孔一缩!
下一刻被人狠狠压在墙上,肩膀撞得生疼!
那人将她双手扭在身后,声音森冷:“你跑啊?”
秦狰阴冷地看着她如玉般的侧脸——这丫头回来后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现在白白嫩嫩的,浑身香香软软的。
可是他,在清泉山找了她一整日——
不仅一身臭汗,还因为心急如焚几度伤了自己,虎口上的撕裂横贯掌心,现在还在泊泊流血。
软软的发丝覆在手上,让他恨得牙痒,恨得心口像被熔浆烫过。
又闷又疼。
“唔唔!”萧寅初尝到了一丝咸味。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以后拼命挣扎——这混蛋!这是在做什么!
“解释。”
她挣扎得太用力,让他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了,鲜血一滴滴打在地上。
秦狰双目赤红,将伤口悬到她上方,任凭一滴滴赤红染了她嫩白的双手。
萧寅初觉得双手一凉,接着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动你啊?”秦狰俯身,撩开她肩上的长发,轻轻咬住了她肩上的衣裳:“萧寅初,你到底有没有心的?”
手上的桎梏略松,萧寅初避开他的靠近:“你……居然敢深夜闯宫!”
隔着布料,她削瘦的肩骨若隐若现,贴上去还会微微颤抖,温热鲜活——
秦狰口气森然:“让你好好呆着,一转眼就跑了,以后是不是要将你时时绑在身边?你才会乖一些?”
萧寅初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这事。
秦狰见她不答,以为死鸭子嘴硬,又隔着衣裳狠狠咬了她一口:“还学会把挑灯绑起来了?”
“你可知长生殿忽然被毁,若不是挑灯醒得早,他就要被埋里面了!”
“啊?”萧寅初挣扎着回头,腮帮子上忽然被狠狠蹭了一下,多了道黑黑的印子。
“狠心的小东西!”
她和逍遥生对峙那会,山下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原来是长生殿被毁的声音。
“他还好吗?”萧寅初心虚地问,她想逃走,可没想过要挑灯的命。
秦狰眼中一暗,凉凉地说:“好着呢,没死。”
萧寅初闷闷应了一声,扭了扭身子:“你放开我,墙好冷!”
秦狰将她翻过身,双手依旧压在头顶,恨恨道:“你该如何赔偿本君?”
萧寅初被扑面而来的汗味冲得一扭脸:“你身上什么味啊!离我远点!”
秦狰身上何止狼狈,脸上全是汗混杂着尘土,形成一道道脏污。
在轰然倒塌的长生殿找了她许久,许久——整颗心像被掏出来,又狠狠踩碎在地一般!
一遍遍怪自己不该离开,不该只留一个人给她。
如果不是手下及时找到莲花池里昏迷不醒的挑灯,只怕他大手一挥,会直接叫人屠了清泉山!
而她呢,轻轻巧巧,毫不留恋,回邯郸了。
还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
“你……你要干嘛?”萧寅初倒是想他估计要生气的。
但是她没想过,这厮居然敢闯宫!
“我告诉你,这里是宫里,容不得你放肆!”
秦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俯身欺上:“宫里如何?我就是在这里欺负了你,又如何?”
萧寅初撇过脸,憋着气,喃喃:“有……这么生气吗?”
“你说呢?”秦狰看着她白皙娇嫩的脖子,忍了许久没有一口咬上去。
这小混蛋惯会得寸进尺,就是仗着他不舍对她发狠生气!
萧寅初避开他,忽然看见自己满手的血:“你……”
下一刻,毫不意外看到了秦狰右手虎口上血肉模糊的伤——
“你疯了?”
这么深的伤口,得疼成什么样啊?
“是啊,疯了。”秦狰左手扳正她的脸:“为了找你!你说你狠不狠心?”
萧寅初被迫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秦狰幽深的双眼,像要将她吞进去一样涌动着狂热。
她有些不懂——秦狰对她莫名其妙的感情是从哪来的?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兴趣。
这样看来……比她想的多很多。
“你……这么生气干嘛?”萧寅初避开他的眼神:“我只是想回来而已。”
当然还想干点别的,但是这事不能让秦狰知道。
“你莫名其妙骗我去清泉山,我都没怪你!”
萧寅初反将所有的事推到他身上,十分娇气:“山洞里很冷,我不喜欢!”
还怪起他了!
秦狰恨恨地闭上眼——这没良心的东西!
“所以你就这般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萧寅初瞪眼:“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不让你吃饭了?”
秦狰忽然伸手捏住萧寅初的后脖颈,那里温热又纤细,接着俯身,强势又凶狠地吻了下去——
平白让他担心了一天一夜,平白让他煎熬了一天一夜,起码得讨要一些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我今天更新好早?( 'ω' )?
第32章
萧寅初愣住了,牙关被人轻松撬开。
他的攻势凶得很,掠夺得既无情又深情。
若是能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他到底多爱她,恐怕秦狰会毫不犹豫!
极度慌乱之后,听说她其实安全离开了,那种突然涌上来的庆幸,还有满胸腔涨满的情绪,全都叫嚣着想宣泄出来!
可惜二人的心意并不相通。
秦狰抓心挠肝之际,萧寅初压根无暇顾及他的情绪。
脑海中被强行插进一段画面——是在她死后,在小皇帝登基几年之后,厉家人密谋逼宫,意图伏杀摄政王,让小皇帝提前亲政!
——结果被秦狰的人反杀。
双方在宫室之间交战,代军更骁勇,很快占据了上风。
傀儡小皇帝坐在龙椅下号啕大哭。
到处是点燃的火堆,惊慌蹿逃的宫人,蒋云染急匆匆闯进来,抱起小皇帝想逃。
代军把太极宫重重把守,像在围堵穷途末路的老鼠,蒋云染绝望地抱着儿子步步后退∶“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片刻后,士兵像潮水一般分作两边,齐刷刷下跪,声势浩大。
“恭迎君上!”
这个地方能被称为“君上”的,只有秦狰那厮了。
秦狰一身冷硬戎装,提剑出现在宫门口。
他走得缓慢,浑身浴血,手中提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啊!!”小皇帝吓得魂飞魄散。
“表……表哥!”蒋云染一下瘫坐在地上,不停蠕动着后退∶“饶了我……你饶了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秦狰把厉尚廉的人头抛在蒋云染脚边——
圆滚滚的东西骨碌碌滚到脚边,死不瞑目的双淌着血泪。
蒋云染吓得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哀哀大喘气∶“啊……走开……别过来!”
……
萧寅初吓得把秦狰的舌头咬了!
这个变/态!
“嘶!”秦狰吃痛,鲜血登时溢了出来,他怒火中烧∶“与我亲近,有这般不情愿吗!”
“我……”萧寅初只是还没从幻境里反应过来,双眼盛满震惊。
大抵是她惊讶的模样太招人怜,秦狰不顾被咬的风险,又抵上去与她缠绵——爱也好,恨也好,总归他认下了!
别……再离开他就行……
与上次一闪而逝不同,那些画面又重新出现了!
萧寅初前后经历过两个兄长的登基,再现的这一幕,她一下就认出来,明显是新帝登基才有的排场!
百官浩浩荡荡分列两排,三万军队、几千官吏按照品阶大小跪得整整齐齐。
他们在太庙下跪等皇帝祭祀天地,祷告上苍。
萧寅初好奇望去,太庙前身着十二纹章冕服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狰!
她咬牙切齿,这个畜牲果然觊觎皇位,果然心怀不轨!
不等她生完气,画面一转——太极宫。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为首的文官作御史打扮,抱着奏折撕心裂肺∶“陛下此举是要毁国之基础啊,臣身为御史,帝王有错不能劝谏,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说着,他神情激动地要去触柱死谏,被身旁官员连拖带抱∶“御史大人三思!御史大人三思啊!”
场面一度控制不住,有人跪求∶“陛下!王御史言之有理,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追封前朝公主为后的,更何况公主早已仙逝!此举简直惊世骇俗,荒唐至极,不利服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