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是副大队长,三十岁,最小的消防员才刚满二十。
天灾人祸,最是无情。
闻桨没有再继续看下去,退了微博,将手机放回床头的柜子上,抬眸看向蒋远山,“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也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
这话说得伤人。
蒋远山神情明显僵滞了瞬,才慢慢缓过神,“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太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闻桨低了头,轻笑着自嘲道,“你不是都已经让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吗?”
“我早就习惯了。”
“你现在这样,我才不习惯。”
蒋远山张了张唇,像是要辩解,却被突如其来地敲门声打断。他抿了抿唇,
“我去开门。”
闻桨没看他。
门口传来说话声,是许南知。
过了会,许南知跟在蒋远山身后走了进来,察觉到闻桨不对劲的情绪,她看了眼蒋远山,笑道,“蒋叔叔,我今天有空可以留在这陪闻桨,您要是有什么其他事,可以先去忙。”
这是台阶也是提醒,蒋远山没拒绝,“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
蒋远山很快离开了病房,许南知把手里的保温壶放到桌上,垂眸问道,“你们两又吵架了?”
“没。”闻桨深吸了口气,“我就是烦他在这里。”
“……”
-
许南知陪了闻桨一整天,但大多时候都是闻桨在睡,她则捧着电脑在处理工作。
到了晚上,蒋远山派人送来了晚餐。
许南知叫醒闻桨,给她盛了碗鸡汤,“我等会要去一趟公司,大概九点钟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可以吗?”
闻桨捏着汤勺,“没事,你忙完就不用过来了,我又没伤着手和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先吃饭。”
“……”
直到吃过饭,许南知也还是坚持忙完之后再过来陪她,临走前还特意和护士站的护士交代了一声。
病房里,闻桨白天睡多了,这会没什么困意,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许南知留给她打发时间的平板。
池渊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闻桨开门让他进来后,他在屋里看了一圈,语气有些惊讶,“就你一个人在这?”
“不然呢,难道我还能是半个人?”
“……”
池渊气笑了。
有外人在,闻桨也没继续回病床躺着,而是找了个干净的玻璃杯,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
她身上还穿着蓝色竖条纹的病号服,衣服偏大,显得人纤细瘦弱。
池渊在沙发上坐着,抬眸瞥向闻桨低垂的眉眼,静了片刻问道:“今晚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闻桨有些走神,愣了一下才抬起头,“什么?”
池渊又重复了遍。
她手指蜷曲了一下,“不是,我朋友晚点会过来。”
“哦。”
池渊应了一声,瞥开视线的同时很想问问那你爸呢,于是下一秒,他就这么问了,“那蒋叔叔呢?”
“我让他回去了。”
他点头拖着尾音啊了一声,随口问道,“你吃了吗?”
这对话太熟悉了。
闻桨有一瞬间以为他下一句会是我给你带了牛肉米线。
想到这儿,她笑了下,抬手揉了揉眼睛,“吃过了。”
又静了一会,池渊问,“等会来陪你的那个朋友是许南知吗?”
闻桨点了点头,“是她。”
“那她什么时候过来?”
“九点钟左右吧。”她有些不解,“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池渊眉眼稍抬,唇角带着笑意,语气半开玩笑似地,“她不是不待见我吗,我问清楚了,好在她来之前离开。”
“……”
“免得到时候我们两互看对方不爽打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桨桨:说实话,我现在就看你很不爽:)
-来。
-打一架吧:D
-池狗:我恨qwq
第26章
池渊话虽是这么说,但终归人算比不上天算, 当晚到最后他还是和许南知碰上了。
虽然没有真的打起来, 但气氛也是预料之中的剑拔弩张——
晚上七点多,许南知公司会议提前结束, 回来的路上没堵车没红灯,到病房才刚八点半。
进门的时候, 未见人影声已先到, “桨桨,我给你买了点——”
话音在她走到屋里,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影时, 有了几秒的停顿, “——我给你买了点吃的。”
话落,许南知将手里的纸皮袋子放到桌上,随后又在池渊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两人对视良久, 池渊始终神情淡淡, 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许南知抱着胳膊,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 眼神犀利又挑剔。她偏头和闻桨说话,“他怎么在这?”
闻桨刚要张口说话,池渊也朝她看了过来, “转告一下, 我是过来看望病人的。”
闻桨:“他——”
才说一个字,又被许南知打断,“他难道不知道病人这个点应该需要休息了吗?”
池渊长腿交叠, 修长漂亮的手指随意搭在膝盖上半寸的位置轻敲着,闻言也只是轻淡地笑了下,“那我还真是不知道。”
闻桨:“……”
许南知勾着唇,笑得假模假样,“那我还真是提醒到位了。”
池渊略略颔首一笑,“那我还真是要谢谢许小姐了。”
“……”
针尖对麦芒。
简直就是修罗场。
不过好在池渊及时收手,并没有再和许南知争论下去,他站起身,抬手理了理衣袖,“我先回去了。”
闻桨心里已经在谢天谢地谢各方神仙,庆幸两人没有打起来,见池渊要走,更是松了一口气。
“好,那我就不送了。”
他嗯了一声,余光瞥见许南知正在剥橘子,抬眸看着闻桨,状似无意问起,“这些水果好吃吗?”
“嗯?”
另一边,许南知手中的动作一顿。
池渊有注意到,心中好笑,面上仍然斯文淡然,“好吃的话,我明天再让人送一箱过来。”
许南知攥紧了手。
闻桨也终于反应过来,笑容心酸又勉强,“……”
算我求求你。
快走吧。
打起来我真不会帮你的。
-
池渊走后,许南知在试图将刚才吃下去的橘子吐出失败之后,开启了疯狂吐槽,“我承认我是看他不爽。”
“但他也是真的狗。”
“我真想不通,你爸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给你找了这么个玩意的未婚夫。”
“你两结婚千万别给我发请帖,我许南知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你的婚礼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我跟他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
闻桨听着,越发越发觉得额头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你和池渊之前不是没什么接触吗?怎么你对他这么大敌意。”
许南知吐槽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闲闲,“大概是我跟他在上辈子结了仇没来得及解决,所以这辈子注定没法和平相处。”
闻桨抿了下唇角,“那你们这仇起码得是灭了满门起步。”
“……”
-
闻桨因病得了小半个月的假,期间医院为了排除存在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隐患,给所有因事故受伤的人员安排了一次心理疏导。
检查报告出来的那天,闻桨正好准备出院。
周钰晗从急诊那边过来,把手里的资料袋递给她,神情轻松,“我们都看了,没问题。”
闻桨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意外,去做检查的那天,负责心理疏导的付医生说她是所有来做疏导的人员里最放松的一个。
不过该担心的还是会担心。
周钰晗笑说,“等结果这两天,孟主任在急诊科就没有过好脸色,那一张脸沉得跟什么一样,搞得我们几个上班都战战兢兢,也就今天早上看了报告之后,才露了个笑。”
闻桨笑了笑,“是我让大家担心了。”
“担心总比那什么好,真庆幸你没有出什么大事。”提起那天的意外,周钰晗就觉得心有余悸,“你都不知道,我一回头就看到你躺在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叫你也没回应,都吓死我了。”
“没事,都过去了。”闻桨将资料袋放进包里,“我近期就不来医院了,要是有什么紧急事件就给我打电话。”
“得了吧,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家歇着。”周钰晗提着她的包,送她去楼下,“就算是天塌下来的紧急情况,我们也不会找你这一病号来帮忙的。”
闻桨垂眸,无奈失笑,“行,当我没说。”
……
出院后,闻桨仍旧住在许南知家里,她之前买的那套公寓在半月前已经装修完工,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她这会已经搬过去了。
在家养了几天后,闻桨收拾了一部分行李送过去,顺便请了保洁阿姨过去给做了个大扫除。
当初装修时为了能早点住过来,闻桨选用的墙漆都是水性漆,现在又通了大半个月的风,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异味,她打算在病假结束前,连人带行李都搬过来。
闻桨在许南知那里住了快半年,期间零零散散的也添置了不少物件,一下收拾起来,东西还挺多。
许南知知道这事后,特意找同事调了个周六休息帮她搬家,还顺便把谢路拉了过来。
谢路是许南知的男朋友,两人校园恋爱,姐弟恋,在一起好几年了。
大学毕业后,许南知直接签进了市建院工作,而谢路则是留在学校读研又读博。
平常大家都忙,闻桨和他也只是见过几面,对于许南知喊他来帮忙搬家这事还挺不好意思。
许南知倒是没怎么在意,“反正他今天休息,在学校也是无聊,正好过来帮忙了。”
谢路也跟着笑,“是啊,只是搬个家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长得好看,剑眉星目,身形挺拔而高大,许是戴着眼镜的缘故,笑起来温文又儒雅。
闻桨也没再说些什么,等全都收拾好,请他两去吃了顿大餐。
结束后,谢路接到同学电话,先回了学校,许南知开车送闻桨回去,“我就不上去了,刚看到通知,明天一早得去趟海城。”
闻桨站在车外,夜色勾勒着她的轮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回吧。”
直到许南知的车开走了,闻桨才转身往小区里走,回家之前她去了趟物业,缴清了物业费和之前欠下的水电燃气费。
这期间缴物业费有活动,闻桨领了袋大米回去。
到家之后,闻桨把堆积在客厅的几个大纸箱拆开,衣服只占了一箱,剩下的除了书还是书。
忙忙碌碌到十点多,闻桨拿上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洗完澡出来都快十一点了,公寓对面是银泰商城和写字楼,此时夜幕来袭,商城和写字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春末夏初的晚风温柔和煦。
闻桨在阳台站了几分钟,回屋吹干净头发,关了灯躺进被里睡觉。
在新家的第一晚,闻桨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里是大一,那时候闻宋还没去世,他们一家三口还住在平城。
梦里的画面是破碎且不连贯的,闻桨还来不及和梦里的闻母说话,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给吵醒了。
她开了灯,桌上的时钟显示才刚过零点。
电话是池渊打来的。
接通后,闻桨隔着听筒听见他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闻医生,现在方便出个诊吗?”
闻桨又偏头看了眼时间。
——00:17
这个点。
当然是不太方便。
闻桨指间捏着鼻梁,轻抿了下唇角,“方便。”
“那我现在过来接你。”
“好。”
挂了电话,闻桨忽然想起件事,又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定位]
——我搬家了,现在住在这里。
对面回了个好。
-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闻桨收到池渊的消息,说是已经到了,她回了消息,拿上钥匙出了门。
等走到小区门口,闻桨一眼就看到站在车旁的池渊。
他难得不是一身正装,上衣换成了宽松的白色长袖T恤,搭着深灰色的长裤,看起来舒适又居家。
此时是深夜,小区门口除了值班的保安已经没有其他人,夜色寂静,风声唏嘘。
闻桨今天刚搬来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帮忙搭了把手,后来许南知替她送了两条烟过去。
保安对她印象深刻,见她深夜出门,还好心的问了句,“闻小姐,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门呐?”
池渊听见动静,抬眸看了过来,眼眸漆黑明亮,额前碎发垂落,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他迈步朝闻桨走来,身影靠近的同时带来一点干净清冽的冷杉味道,又轻又淡,像是浅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