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喜欢。”
“那就三副都送了。”
皇后眉头一皱,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李贵妃端着笑意已经将这三副东西都分配好了,女儿家的东西哪里会嫌多呢,今儿用蓝的,明儿用红的,只要太皇太后喜欢,再多赏三副也不要紧。
太皇太后笑了:“贪心,我是想把这,赏给将来长渊的妻子。”
李贵妃觑了皇后一眼,迎着话问:“太皇太后有中意的了?”
太皇太后乐呵呵着:“中意了,好容易瞧了一个,可不能叫小猴狲错过,他也到了年纪,该有个人管管他。”
李贵妃听太皇太后说管,想到了什么,抿嘴笑着。
这时皇后才开口:“皇祖母,我今日前来,也有件事儿想求您。”
太皇太后心有所料:“你但说无妨。”
“是我家大哥那小儿,言纪,两年前不是定了婚事,熟料王家小姐忽然在成亲前病亡,这婚事一再耽搁,就到了现在。”
“你是说言纪啊,年前来这儿请安过。”
皇后赶忙补充:“十月下的文书,要去乾州出任知府,明年三月就走。”
“那倒是个好孩子。”虽说家中帮持,但本身实力确实不错,外任三年回郾城又能往上走一走,前途无量。
“是啊,这才觉得可惜,若是个不安分的,我也不替他操心婚事了。”皇后话说多了,显得有些虚,饮了口茶才继续道,“思来想去,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就想着求皇祖母开金口,赐个恩典。”
“我不理宫中之事多年,你且说说是哪家姑娘。”
“赵国公府的嫡大小姐。”
屋内静了下来,李贵妃眉宇微动,重新端了杯子抿了口,嘴角扬着笑意,像是看热闹似的。
太皇太后倒是没露什么神色,直接拒绝了她:“小辈们的事,若做的不好,我这大半截身体都入土的人,恐良心难安。”
皇后握紧着手枕:“我听说李贵妃今日请了赵小姐入宫,莫不是也想给她保媒?”
“看皇后您说的,我这是闲来无事,图个有趣罢了,怎么也得小辈们自己中意才行,若点错了,他们背地里骂我,我也受不住啊。”
“既然是替她保媒的,言纪那孩子与赵小姐正合适,今年定下亲事,明年开春成了亲就能陪同去乾州,李贵妃也算是促成一桩美事。”
李贵妃噙着笑意正想拒绝,上座那儿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是我让她请赵家丫头入宫的。”
皇后脸色一变,原本心中只是猜想罢了,这会儿完全证实,太皇太后是想让赵小姐嫁去江林王府。
可她偏装作不知,掩着嘴,边咳边说:“原来是皇祖母想给她保媒。”
揣着明白装糊涂。
太皇太后敛了笑意,直白的将皇后心思给点了:“我是替长渊选的世子妃,言纪那孩子,你另再寻合适的,要是实在瞧不中意,也不必总捏着家世这一点,娶妻求贤,当初你们难道都是家世显赫之人,太后钦点时,看上的还不是你们的贤淑。”
皇后原本就不好的脸色,这下更差了,情绪一激动,咳的更厉害:“皇祖母,我不是这意思,只,只是,赵小姐与长渊那孩子,郾城中都在传他们不合。”
“皇后娘娘,宫外的那些事儿,以讹传讹,信不得的。”李贵妃笑意提醒,“我倒是觉得这俩人般配的很。”
“身子不利爽就不必来我这里,万一再大病一场,倒是折煞了我这老骨头。”太皇太后扬手,脸色已显露出不愉,皇后登时反应过来,面颊通红的告退。
李贵妃与皇后一道出来,走在路上没什么话。
直到要分叉,恢复了神色的皇后向李贵妃质问:“这件事是太皇太后让你去办的?”
李贵妃与皇后向来说不拢话,她也不怕得罪她,直言不讳:“江林王世子养在老娘娘跟前好些年,老娘娘疼他超过了太孙,她想办的事儿,陛下都不会不应。皇后娘娘又何必去触这一触,再说了,你要给定王府寻人,赵国公可不算是什么好人选,早些年老国公在世时尚且有的说,如今的赵家,老的空有爵位没出息,小的还没定数,言纪那孩子已有所成,挑谁不好呢?”
“胡言乱语,你可知说的这些,是在说定王府结党营私!”皇后气的连咳了几声,厉声呵斥,“平日里狂言也就算了,这等诬赖之语你也能随口说出!”
李贵妃笑出了声,皇后的心思谁看不出啊,当初因为定王爷之比太子小了半岁没能被立储,她到现在还计较呢。
说不在意?那她拖着这么个病恹恹的身子,到处给周家几个侄子找有助力的妻子做什么。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告退。”李贵妃不乐意与皇后多说,福了福身子离开,往云霄殿走去。
身后伺候多年的嬷嬷上前搀她:“皇后娘娘怕是又要对您生怨了。”
李贵妃赏着路边的话,轻笑:“她心里怨的何止我一个,容妃她不怨?怨她比自己早生下皇长子。今日她又怨上老娘娘,偏帮着长渊那孩子。她怨这,怨那的,多我一个不多。”
“她怨您这般都要阻周家婚事。”
“江林王府向着太子,她想着自己儿子明明比太子有本事,满心怨怼呢,我要像她这么活着,怕早就下地了。”
“呸呸,娘娘您休要说这样的话。”
李贵妃哎了声:“那小丫头说用什么来调色?回去就试试。我也得准备准备,老娘娘那儿怕是等不及。”
李贵妃料想着,至少也得等个五六日再看。
但太皇太后这儿,只用了两日的功夫就将事儿给办妥了,皇上过去请安的功夫,赐婚的圣旨便下了。
正当午,两个公公坐着小轿匆匆出宫,分头往江林王府与赵国公府奔去……
赵国公府内,杜夫人到访已有半个时辰,正与严氏闲聊。
说的是两家女儿的婚事,从小一块儿长大,如今都还未许亲,杜夫人说着杜若儿不好管教,转头夸赵菁菁的好,会持家,又懂礼数,总之是左看右看都中意,就差将“做我儿媳妇”这话说出口。
严氏与杜夫人这么熟,哪里会听不懂,笑着给她倒了茶:“等老爷回来我问问。”
见她听进去了,杜夫人跟着笑了:“你也知道,我这人说话向来直,宗郴那孩子从小就是认一样学一样的人,他昨天提起来,我便知道他是不会变的,旁的我不敢说,菁菁这孩子啊,我杜家定会好好护着她。”
严氏自己也觉得这桩婚事不错,杜家大少爷不论哪方面都是极好的,再看杜老爷与杜夫人的为人,家教定不会差。
心中有了计较,严氏便打算晚上好好与老爷提一下。
就在这时,赵管家前来请人,说是宫人来人了,拿着圣旨,要请大小姐出去迎旨。
阁楼内的二人一听,神情便不对劲,严氏看了眼杜夫人:“你在这儿坐会。”出了阁楼后又即刻让人去闵秋园请大小姐。
一刻钟后,严氏换了宫服,带着赵菁菁跪在了前厅。
赵菁菁跪在最前头,猜不透这道圣旨是什么内容,可她心里又特别清楚一件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宫里给她下旨只可能是一件事,赐婚。
于是赵菁菁的心就不能平静了,不管赐给谁她都不乐意啊,更何况,李贵妃当初保媒的那几件,也都没赐婚这么大的阵仗。
或许不是赐婚。
是想封她什么呢。
尽管这可能性更小,赵菁菁心中的秤却已经弯过去了。
“朕奉太皇太后慈谕,兹闻赵国公之女赵菁菁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皇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江林王之子霍长渊年已十九,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赵菁菁待宇闺中,与霍长渊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霍长渊为世子妃。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赵菁菁在听到霍长渊时已然听不清接下来的话,脑袋嗡嗡作响,空白一片。
直到身后的严氏数次提醒,她才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接旨,可当那圣旨压到她手上后,赵菁菁的手却松了下去,想将它直接甩脱。
身后的严氏早有预料,飞快上前替她捧了一把,用力捏了下她,赵菁菁猛地回了神,瞪大着眼看着严氏,不敢置信。
“赵小姐,恭喜啊。”公公在旁道贺,笑盈盈的,仿佛是没感觉到来自这屋子内的奇怪气氛,严氏忙给公公塞了个大红包,又叫人来送上好酒好茶,连着外面抬轿的都给了不少,将人高高兴兴的送出了门。
“夫人,圣旨已经供上去了。”
严氏点点头,看了眼前厅方向:“小姐怎么样?”
“大小姐还没缓过神来,坐着没动。”
“让盈翠她们看住小姐。立刻叫人去九巷把老爷请回来,我先去送送杜夫人。”
严氏将事吩咐下去后,匆匆往阁楼走去。
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郾城上下便都知道了这件事。
花巷寻香楼的一间大包厢内,几个春娘跳着舞,三五个公子哥儿正在饮酒作乐,好不热闹。
忽然关着的门被撞破,一个随从跌了进来,连滚带爬的往公子哥儿坐的地方爬去。
跳舞的春娘吓了一跳,惊叫着往旁边退,那随从一路爬到了个公子哥面前,焦急喊道:“世子爷,不好了,皇上给您赐婚了,赐婚圣旨都下到府里了!”
霍长渊才饮了个微醺,见他这般撞进来已是十分不悦,再听他说皇上给他赐了婚,更是不高兴了:“小爷我都不在府里,谁接的旨就让谁成婚去!”
一旁几位公子哥儿好奇:“哪家的小姐啊?”
随从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哭丧着脸:“赵国公府嫡大小姐。”
话音未落,随从整个人被霍长渊给揪了起来,阴沉着脸:“你再说一遍!”
随从快被勒断气了:“世子爷,是赵家大小姐,就是赵家大小姐,外边都传开了,是太皇太后的懿旨。”
霍长渊猛地将人甩开,顷刻间周身凌厉气场铺天盖地而去,将身后的人吓得不轻。
李公子见势不妙,出言安抚:“长渊兄,圣旨不可违,就算是你是皇室中人,也不可能更改了,算了吧,早晚要成亲的,我们几个不也都成了亲么,不是什么大事。”
余下几个纷纷道:“是啊,再说那赵小姐,娶进门你还怕镇不住她么,一个女人而已。”
“小爷与她势不两立,我就是从兆安楼跳下去也不会娶她!”说罢,霍长渊冲出了屋。
屋内安静了片刻,几位公子哥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低声道:“圣旨不可违啊,不娶也得娶。”
“那可说不准……”
几个人齐齐看向后边,那位已经喝了半高的公子酒意上头,拍了下桌子道:“给那赵小姐点颜色瞧瞧,不就行了!”
这几个人顿时凑作了一团……
这厢霍长渊回去时,活像个黑脸罗刹,绷不住的肃寒之意,任个下人都没见过江林王世子如此模样。
像是要把什么人活生生扒皮拆骨了一般。
谁都不敢在这节骨眼去触霉头,见了他一身怨怒都恨不得绕道走。
霍长渊自个都想不明白,太奶奶怎么就把自己指给赵菁菁了呢?
他俩见面就掐,都要你死我活了,怎么就赐婚在一块了?太奶奶是老糊涂了?
他前几日才入宫过,真要有那意思,太奶奶为何都不提前问他一问,婚姻大事别人他不敢说,太奶奶这么疼他没理由不告知他。
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下了圣旨一切可都不同了,圣上的颜面没人敢去逆……
可只要一想到那赐婚对象,霍长渊心底就没好气。
等进了前厅看到父亲在,直截了当道:“这亲我不会结,你们谁接的谁结去。”
江林王揉了揉额头,对这场面有所预料:“这事是太皇太后定下,皇上下的旨意,已不可改。”
“那我入宫找太奶奶去,她年纪大了难免糊涂——”
“住口!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种话你也敢说!”江林王彻底沉下一张脸,对上霍长渊那桀骜眸子,头一回对他厉声呵斥道,“难不成你是想要整个江林王府受此牵连!”
霍长渊微不可查的僵硬了片刻,死死凝着江林王,父子俩对峙,各不相让,前厅里侍候的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这氛围叫人生不如死的可怕。
“是我疏于管教,才养的你性子如此,但此事非同小可,由不得你胡来!”
前厅内安静了许久,江林王的声音传出,透着些无奈,更多的却是不可违抗,圣旨在上,就是太子爷都不敢说什么,更何况是他们。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的本事。”霍长渊勾了勾唇角,露了几分轻嘲,眸底一片寒霜,转身就走。
思及儿子那混账德行,和执拗起来的牛性子,江林王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派人看紧世子,他要敢入宫去,打晕了绑回来!”
已经走到廊下的霍长渊听到前厅传出的呵斥声,脸上的嘲讽越加明显,他环顾了下四周,心中生出嫌恶来,大步往门口走去,也不管身后跟着的人,趁着夜色混沌,来到了花香酒楼。
春娘们一个个花枝招展,衣香鬓影,酒楼里灯火通明,乐声靡靡,好生放荡……
而此时的赵国公府一样是彻夜灯火,不同于酒楼内的欢乐,国公府内愁云满布,连带丫鬟下人都惴惴不安。
赵菁菁那续了一次又一次的安神汤和吃食,皆是原封未动,连赵国公去,都没能得到一丝回应。
惹得赵国公和严氏在前厅里坐立难安,叹声不绝:“圣上赐婚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可,可怎么就是那个浪荡儿——!”
赵国公自知自己有多少本事,所以自打承袭爵位以来凡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恪守自己的职责,从不逾规越矩,更别说得罪谁。
照理说这也入不了圣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