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袂就说过,天下女子多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想的是那样,嘴上偏不说,由着人猜,猜错了还要不高兴,可是难伺候。霍长渊原来是那样想的,可要把赵菁菁代入其中,忽然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了,相反还觉得十分有乐趣。
“那是桃花。”不同于霍长渊的沾沾自喜,赵菁菁站在他对面,咬牙一字一句,脸色更为难看。
她为什么要答应给这个纨绔子绣荷包,才招来这样的祸患!
霍长渊不置信地又从怀里掏出荷包看,来回捯饬看了两遍,无声觑着她瞧,却一切尽在眼神里。
这哪里像桃花?桃花长这样?
他没学过女红可别这么骗他!
赵菁菁愠怒:“你要是不喜欢,挑三拣四的,何不找个绣工好的姑娘!”
“谁说我不喜欢了!”霍长渊脱口。
在赵菁菁再一次来抢夺时,霍长渊利落的将荷包藏了起来。
赵菁菁的手不期然就碰到了他前襟那,就被霍长渊的另一只手给捂住了。“往后缝缝补补这些就劳烦世子妃了。”
赵菁菁被他咧开的那一口白牙笑得晃了下神,就听他又挤眉弄眼轻佻道:“这般恋恋不舍……小爷的豆腐可好吃?”
赵菁菁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他胸口那,连忙抽回来,却被霍长渊死死抓住,一逃一追之间,脸色微微涨红:“你快松开!”
“没事儿,你也不是第一个觊觎小爷美色的,不过你是唯一获有特权的,旁的想碰小爷我都还没机会。”
正当赵菁菁挣脱不得,又直觉接下来的话不堪入耳之际,霍长渊露着一张坦荡的脸说的下流:“喏,给你摸。”
而霍长渊敢如此,全因为他刚才看到鞭子是在床头那,眼下的赵菁菁手无缚鸡之力,自然就有了这胆子……
赵菁菁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得反笑:“世子这样自欺欺人,可是觉得好玩?”
霍长渊睨着她,四目相对,赵菁菁眼神中那些东西呼之欲出,凭着这些时日她气自己的次数,他想也没想倾身堵住了那张要说话的嘴。
那些不想听的,不爱听的,彻底烟消云散。
霍长渊的眼里倒映出赵菁菁错愕睁圆的眸子,可他却贪恋上她唇齿之间的味道,她嗜甜,总会在一些点心里掺上些香蜜,故那滋味都是香香甜甜,与她人一般,甜得让人想要——拆吃入腹。
“唔!”赵菁菁几乎在同一时间接收到了危险讯号,猛一口恨恨咬在他嘴上。
霍长渊疼得‘嘶’的倒抽了口冷气,松开了钳制,一双眼不置信又无奈地瞪着她:“你属狗的啊!”
“你属色中饿狼!”赵菁菁怒斥了声,声音都还有些不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短的,红着脸骂道,“你混蛋!”
霍长渊抹了下嘴角,摸到一丝殷红,眼神微微转为暗沉。
赵菁菁平复几许,仍压不住心底那股子说不上来的气闷,这人惯了随心所欲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玩弄人就玩弄人,丝毫不顾及旁人感受……
“有一点你说对了。”霍长渊忽而邪气笑了起来。
赵菁菁无端一激灵,就听他又道:“我的确属狼,所以你最好别招我。”
赵菁菁嘴角扯了个冷笑,哪回不是他来招惹自己的?
霍长渊直直盯着她那被□□过后的红唇,眼神愈发幽邃:“下回要再让小爷听到你说那些个不中听的,小爷就亲你。”
那眼神又凶又狠,十分有侵略性。
“赵菁菁,我也不知道自个怎么了,反正你一点我就着……”霍长渊顿了顿,嗓音黯哑,“我倒挺喜欢你多招惹招惹。”
那意思不言而喻。
赵菁菁猛地捂住嘴,隔断那视线骚扰,可耳脖子却不争气发烫起来。
四下沉默,空气中氛围渐渐弥漫开一股陌生异样,霍长渊忽然离开了屋。
赵菁菁随着他离开暗暗松了口气,她也总算信了来福说的,霍长渊在外虽爱玩乐却不乱来……可她也没拦着,连派去侍候的都是年轻貌美的,依照霍长渊以前那性,该是乐不思蜀才对啊。
难不成他不喜欢送到嘴边的?
赵菁菁想了想觉得极有可能,愈想愈是觉得这人挑剔麻烦。
如此,赵菁菁把那些好看丫鬟又都给撤了回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这举动让霍长渊好心情了一阵。
可没好多久,霍长渊又发现她给自己安排这个宴那个马赛,姑娘们不单在装束行为上古怪神秘,连长相也愈发猎奇了。
霍长渊:“……”赵菁菁是疯了不成!
而赵菁菁似乎是被那天的他吓着了,别说她;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当下跟入了魔障一样,他也没想跟旁人分享这段,只夜里回味起来有些窃喜又有些莫名酸酸胀胀,不能成寐。
虽说两人没刻意避着见面,可霍长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出现,同一园子内,见面的次数便少了。
只不过庆芳斋的点心,书斋的话本子,新鲜奇趣的玩意儿源源不断的送往主屋,透着一丝小心机的示好。
时间一晃,又到了过雨荷花满院香的时节。
安园外的小池塘里也栽了一片荷花,品种和元莞清院子里的一样,都是从万华园那移植过来的,整个院子都萦绕着淡淡的荷花清香,甚是心怡。
赵菁菁每每路过,就想起霍长渊上次在元莞清的院子见她,回头就给整了这么个小池子,大有一副羡慕别人家干啥,咱家也有的土财主气质。
今个十五,赵菁菁照惯例去寒山寺,临走前带上了一食盒,红漆海棠木的盒子沿着最外层仔细用棉布裹了两层,保证到了寺庙还热乎着。
赵菁菁赶到禅房时,一鸣大师还未到,不过,今个的禅房还有些许不同。
禅房里还静坐了一人,一名婆子随侍在身旁,在椅子上的人被惊扰睁开眼之时,开口朝她行礼道:“世子妃安好。”
赵菁菁对上了江林王妃的双眼,无波无澜,清冷至极,她恭敬行礼:“见过王妃。”
要说凑巧,也不全是,她也是听了江林王妃也常听禅,便让人留意了一二,才选了今天这日子,有了巧遇。
只是在江林王妃看来,赵菁菁也不过是个寻常香客,即便有,那也是让一鸣大师稍稍另待的香客。
赵菁菁在空出坐下,屋内安静得很,她望向王妃,进来这会儿,她有些理解霍长渊面对王妃时的感受,仿佛是一滩死水般,是怎样的绝望和恨意才将自己逼成这幅模样。
赵菁菁因此蹙了蹙眉。
“这是今年安园池子新摘的荷花,做的炸荷花,还有一些您爱吃的茶叶和糕饼。”除了炸荷花是她的主意,其他都是霍长渊之前送来过的,她不过是照样子送罢了。
见世子妃先开了口,王妃身旁的婆子也有些高兴,打破僵局般作势惊喜地打开了食盒盖子:“王妃,这夏荷好生有趣,世子妃十分有心呢。”
只见里面的炸荷花是用粉嫩的荷花瓣酿入豆沙馅,一股子豆沙的香甜味儿,花瓣因此渐变成浅紫色,在表面结成一层透明的脆壳,成菜摆入装有荷花蕊的圆盘里,如一朵荷花傲然盛放,看起来十分别致用心。
江林王妃轻轻扫过,又闭上眼:“确实有心,只不过予我这等心思,有何用?”
那双平静的眼落在赵菁菁身上,漠然之外多了几分审视,冷硬到不近人情。
然而赵菁菁今个来也不是见婆婆来的,她为的是霍长渊在偏房那一声茫然呢喃‘母妃’,还有每每来过寒山寺后的颓丧难过。
她看不惯。
宁可他鲜活无赖的,也好过那样子。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大抵是有一种自家狗子被外人欺负的感觉。
赵菁菁收拢了下衣袖,望向墙上挂着的禅字,微微一笑:“我听闻,前几日一鸣大师讲的佛法是面世,不知王妃可有听过?”
第050章 .您亏欠他的
元王妃缓缓睁开眼, 审视着赵菁菁不语。
赵菁菁权当是没瞧见她的神色,笑着道:“一鸣大师说面世,乃人存于这世道, 应当敢于面对一切, 不逃不避, 不屈不折,面该面之事, 我才疏学浅, 理解甚微, 但也获益良多。”
赵菁菁说完后, 禅房内顿时安静, 元王妃身旁的婆子脸色微变,看了眼世子妃, 这还真是位敢说的主啊。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倘若事事都计较在心,年年月月不能释然, 必是过的心累,还会伤人伤己,一鸣大师说的好,且记且忘, 才能活的更顺心如意。”
元王妃不做声,赵菁菁便继续说,将一鸣大师过去讲佛时所说的, 挑着捡着说了个遍,末了都要添上一句“大师说的真好”。
一杯茶的功夫,元王妃终于开口了:“世子妃倒是悟的彻底。”
“王妃谬赞,原来我也看不开,只是大师的那番话令人醍醐灌顶。莫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了自己,也伤了关怀自己的人,人生在世须臾数年,不等人,也悔不及。”
对上元王妃冷漠的目光,赵菁菁端的恭敬,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元王妃依旧淡漠:“你这是在教我如何为人处世了。”
“菁菁不敢,不过是与王妃探讨下一鸣大师所授之言。”
婆子在旁给元王妃换了杯茶,心中对世子妃的看法又新增了,这何止是个敢说的……
“你既对一鸣大师的话解的如此通透,就该知道江林王世子并非良配,与其在生活在王府,倒不如和离回赵家。”
这样的话换做别人讲,赵菁菁都能理解,可亲妈这么说自己儿子,语气中的冷漠甚至超过了陌生人,赵菁菁委实稀奇。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儿子啊。
赵菁菁想起霍长渊趴在墙头时那小心翼翼又一脸希冀的样子,就为了看他母妃一眼。
于是她轻笑:“不了解他,又如何确定他非良配,世子是您的儿子,您就是这般看他的?”
元王妃抿了口茶,冷淡道:“他虽是我生,但他像他父亲。”
这是因着江林王的缘故,连带他的儿子也恨上了?
“他院里并没有通房妾室。”
“我听闻你们分房睡。”
赵菁菁微怔,随后看了眼元王妃身旁的婆子,身在寒山寺对外界的事这么清楚?
还是说,她其实也有留意霍长渊?
“没错。”赵菁菁坦然承认,“这是我与世子约定好的。”
“因为他不是良配。”
“因为他尊重与我。”
元王妃看了她片刻:“世子妃今日前来,就是为告诉我这些?”
“六月十九,观世音菩萨成道日,届时寒山寺有道会,世子知道您会在这天去参拜,还望王妃不会对他避而不见。”
元王妃起身,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冷:“我不会见他。”
“你必须要见他!因为这是您亏欠他的。”
走到门口的元王妃停住脚步,婆子回望赵菁菁,给她使眼色,世子妃切莫再说了。
赵菁菁盯着那背影,郑郑道:“您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把对王爷的怒意牵连到了他身上,枉顾他对您的需要,在他年幼时将他抛下,他几度性命垂危时您都没有关心过他,您连见他一面和他说一句话都不肯,他每年都来寒山寺守着您,费尽心思搜罗您喜欢的送给您,您却全然漠视,他从未伤害过您,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您不该这么对他。”
“世子妃!”婆子颤声求着,“您不要再说了。”
赵菁菁看着元王妃,她不信一个做母亲的对自己的孩子能够铁石心肠到这地步,当年的元家大小姐是多善良的人,性情温柔,能心怀慈悲的去救济别人,对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能这么的狠心。
屋外一阵风,吹了元王妃的衣袖轻轻晃动,她在屋门口站了会儿,迈步离开。
赵菁菁追了出去:“饶是如此,他也从未怨恨过您,只一心想着见您。”
但元王妃并未回头,带着婆子很快消失在了走廊里。
赵菁菁扶着门框喘了口气,盈翠和香琴跟在她身后心有余悸:“小姐,王妃看起来性情好冷漠,您这么说,会不会将她得罪?”
“难道要我跪下来求她见一见世子?”赵菁菁哼了声,对霍长渊颇是嫌弃,“怎么不把用在我身上的那股子无赖劲放到这里来。”
就只敢趴在墙头偷看!
“可她到底是王妃……”小姐还从未对哪位长辈说过这么重的话,这还是江林王妃,小姐的婆母啊。
“说好话对她可没什么用。”赵菁菁抚了抚袖扣,“话重了,她听的不痛快,才会听进去。”
“小姐待世子还是很好的。”盈翠咧嘴笑着,“这回六月十九,世子若是见着王妃,定会感激小姐。”
赵菁菁觑了她一眼,她可没想拿这和霍长渊邀功:“东西求好了?”
“求好了。”盈翠拿出两枚平安符,“大少爷这一趟前去,至少三四年。”
赵启珺考上了大观书院,距离郾城几百里地,一去便是三四年,赵家又不差银钱,赵菁菁这做姐姐的,便想给他求两道平安符带在身上。
“回去的时候经过赵府,顺道送去。”赵晶晶带着她们往外走去,正说着,前面送子观音堂外,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盈翠低呼了声:“是齐家少爷和越氏!”
齐景浩小心翼翼搀扶着已经显怀的越佩茹,看样子至少有四五个月。
越佩茹衣着华丽,头上所戴不比在赵家时的差,甚至更为华贵了,梳了妇人发髻的她,反倒是比过去更显妩媚。
齐景浩的眼睛都在她身上,越佩茹盈盈笑着,十足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两个人进入了送子观音堂,看起来像是还愿的。
“小姐,那边还有人。”香琴指了指堂外不远处,有人从马车上匆忙下来,神情焦灼,甚至有些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