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假娇媚——苏章峭人
时间:2020-03-05 10:00:52

  ???!
  姜柠懵了,懵得很彻底。
  这是什么问题?
  这种问题为何要问她?
  这样的问题叫她如何作答?她又有什么资格作答???
  ……
  空气中忽然有几分诡异的沉默漫了上来。
  原本两人站了这人群熙攘的广众之下,大肆畅谈东宫废黜便已是忌讳。再瞧瞧刘清洵今日抛出的问话,前有“何为明君”,这会子又平白问了句“太子妃”,一个塞一个的意想之外。
  姜柠想,若不是他当真百无禁忌,那便是自己不知何时得罪了这位爷,嫌她命长。
  正当姜柠有些踌躇之际,忽见那河畔两旁的卖灯商贩已搭好了油纸棚,且早有公子佳人四五成群地凑了前去挑选起来。顿时眸光放亮,伸手指了指前头,对刘清洵道:
  “殿下快瞧,那灯贩跟前儿都挤满了人,若我们再迟些去,那些个结实又漂亮的物什可都要给挑没了。”
  刘清洵并未立马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而是又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眼,最终他决定暂缓方才的话茬。
  不管眼前的小姑娘是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亦或者是她在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而逃避他的问题,
  他都选择了允许。
  选择,向姜柠湿霭润泽的眼眸里盈着的一汪水亮而短暂妥协。
  “好。”
  他应下,又补充了一句:“我去买回来,你就站在这桥上原处等我,以免街市人多冗杂。”
  姜柠还未等出声,刘清洵已转身朝桥下走去。
  “……”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位爷打走之前就有些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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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发话了站在原地不准动,姜柠自然只能规规矩矩地不敢乱跑。街市已是擦肩挨惹的鼎沸时候,估摸着等刘清洵返回来还得个半柱香的功夫。
  绷了一整天,这会子好容易得空松一口气。
  姜柠缓缓移步至桥边儿,弯腰趴在栏杆上,将身子重心整个倚了上头,一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观赏着桥下的盛世繁华,一时有些百无聊赖。
  徒然间——
  河边丹枫树下的一道身影猛然闯入她的眼帘,旋即引起了姜柠整个人的注意力。
  昏暮沉沉,倒钩新月,寒清若琨玉。
  携着秋霜的大片华光杂沓而下,少年挺拔如松的遒劲身形静立,半隐了簌簌缱绻的月光里,锋芒收束,星辉暗敛,柔韧又清绝。
  他眉眼寡淡,却掩不住一身惊雷雨落的冷飒,犹万峰横卧,百川浩荡,像极了人间失火。
  是唐忱。
  连随风翻飞的发梢都泛绕着无限冷峭的剪影,只能是唐忱。
  浅浅摩挲着下颚的纤指微顿,姜柠原本倦懒的眸子顷刻苏醒,雀喜的琳琅之光在刹那迸发,漶满水眸。
  她嘴角禁不住上扬,连忙微偏螓首,将身子朝前探了下,正欲端详地仔细些。却不曾料,尚未瞧清唐忱那鬼人,反倒将他身侧的白衣姑娘瞧了个亮堂。
  那般小鸟依人,娇软楚楚,恨不得将爱慕之意昭示天下之人,也只有宁康。
  这可真是,叫人“惊喜”的猝不及防。
  姜柠半眯着眼,舔了下唇,轻浅地笑哼了声,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桥对岸的一场大戏。
  瞧那宁康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以及煞有其事地手捧着怀中四方锦帕的架势,姜柠都无需走上前,就算隔着整条姑苏河也能听见她的芳心暗许,浓情蜜意。
  她又撩眸,将视线再次移向光影里的修瘦少年,依旧波澜不惊。
  如此花前月下的好景致,配以惹人怜惜的“深情告白”,这世间能有几个男人顶得住。
  可那身裹甲胄的少年那里,偏就在掀不起任何半点波动,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的淡漠神情。
  姜柠不禁摇头失笑,幽幽淡淡地浅叹了口气,鸦羽般卷翘的长睫低垂了下,兴致缺缺地扫了眼河上暄映于水面的倒钩月,微微有些失神。
  末了,耳畔响起温儒的嗓音唤回了她游离的思绪:“走吧。”他说。
  姜柠转过头,望见刘清洵手里拎了盏橙红色的祈福天灯,忙支起身子站好,应了一声。
  临走前,她忍不住又扭头朝后瞥了一眼,却不曾想唐忱此刻也注意到了她,抬手径直拨开身前的宁康欲绕开她朝姜柠走来。
  姜柠笑了。
  纤细漂亮的秀眉轻挑了挑,舌.尖抵滑了两下上牙尖儿,唇角勾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又艳又惑。
  她没等他,甚至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转身随即跟上了刘清洵的步子,再未分给身后少年任何一眼。
  桥上男女翩然离去的一对身影这样刺眼。
  一清风皎月,一摇曳生姿,衬上所穿锦衣皆是蓝色系,最深的那种蓝。
  是唐忱,从未见姜柠穿过的那种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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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柠与刘清洵放完灯,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往「长香琳琅阁」奔了去。
  路上她大致粗略的捋了捋近来铺子的账目,几近万事俱备,只待「梅园」那头的“香笙宴”圆满收尾,这「长香琳琅阁」的掌柜一位,她势在必得。
  这样想着,她原本紧绷了一天的心情瞬间大好,长舒一口气,随口哼着首风月小调儿便蹦跳着上了台阶,一脸盈盈笑意地推门而入。
  一踏入,姜柠蓦地怔在原地——
  唐忱正长身屹立,耐着性子静等在她的香阁里。
  作者有话要说:  北鼻们
  元宵节快乐!
  最近要乖乖在家,做好防护,健健康康哒!
  我爱你们,晚安好梦。
 
 
第48章 蜜柚
  香阁里,阒寂得很。
  空气中漫荡着几分冷凝的滞固, 和沉默。
  中庭之央, 池音和洗华如同两只遭人摒弃的小枯苗儿,巴巴儿地傻杵了一旁。
  唐忱未入座, 她俩自然要站得笔直,唐忱不言语, 她俩更是只能屏息凝神, 大气不敢喘一下。
  堂堂“少年战神”蓦然深夜造访,加之浑身气势是那般的冷峭肃寡,偏巧又赶上浣月不在, 扔她两个可怜虫应付, 实在也是咽了些苦。
  沉默还在弥笼,除此之外,似乎又暗伏着些许密不透风的……
  ——闷。
  姜柠推门而入的动静并不算大, 却也很好地碾碎了这份沉默。
  “安儿回来了!?!”
  洗华耳尖, 察觉到动静率先惊喜出声,旋即如蒙大赦般颠儿颠儿地撒丫子朝她跑过来。
  池音闻声抬头, 下意识也要迈了碎步跟着过去,却到底比洗华多顾及一分。略有畏惧地悄眯瞄了眼跟前儿分明翩然转身,却又不动声色的清冷少年, 愣是给唬得一动未敢动。
  无奈下, 她只好迅速转过脑袋,求救似地望向门口那妙人。
  姜柠半眯着眼,对眼前的场景不免暗觉好笑, 反手将身后阁门轻掩上。
  长指顺势敲了两下门栓,随后早有预料般纤臂前伸,一把捞住洗华那丫头的身子,缓冲了她不管不顾直撞过来的力道。
  “安儿怎的这会子才来,可叫人好等呢!”洗华稳住步子,仰起小脸儿扯着她的衣袖晃了两下。
  话里,意有所指。
  小妮子鬼机灵儿得很。她只说“叫人好等”,却并不挑明是叫“谁”好等。
  姜柠笑了,但又笑而不语。
  眉梢轻挑,她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儿,而后步调疏懒地朝里走了进去。
  *
  香阁极暖。
  灯烛璨亮,似挑着万缕金丝般蹿曳而跃。熏炉内的白芷香气袅绕升腾,渗进幢幢光影里,氤化在粼粼光线中。
  这阁堂里的一景一物,皆被那软腻的香气敷染,静默流泻出明暗不定的金光,一层又一层。
  又或者,香的不止那白芷。
  姜柠边与洗华交谈着铺子里的琐碎事宜,边撩裙而踏入阁堂内。
  悄然流转的华光紧跟着缱绻在她纤薄的身量上,同时,也将她身上长衫的暗墨蓝色暄映地愈发冶艳。
  唐忱被这抹暗墨蓝色狠刺了下。
  由着这抹墨蓝色,他的脑海里会不可抑制地浮出一道修长身影。一道,今晚与姜柠同着墨蓝色的修长身影。
  这道身影,让他心里自来时便有的沉闷愈为浓厚。
  这份画面感,让他眸下蓄酝的疏冷幽邃更暗了几分。
  姜柠经过唐忱面前,只是轻杳杳地伺了他一眼,继而转身坐在了他对面。
  原来屋子里那缕密不透风的闷,来自唐忱。
  嘴角的笑意尚存,姜柠并没有与他搭话,甚至懒得寒暄,反倒……
  “坐。”
  她微偏头,出声制止了一旁慌不迭时正欲猫着腰溜走的两个妮子。
  两人的脚步猛然顿住,悚然抬头。
  堂堂宣祁侯大人仍站着,没人敢坐,除了姜柠。
  两个妮子转头瞧瞧身旁的冷面少年,又扭头望回姜柠的满面春风,然后对视一眼。
  啧,苦不堪言。
  姜柠也不强求,全然无视对面那道炽热目光,而是将视线缓缓落在了手边儿的黑金木刻丝盘托。
  纤细漂亮的柔指抬起又落,指尖儿点点,轻扣几案。
  盘托上,静置摆放着数个黄皮蜜柚。
  那蜜柚个个果肩圆尖,皮质圆滑,色泽饱满,一看便是稀罕的上乘品。
  “啊对了安儿,那是今个晌午时候陆掌柜特遣人给你送来的,说是晨间叫果夫们现从园子里摘的……”池音见姜柠瞧到那几个蜜柚,便撑着胆子道与她。
  可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池音只觉得话说了半截,身侧那位“贵人”的气压徒然骤低。
  “......”
  小妮子直吓得连打了几个哆嗦,赶忙止了话头,再不敢接着说下去。
  姜柠却被池音的一番话而乍然熠亮了眸。
  她拎了个蜜柚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随后抛了两下,精准接住,笑容潋滟:“陆绍人不赖嘛,还算他有良心。”
  满意的不是柚子,而是池音恰逢时宜地挑起的话茬。
  言语间,她眼梢微扬,余光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对面,轻易便感受到那份密不透风的“闷”里的愈加沉寂。
  笑意更甚。
  很好,这蜜柚来得正及时,她今晚总算也是将了一军。
  *
  “浣月呢?”姜柠执过盘上果刀,低头问道。
  洗华忙道:“往梅园送衣裳去了,再过两日便是香笙宴,一切都是照着安儿你的计划来的,未曾出什么岔子。”
  姜柠点点头,锋利刃尖儿沿蜜柚的肥硕腰线划了一圈儿,又问:“拍卖宴那边如何了?”
  “昨儿结束的最后一场,五户皆已落定。这其余四户名头皆如从前一般,乃名门贵族,倒没什么出奇的。”池音说完,犹豫着又补充了句:“唯独这第五户人家,竞拍的价位最高却反倒不肯露姓,只缴了银票后扔下句‘待时机合宜,自然来寻。’”
  姜柠手中动作顿了下,复又继续将柚子皮完好扯下:“许是这位的名头比那四户都要大。你们只多仔细着些,倒也不必慌,既要咱们等,那就等着便是了。”
  蜜柚是红心的。
  “之后我都会在铺子里,你们吩咐下面的绣娘夜里歇好,近些日子该有得忙了。”姜柠嘱咐道。
  池音与洗华无疑有他,点头称是。
  她起身,将剥好的柚子肉放入嘴里,指间还拈着小瓣果肉,继而准备朝里间走去。
  姜柠还是将唐忱当做不存在那般,全程将他晾在一旁,没有分给他一眼。
  两个妮子哪里料到这般情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傻愣愣地懵在原地,着实不知所措。
  终是唐忱沉不住气。
  他也着实憋得够久了。
  少年迈开步子,径直走过去一把将姜柠拦腰抱起,伴着姜柠低呼一声,头也不回地朝里间走去。
  只语气淡漠地扔下一句:
  “你们先下去。”
  ————————————————
  “你生气了?”唐忱深吸了口气,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因为宁康?”
  他唇线紧绷,深沃邃沉的眸眼也紧凝着她。
  窗棂半敞,曲折潆洄的晚风卷走了他些许的音量,更为低沉。却带不走,他声色间的慌。
  慌乱,是显而易见的。
  生气吗?
  倒也不至于。
  如果说硬要有“生气”的成分,也不过是她故意表露出来的罢了。
  虽彼此分开了这些年,但唐忱这鬼人,姜柠不说了解十成,七成半也是有的。
  宁康不会是他的中意,她心里明镜儿得很。宁康也不会是唐家人心仪的儿媳人选,这她也是清楚的。
  所以,对于宁康今晚那番没什么意义上的告白,她没放在心上,也可以不在意。
  或者说,
  这份“不在意”实际建立于此刻唐忱的“紧随而来”,当更为贴切些。
  当然,上述的想法姜柠不会告诉唐忱,她偏要他以为自己“很生气”,她要他懂得危机感,要他紧张。
  要他慌。
  “是高兴。”姜柠煞有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眼看着就要成为人家的郡马爷了,我这个做阿姐的,当然是替你高兴。”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正经地膈应到了他。
  “真这么高兴?”唐忱冷笑了声。
  “当然,虽说宁康那丫头往日里大大咧咧的,家世上若实论起来,衬你也多少短欠了些。不过好歹其父与你同盟,且乃为国捐躯的忠义烈士,天子自是不会慢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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