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鱼显然把步骤记得很牢,坚决摇头:“不成,你还得去沐浴洗漱。”
晏归澜:“…”
他无奈扶额,转去浴间洗漱了。沈嘉鱼把圆房的要诀默念了几遍,默默地坐在床上等着,他沐身洗漱完才这番回来,此时已经拆了玉冠,一头长发低低垂着,斜倚在门边冲她笑道:“这下总算能做夫人的入幕之宾了吧?”
沈嘉鱼一边记着要诀,一边侧身让他过来,他不满她的走神,欺身把她压在身下,一点点地细密亲吻着她,直到她气喘吁吁才微微撑起身子,调侃:“想上夫人的床当真不容易。”
她现在已经换上藕红色的寝衣,卷长的头发随意挽着,身上并无多余装饰,鲜妍可口的让人恨不能把她一口吞下去。
沈嘉鱼红着脸没吱声,他又不满她的沉默,托起她的下巴缠绵地亲吻着,一手已经从寝衣下摆探了进去,一路试探着往上挪动,察觉到她身子僵硬,手臂还微微颤着,他安抚似的抚了抚她的脊背:“还是怕这个?”
沈嘉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表情别扭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成。”声音像绷紧的弓弦。
晏归澜听的蹙了蹙眉,瞧她眼底两圈青黛,神色又颇是紧张,显然这几日也累的紧了,他心里到底怜她:“你嫁进来便好,圆房倒是可缓几日。”他知道她对这事儿始终心存排斥,也没打算今晚上一定就得要了她。
沈嘉鱼扯住他的袖子,鼓着脸颊摇了摇头:“不成,今晚上得圆房。”
她这样主动自然让他惊喜,不过惊喜之余他颇是诧异:“你真这样想圆房?”
沈嘉鱼声音紧绷的‘嗯’了声,一板一眼地道:“教习娘子特地叮嘱过的,大婚之日须得全了周公之礼。”
晏归澜摩挲着她脊背的手顿了下,神色晦暗不明:“你这般忍着,只是因为教习娘子的叮嘱?”他想到她方才想逃离喜堂的动作了。
沈嘉鱼觉察到他有些不快,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得点了点头:“圆房之后,昏礼才算周全了,再说娘子还等着在外验收喜帕的。”
晏归澜眯了眯眼,神色越发难辨,沈嘉鱼不知道哪儿出问题了,一脸茫然地和他对视,两人一个不愉,一个茫然,对视半晌,居然是他先败下阵来,叹了声:“罢了。”
他伸手取下帐幔的金钩,瞧她神色无措,慢慢弯腰在她眉间亲了亲:“若是觉着难受,就告诉我。”
沈嘉鱼被他安抚的沉下了心,拿出就义的心情靠在他身上,慢慢闭上眼迎过去…
屋里传来男人低哑的哄劝,还有少女断续的低泣,还夹杂着压抑的呼痛,声调越来越急,过了阵却又猛地转为慵懒无力,等到最后,却又猛地急了起来,接着便是软成一滩春水的低哼。
不知过了多久,晏归澜才从她身子里退出来,声音多了几分喑哑:“备水。”
他抱着她清洗过身子,小心把她放回床上。沈嘉鱼除了疼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失神地看着屋顶的紫檀宫灯良久,才想起什么似的要起身:“元帕得拿去给娘子!”
晏府怕血脉混淆,元帕都是由专人收起来的。
晏归澜本想弯腰抱住她,闻言身子僵了下,拧眉瞧她一眼,把她按在床上用被子裹好,这才披好衣裳,一言不发地取了元帕往外走。
元帕上除了点点落梅还有旁的痕迹,沈嘉鱼侧过头没敢看,她听到门外传来断续的说话声,才知道验收元帕的娘子一直在外头没走远,她想到方才的声音肯定被娘子听见了,脸色不由得更红。
她缩在被子里等了会儿,晏归澜才折身返回来,圆了房沈嘉鱼便似完成了一个重要任务,身上又累又倦,那处还肿胀着疼,强撑着问了句:“元帕给她了?”
晏归澜‘嗯’了声,她倒头就想睡觉,下巴却被他轻轻抬了起来:“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沈嘉鱼朦胧着双眼看她,他坐在她身边提醒:“想清楚你我为何要圆房了吗?”
她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居然对这事儿这么执着,被问的懵了下才拿出教习娘子的那套来:“成亲不就是得行周公之礼吗?当然是为了周全昏礼啊。”
晏归澜默然瞧着她,沈嘉鱼只得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开,开枝散叶?振兴晏府人丁?”这个再不成她可真的憋不出来了!
晏归澜垂眸,眼神越发深邃,薄唇吐出两个字:“错了。”
沈嘉鱼:“…”
她头都要大了:“世子直说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还不成?”
晏归澜:“…”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这个既然答不上来,那便换个你能答的,今日在堂上跨火盆的时候,你可是想跑?”
沈嘉鱼给吓得睡意都飞了一半,立刻否认:“没有,我就是绊了一跤。”这种丢人至极的事儿怎么可能承认!
晏归澜还想再问,瞧她脖颈上都出了冷汗,还是把唇间的话散了去,折腰在她身边躺下:“罢了,睡吧。”
沈嘉鱼给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他背对着自己睡过去,忍不住又是蹬腿又是做鬼脸,弄出好大的动静来也不见他回个头。
平常大白天都要搂着她的人,突然这般冷淡,让她颇是不适应,在背后不满瞪了他一会,气哼哼地掀起被子,不再理会这矫情鬼,睡觉!
次日一早,晏归澜强拉着她看她伤处,确定她那里只是微肿之后才松开了她,只是她身上指痕吻记累叠,少不得穿一件密实的衣裳遮掩住。
两人换好衣裳便去给家中长辈请安,晏隐虽然不满这个儿媳,但作为公公也不能把儿媳如何,再说还有小郑氏护着她呢,他就是再不满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晏归澜虽恼着她,但也不欲让人瞧她笑话,因此去请安这一路上都谈笑自若,回屋之后才捧起公文细细读了起来,沈嘉鱼憋了会就憋不住了:“世子,我,我招你惹你了!”
晏归澜瞥了她一眼:“想出答案了?”
沈嘉鱼听到答案这两个字就想揪头发,怒道:“没有!”
晏归澜便又低头看书了。
沈嘉鱼:“…”
两人接下来的几日都没做那种事,沈嘉鱼洞房那天实在是疼的紧了,本来不做这事儿心里还偷偷高兴,等过了两天却咂摸出不对来了,偏她又不好主动去问他,烦的在院里到处走。
石清和念玉两个正在廊下说话,这两人原都是晏归澜指给她的女护卫,因为她回沈府了才暂留在晏府,如今她既然成了亲,这五人又都调来伺候她了。
她见石清眉飞色舞地提及了‘世子’二字,忍不住好奇地悄悄凑过去,就听她高兴道:“世子马上就要回江南道了,留云姐见到世子必然欢喜极了。”
第66章
沈嘉鱼听到晏归澜和另一个女子的名字一起出现,心下莫名地排斥,不由转过头瞧了石清一眼。石清也发现她出来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夫人。”
沈嘉鱼慢慢点了点头,看向石清:“你方才说的留云……”
旁人遇到主母过问此事,不说藏着掖着也该遮掩一二,这位倒好,生怕沈嘉鱼不知道似的,说的既脆且快:“回夫人的话,留云姐是国公亲封的亲卫统领,统领着我们这些女亲卫护佑晏府的夫人,只不过原来世子一直未曾娶妻,所以我们也被作为将士并入军中,如今世子既娶了您,我们自然归您管辖,等您回江南道就能见到留云姐了。”
她不顾念玉的阻拦,继续笑道:“留云姐打小和世子言豫他们一起习武的,彼此情分极好呢,您若是对留云姐觉得生疏,可以去问问世子,相信夫人和留云姐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沈嘉鱼挑了挑眉:“她和世子真这么熟?可我怎么没听世子提过半句呢?”
石清脸上的笑容有点僵,沈嘉鱼暗暗哼了声,又给她心上插了一刀:“再说我和世子投契,平日里说自己的话都说不完,哪里有空闲把话头分给别人?”
石清一张笑脸硬是被说成黑脸,偏还不敢在她面前表露。
沈嘉鱼瞧她脸色不好,一口闷气这才顺了点,但想到最近不咸不淡的晏归澜,她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祖父在她婚前提点她,要做好世家夫人,光靠两人的情分还是远远不够的,她为了报答他的情意,为了嫁进来之后能和他的亲人相处融洽,不让他在外烦忧,每天起早贪黑的跟四个教习娘子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世家夫人,没想到他还是不满意,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
如今郑氏不在了,打小也没人教过她夫妻间该如何相处,她烦躁地抱住头,这时候晏归澜走进来,她忙整理好表情:“世子,咱们该回门了。”
晏归澜嘴唇微动,又抿了起来,半晌才点了点头:“走吧。”
沈嘉鱼察觉到他原本想说的话不是这个,闷闷地点头:“哦,我去换衣服。”
两人换好衣服坐上马车去了沈府,沈穆只告了一个多月的假,将她送嫁完便折回西北去了,三叔倒是能在京里多留些时候,不过他三天两头就跑出去办事了,如今在府上的只有沈至修和定安长公主,因着沈至齐时时避着她,定安的神色便也有些冷待,淡淡扫过晏归澜和沈嘉鱼:“婚后处的可好?”
沈嘉鱼按照礼数答道:“都好,继母不必为我们费心。”
一般来说,定安这做继母的还该关心一下女儿的内闱之事,比如房事是否和谐,女儿和姑爷房中相处可还顺当之类的问题,不过定安显然没那个心情,她神色疲懒的靠在一边出神。沈嘉鱼也没心思和她说话,只和坐在一边的沈燕乐闲谈。
沈至修改了前几日才知道郑氏真正死因的萎靡神色,面上颇有几分得了贤婿的意气风发,对着沈嘉鱼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还命人备了饭上来,取了陈年佳酿冲晏归澜连连笑道:“归澜陪我喝一盏吧?”
要是搁在原来,晏归澜自可随意把他晾在一边,但如今他成了自己岳丈,他便笑了笑,陪沈至修喝了几杯,等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沈至修这才瞟了眼和亲姐说话的沈燕乐,对着晏归澜笑道:“你们晏家对嫡子最为看重,你又是宗子,你和嘉鱼该早日诞下子嗣,延续世家香火才是,也不枉你们夫妻恩爱一场。”
晏归澜一笑:“是。”
沈至修见他不接话,只得自己把话头续上,叹口气:“可惜我膝下只有燕乐这一个不成器的,现在嘉鱼嫁给了你,我倒是不用操心了,只是燕乐以后还不知如何,他年纪也大了,还得你这个做姐夫的多费心。”
晏归澜道:“那是自然。”
沈至修跟他简直说不下去,趁着定安向晏归澜问话的当口,他又把目标转到沈嘉鱼身上,低声道:“嘉鱼,你只有燕乐这一个亲弟弟,他平日对你如何?”
沈嘉鱼点了点头:“燕乐待我自然是没话说。”
沈至修欣慰笑笑,又叹了声:“燕乐现在身上只挂了个闲差,凭咱们家这样的家世,便是你祖父和你阿爷我再怎么活动,他最多也是当个武将的命,难道你忍心看燕乐受那份卧雪眠霜枕戈沙场的罪?若你方便,就跟归澜提一句,看燕乐的差事有没有活动的余地,他若是混的出彩,你在娘家也有靠山。”
他现在是想开了,既然郑氏之死不可挽回,他便多费精力培养两人的儿女吧,如今女儿既嫁了个好女婿,能帮衬儿子自然是好事。
不得不说他琢磨这么些天,就琢磨出一个用闺女补贴儿子的法子,也是个奇人了。沈嘉鱼果然被他的观点震住了:“武将哪里不好了?穷文富武,咱们家便是以武将身份发迹的,要不是祖父曾祖父世代打仗,咱家哪里能有这上护国府?”
她实在受不了沈至修这奇葩思维,起身拽了下晏归澜的袖子:“阿爷我们先回去了,过一阵再来瞧你。”
沈燕乐也觉得亲爹实在一言难尽:“父亲,文臣升迁才叫困难呢,武差没什么不好,你就别费心了。”他起身冲亲姐招了招手:“阿姐,我送你!”
沈至修还有话要说,下意识地站起来追了几步,却见姐弟俩已经一溜烟跑远了,气的连连跺脚。定安在一边凉凉道:“嘉鱼膝下无子,任她再怎么得大都督的宠爱地位也不稳固,你倒好,这就惦记上让嘉鱼给你儿子谋差遣了。”
这倒是给沈至修提了醒,他一拍脑门,儿子虽然要紧,但姑娘也不能忘了:“对,得想法子让嘉鱼尽早诞下子嗣才是。”
……
沈燕乐就比亲爹强上万倍,他不在乎晏归澜能不能给他找个好差事,他只在乎亲姐过的开不开心,姐弟连心,他瞧沈嘉鱼神色不太对,追出来私下问道:“姐,你出什么事儿?你和姐夫不是挺好的吗?”
两人当初没成亲的时候光天化日之下还搂搂抱抱呢,那份腻歪劲儿让他都头皮发麻,怎么成了亲反倒不如当初了?他想着想着神情一变,脸色难看:“难道世子也是那等薄情之人?对你只是一时的兴头,如今得到人了就丢开手了?”
沈嘉鱼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别别扭扭地道:“倒也不是…”
她没法跟亲弟交流这事儿,只得含糊提了句两人成亲的时候闹别扭的事。
沈燕乐不知怎么的就想歪了,神色沉重地道:“你是说世子成亲晚上就开始不快了?”
沈嘉鱼实在不知怎么和亲弟说这事儿,只能尴尬点头,沈燕乐鬼鬼祟祟地往不远处晏归澜的身下瞄了眼:“阿姐你也没做错什么啊,世子倒真是有点怪,他会不会是…”
他斟酌许久才憋出一句:“那方面有毛病?”难道是因为成亲的时候举不起来,所以才心下暴怒无处发泄?
沈嘉鱼琢磨了一下,她成婚前听几个姑姑讲正常男人行周公礼一般一两刻就完了,晏归澜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好像确实…不大正常,他为这个生气倒也有可能。
姐弟俩思考的方向虽然完全相反,但却奇异的殊途同归了。沈嘉鱼若有所思,又严肃叮嘱:“那我下午去问问大夫,你把嘴管严实了,可别跟人说啊!”
沈燕乐做了个给嘴巴贴封条的动作,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