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姐,三餐都是你做的吗?”虞舟拉开凳子坐下,看着眼前的菜色抬头问道。
玲姐是按照姜泓的规矩做的,先生不喜铺张浪费也不喜华而不实的东西,所以三餐简单有营养是姜家食谱的标准。玲姐以为她是觉得这菜色太简陋了,赶紧道:“夫人,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我再让厨房去做。”
“这么多了还做?太浪费了吧。”虞舟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入口,双眼一眯,评价道,“肥而不腻,酱汁调得刚好。这不是你做的?”
玲姐笑着道:“我负责拟食谱,这菜是崔师傅做的。”
“做得好,很可口。”虞舟一边吃着一边伸手对着厨房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显然是真满意。
玲姐见她用餐速度不慢,一会儿就扫了一大半碗饭,有些惊讶。且不说先生曾带回来的女性朋友们,就算是姜家其他人也不会这么用餐,仿佛是跟时间在比赛一样,有点儿不太健康。
“夫人,我给你倒杯水。”玲姐道。
虞舟咽下一口鱼肉,笑着道:“你觉得我吃得太凶了是不是。”
玲姐心里道:岂止是凶啊,就是饿虎扑食。
“读大学前我也不这么吃饭的,后来做了几个课题忙着搞研究,这吃饭的速度就越来越快,现在就算想慢下来也不自觉地吃成这样,让你见笑啦。”虞舟道。
玲姐见她这般坦然地说出,心里倒觉得是自己的不对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习惯,这习惯背后又是各自的生活方式早就的,她凭什么拿同一套标准去评价每个人呢?
“夫人……”玲姐想道歉。
“我吃饱了,麻烦你们收拾一下残局了。”虞舟吃完一碗饭,搁下筷子起身。
见她脚步匆匆地离开餐厅,玲姐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生气了。
虞走显然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情生气,姜家这样的豪门,就算是佣人也比一般人要见识得广,玲姐不赞同她吃饭的方式也很正常,她不需要别人的赞同更是事实,为何生气?
“嗡嗡嗡——”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虞舟边走边接。
“喂,哪位?”
“虞舟,是妈妈呀!”
玲姐走出小餐厅,见她突然停顿在楼梯上,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直。
“夫人?”玲姐是追出来道歉的。
虞舟回头对着她仓促一笑,转头小跑进入了卧房。
“妈?”虞舟背靠着房门,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
“哎,是我啊,一两个月没有联系,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虞妈妈在电话那头关切地问道。
特属于妈妈的关心在耳边响起,明明没有受多大的委屈仿佛也有无尽的苦要倾诉。虞舟的鼻子一酸,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妈……你们去哪儿了啊!”
虞妈妈心里对女儿是万分愧疚的,她知道他们的一走了之对于女儿来说意味着什么,所有的重担都转移至她一个人的肩上,她才25岁却要面对着上亿的债务,换做是其他人恐怕早就大吵大闹了吧。
“舟舟啊,是爸妈对不起你。”虞爸爸在一旁气馁地道。
现在再来说谁对不起谁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虞舟抹了一把眼泪,道:“你们现在住哪儿?身体都还好吗?”
“你放心,我们住得很好,海景房呢。”虞爸爸道。
虞舟嘴角一撇。
“姜总派人保护着我们呢,爸妈没事儿的啊。”虞爸爸道。
虞舟的嘴角又是一撇。
“舟舟啊,委屈你了……”虞妈妈挤开老公凑到手机面前,道,“等这件事了解了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到时候咱们跟姜总说清楚,爸妈送你出国留学,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忘了。”
虞舟走到窗户旁,抬头看天,她的妈妈真是数年如一日的天真,怪不得家底会被爸爸给败完。
虞爸爸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姜家是只粗壮的大腿,普通人想抱还抱不上呢,他女儿既然已经跨入了姜家的门就应该牢牢坐稳这个位置。他虽然不再奢望能靠着姜家创出什么事业来,但换来女儿下辈子无忧也好啊。
虞爸爸心里这样想,却也不敢这样对女儿说。他知道,女儿的翅膀是被他们这对无能的父母给绑上的,这样的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因此,他暂时保持了沉默。
虞妈妈说了很多,畅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打算,当然,前提条件是姜泓解决了他们家的债务。
“妈,外公的遗物是不是还在老家?”虞舟打断了虞妈妈的幻想。
虞妈妈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虞舟道:“想外公了。”
虞妈妈一瞬间泪眼朦胧。
“没有,他的东西我都搬到咱们家了,就放在你以前住的屋子里。”
虞舟眼睛一亮,心里立刻就有了打算。
“爸妈,你们好好保重身体,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说了。”
“好,那你也注意身体,学习别太累了。”虞妈妈道。
虞爸爸抢在虞舟挂电话之前拿到了手机,补充了一句:“凡事都听姜总的,他都是为咱家好。”
虞舟双眉一皱。
虞妈妈拐了一下老公:“你说什么呢!”
“虞舟啊,这件事咱们是歪打正着了,你好好把握机会,大好的前程就在……”
“嘟嘟嘟——”
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虞妈妈瞥了一眼老公:“让你别说吧。”
虞爸爸一脸尴尬。
虞妈妈起身进屋,换了一身泳衣出门,她得趁着中午泳池没人的时候游两圈去。
虞舟将整个人摔进床垫里,四面八方地温暖将她包围,可她就觉得周身冷得不行。
一个人不能太现实,否则就是势利、媚俗。可一个人也不能不现实,否则就是假清高、太空人。她不知道处于两者中间的什么位置,但她知道,她一贯可以依靠的肩膀已经垮掉了,她爸正在极力将她推向一个让她十分不爽的方向。
晚上10点,G市机场,姜泓带着徐善和助理从贵宾出口走出。
“欢迎回家!”突然,一个举着五颜六色牌子的女人跳到他们的面前,除了姜泓所有人都呈现了防御的姿态。
姜泓扫了一眼那手工制造地牌子,上面乱七八糟地画了很多,花草树木人狗猫,简直要把她这辈子见到的东西都画进去。再看她本人,一张脸笑得无比灿烂,诚意满满。
气氛有些许的凝固,这显然不是虞舟想要的。
“要不,你们先回避一下?”虞舟探头对后面的人道。
徐善同情地看了一眼姜泓,道:“我们在停车场等你们。”
无关人士撤退,虞舟大胆地上前挽住了姜泓的胳膊,笑着道:“说我不认真,可你这副冷淡的表情就是见到新婚妻子该有的的样子?”
姜泓:“丑死了。”
“你敢侮辱我的画作?喂!我当初要不是考上了Q大是要上美术学院的。”虞舟忿忿。
姜泓居然伸出了手指,准确无误地戳到了她右脸的酒窝上。
虞舟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眨眼看他。
“丑死了。”
哦,这次她听懂了,说的是她。
笑脸渐渐绷不住了,挂在他臂间的手也渐渐地滑落下来。
“对不起,我尽力了。”她低头看地。
“我知道。”从那一副什么都有的画作,他已经读懂了她乱七八糟的心。
“回吧。”她埋头往外面走去。
今天那通电话是在他授意下打的,本意是想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为他做事,现在看来倒是起了反作用。他能从她垮塌的背影中看出她内心的痛苦挣扎,但有什么办法呢,谁活在世上是时刻都保持轻松愉悦的呢?
他没有一句安慰地走过她的身旁,朝着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虞舟抬起头看他挺拔的身影,丝毫不觉得意外。她努力地想抬头挺胸跟上他的脚步,但刚刚一挺直背就垮了下去。有时候力量是从心底起的,心底的东西动摇了,整个人连立起来都觉得费劲。
一路无话地到达姜宅,她说了一句“上楼了”就离开了。
玲姐接过姜泓的箱子,有些意外。今天下午夫人还高高兴兴地作画说要送给先生,怎么回来就这副模样了?是画得不好吗?
姜泓同样上楼进了卧房,他习惯回来就先洗个澡。
待洗好了从浴室出来,他已身着干爽的睡衣。他走到外面的起居室,从一旁的椅子上提起刚才脱下的裤子,从里面的兜里摸出一张画纸。
画纸在兜里□□了一番,已经有了些许的折痕。她在机场说的不上Q大就上美术学院的话显然是胡编乱造,就这样一幅毫无构图可言的画,估计小学生都要比她强上不少吧。
一幅随心而动的画显然能说明不少东西,不然为什么心理医生为什么那么钟情让病人画画?
姜泓重新看了一遍,两分钟后拿着它敲响了虞舟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虞舟是个简单的人,说话行事都遵循着一个标准。
姜泓恰恰相反,他很复杂,复杂到你没有办法用一个标准去评价他做的事。
第10章 买画
门开了,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卫衣并且傻里傻气地戴上了卫衣的帽子,整个人有点像毛绒绒的小黄鸭。
姜泓不得不说:“你要是觉得冷可以让人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
虞舟摇头,放开门把手,背对着他朝屋内的沙发走去。
“我喜欢这样。”
喜欢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隔绝了一切让人觉得冷的空气。
姜泓走进了房间,略微打量了一番,发现她并未对屋内的摆设和装饰做大的调整,显然开始的布置就很合她的口味,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他对她的了解没有错。
“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件事吧。”姜泓选择了一把棕色的椅子坐下。
虞舟抱着腿缩在沙发的一角,手边还有刚刚搁下的漫画书,可以看出她在用什么方式来修复受损的心情。
“哪件事?”虞舟不在意地问。
“你父母。”
虞舟一下子抬头,眼神错愕。
“你的父母是在我的授意下给你打电话,但是他们给你说了些什么却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姜泓道。
“控制?你认为你控制了我的父母?”虞舟松开蜷缩的姿势,双腿落地,双手撑住沙发面,整个身体呈现一种敌对的状态。
这有点像一只幼兽龇牙咧嘴地朝着敌人炫耀自己的乳牙,自己觉得威风别人看起来可爱又可笑。
“虞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今天不论你父母做了些什么,我又为你父母做了些什么,我们光看目前的局势,我没有伤害你和你家人的打算,只想让你配合我完成一场演出,这对于你来说很难接受吗?”
看似不难接受。
虞舟:“如果你成了交易的对象,你会欣然接受吗?”
“会。”姜泓肯定地道。
虞舟皱眉,难以理解。像他们这样的高岭之花难道不是更难接受自己被交易吗?自尊呢?骄傲呢?
“如果能被交易,那证明我这个人是有价值的。换句话说,我每天都在将自己摆在交易的位置上,只不过我交易的是我的时间和精力。”姜泓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不懂。”虞舟闭眼,往后一靠。
“你觉得我们的交易是对你的侮辱,对吗?”姜泓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充满耐心过,如果不是需要她的配合,他很可能直接拎着她的后脖将她扔出去了。
“是。”他诚恳地要交流,那么她也不会选择回避。
“你向往的是以一个打工者的方式来偿还这笔债?”
“没错。”
姜泓点头,毫不犹豫地道:“那就这么做吧。”
虞舟立马睁开眼,双目莹亮地盯着他:“交易解除了?”
“我们换种方式。如果姜夫人的位置是我给你提供的职位,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有一套考核的标准,任期两年,时间一到合同立马解除,你愿意接受吗?”
虞舟吹胡子瞪眼:“你这是换汤不换药。”
“这已经是我能给你最好的安慰了。”姜泓突然扬起了嘴角,面容温和,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冷冷的,“虞舟,我欣赏你,并且需要你,所以才会这样与你沟通。换而言之,以你现在的表现,迟早会让我在你身上的投入大于了我要从你身上索取的价值,那我会主动放弃。”
虞舟眼睛一亮,放弃好啊。
“那么,两亿的债务你自己去还,你父母的人身安全我再也无法保障。”他补充说道。
虞舟怔在原地。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可以换人。”
他可以换人,但虞舟不能。
“晚安。”
“等等!”她像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姜泓转身看她,眼神疑惑。
“两年,就两年。”她眼神炽热地看着他,不知在燃烧些什么。
他的话起作用了。他扬起嘴角,略带嘲讽的道:放心,“姜夫人的位置不会让你占太久。”
明明是得到了保证,但她却感觉被嫌弃了,而且是狠狠地嫌弃。
“但愿如此。”她不服输地回了一句。
他轻笑离去,空气里都是嘲笑。
虞舟捂住胸口,觉得有些闷。可意外的是,她这一晚休息得很好,一个纠缠她的梦都没有。
次日下午,姜峨姑姑给虞舟打电话,请她到画室去帮忙。
“我出门了!”虞舟一边穿鞋一遍朝客厅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