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崔行舟倒是将急行军时,荒宿野外的招数都拿了出来。
乱糟糟的书房里没有床,便用砖头横放着卸下来的大门板,铺上厚厚的棉被以后,很像样子。
洗澡用的浴桶,他干脆从侯府里借了一个,用马车运过来,热滚滚地烧上两大锅水以后,就能洗个酣畅淋漓地热水澡了。
眠棠洗完了之后,便又是香喷喷的美人一个,洗完之后,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一起在书斋的里架着的门板上嬉闹。
初时崔行舟还加着小心,那门板只不过咯吱作响,可是后来忘乎所以时,脆弱的门板显然不堪重荷,竟然咔吧一声,给掀翻了过去。
一时间,一向在马背上无往不利的的王爷,为了护住身下的柳眠棠,闪了腰。
柳眠棠看着门板掀翻的狼藉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只扶着崔行舟道:“我明儿还是去侯府睡吧!这次是闪了腰,下次若是折断了什么要紧的,可如何是好……”
崔行舟捏住她的鼻子:“什么都敢说!若是真断了,看你后半辈子怎么过?”
大半夜的,也不好找人,两个人干脆铺被子在地上,这么搂着睡了一宿。
眠棠跟他胡闹得疲累极了,倒是很快睡着了,而崔行舟则借着月光,看着怀里粉捏的玉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过到了第二天天明,崔行舟的腰许是受了凉,疼得厉害了,于是便命人找郎中。
正赶上赵泉来探望她,顺便给等王爷理疗,诊治的时候,自然要打探受伤缘故。
淮阳王当然不会跟他细说,只说自己昨夜睡在临时搭建的门板上,一不小心,睡翻了。
可惜赵泉不傻,他初来时,看见了丫鬟碧草,听她说,那淮桑县主似乎胳膊也扭了,好像也是从床上掉下来的。稍微一细想,也应该是同一副门板子。
再稍微联想下,这两个人做了什么才会让门板子掀翻,赵泉真是满鼻子满眼儿地没有好气了。
“我还当你无家可归,甚是可怜。没想到你居然能苦中作乐,硬拉着县主跟你睡门板子!难怪人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若是她当初选中的是我,何必这么担惊受怕,睡破宅子……”
崔行舟不爱听这个,打断道:“我府上杂事多,就不多留王爷了,你开了药,就走吧。”
赵泉才不走呢,慢条斯理给崔行舟的腰子下针,然后问:“我母亲还托我打听呢!听闻你的姨母一家也被贼人劫掠去了。可有消息?”
崔行舟也是事后知道了因为姨母一家子,母亲差一点就被贼人劫持了的消息。他虽然恼火着廉楚氏一家,但是母亲听闻了妹妹被劫持,哭天抹泪,直说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没有照顾好妹妹。
若是廉楚氏真有了什么意外,只怕母亲心里就要存些一辈子解不开的疙瘩。所以这类拖后腿的倒霉亲戚,虽然心里边恼,却不好真坐视不管,看他们一家子去死。
不过绥王托中间人带话的时候,淮阳王并没松口,只拖延着不换。
那绥王虽然妾侍很多,可嫡子只有一个,捏在崔行舟的手里,能不急吗?
可崔行舟这边却死不承认自己抓了绥王妃和世子,只说是有盗匪借了他的名义行事,请绥王明察。
而那边,他却派人从了绿林规矩,管绥王索要了大笔的赎金。
毕竟淮阳王府损失惨重,这一笔修缮银子,自然得绥王尽出。
第93章
而那边的绥王按理说,原该是进京去的。但如今妻儿半路出了岔子,他若是进京,倒显得对妻儿无义了。
也不知为何,自己妻儿被劫掠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只说是东州的匪徒将他的王妃劫去做了压寨夫人。
就此绥王的头顶一片绿油油……可是计算妻子名节不在,也得尽心将人赎回,不然又要传闻绥王只要银子不要人,罔顾夫妻多年的情义,那他吃斋念佛待发修行积攒的贤名,可就要付诸东流水了。
所以悍匪提出要钱,绥王只能咬牙去拿,早点将妻儿赎回,他也好早日进京。
如今那刘淯的皇位坐的也安稳。毕竟他坐上皇位乃是手上沾了血的,不服他之人大有人在。此时的京城,独独欠缺个能够让各方力量平衡的贤王。
刘霈之所以扶着刘淯先上位,就是想借着他之手,先将异己铲除。跟这个从小就流落民间的皇子相比。刘霈的皇叔公身份,更毋庸置疑。
皇宫的书斋里,有人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谏万岁,不要让绥王进京。
劝谏之人,自然是熟谙绥王性情的石义宽。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国丈,也希望这个女婿将皇位坐稳些,这心思也渐渐摒弃了旧主,一心想着自己的得失。
刘淯听着国丈的劝谏,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六部当中,除了工部都是太皇太后安插的人。朕支使不动,之前因为变乱,朕将自己的亲兵调配三津,这才稳住了京城的局面,可是现在三津周遭不断增兵,却都是太皇太后亲信的将军。如今太后太后想念刘霈,让他入京,朕阻拦不得……”
他当初能推倒妖后吴家和之前的那个小皇帝,是因为妖后民风不佳,当初上位也是来路不正,他总好扯大旗找借口。
可是一直隐居幕后的太皇太后,德高望重,深得老臣们的敬重,他却动不得了。而他的皇后日日去太皇太后那请安,维系着表面的一团和气。但这几日太皇太后想绥王想得厉害,谁也不好阻拦。
不过刘淯清楚,一旦绥王入京,政局便要愈加艰难,自己一己之力,恐难控制住绥王的势力。
但是现在朝廷上如同烹制一条易碎的煎鱼,动作太大,鱼儿就要支离破碎,若是不动,又要糊了锅底。
刘淯如履薄冰,只能小心维系着表面的平静。
石义宽也心知如今刘淯的艰难。他向刘淯进言道:“这米仓里若进了耗子,总要放入一只猫儿去治他。若是万岁什么都不做,那老鼠自然敞开肚皮吃得肥硕。可若放入一只让他忌惮的猫,那他岂会有心思祸害人了?”
刘淯眉头一皱:“你说的猫儿,是指谁?”
石义宽抬头道:“绥王在惠州地界,可是跟淮阳王互相掐得厉害。据臣留在青州的暗探来报,绥王的妻女似乎是被淮阳王派出去的人,乔装成匪徒给劫掠了……臣觉得,也只有淮阳王这只恶猫,能制得住那只恶鼠!”
刘淯听得面无表情,冷冷道:“国丈当知,崔行舟也并非朕亲近之人。”
石义宽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举荐淮阳王了。这等让帝王心存芥蒂的能臣才好,就算来了也不会分了帝王恩宠。
“淮阳王桀骜不驯,自然也非什么良臣。可是他毕竟姓崔,不像绥王那般心存歹意,只要陛下驾驭得法,自然能用好淮阳王这把利刃……”
说到这,石义宽稍微停顿了一下道:“绥王迟早要进京,如今他暗中培养的势力,盘根错节,就连臣的府宅里都有他的眼线,这也是臣为何让陛下屏退左右才敢进言的原因,还请陛下早日决断,以免被佞臣掣肘啊!”
刘淯沉默了,手已经捏握在了一处。如果他稳坐帝位,天命直达四方,那么他最想弄死的人绝不是绥王,而是占有了柳眠棠的崔行舟!
石义宽小心翼翼地看着万岁的神色,再次开口道:“陛下的胸怀要海纳一些,他如今也不过是您的一个臣子,就算先前有些什么不痛快,陛下也定然能想法子化解了,让他甘心受陛下趋势,效犬马之劳……”
刘淯听到这,缓缓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地对石义宽道:“朕知道爱卿的一片苦心,调遣淮阳王入京述职的事情,朕会斟酌着来……皇后最近又怀了龙种,常常思念自己的母亲,还请国丈允许她母亲入宫看看她。”
石义宽这才知道女儿有怀孕了的消息,自是面露喜色,应承下来。
如今后宫佳丽甚多,单是那新纳孙妃芸娘,姿色也比石皇后好看些,难得圣恩隆宠,居然独宠自己的那个胖女儿。所以石义宽自然要让女婿的江山安稳,他才好坐享其成。
等国丈退下时,刘淯在书房里呆呆坐了一会,又站起身来抽出了书架上的一副画卷轴。
画上的,是一个身穿猎装手握弓箭的女子,偏偏眉眼灵秀,如初开芙蓉。
关于眞州的风云,他也是最近才听闻。柳眠棠独闯眞州救下楚太妃的事情,他安插的暗探也一五一十地向他禀报了。
眠棠就算失忆了,还是那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柳眠棠了。
可偏偏他却将眠棠弄丢了。
刘淯这段日子失眠得厉害,除了朝廷的勾心斗角之外,对眠棠的思念也让他夜不成眠。
将崔行舟召入京城也好,最起码,他可以远远地看着她。哪怕她已经记不得他了。
御书房的烛火摇曳,刘淯看着画中的人像,眼神也愈加痴迷……
京城里有人夜不能寐,不过柳眠棠这几日的睡眠却好极了,毕竟侯府柔软的床铺,可比门板子好睡多了。
眞州百废待兴,所以崔行舟得留在州里处理繁杂公务。而他也不许柳眠棠走得太远,哪怕灵泉镇也不行。
所以柳眠棠干脆跟太妃一起住了侯府。当初匪兵入城时,虽然也侵扰了侯府,但后来因为搜寻到太妃逃出城去了,他们没来得及砸抢,便也走了。
侯夫人想起那时的情形都心有余悸,直拉着太妃的手连说好险,接下来又问太妃王府修缮的事宜。
太妃听了转脸问眠棠:“我们府里修缮需要花费多少?”
眠棠从怀里掏出个珍珠串成的巴掌大的金算盘,拨弄了一下道:“若是钱用得得法,大约是一巴掌的数目。”
侯夫人试探道:“五十万两?”
眠棠笑了笑道:“因为还需要抚恤死去的家丁护院,加上王爷想要趁机阔一阔府宅……大概需要五百万两。”
侯夫人觉得这数目甚大。若是往常,对于淮阳王府这样的富户,自然不算什么,毕竟淮阳王府一直秉承奢靡之风,每年的用度堪比京城王侯。
可是她也知道淮阳王府被洗劫一空的事情,就算别院还有佃银收益,一时也接济不上,便又问:“你们府上的钱可够,要不要侯府也出一些帮忙度一度难关?”
太妃听了,没有立时回答,又眼巴巴地看着眠棠,等着她答复。
眠棠看着侯夫人微微一笑:“先谢过侯夫人的相助了,太妃与我在这里客居,已经劳了侯夫人的心神,怎么好让您再破费,这些钱我用自己的嫁妆垫付了,暂时不需得借调。”
侯夫人是知道这位未来王妃的出身的。
说实在的,侯夫人跟其他人一样,原先也是有些轻看这位淮桑县主,还直跟自己的儿子赵泉说,如果他学了淮阳王的样子,抽冷子弄回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做正妻,那她立刻就躺入棺材里,做鬼都不叫他安生。
结果儿子那个不着调的性子又起了腻,竟然长吁短叹道,若是能娶了她那般的女子,他只做一日的新郎便躺入棺材也心甘情愿。
气得侯夫人钳了儿子的耳朵,好一顿耳提面命。
可是现在看来,淮阳王还真是捡了宝贝了。这五百万两的垫款,这个平民出身的小县主居然说拿就能拿出来,竟然比有些大家出来的嫡小姐都阔绰。
也难怪楚太妃现在全然没有做婆婆的威严,什么事情都眼巴巴地看着未来的儿媳妇,等着她来做主呢。
听侯夫人说出艳羡她阔绰之词,眠棠谦虚道:“我这也是倾其所有了。不过王爷说了日后加倍奉还,还要给我三分利钱呢!”
侯夫人听得直笑:“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胡闹,将来都是夫妻,什么利钱不利钱的!”
眠棠也跟着一笑,不再言语,她总不能说,自己又跟淮阳王讨价还价,将利钱调成了四分吧!
没办法,她如今除了莫名多了忠义四兄弟外,还有流落四方暂时还没聚齐的仰山旧部。
这一张张的嘴都要吃饭。那一声大当家可不是白叫的,自己造的孽,都要自己吞。她总要安顿好这些人,不能再让他们落草为寇了。
待听了太妃说起她那日脱险的经过,侯夫人看眠棠的眼神也变了。
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关键时刻竟然这般神勇!
这么说来,她倒还是王府的福星了,淮桑县主可比淮阳王先前的未婚妻廉小姐要靠谱多了。
第94章
不过听着听着,侯夫人听得就不是味道了。
虽然楚太妃言语里并没有抱怨妹妹一家的意思。可是侯夫人是个明眼人,一下子便听出了症结,只生气道:“太妃仁厚,可是你那个妹妹……也太不想着你了!”
楚太妃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又是被爹娇宠惯了的,我这个当姐姐的总不能不管她,日后黄泉见了爹娘,被他二老埋怨吧?行舟那孩子也是的,拖拖拉拉的,就是不告知我他姨妈现在如何,我这心放不下,身子也没法见好。”
说这话时,楚太妃还特意看了一眼眠棠,显然是指望着眠棠替她给儿子带一带话。
眠棠则看都不看太妃,只一心一意地吃手里的那块糕饼。最近不知为何,她的胃口好极了,一顿饭连吃两大碗都不够。
至于楚太妃点她的话,她就只当没有听见。原先她觉得自己外祖父家的二舅舅就够坑人的了,可这位廉姨妈却是比二舅舅都坑,不光在她背后兴风作浪说人坏话,还在危急时刻拖人后腿。
不过她是楚太妃的亲妹妹,若是太妃不介意,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但也不至于热心地为廉家忙前忙后就是了。
跟侯夫人闲聊了一场后,眠棠便要给淮阳王送饭去了。
他最近歇宿在了公衙里,别的还好,就是吃的不应时。所以眠棠每天中午都给他送吃食,顺便把晚饭也带出来。
虽然李妈妈不在,可是眠棠也得了三分真传,闲来无事,亲自洗手作羹汤,除了做自己拿手的几样菜外,还特意切了新下的甜瓜给淮阳王做饭后的水果。
装好食盒子换衣服的功夫,太妃又唤人叫她过来说话,只当面锣对面鼓地跟她提,让她跟儿子说情,快些救下姨妈一家。
“我是看出来了,行舟那孩子能听得进你说的话,你且去跟他说一说,哪有这般亲戚遭了难,他却不闻不问的?”
眠棠笑了,递过了一块甜瓜给太妃,然后慢条斯理道:“太妃宅心仁厚,是我等晚辈要修习的。但是淮阳王的脾气,太妃您也不是不知,他是别人对他两份好,他能还得三分;可若别人怠慢对不住他,就能牢记一辈子的人。这些日子,我也不是没有劝过王爷。可他却冷着脸说,廉姨妈遇事不听劝,总是三番五次连累了太妃。别的事情,倒也好说,可若太妃这次被贼人擒获,成了拿捏他的把柄,他不知现在该是何等被动。”